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贤德妃-第8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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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闲起身,双腿已经有些酸麻,撑着回到自己宫中,拿了笔墨,在纸上写了“琼台”二字。
她把面前两字跟尹西园折子戏上的字迹比了比,对苏霁卿道:“三哥再看看,有何不同。”
苏霁卿迟疑看她一眼,走到跟前,细细对比:“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他这两个字写错了。怎么……”
在勤政殿看的时候,苏霁卿也隐隐发现不对,可是并未留意。
原来尹西园的这个‘琼’字,中间‘目’字之上多了一横,看着像是夏。
而‘台’字,那个‘吉’底下却加了一点,却组成个‘室’。
这都是极细微的笔触,看着有点像是下笔过快时候的疏漏,或者掉落的墨渍,很容易给忽略。
而且就算是笔误,也没有什么可细推的价值。
西闲提笔,把“夏”跟“室”写了出来,道:“这本戏文是写给我看的,至于这首诗是后添上的信息,前面两句不必说,后面两句,指的是泰儿,见真身的话,就是暗藏泰儿在哪里……这并不是笔误,是尹西园故意遗留的线索——夏室,而室之下是‘至’,夏至,夏之室,三哥想不到这是什么吗?”
尹西园是个机警缜密之人,怎么会写出这样明显的笔误,自然是故意所为,令人猜测。
苏霁卿微震,脱口说道:“你是说夏至祭祀?”
夏至的时候,皇帝要到地坛祭神,行仪式。
近来已经改在地坛,但是原先,却是在城郊十九里之处的渭水跟汾河交汇处所建的庙宇祭祀,后来皇帝虽改于城中,但外间的庙宇香火却也并未废弃,每到夏季,城外百姓皆都载歌载舞,前去祭神,称为夏庙。
苏霁卿道:“难道说,他……他带了泰儿在十九里外的夏室庙中?他竟敢这样明目张胆?”
西闲道:“这个人行事本来就叫人难以估测,也许,他在那里也有什么令人防不胜防的准备部署,所以才敢留这样的线索。毕竟,他知道皇上……皇上等闲不会答应他先前所提的条件,所以才把那、那东西给我,必然另有后招。”
苏霁卿的心微颤,忙道:“这个得立刻告诉皇上,让皇上派兵,或者……”
“不要!”西闲即刻阻拦。
苏霁卿一怔:“你说不告诉皇上?为什么?”
西闲没有回答,苏霁卿忽然想起先前她对赵宗冕说的那些话,因道:“之前你……是在气头上,为太子之事搅乱了心神,皇上、自然会明了的。还是说,你真的、真的怪罪了皇上?”
“我是真的怪他,但是我……”西闲双眼泛红,她举手揉了揉额头,带着哭腔道,“我不知道……”
苏霁卿看着她,强忍住想过去安抚她的冲动:“你不知道什么?”
西闲用手遮住双眼,半晌才道:“与其说怪罪皇上,我其实……更恨自己。”
苏霁卿轻声问道:“为什么?太子的事,本是谁都想不到的。”
西闲摇头道:“不是为这个,我也、我也说不明白。”
“那……”苏霁卿突然说道:“那我告诉你吧。”
西闲很意外,手撑着额角转头看他:“什么?”
“你这样反常,对着皇上失态,因为你心里没把他当作高高在上的皇上,”苏霁卿望着西闲微红的双眸,淡淡说道,“多喜欢一个人,才多想去求全一个人,你虽说不相信皇上,但事实上你已经相信他了,当发现这份信任破碎了,才会变本加厉地失望。”
西闲的手指微微发抖。
苏霁卿道:“你根本是喜欢他的,为什么不敢承认,反说那些伤人心的话。”
看西闲不回答,苏霁卿道:“顾大人也说了,皇上对你终究是不同的,他、他是真心喜欢你……”
“又有什么用!”西闲用力揉了揉额头,终于道:“我喜欢他有什么用?可知我更怕他?他喜欢我又怎么样,一个月?一年?十年……”
泪从眼中滑落,西闲又低低道:“可是,我更怕我有一天失去他对我的喜欢,所以我不敢,也不想什么喜欢,正如你所说,多喜欢一个人,才多想去求全一个人……三哥,从王府到宫内,从侍妾到贵主们……将来也许、还有别人,就算我想求,也只能战战兢兢偷偷摸摸地求……没有办法光明正大。”
西闲耳畔又响起那句“我想宗冕是我一个人的”,说那句话的时候,私心虽得到极大满足,但却知道是大逆不道、不合规矩的。
而就算是那时候,她也无法预知赵宗冕听了那句会是什么反应,他可以赐予暖阳,也可以赐予刀剑。
“我求不起,明知可能失望,可偏偏又止不住贪恋。”末了,西闲喃喃回答,“所以我宁肯一切都没有发生过……那就一了百了,不用有什么痴心妄想了。”
这才是,先前在勤政殿她身不由己跟赵宗冕说出那句的真正用意。
西闲吁了口气,手指轻轻抹去眼中的泪:“尹西园一定还有很厉害的杀招,他既然要江山,那就一定会针对皇上,这线索又留的如此故意,只怕是引人上钩的圈套……所以暂时最好别……”
苏霁卿开始有些明白西闲的心意了。
他正要开口,突然怔住。
转头之时,却见有道人影从身侧缓缓出现。
苏霁卿咳嗽:“参见皇上。”
西闲微颤,回头看见赵宗冕,目光相对的片刻,下意识地将桌上那写着字的纸攥在掌心。
但是那纸不肯悄无声息,反发出“哗啦”的响动,弄得她一阵心慌意乱。
赵宗冕半垂眼皮:“侍读你先回去吧。”
苏霁卿咽下想说的所有:“是。”
他临去前看向西闲,暗暗向着她一摇头。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两只大萌~~小六爱十七扔了三个地雷
kikiathena扔了两个地雷
啊~~这里是刺激的二更君~因为破解线索,写的是繁体字,所以那一行特意用了繁体,大家可以看的更明白一些。
泰鹅:父皇母后快和好,然后把非法捕猎的人干掉!
尹西园:这么才华横溢又会做鹅的我,干掉岂不可惜泰鹅:做鹅不适合你,做鸭才正宗~~尹西园:……这小子天赋异禀
第186章 0819三更
赵宗冕缓步入内, 苏霁卿看一眼西闲, 自己退了。
西闲缓缓起身,手底还握着那张纸,她本该向着赵宗冕行礼的,但是经过昨夜的那一场,现在的情形委实太过尴尬。
赵宗冕并没看她, 只是走到桌边,缓缓落座。
西闲望着他略有些白的脸色, 突然醒悟已经天亮。
她悄悄地将那张纸团在掌心揉了揉, 往外走了几步,同阿照吩咐了几句话。
阿照去后,西闲低着头忖度片刻, 终于走到赵宗冕身前。
她缓缓跪在地上,停了停, 硬着头皮说道:“臣妾知道冒犯了皇上, 罪无可赦。请……请皇上看在臣妾只是太过担心泰儿, 所以才……出言无状的份上, 宽恕臣妾。”
西闲伏身, 缓缓磕头。
赵宗冕的目光仍在别处游弋,并不在她身上停留。
更是置若罔闻。
西闲双眸微微一闭, 有泪悄然沁出。
两下沉默相持中,外间承吉承祥因已经吃了早饭,正要来寻西闲,门口跟随赵宗冕的侍从忙示意他们暂时离开。
西闲听见两个孩子的叫声, 很想转头看过去,却又生生忍住。
直到半个时辰后,阿照去而复返,身后两名宫女,捧着各色菜肴送了进来。
阿照眼见西闲跪在地上,早就心焦,再看赵宗冕面无表情,这种事情岂是她能插手的,便只示意宫女把菜肴放在桌上。
又跪地道:“娘娘知道皇上忙了一夜并未进膳,所以命奴婢们准备了早膳,请皇上……”
“出去。”回答她的,是赵宗冕很轻的一声。
阿照一颤,起身后退出外。
赵宗冕的目光落在桌上,都是自己素日喜欢的口味,燕窝口蘑鸡汤,肉丝水笋,鹿尾蒸羊,小菜四碟,鹿肉一方,并一碗鸭汤面。
他何止是早上没有用膳,从昨儿知道了泰儿出事,午膳晚膳也从没有吃过半口热汤饭。
却苦心孤诣地瞒着她,无非是因为知道,自己若有三分的难过,西闲那边就有十分。
没想到如此尽心,仍是换来“跟着你并无安生日子”,“我不想跟你有任何关系”,“谁也比不上泰儿”等话。
何等诛心。
饭菜才送上来的时候,还是冒着热气。
但慢慢地,便凉了下来,鸡汤上浮出一层薄薄地油脂的光,看着有点像是结了的冰,刺的眼睛酸疼。
佳肴在前,赵宗冕始终没有去动一下。
也没有跟西闲说过一句话。
西闲道:“皇上想如何责罚臣妾都使得,只是龙体要紧,还是……先用膳吧。”
赵宗冕正望着旁边垂地的帘子,闻言目光一动,便挪了过来。
当看向地上西闲的时候,他的目光就再也移不开了。
赵宗冕望着伏在地上的那道身影。
如此娇柔而纤弱的模样,虽然已经生了三个孩子,还是跟当初他第一次相见时候一样,并没长高多少,更加没有丰腴多少。
想来,只有在怀着承吉承祥的时候,脸才略圆一些,但是现在,却又瘦了回去。
是因为宫内的御膳不好吗?不,大抵不是。
是她用心太过,思谋太过罢了。
可是什么让她如此思谋用心?
赵宗冕想起西闲昨晚上痛斥自己的话……也许的确,他才是罪魁。
假如她跟了苏霁卿或者任何人,家境虽然一般,或许也有什么妯娌婆嫂的事,可至少不会涉及生死。
更加不会有雁北那一场逃亡。
不会有紫宸殿那场大火。
泰儿也不会因为去探望一下外公就遇刺、就生死不知。
如果是单论这一点,西闲好像没有说错。
但是……
“起来吧。”赵宗冕突然说。
西闲一怔,然后磕头道:“多谢皇上。”
她慢慢地要起身,却因为跪了这近一个时辰,双腿已经酸麻,才站起来又跌倒在地。
赵宗冕也并没有扶她,只是漠然地看着。
西闲对上他的眼神,突然心中冰冷。
虽然早跟顾恒说过,赵宗冕不会原谅她了,但当真确信,这种感觉,却比想象的更难受万倍。
西闲忍住泪,慢慢站起身来,咬牙忍着那难以忍受的酸麻,却抗不过因为血脉不通导致的双腿脱力。
正在她再度倒下去的时候,赵宗冕起身。
他往前走了一步,同时右臂一探,拦腰把西闲抱住。
但他并没有因此而止步。
反而用这样单臂横抱的姿势脚步不停地往前,一直走到了那安置饭菜的桌子上。
西闲正不知他要如何,赵宗冕左臂横扫,将桌上的杯盘菜碟尽数扫落在地。
哗啦啦,琳琅乱响,各种汤水溅了一地。
外间阿照听了动静忙欲进来,却给太监们拦住。
***
赵宗冕的确是饿了,但身体的饿反而在其次。
是心中的饥饿,无物可填。
当初西闲说——“想要宗冕是我一个人的”。
那时候他极为欢喜,仿佛他这一辈子,终于等到了这一句话,终于有人想要自己了。
正好那个人是他所珍爱无双的。
但是先前在勤政殿前那一番话后,他突然疑惑,当时林西闲说这话的时候,是真心的,还是另有所图?
他觉着茫然,仿佛自己所付出的心意都是白费,都给人无情的玩弄着。
他想做点什么证明,但证明什么却不知道。
可到底是要做点什么才好。
八幅云锦缎的裙子有些厚重,重重叠叠的像是云层,杂乱地堆积覆在他的手臂上。
随着动作,那金线刺绣的花纹不停地抖动,像是一朵朵金花绽放,晃的他眼迷心醉。
但是要怎么才能把心底那股冷意给驱散呢。
就算是拼命地深入跟冲撞都不能够。
这个人看着弱不禁风,偏偏如此柔韧无法摧毁,看似尽在掌中无处客套,偏偏有一种没有办法彻底得到的感觉。
好像每一次都得到极大的满足,又好像每一次都更加空虚。
“你说……”赵宗冕垂头望着面前那张百看不厌的脸,额头几乎抵在她的额上,“到底、要怎么才能让你安心?”
西闲无法回答。
一是真的无法回答,二来,是因为难以忍受的疼。
“说啊,”赵宗冕深深呼吸,又继续逼问似的:“到底,要怎么样……你才能安心?”
***
西闲听到他的声音低哑。
这次赵宗冕并没有往日的温存,突如其来,让她无所适从。
但西闲知道他心中那火无法宣释,所以也尽量忍着不适,任凭他所为。
跪了那一个时辰,她的双腿还是酸麻难耐的,稍微一动就疼麻入骨,令人无法忍受。
西闲无意识地咬着下唇,把所有声响都堵在喉咙里。
直到听赵宗冕如此说。
“宗冕……”她突然想哭,身不由己叫出了声。
赵宗冕的动作蓦地停了下来。
“不许你这样叫朕,”他咬了咬牙,“不许!”
西闲忍着泪:“宗冕……宗冕!”
赵宗冕无法面对她含泪的眼睛,瞪了她一会儿,便抱住西闲,轻而易举地将她转了个身。
同西闲燕好的时候,赵宗冕很少这样做。
他习惯仔细地面对她的脸。
望着她每一刻细微的神情变化,那对他来说是另一种无上欢喜。
但是一旦看着她的脸,赵宗冕就会身不由己地心头柔软。
而现在他所需要的恰恰相反。
“是朕惯坏了你,是不是?”好像是骨子里的狂性给激发了出来,赵宗冕摁着她,“所以让你不知天高地厚,让你……由着性子的糟践朕……”
西闲几乎失声。
却又将手堵住嘴边,忍无可忍便用力咬住。
不知过了多久。
外殿传来了双生子的哭声。
模模糊糊中,西闲听着竟像是泰儿在哭叫。
西闲试着抬头去看,眼前却只是朦胧:“是泰儿……”
喃喃地叫了声,西闲发现什么似的叫道:“泰儿在哭……宗冕,皇上,是泰儿……”
这瞬间,西闲突然忘记了所有,忘了身在何处,也忘了当下的情形,甚至什么痛楚也都不记得,只是本能地说道:“救救泰儿,皇上……宗冕,宗冕……”
她反复叫着他的名字,哽咽的声音像是在祈求,又像是在告诉。
在昏厥之前,西闲听到赵宗冕在自己耳畔道:“小闲,要怎么才能让你安心,是不是……得是你死,或者……朕死?”
***
昏昏沉沉,西闲不知昏睡了多久。
醒来的时候,天仍是暗蓝色的,一刹那头脑空白一片,分不清今夕何夕。
西闲猛地坐起身来,环顾周围。
她屏住呼吸,只是静静地听看。
榻前宫女听了动静,忙过来挽起帘子。
阿照上前道:“娘娘醒了?”
西闲握住她的手腕:“泰儿呢?”声音嘶哑。
阿照的脸色有些奇异,正在西闲的心往下沉的时候,一声清脆的呼唤响起:“母后!”
“泰儿……”瞬间西闲浑身汗毛倒竖,“泰儿?!”
的确是泰儿,他从阿照身后快步跑了出来,腿脚麻利地爬上床榻,一头钻进西闲的怀中,小手却紧紧地抱住了她:“母后!”
西闲本能地把泰儿抱得紧紧的,一丝一毫也不肯放开:“泰儿、泰儿……”
眼泪猛然冲了出来,却是喜极而泣,西闲的手抚过泰儿的背,突然跟想起什么一样又打住。
她拉住泰儿的手,左手检查了一遍,又看右手,两只手却都是手指整齐。
确认无误。
泪如雨点般打在泰儿柔嫩的小小掌心里,西闲笑道:“太好了,真的没事!是梦,是做梦……幸好、幸好是梦……”
她重新将泰儿拥入怀中,脑中那些慌乱的场景一掠而过:双生子大哭,见到断指,在勤政殿跟赵宗冕反目,以及赵宗冕在自己耳畔问——
“该怎么才能让你心安,是不是要朕……”
西闲停了下来。
“皇……”她低头看看眼眸含泪的泰儿,又转头看向床前垂首的阿照:“皇上呢?”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大kikiathena扔了2个地雷(*  ̄3)(e ̄ *)
唉,如果觉着小闲不好,怎么也能挑她的错,比如竟有人说在养心殿西闲对顾恒心动……什么鬼……
那会儿西闲本以为是宗冕或者别人目睹,觉着凶多吉少,结果是顾恒……那种心情大家感受一下,濒死似的突然来了救星,一时心悸呼吸停顿也能理解为动情?那种情况下居然还能往男女之情上联想,不!(正义的尔康手)
人无完人,但小闲做的够好了~~我不仅喜欢宗冕,更加喜欢小闲!也像是小六同学说的,阳光总在风雨后~上章的最佳评其实是这个:
芒果肠粉 评论: 《贤德妃》 打分:2 发表时间:2018…08…19 20:06:26 所评章节:185
尹鸭莫非是前皇帝的私生子?
于是,恭喜西园先生喜得如此响亮的外号~~~————
这是虽然伤心仍然听到你们呼声如约而至的三更君,此处应有掌声~大魔王:啪!
第187章 0820一更
泰儿被掳走, 这种事西闲下意识地不想接受, 而因泰儿被掳引起的跟赵宗冕之间的隔阂决裂,也更是她无法面对的。
方才醒来后,看着有些宁谧的夜影,突然觉着:那是一场梦。
而泰儿果然也好端端地在身旁,又细看他的十指, 整整齐齐,并无损伤。
可见那的确是一场梦境。
但除了这些之外, 心里仍是有些不踏实。
西闲问出那一句的时候, 泰儿把脸埋在她的胸口,一声不吭,他的眼中本就有泪, 现在更是泫然欲滴,却还是强忍着不肯让泪流下来。
阿照迟疑了一会儿, 回答道:“皇上……这会儿好像在勤政殿跟顾大人他们商议政事。”
西闲得了这句回答, 暂且心安。
抬手抚了抚鬓边, 心想那的确是个太慌乱不堪的梦境了, 等赵宗冕来到, 也许该跟他说一说,他一定会笑自己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罢了, 只是勤政殿外那些话不能告诉他……
西闲想:在梦里说了那些不该的话,以后,得对他好一些才是。
怀中抱着泰儿,大有失而复得、虚惊一场的感觉。
西闲想来想去, 不禁露出欢喜的笑容。
***
泰儿跟西闲腻了一阵子,天色慢慢地放明,原来不是夜间,而是清晨了。
泰儿告退去御书房了,是苏霁卿亲自来接的。
西闲只听阿照如此说,因她身上乏累的很,并没有亲自送泰儿出去,只在泰儿去后,叫人备水沐浴了一番。
热水蔓延,身体浸没在其中,大概是心上的重担已经放下,身心如此舒泰。
纵然是腰上跟双腿还有消散不去的酸痛,却也给西闲忽略了。
只不过,在氤氲水汽之中,心底却不由自主地浮现若干混乱场景。
是赵宗冕略有些重的喘息声,在耳畔响起。
西闲抬手在眼前一遮,想要把那些场景下意识地挡在心思之外。
沐浴过后,阿照早命人准备妥当早膳,西闲看着那满桌的吃食,眼前突然间出现赵宗冕揽着自己,同时挥手扫落所有杯盘的场景。
她怔了怔,定睛再看,所有物件皆都好端端的。
西闲发现自己有些心神恍惚,她明明像是饿了许久,但却毫无食欲,只匆匆地吃了几口燕窝粥,便对阿照说道:“皇上……现在还忙?”
阿照道:“饭菜奴婢叫小江子去探听了一阵子,说是、是北边的战事有些严重,所以皇上……一时只怕还脱不了身。”
西闲心里忐忑,这会儿不知为什么,总想看见赵宗冕才放心,可听阿照如此说,他正专心政事,自己倒是不好在这个时候去搅乱。
于是只得强行安心,让人撤去粥饭后,却见外头天色反而更暗淡了。
西闲走到殿门口,往外看去,却见漫天是苍郁郁的灰色,原来是阴天了,彤云把日影遮盖的严严密密,层层的阴云垂落,几乎压在了前方的泰和殿的顶上。
“这好像……是要下雪了呀。”
西闲扶着殿门,喃喃一句,又回头对阿照道:“皇上那边的炭炉够不够,叫人再给他送一件大毛的袍子过去,另外记得让御膳房熬些汤膳,让他别忘了吃饭。”
阿照低头:“奴婢遵命。”
西闲看她要走,才突然又想起来,泰儿方才离开的时候,穿的也似乎不多,自己怎么竟忘了他。
于是又道:“还有太子那边,也送件衣裳过去,好生看顾着。”
叮嘱完这些,西闲才去偏殿,承吉跟承祥都已经醒了,正在吃饭,如今他们已经不大吃奶了,开始习惯粥饭。
两个孩子看见西闲,承祥先撇下奶母跑了过来,张手要她抱。
西闲将承祥抱入怀中,望着他憨态可掬的笑脸,又想起他叫哥哥的事,因问:“方才你太子哥哥来见过了没有?你有没有叫他呀?”
承祥听了,便喜欢地叫道:“哥哥,哥哥!”
西闲抚了抚他的小脸,这会儿承吉也走到西闲身旁,张手抱住她的腿,甚是依赖的样子。
西闲俯身在承吉头顶上一抚:“承吉也吃好了吗?”
承吉仰头望着她,目不转睛,沉静异常。
西闲对上小孩子跟赵宗冕有些酷似的眼神,不知为何一阵心悸,是一种说不出的感觉,类似惶遽。
一整天西闲只在甘露宫陪着双生子,期间只有两名首领太监跟女官们来回话,无非是为了宫中琐事。
又有凌霜宫的伺候女官来请安,西闲询问了几句,得知贤妃一切安妥,便叫她去了。
生平第一次,西闲有些盼望夜幕的提前降临,因为只有到夜间,那些回话的大臣们各归其家,也许赵宗冕就有空闲了。
然而等待之中,却只有苏霁卿送了泰儿回来。
这次苏霁卿将泰儿送了进甘露宫内,向西闲行了礼,西闲不免问道:“三哥,你从哪里来?”
苏霁卿低着头道:“是御书房。”
西闲问道:“你今儿……可见过皇上了?”
苏霁卿停了一停,仍是低着头说道:“并没照面,因为没有要回的要事,只是……从勤政殿前走过了几次。”
他说了这句,又道:“娘娘莫非是有事吗?”
西闲盯着他,耳畔却又响起苏霁卿说的话:多喜欢一个人,才多想求全一个人。
西闲突然想问一问苏霁卿是否跟自己说过这话。
但是泰儿还在身旁,西闲只好说道:“没、只是随口问一句罢了。”
苏霁卿道:“既然如此,微臣……暂且告退了。娘娘且早点安歇。”
西闲看到他肩头落着一层雪花,想了想,却没出声。
只在苏霁卿离开后,西闲牵着泰儿的手,问他今日学了什么,又问他是否见过赵宗冕。
泰儿眨眨眼,低着头极小声地回答道:“父皇……很忙,泰儿不敢打扰。”
西闲捏捏他的小脸,并没有再问别的,只是笑道:“好吧,你快去看看承祥,他已经会叫哥哥了。”
泰儿笑道:“是真的吗?早上看他的时候,还在睡呢。”
于是西闲领着泰儿到里间,却见承祥正跟承吉互相推搡,仿佛在争执,泰儿见状跑到跟前,叫道:“二弟,三弟!”
承祥转头看是他,便放开承吉,张手道:“哥哥!”用力抱住了泰儿。
泰儿道:“祥弟弟真乖。”
承吉在旁看着,却并不来抱,泰儿在承祥脸上亲了一下,也俯身在承吉的额头亲了一下:“你们都很乖,哥哥会好好照顾你们的。”
泰儿说这句的时候,神情甚是庄重,一本正经地如同起誓。
西闲在旁边眼睁睁看着这一幕,不知为何猛然心酸,她缓步后退,出了偏殿。
这夜,西闲看着双生子睡着,又去探望泰儿。
泰儿却并没有睡,只是在听说西闲来到的时候,忙闭上双眼装睡。
西闲走到榻边,俯身打量小孩子的脸,又过了片刻,她起身走了出去。
背后泰儿才睁开眼睛,他爬起身仿佛想要把西闲叫回来,却终于没有,只是又躺下去,双手将被子拉高。
半晌,被子里透出隐忍的哭声,是泰儿边哭边闷闷含混地喃喃说着:“父皇,父皇……你快回来吧,泰儿快要瞒不住了呀。”
西闲并没有听见这句。
她吩咐阿照拿了大氅,风帽。
阿照忐忑:“娘娘要去哪里?外头风更大了,雪都落了厚厚一层了。”
西闲道:“心里闷,出去走一走。”又吩咐,“不用叫太多人跟着,清净些好。”
阿照只得答应,四个小太监在前挑着灯笼,旁边左右女官伺候,其后又有两名嬷嬷跟宫女太监跟随。
阿照选了很厚的一件大氅给西闲披着,又换了一双厚底的刺绣夹棉鹿皮短靴,才出甘露宫的殿门,就有北风席卷着雪片子吹了过来。
西闲抬头,却见夜空中零零乱乱的雪花,犹如鹅毛飞舞,又像是柳絮因风,西闲缓缓吁了口气:“这好像还是头一次看京城内落这样壮观的雪片。”
阿照忙道:“是啊,这场雪格外的大。这会儿好像还更急了些,娘娘是不是先……”
“我以为只有雁北才会下这样大的雪呢。”西闲对她规劝的话置若罔闻,喃喃了声,迈步出门。
台阶上已经积了半指厚的一层,夜寂无声,万籁默然似的。
只有风跟雪,占领了寒冬的宫阙之夜。
西闲踏雪而出,脚下传来咯吱咯吱的响动,这每一步,倒像是踩在一颗巨大的心上,那心难以承受,发出了令人酸涩的声响。
西闲出了甘露宫,放眼看去,借着两侧灯火之光,宫道上都给雪花铺满了,毫无瑕疵地绵延往前。
西闲缓步而行,走过一段,转头看向勤政殿的方向。
阿照在旁,暗暗握紧了手,却无法出声。
但西闲只是看了一会儿,却并没有转身。
雪花飘落,静静地缀在她的风帽上,有的便扑在脸颊之上,甚至她的长睫上也沾了好些,雪又融化成碎碎地水珠,迷蒙了双眼。
阿照在旁看了半晌,终于道:“娘娘,站太久了,留神会冻到腿脚,不如先回去吧。”
西闲“啊”了声,果然转回身来,仍旧回甘露宫。
***
次日,泰儿来向西闲请安,眼睛略有些红红肿肿的。
西闲问起来,泰儿说是昨天给雪扑了,并无大碍,且说今儿会留心的。
西闲也并没再问别的,只叫伺候的人多留意。
今儿一整天,西闲没有再问过赵宗冕半句。
入夜,双生子已经睡着,西闲并未去看望泰儿,只是仍披了大氅,戴了风帽,阿照提心吊胆地跟在身旁。
这次,她转向勤政殿的方向。
又走了一段路,远远地已是勤政殿在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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