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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行-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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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凤笙干笑说:“魏王殿下,我是范大人的师爷,如果我不见了,他一定会四处寻我。”
  一股大力猛地袭来,凤笙就感觉自己撞在一面墙壁上,被弹了出去,又被拉回来。
  “你这是拿范子晋威胁本王?”
  凤笙不动声色拽了下自己的手,没拽出来:“不,我怎么敢,只是实在不宜在此地逗留过久。”
  宗钺冷哼一声,扔开她的手,走了。
  癫狂症!有毛病!
  凤笙揉着手腕,又去摸被撞得很疼的鼻子,她来回在屋中转了一圈,去椅子坐下。
  刀七四娘这次与她一同,她被抓到这里,他们肯定也落在魏王手里了。魏王到底想干什么?!难道真是为了美色?
  凤笙没遗漏方才魏王看自己的眼神,可身为龙子凤孙,什么样的女人没有,跟她较上劲儿了?
  见床榻一侧竖了块紫檀木雕的西洋琉璃镜,凤笙走过去照了照自己。
  脸太瘦,一点血色都没,眉太浓,不够柔美,嘴不够红,颜色泛白。凤笙左看右看,都没觉得自己有什么地方能吸引堂堂一介皇子。
  她气馁地又回到椅子上坐下,这时刚才那两个丫鬟又回来了,问她可是要喝茶吃点心,凤笙打起精神,和两个丫鬟说话企图套到些许关于此地的信息。
  *
  凤笙以为魏王被她气走,暂时不会来了。
  谁知刚掌灯,他突然出现了。
  宗钺换了身衣裳,穿着玄色暗纹锦袍的他,尊贵,矜持,伟岸,高高在上,但却冰冷。换了身蓝色袍子的他,少了些尊贵冷硬,多了几分俊朗。
  即使凤笙现在很讨厌魏王,也不得不承认他是自己平生见过的第二俊的男子,第一俊的是她爹。但那又怎样呢?英俊的外表下却有一副阴晴不定的臭脾气,只会让人觉得讨厌和惧怕。
  “姑娘用饭了?”进来后,宗钺神色淡淡地问。
  丫鬟的胆子似乎很小,嗫嚅地说了句没。
  “德旺,传膳。”
  缩在门外没进来的德旺,殷勤响亮地应了声,匆忙吩咐下去。
  不多时,就有几个下人提着食盒进来了。
  德旺亲自动手布膳,宗钺在桌前坐下,见凤笙站着不动,道:“怎么不坐?”
  凤笙犹豫了下,在边上坐下。
  宗钺拿起银箸,见凤笙不动,看了她一眼,她只能跟着持起银箸。
  有菜怎可能没酒,宗钺示意德旺,德旺拿起酒壶给他斟了酒,斟完他看了看凤笙,似乎有点犹豫,又给她斟了一杯。
  德旺知晓凤笙是喝酒的,酒量不比男人差。
  不对,是比一般男人都好,反正就不像个女人。德旺现在都快错乱了,想不通自家殿下怎么就看中了这样的女人。虽然早就有了苗头,但真当宗钺费尽心机命人把方凤笙掳进了这处园子,德旺才面对这个现实。
  除了看中,德旺也想不出还有别的。
  衣裳是亲自挑的,明明被气得大怒而去,到了快用晚膳的时候又巴巴跑来,明明是自己吩咐让晚点给这边备膳,偏偏进来还要装模作样问一下。
  这样的殿下让德旺太陌生,别看他站在这儿好好的,实则头皮发麻。
  凤笙也是个洒脱的性子,既然躲不过,就面对吧。她端起酒盏,摇敬了宗钺一杯,而后一饮而尽。
  宗钺看了她一眼,也饮尽杯中的酒。
  有酒开头,似乎就容易打破僵局,凤笙一边吃着菜,一边喝酒,她虽是一身女装,但端起酒盏那一刻,似乎就自动进入了男人的状态,行举之间极尽潇洒之能事,如果不去看那身衣裳,还当这是一位端方俊朗的少年郎。
  “殿下费了这么多心思将我带到这里,肯定另有含义,是跟那把竹节壶有关?”凤笙突然问。
  宗钺顿了下:“你还不算愚笨。”
  方凤笙自然不愚笨,白日那会儿不过是突遭大变,安静下来静静想一想,她就不可避免想到前阵子魏王送她的那把竹节壶上。
  “殿下似乎知道很多事情,但就是不愿透露。既然如此,又何必多管闲事?”
  “你——”
  “怎么?”凤笙捏着酒杯,一抬下巴:“难道我说的不对?”
  “你不知好歹!”
  这几个字是一个字一个字,从宗钺牙齿缝里崩出来的。德旺太熟悉魏王的脾气了,忙把屋里侍候的人都挥退了,自己也悄悄躲去了门外。
  “什么是好,什么是歹,殿下不是我,又怎知什么对我是好歹?”
  “本王说过,别引火自焚!”
  凤笙一声轻笑:“我是在引火,但是烧我自己还是烧别人,暂时未可知。”
  “自信过头就是狂妄了。”
  “殿下就当我是狂妄吧,反正我想做的事,就一定会做。殿下既然不想说,何不继续保持沉默,又何必出手干涉。”凤笙端起酒盏,又是一杯。
  “如果方启之还活着,他不会愿意看到你这样。你以为你是谁,仅凭一己之力就想动摇数座大山?”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见宗钺似乎想说什么,凤笙打断道:“如果殿下是来用饭,那就好好用吧。道不同不相为谋,还是不要说这些让人不开心的话题了。”
  别看她这么说,之后表现不开心的反倒是她,抱着酒壶一杯接一杯的喝,直到把两壶酒喝完,她叫德旺再拿酒,德旺被宗钺瞪了回去。
  宗钺抢了她的酒杯:“我怎不知方启之的女儿还是个酒鬼?”
  凤笙似乎真的醉了,醉眼惺忪却又笑眯眯的。
  “你不知道的事多了。你以为你是谁啊,全知全能的佛?那你知不知道你很讨厌?”
  “方凤笙!”
  凤笙站了起来,摇摇晃晃。
  “你叫我做什么?”她突然弯了腰,凑到宗钺脸旁:“魏王殿下,我问你件事行不?”
  夹杂着酒气的淡淡馨香,直朝宗钺的脸上扑来,他紧了脸颊:“说。”
  “魏王殿下,你是不是对我心存爱慕?”不待宗钺说话,她又道:“不然干甚对我这么锲而不舍,你说我不就是在绍兴得罪了你一下,何必这么咄咄逼人?”
  她根本站不稳,忽前忽后的,一时凑近,一时又离开了些。
  “说起来,你和我爹还是旧相识,就不能得饶人时且饶人?”她找了把椅子坐,可能坐的不太舒服,又换为了蹲姿,蹲在椅子上和近在咫尺的宗钺说话。
  “你看我长得又不好看,还是个假男人,您堂堂一介皇子之尊,何必与我这等人计较?”
  “方凤笙,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她托着脸颊看他:“我当然知道我在说什么,你说你一介皇子之尊,看中我这样的女人多掉面子,像您啊,就该找个温柔大方得体的大家闺秀……”
  宗钺站起来,一脚把身后的椅子踢翻,发出一声巨响。
  德旺吓得脖子都没了。
  他恶狠狠地瞪着凤笙,目光几欲噬人。凤笙也就让他看着,还去回看他,脸上依旧笑眯眯的。
  宗钺砸了手中的酒杯,走了。
  德旺复杂的看了蹲在那儿的方凤笙一眼,屁滚尿流的跟着也走了。
  两个丫头蹑手蹑脚走进来,去扶凤笙,她也没反抗,让丫鬟自己从椅子上扶下来。
  “姑娘,您喝醉了,还是早些歇着吧。”
  凤笙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光芒,嗯了声。
  *
  宗钺怒气腾腾往回走。
  德旺的腿都快跑折了,却吭都不敢吭。
  回到所住的院子,宗钺进了静室。过了差不多半个时辰,他才从里面出来,此时情绪已经平复。
  德旺低着头凑到近前来,道:“殿下,黄家送了两个女人。”
  “送了什么?”
  “两个女人。”这一刻,德旺恨不得将头扎进地缝。
  宗钺冷笑了声:“备水。”
  德旺愣了一下,忙下去吩咐了。
  等宗钺从浴间出来,墨色的长发松散披在肩后,穿着黑色的中衣中裤,衣襟半敞,露出结实的胸膛。进来收拾浴间的丫鬟,脸颊泛红,头都不敢抬。
  “把人带来。”
  德旺心一跳,才明白宗钺的意思。
  ……
  这真真是两个尤物。
  哪怕大周是以女子体瘦为美,也不能否认这两个女人的丰腴娇艳之美,眼波流转之际百媚横生,反正德旺一个没了子孙根的,都被那白花花、鼓囊囊看愣了眼。
  从外面关上门,德旺的心总算放下了。
  德财从边上走出来:“我怎么看你这神态,倒像是八大胡同那些老鸨子?”
  “你懂什么!”德旺龇牙咧嘴凶给他看,“天下何处无芳草,殿下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偏偏非得看中那一根狗尾巴草?你不觉得自打殿下认识了那个什么方凤笙,脾气就越来越暴躁了?主子脾气暴躁,我们能有好日子过?这才是不违背常理的,不然你以为我闲的没事帮黄家人说话。”
  德财意味不明笑了下。
  “不得不说,黄家这次没走眼,那些瘦得像片纸似的女人,有什么好看的,这才是女人啊!”德旺神态之中隐有不屑之色,大抵是意有所指。
  德财正想说两句什么,突然里面传来声巨响,正待德旺纠结要不要进去看看时,门突然从里面打开,卷出来一阵风。
  德旺麻溜跑进去,就见室中地上狼狈地匍匐着两个美人儿,哪还有魏王的身影。


第46章 
  凤笙睡了一会儿; 突然醒了; 感觉胃有点不舒服。
  她有胃疾,早就习惯了这种不舒服; 就静静地躺在那儿等它过去。
  拔步床四周悬着湖色轻纱帷帐; 有晕黄色的灯光从外面透射进来; 小小的一方天地,只有她一个人,十分安宁。
  平时她总是太忙,要么就是有知春知秋在身边; 凤笙感觉似乎很久没有一个人了。这种氛围让她难得心情沉淀; 就任大脑放空,什么也不想。
  外面有什么东西掉落在地上的动静; 隐隐还有丫鬟的惊呼; 凤笙坐了起来。
  不待她出声询问; 突然帐子被人掀开; 一身中衣裤的魏王就这么出现在凤笙面前。
  “滚!”
  小丫鬟连滚带爬退下了。
  “魏王殿下……”
  “方凤笙; 谁给你的胆子; 让你总是忤逆本王?本王若是看中你; 那是你天大的荣幸; 你就该老老实实受着,谁给你的胆子让你拒绝?!”
  凤笙见过魏王发过不少次怒; 但他每次发怒最多的就是冷脸冷言; 顶多砸个茶碗踢个板凳什么的; 但还是第一次见他这副模样; 像被惹怒的凶兽。
  再说这种情况实在太尴尬了,她穿着寝衣,魏王也穿着寝衣,然后他跑来掀她的床帐子骂她。
  “魏王殿下,您要是想说话,看能不能容我去穿件衣裳……”
  后面的话被打断了。
  “你干什么!”
  凤笙的嗓音都变调了,皆因魏王竟将她一把拽至胸前。
  宗钺大掌搓了搓她脸上的皮肉,道:“那次你对本王投怀送抱,事后翻脸说本王企图霸占臣妻,这次你假意醉酒,又是推崇本王又是贬低自己,就想让本王知难而退。方凤笙,你这只狡猾的狐狸,本王可不是任你一而再再而三戏弄的玩意。”
  凤笙脸色微僵,伸手抵住他:“我已经道过歉了,事过境迁的事,还有再提的必要?”
  “你觉得没必要,本王觉得有。”
  滚烫的鼻息喷洒在她脸上,她缩着脖子躲,却被他狠狠钳着,不知何时她竟去了对方的腿上,大掌改为搓着她耳垂。
  这种举动太亲密,也太侮辱人,凤笙浑身战栗,说不出是怕还是窘迫。真当一个地位崇高的皇子不顾脸面对她动强,不管是从身份,还是从武力上,她都不是对手。
  她脑子飞速转动着,想办法怎么解决这一切。
  “魏王殿下,你也不想勉强一个心不甘情不愿的女人,对不对?”
  “本王现在已经放弃跟你说理了,你说本王卑鄙无耻霸占臣妻,我如你所愿。”
  “不不不不。”凤笙润了润唇,道:“魏王殿下龙姿凤章,英明神武,又怎会干出强迫一个女人的事?”
  宗钺冷眼瞧她坐在自己的腿上,绞尽脑汁试图想说服他,像一只掉进陷阱却不自知的兔子。
  方凤笙何尝在宗钺面前这样过,从来是伶牙俐齿,让人生恨。他本是恼怒前来,也是心里一直憋着一口气,倒没想对她怎么样,毕竟以他的自傲,还不屑去强迫一个女人,没想到竟吓到了对方,方凤笙越是怕,他越是来了兴致。
  “现在知道巴结本王了?晚了!”
  大掌滑至后颈,在上面磨蹭着,凤笙反手抓着他手臂,语速极快地道:“等等,殿下不是觉得我引火自焚吗?我们打个赌好不好?”
  “打赌?”宗钺眯了眯眼,钳着她腰的手臂突然长出手,在她腰间磨蹭了起来。
  凤笙僵着腰杆:“是的,我们打个赌,若是我能做成那件事,从此我们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不得再重提,殿下也不得借此再为难我。若是我失败了,随魏王殿下处置。”
  “随本王处置?”宗钺轻哼,道:“难道是本王所想的那样?”
  “如殿下所想。魏王殿下,世上的女人千千万,端庄大方者有,温柔小意者有,妩媚多情者有,可什么样的女人对男人来讲,不过是一夜欢愉,过后便抛之脑后,没有任何挑战性。殿下可敢与我赌一把,成则握手言和,败则雌伏承欢。”
  “雌伏承欢?心甘情愿?”
  “心甘情愿!”
  宗钺轻笑出声:“你很有自信?好,本王答应你。”
  “殿下不可暗中插手。”
  “本王绝不暗中插手。”
  凤笙抬起手掌,宗钺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二人击掌为盟。
  ……
  凤笙终于松了口气,那股劲儿也泄了。
  这才发现自己还坐在宗钺腿上,忙从上面下来,宗钺也并未阻止她。
  她取下衣架上的外衫披上,一抬手,态度不卑不亢:“魏王殿下,我要休息了。”
  “翻脸如翻书!”
  不过宗钺也并未表示异议,站起大步离开了。
  等他走后,丫鬟才瑟瑟发抖从外面走进来。
  “你去休息吧,我也休息了。”凤笙说。
  *
  既然魏王都答应了,凤笙也未放过机会,次日就提出要离开的事。
  宗钺并未同意,说三日后放她走。
  为何是三日后才能走,宗钺不言,凤笙也不好问,只能耐着性子再等三日。
  这三日什么也没有发生,宗钺也并未命人囚禁她,园子可以随处去逛。若说怪异的就是每到用膳之时,宗钺都会出现,两人一同用膳。
  反正这个魏王之怪,凤笙是从没弄懂过。
  好不容易三日之期来临,宗钺并未失言,放了凤笙离开,包括刀七等人。出了这处园子,凤笙才发现他们就在扬州城。
  询问了刀七和胡四娘,凤笙才知道魏王并未为难他们,也是好吃好喝的待着,就是不能离开被关的地方。刀七也曾试过想突围逃离,但看守他们的都是高手,他根本不是对手。
  刀七在这几个随扈中武艺是最好的,他都打不过,更不用说其他人。
  来不及多叙,凤笙带着人匆匆赶至和勾庆约好碰面的客栈。
  他们离约定之日迟了好几天,勾庆早已是不耐,正打算明日就离开的,幸亏人来了。
  勾庆询问怎么回事,凤笙一面观察他的神态,一面解释是路上出了点小岔子。勾庆倒是挺关心她的,还询问到底是出了什么事,被凤笙敷衍了过去。
  她能看出勾庆是完全不知情,那勾庆就不是魏王的人了。
  按下不提,先在客栈安顿下来,次日勾庆就带着凤笙去见了黄金福。
  黄家作为扬州十大盐商之一,其富贵排面自然非同寻常,凤笙以为勾庆和黄家应该是合作关系,或者从属。
  黄家为主,勾庆为从,毕竟盐帮是赖以盐商为生,谁知看样子反倒是黄金福求着勾庆,对其极为巴结,连带她也被人另眼相看。
  豪宴、美酒、戏台子,大抵知晓勾庆秉性异于常人,黄金福并未准备美人,反而把自己豢养的戏班子拿了出来。
  听着戏台子上依依呀呀唱着戏,喝着茶,勾庆靠坐在大椅中,手随着音调打着节拍。
  黄金福似乎有什么事,离开了一会儿,凤笙对其态度提出疑问。
  “他啊,确实有所求,你知道他们这些盐商靠什么挣银子?”
  凤笙当然知道,盐商自然是靠盐。
  勾庆摇了摇头:“这盐也分几种,这也是我这趟带你来见他的目的。说来也可笑,盐商靠官盐倒赔,反倒要靠私盐补贴,可私盐看着泛滥,实则都有定数。这些数额于泰州来说,多不可计数,来源不可计数,实则出了泰州,便汇集成几股,留到该流向的地方。他想要更多的,自然得求着我。”
  “不。”勾庆斜侧过身子,颇有意味地看着凤笙:“正确的说,现在该求着你才对。凤甫老弟,现在泰州多出的私盐可都在你手里,可不是该求你?”
  凤笙脸颊微僵,是为勾庆太过凑近的姿势,也是因为他这话。
  难道说勾庆知道她暗中做的事?
  “求我?我与勾兄合作,我多大的能耐,勾兄不知?可万万说不上求这个字,实在过誉了。”
  “凤甫老弟就别谦虚了。”勾庆抽身而起,坐直了。“这是难得的好机会,我可是在帮凤甫老弟,别到时候说我这个做哥哥的不帮你。”
  这话已经说得很透彻了,勾庆定然是对她所做的事心中有数。
  其实凤笙也没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只是走访了一些灶户,又研究了一些早年的书卷,获知制盐除了煎盐法,还有晒盐法。
  晒盐法与煎盐法相比,节省柴薪和人力物力,但从前朝开始,朝廷在各大盐场中却取用的是更费事的煎盐法。
  凤笙了解到所有详情,也对为何煎盐盛行,而晒盐没落,大致有个轮廓。朝廷对制盐管制极为严格,两淮采用煎盐,福建等沿海地则是煮,不管是煎还是煮,都离不开器具。
  而器具都是以铁制成,其重无比。例如两淮的盐场现在还使用的是盘铁,这些盘铁分成若干等分,灶户被编甲管理,每到煎盐之时,灶户拿着盘铁聚集,又称团煎。
  说来说去,其实还是在防止私盐,而久而久之人们惯性以为制盐还是以煎为主。另外凤笙也了解到,晒盐虽能省人力物力,但晒出的盐苦,没办法吃,不如煎出的盐味美。
  为了解决这一事宜,她重金请了许多上了年纪的老灶户,集思广益,又另辟地方给他们做试验。她从泰州离开前,收到下面人的禀报,他们已经找出最合适的卤水配比,晒出的盐虽比不上煎出的盐,但也不比市面上的盐差。毕竟很多盐商为了多赚银子,少不了往盐里掺些杂质的。
  也就是说此事若成,她可以不计荡地柴薪,大批量的产出更多的盐。
  这也是她为何敢和魏王打赌的底牌。
  至于勾庆为何会知晓,他在泰州当地是地头蛇,一些事情自然瞒不过他。
  “没想到勾兄倒是消息灵敏,我这事情还没做成,就提前走漏了风声。”凤笙佯装苦笑道。
  “以前没做成,不代表以后也做不成,我相信凤甫老弟定然会心想事成。”
  “此事若成,似乎与勾兄并无益处。”凤笙借着由头,道出心中疑问。
  “怎会没有益处?凤甫老弟受益,就是我受益。”
  勾庆突然凑得很久,对着凤笙耳朵说出这句话,她没有防备,只能被动接受。两人的脸离的很近,凤笙在经过最初的慌乱后,就看着他的眼睛,想摸出对方的深浅,谁知勾庆却对她眨了眨眼睛。
  “好吧,我就不瞒凤甫了,蛇有蛇路,鼠有鼠道,天下的银子一个人可赚不完,不如大家一起来赚。你忘了不管是什么盐,想运出泰州,都得经过我的眼皮子,所以我又何必去管它什么来路。”


第47章 
  和勾庆认识以来; 越是深交; 凤笙越是觉得此人深不可测。可他的话也不是没道理,不管泰州出来的盐什么来路; 从他眼皮子下面过; 就得交买路钱。
  而盐帮和各大盐商有合作; 负责将盐运往对应口岸,这又是一笔进项。
  可凤笙心中惴惴,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因为事情进展的太顺利了,如果照这么发展下去; 私盐的大肆泛滥造成官盐严重滞销; 到了某种程度,当今必然不会坐视; 她的目的就达成了一半。
  可她一时又想不出其中有什么关窍;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现在凤笙可不认为勾庆还是那个垂涎自己的浪荡子。她甚至觉得这次浪荡子的皮; 都是对方做出的伪装。
  不过她也没比对方好到哪儿去; 不过是各自心怀鬼胎罢了。
  “勾兄大智慧!”
  “不如凤甫老弟。”勾庆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黄金福的出现; 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一身金钱蟒纹锦袍的他; 体格肥硕; 像一座移动的金山。十根手指有五根都戴了戒指,将盐商的富裕诠释得淋漓尽致。
  “我已命人准备了客院; 两位就在这里住些日子吧; 别的不敢说; 至少我这园子建得是一绝。”
  吃了这一场宴; 外面的天色也不早了,勾庆和凤笙并没有拒绝,两人分别被下人带下去安置。
  凤笙以不喜让人服侍,挥退了一干丫鬟。她沐浴后,又乔装好,才走出浴间。
  却发现自己的床上坐着一位美人。
  “你是?”
  “我是来侍候公子的。”
  说是这么说,对方却坐着未动,甚至有的不情不愿。边上站了个小丫头,连连对她使眼色,可她却像看不见似的。
  凤笙来了兴致,挥退丫鬟,那小丫鬟临下去之前,还忧心忡忡看了眼自家姑娘。
  凤笙去了椅子上坐下,几上的茶还没冷,她饶有兴致地喝着茶。安静了会儿,对方沉不住气了,道:“你想做什么,就赶紧做吧,反正我就没打算能囫囵回去。”
  这话说得好像她是吃人的老虎。
  凤笙来了兴致,放下茶盏:“你是黄家的哪位姑娘吧?”
  小美人终于愿意给凤笙一个正眼了。
  “你怎么知道?”
  “你的衣着打扮,还有你的丫鬟。”
  小美人不是滋味一笑,道:“我可不是黄家正经的姑娘,不过是我爹养的外室所生之女。倒也有个排行,不过是个名头,和正经的黄家姑娘可比不得。不过即使正经姑娘又如何,还不是被拿来当利用的工具。”
  最后这句话,她是咕哝着说出来的,满含怨气和讥讽。
  “哦?那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你可以叫我十九。”
  呃,这是个什么称呼。
  十九翻了个白眼:“我排行十九。”
  黄金福竟然这么多女儿?好吧,反正凤笙有点吃惊。
  “还不知十九姑娘今日所为何来?”
  十九站了起来,来到凤笙对面坐下。
  “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我爹想笼络你,才把我送来。你该十分荣幸才是,不是相当看重,我爹才不会舍得把女儿放出来,我可是我爹最宠爱的女儿。”十九仰着下巴说。
  凤笙被她逗笑了,还是个小女孩。
  “你爹既然最宠爱你,为何还把你送出来?”
  十九的脸僵了僵,道:“我爹知道你尚未娶亲,过了今夜,你就得把我娶回去。不过先说好,我虽然不是黄家正经的姑娘,但也是从小养尊处优长大的,若是你太穷,养不起我,我就要被二十她们笑死了。”
  凤笙猜测‘二十她们’是十九的姐妹,然后她对自己突然被逼婚感觉很无奈。
  “十九姑娘,在下对你并无意。”
  十九挑眉怒道:“你竟然看不中我?”
  别看她长得娇娇弱弱一小姑娘,挑眉竟然看出几分凶相。
  “我可是未嫁姐妹中最漂亮的!”
  “不不不,小生并非是说十九姑娘长得不好看,而是男女婚嫁当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能无媒苟合,再说我与姑娘也并不相熟,这么快谈婚论嫁未免儿戏。”
  说着,凤笙略有些感叹:“十九姑娘,可是家中有什么难事,不然为何竟会如此?”
  “难事?什么难事?我就听我爹跟我娘哭,说日子难过,若再接不上这趟,黄家就要垮了,我娘才让我来笼络你,务必将你拿下。”
  垮?
  以凤笙的了解,黄家就算日子难过,也不至于垮了。难道这其中还有她不知道的关窍,亦或者眼前这个十九姑娘骗她?
  可凤笙看着实在不像。
  *
  黄宅,九姨娘所住的院中。
  九姨娘正扯着黄金福的耳朵,边哭边骂。
  她三十多岁的年纪,说花容月貌实在称不上,但身材丰腴,眉眼之间有一股与寻常妇人不同泼辣之色,为她添了几分明媚。
  “你快把我女儿弄回来!黄金福,老娘后悔把女儿送出去了,我当初就不该跟你来这破地方!”
  平时在黄宅中说一不二的黄老爷,此时被九姨娘拧着耳朵,别说发怒打人了,连点脾气都没有,只是一个劲儿呼痛。
  “眉眉儿,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人已经去了那么久,肯定事成了。”
  听见这个事成,九姨娘既怒不可遏,又伤心欲绝,将黄金福推在榻上又是捶又是掐,一口一个还我女儿。
  黄金福心中也特别不是滋味,道:“那人你不也看过了吗?长得也是一表人才,风姿俊秀。我这不也是实在不得已而为之,家里什么情况,那几个婆娘不知,你还不知?到处都在催银子,陆家那里又在催今年的浮费和摊补,再不想个办法,黄家在我手里就倒了。”
  “那也不能拿我女儿去填,我就这么一个女儿。早知当初我就不带莹儿回来,继续在外面逍遥快活,何必与你掰扯这些扯不清的破事,如今还把女儿赔了上。”
  这九姨娘本是黄家下面一个铺子掌柜的女儿,黄金福一次巡视铺子,看中了云英未嫁的她。这九姨娘也是个有主见的,知道一家子靠黄家吃饭,躲不得也躲不了,就跟了黄金福。
  却不愿与他回黄家,而是做了黄金福的外室。
  大抵是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偏偏是这样反倒让黄金福对她上了心,要什么给什么,九姨娘说要做生意,也由着她去折腾。平时府里那些个姨娘们,对黄金福可是千依百顺,偏偏他就是拿不把他放在心上的九姨娘当心肝宝贝。
  就这么一过十几年,九姨娘岁数也不小了,这并不是关键,而是黄莹儿不小了。
  姑娘家总要有嫁人的一天,九姨娘在黄金福面前再得宠又有何用,到底没有名分,连带黄莹儿也没有名分,这不为了女儿以后的婚事着想,九姨娘就带着女儿回了黄家。
  黄金福在黄家历来说一不二,下面一众太太姨娘都怕他,所以九姨娘和黄莹儿在黄家的日子过得还算顺遂。九姨娘以前在外面帮黄金福管着部分生意,可真正来到黄家,她才算真正见识到黄家如今的外强中干。
  盐商看似富得流油,包括他们自己也觉得自己富得流油,可一旦需要现银,就知道自己富不富了。
  盐从运出场,到他们手里,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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