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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灯初上时-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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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墨逆着越来越大的风雪往上走,他努力想要加快脚步,风雪却生生将他的速度减半。
无奈之下,他只好寻了一处风势小一点的地方,将叶莲灯放下,替她重新拢好了斗篷上的雪帽。
全程没有看叶莲灯一眼。
但在他重新将叶莲灯背起来之后,叶莲灯又咯咯地笑了,一下子就洞穿了他的心防:
“墨墨,不用自责。”
邢墨:“我自责什么?”
叶莲灯:“你想保护我,你已经做得很好啦。”
邢墨又沉默了,叶莲灯便道。
“紫竹林的每一个杀手都是受过非人训练的魔鬼,能和他们交手,以你的资质和年龄来说,真得已经很强了。”
她又往邢墨的脖颈耸了耸,这样邢墨也能暖和一些:“你就是太逞强,太骄傲,就像最初,还说跟我一起是要看看我的真实实力什么的,明明就是担心我嘛。以后你要是遇见了别的姑娘还这么傲,姑娘可就走了啊。我给你说以后怎么撩……”
不知为何,听到了“别的姑娘”几个字,他心里忽然生出一股莫名的怒意,让他第一次想要打断她。
“是!我担心你,现在你真的让我担心了,满意了吗。”
“嘿嘿,你在生气。”如果叶莲灯的手能动,她一定要趁机戳戳邢墨的脸,这样的机会千载难逢。
邢墨难得地又开了口。
在呼啸的风雪声中,他的声音清澈而温和,说的内容明明还是那么高傲,可语气却罕见的温柔,让叶莲灯几乎以为听错了。
恍惚间,他说——
“那就快点好起来,回去以后接着让我生气好了。”
“好啊!”
愣了许久后,叶莲灯一笑。
“告诉你个秘密,我在屋里添的那些东西看起来陈旧,但其实每一件都价值不菲,以后万一发生了什么可以……”
邢墨又一次打断她:“没有万一,你会活得好好的,回去之后继续惹我生气,哪怕一年两年、十年二十年、甚至一辈子。”
他的声音温和,在风雪里立刻随风飘散,却又像是有无数回声吟唱,能叶莲灯心里留很多年。
这一次,是叶莲灯沉默了。
许久后,她又笑吟吟地开口。
“臭小子,你被我骗啦!其实,我的确是故意接近你的。”
邢墨淡淡道:“我知道。”
“在茅屋那间大床的第二层被褥下,有一枚玉坠,是你父亲死前交于我的。”叶莲灯顿了顿,再开口时,语调低沉了七分,“还有,你的父亲邢疏白…是死在我的手上的。”
风掀开她的兜帽。
月芒山的雪扑在她脸上。
如她所预料的,邢墨的步伐当即剧烈地颤了一下。
本以为邢墨会立即将她扔下,然而,他下一刻便重新抬起了脚,并且加快了步伐。
他的声音散在风雪中,却让她听得无比清晰。
“嗯,你是在帮他解脱。”
叶莲灯吸了一口气,声音有些颤抖。
“你不找我报仇吗?你不问发生了什么?”
邢墨的声音很淡,但叶莲灯察觉到了他紧紧握住的手正在暗暗用力。
“父亲当年被卷入伪帝一案,据人说他是战死于沙场。父亲很强,如果他还活着,不可能不回来,除非他失去了回来的能力。虽然你很强,但他身为堂堂离嗣府大将军,绝不是你能一己之力便能杀得了他的。再联系你的武功和年龄,你小的时候必然受过非人的训练,你所在的家族必定是一个极为可怖的地方,然后必定发生了什么事,成为了你和家族决裂的契机。你最多只是一个刽子手,甚至有可能……是在帮他解脱。”
叶莲灯惊讶了。
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他还能如此理智,几乎全部猜对了。
“我不怪你。”他说。
贴着这个人的脖颈,叶莲灯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喉头忽然一甜。
她强行咽下那一口血。
在剧烈的情绪波动下,她感觉到身体越来越冷,低低地咳嗽出声。
终于,不顾邢墨的拦阻,她将所有的事情都说了出来,从她的过去,到遇见邢疏白,再到过去这一年。
邢墨沉默了很久,半晌才轻轻问:“你不是不能对外人提起家族的事情吗?”
叶莲灯笑得绚烂:“可你不是外人啊。”
“我喜欢你。”她用最后的力气说道。
话音刚落,叶莲灯便剧烈地咳嗽起来,整个人也开始颤抖。
邢墨急忙替她重新拢好斗篷,背上她在雪夜里狂奔。
然而叶莲灯的咳嗽声越来越沙哑,忽然脖颈处传来一阵温热。
叶莲灯呕出了一口血,泛着青黑的光。
叶莲灯笑不出来了,但仍宽慰地道:“不会有事的,我就睡一会儿。”
“不能睡!”邢墨几乎吼了出来。
“可是,好冷,我想睡一小会儿。”
“不能睡,回去再睡!”
“臭小子你居然凶窝,那就回去再睡嘛……那我……回去后我要和你……睡一张床……”
话虽如此,叶莲灯的声音却越来越低。
最后终于再也没了任何声音,整个人都无力地趴在了邢墨背上。
“臭丫头?”
“……臭丫头。”
“臭丫头!”
没有人应他。
邢墨立刻将叶莲灯放下来揽在怀中,探了探她的鼻息,随后失魂地跌坐在雪地上。
她没了呼吸。
忽然间,他不知道要去哪里,今后又要做什么。
现在,他才疯狂地意识到自己已经离不开这个张狂的姑娘了。
他喜欢她,但为时已晚。
他在雪地坐了很久,就那样紧紧抱着她的尸身。
大雪顷刻间落满了他二人全身。
……
“你就是邢疏白的儿子。”
恍惚间,一个细软温和的声音在风雪呼啸中响起。
邢墨怔怔抬头,只见一个银衣人打着伞走了过来。
那人长得极为俊秀斯文,和叶莲灯的五官有七分相似,但他的眼神却很冷。
邢墨永远忘不了叶莲灯杀人时的那个骇人眼神,而面前这个银衣人也有着相似的眼神,但,要冷得多得多。
仅仅一眼,便如坠寒潭!
作者有话要说: 有没有小天使愿意告诉蠢作者这一章到底是甜还是虐,嘤嘤嘤!作者母鸡啊!
…
(老哥必须登场的哈,如果没有老哥出手,叶莲灯就算治好了也基本是个病秧子,这样还咋个活蹦乱跳了,不行滴!老哥出现,稳了!)
第72章 柒拾壹 一战成名
月芒山上,风雪未歇。
邢墨惊骇地发现,就在那柄细瘦的伞下,一点风雪也未曾飞进去,可见这人是何等的高手。
银衣人缓缓走近,淡淡问:“她出谷就是为了你?”
声音平和,听不出情绪。
叶莲灯把莲谷的事情悉数告诉了邢墨,银衣人此话一出口,邢墨多多少少猜到了来人是莲谷之人。
但仅凭这句话,邢墨并不能完全肯定来人的身份和意图,便试探地问:“你是谁?”
而就在他说话的瞬间,银衣人一闪到他身前,等邢墨回神的时候,那柄伞已落在了地上,叶莲灯整个人已经被他打横抱在怀中。
只字不言,转身便要走。
“你要带她去哪儿!”
邢墨刚想冲上去,但银衣人只是微微一拂袖,他便感觉身体的每一部分就像是顷刻间被卸去了力道一样,顿时无力地委顿在地。
随后,银衣人以一种他根本看不清的身形瞬间移到他面前,抱着昏迷的叶莲灯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他眼神冰冷,用温柔的语调说出了冷若寒冰的话语。
“你太弱了。”
简短的四个字,立刻让邢墨如利剑穿心。
他确实太弱了。
银衣人随后便要走,但邢墨居然动了,紧紧攥住了他的脚踝。
银衣人冷哼了一声,踢开了他的手,但刚要走邢墨又抓了上来,力道比原来大了许多。
这一次,银衣人不再踢开他,寒凉的眼底多了一丝莫名的情绪。
他依然用温柔的声音说着残忍的话语:
“我是他哥哥,她现在中了剧毒,你要是再在拖着她,就算我把她治好了她也只是个残废。”
邢墨瞳孔骤然放大,果然松了手:“你能救她?!”
“一刻钟后你会恢复行动能力,之后我要你立刻回到筑花楼去,将她治好了以后我自会把派人她送来,而你要做的就是绝不能对任何人提起你见过我。”
叶莲予的步伐很轻缓,但每走一步却都像是跨越了很远的距离。
他一边走,一边留下鹅毛般轻柔的话语。
“这一次是你我第一次见面,每两年我会再来一次,如果到那时你还是这么弱,不但无法保护她反而要她来保护你的话,我便先杀了你再把她带回去。而你若是敢告诉她我来过,我便立刻带她回去,此生你别想和她再见。”
邢墨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似乎在恍惚间感知到了命运的轮转,一种强烈的不安没有缘由地笼上心头。
他急忙伸手,想迫切地要抓住什么,可是身体怎么也动不了,只能远远看着,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风雪中……
叶莲灯被叶莲予带走了七日,在林主约定的第十三日,她终于被送了回来,她身体上所有的伤痕都已愈合,包括被折断和割伤了的手。
可那时,叶莲灯仍是处于昏迷的状态。
于是,邢墨在叶莲灯身边守了一夜,夜里不慎睡着了,再醒来时对上了一双溢满了笑意的大眼睛,怔愣之间,将叶莲灯一把搂入了怀里。
当叶莲灯问起是怎么治好她的,邢墨骗她说她是被月芒山上的隐世高人所救,并且他未见那人一面,高人救了她便将她送了回来。
叶莲灯醒来之后很快就活蹦乱跳起来,第一件事便是拉着邢墨去了紫竹林。
林主没有过于讶异,如约收下了邢墨,并扬言会助他进入嵩云派。
但邢墨知道这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不过他最为怀疑的是,林主态度转变的根本原因或许是因为他确认了什么事,比如叶莲灯的身份,再比如他或许和自己一样很有可能见过了叶莲予。
叶莲灯对林主尊敬了许多,林主也不再将他们视作敌人,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
甚至,林主揭开了他的面具,原来林主为了混淆视听其实是女扮男装,并且,她要求叶莲灯和邢墨同林中其他人一样唤她“高先生”便好。
叶莲灯并不想与这个曾经笑着把自己走得半死的人有过多牵扯,确认了林主现在并不会伤害他们之后,叶莲灯只留下了一句“臭小子就拜托高先生了,不过他若是因为高先生出了什么事,我必是拼了命也要向您讨个说法的”,之后,便再也不轻易踏足紫竹林了。
而对于邢墨,不知是惜才还是什么别的原因,在传授邢墨武功这一方面林主并没有代入其他的算计,可以说是倾囊相授。
而邢墨每一日也都学得很认真,他变强的欲望和他与日俱增的实力是肉眼可见的。
但林主从来不强迫邢墨杀人,按理说在杀手组织里以杀手的方式培养邢墨必然是要亲手杀人考验的,这也是邢墨一直讳莫如深的。
同时,邢墨如愿进了嵩云派,以初试第一的成绩拜入嵩云派四掌教之一的天御老人门下,但他是中途加入的外室子弟,并不能算严格的门中弟子,连住在嵩云派的资格都没有,他在门中的地位最多也只能是末流。
邢墨也无意于在嵩云派中的地位,每一次过招时他总是会留手,绝不拿出自己的真正实力,在这样的场合中他见惯了尔虞我诈,早已懂得了如何收敛锋芒。
最初他加入嵩云派的初衷不过是需要一个容身处而已,但每当回首,经常看到叶莲灯躲在树上,一眼便能从一堆白衣人里找到他并朝他笑时,他发现自己早已有了容身之所。
一晃就是三年。
这三年里发生了许多事。
比如江湖上,时不时传过三年前惨遭灭门的无雁门再出的谣言。
叶莲灯之所以这个无雁门有印象,是因为当初她入丐帮时言行为了尽快融入群体,举止言行粗鲁得夸张,无雁门的一个颇为桀骜的弟子以她“伤女子大雅,损女子颜面”为由出手伤过她,当时她为了隐藏实力硬生生地受了那一击。
从此她便不怎么看好这个良莠不齐的新兴门派,果然才过不到半个月无雁门便惨遭横祸。
再比如叶莲灯的身边,筑花楼的花姐病故。
之后,楼里的姑娘们也再没了继续下去的兴致,叶莲灯便变卖了筑花楼给每人一笔钱让她们各自谋生路去了,并且也关闭了随之应运而生的赌场。
这三年里,她已透过这两个地方看过很多肮脏的东西了,也明白了身为普通人的身不由己。
三年朝夕相处,她和邢墨的关系飞速进展。
早在叶莲灯重伤痊愈后,两人便已形成了白日里插科打诨、夜里同床共枕的习惯。
月色明媚的时候,邢墨也常和她交手切磋,三年来,他的实力几乎已经和叶莲灯相差无几。
有一次,邢墨不知为何吃上了一个俊俏小公子的醋,在和以为什么都没发生的叶莲灯切磋时怒不可遏,拿出了所有实力和她交手,愣是醋意满满地把叶莲灯压在花海里动弹不得。
可第二日,又佯装什么都没发生。
隔了好久叶莲灯忽然想明白后,但笑不语。
昔日的小弟已各自成家,叶莲灯也攒下了基本用不完的积蓄,但是她并不怎么奢侈,不太动那些身外财。
邢墨常常不在,她无聊时反倒喜欢闹着玩儿似的混混江湖,没事儿易下容坑蒙拐骗,当过神棍,撩过姑娘,机缘巧合下还坑过大宗门派掌门人,时不时喜欢偷偷东西玩玩儿,完事儿又原封原样地还给人家……
以上种种,用邢墨的原话来形容就是吃饱了撑的。
但是叶莲灯常在河边走,偏就不湿鞋,每一次排解无聊时都不着痕迹,撑得恰到好处。
不过,在有些事情上叶莲灯无论如何都做不好。
比如做饭,再比如……喝酒。
她和邢墨在一起三年,极少喝酒。
可有一日月色正好,邢墨在屋外弹琴,叶莲灯便有了酒兴。
邢墨也觉得月下酌酒十分有意境便欣然同意,然后便见识了三杯下肚便撒上酒疯、险些把茅屋掀了的叶莲灯。
此后,他再也不同意叶莲灯喝酒超过两杯。
可叶莲灯这厮,动不动就把极烈的梨花酿挂在嘴上,每日打自己的脸。
关系越来越亲密之后,他们越来越没有了分寸,对彼此的称呼曾一度切换成“野小子”和“疯丫头”。
那三年,是最幸福的三年。
叶莲灯十七岁那年,邢墨十八岁。
入门三年,他终于有资格参加他期待了许久的墨阳剑会。
然而剑会上,大宗门派各怀心思,在安排对战上也想法设法动手脚。
他是天御老人的弟子,虽然从来没怎么见过这位传闻中的天御老人,但他也因为这层身份而具有了参赛资格。
负责人显然有意让他输,给看起来平平无奇的他安排了另一个大宗的入室弟子作为对手,对手年长他十岁,在例年剑会上屡屡获胜。
在外人眼中,邢墨这个连师父都见不到几面的室外弟子怎么可能有胜算。
于是,当邢墨只用了三招便击败了对手后,在场只有易容成某个宗门弟子的叶莲灯发出了喝彩,其他人全部震惊得哑口无言。
自然有人不甘,但他用的全都是嵩云派的武学招式,没有人能说三道四。
若邢墨用上紫竹林林主所教的功夫,他只需一击便能击败敌手,在场的所有弟子无一是他的对手。
最后,邢墨一举拿下墨阳剑会的头筹。
嵩云派的枢一真人早就知晓邢墨是邢疏白之子,但看他资质平平,便并没有在意他。
现下,他当即公开了昔日大将之子这个身份,邢墨顿时成了整个剑会的焦点。
就此,邢墨一战成名。
但邢墨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他本心并不在江湖,他只是想完成父亲的遗愿,并证明自己很强、离嗣府的没落子弟并未辱没先贤而已。
所以,第二日他便离开了嵩云派。
当初他和叶莲灯约好了,成名之后,要周游全离境,一同去过闲云野鹤的潇洒生活。
他们二人一同辞别了林主。
邢墨以他“嵩云派弟子的身份在江湖已人尽皆知,再留在紫竹林恐有不便”为由,并打算就此离开大漈。
这是邢墨算准了的,他说的确实有道理,林主没有阻拦。
如果他继续留着,很可能引起内讧,甚至有可能倒戈。
当初她同意教邢墨的重要原因除了想要知道叶莲灯的身份之外,就是想看这两个晚辈来日究竟能掀起多大的波澜。
人总是会喟叹当年,即便她是杀人不眨眼的紫竹林林主,也会有偏执。
如今便是。
叶莲灯时隔三年和林主说话,笑得颇为热情:“高先生,后会有期,咱们就先溜了!”
林主只是淡淡扫她一眼,似乎有其他事情缠身,她似乎已不再挂心叶莲灯的身份了。
只留下一句“微雨巨澜”之说便先他们一步扬长而去了。
叶莲灯和邢墨在银庄置办了银票后,一连去了好几个山水名胜,东洛国东都的流花桥、传闻有仙人居住过的碧云清风山,北图的骏马原野,月掣和稹剌的千年雪雕,江南的烟柳画桥……
离境有名的区域,便只剩下西岐没有去过了。
他们都很喜欢赛马,都很想知道在沙漠戈壁上骑马是什么滋味,便一致决定下一个目的地就是西岐的“漠上一绝”——沭阳。
某日,冬阳和熙,照得人心里也暖跟着暖和。
他们途经平家村时,叶莲灯的马忽然发了疯,不听使唤,一个劲儿地往西北的贫民区里钻。
终于,马在一处阴暗的角落里停了下来。
角落里躺着一个人,那人摊着手,手上有一个瓷瓶。
虽然并不知那是什么东西,但叶莲灯看了一眼便能猜测到定是那瓷瓶里的东西将马引来的。
烈马当即冲着瓷瓶撞去,险些踩死了那人。
叶莲灯当即跃下马,冲过去把那人一把抱起落到了一边。
是个女子。
她衣衫褴褛,浑身是血,叶莲灯抱住她的时候似乎碰到了她的伤口,她发出了闷沉而急促的喘息声,似乎极为痛苦。
邢墨也赶了过来,看到这个人的瞬间一种强烈的不祥预感忽然在心底升起。
但他仍是关切地问道:“这是谁?她怎么了?”
叶莲灯将水囊递给女子,女子颤抖地接过后猛然喝了一大口,然后又极为痛苦地掐住自己的喉咙咳嗽了起来,但没有叶莲灯意料中的咳嗽声,有的只是喉头剧烈抽泣的声音。
这个女子是个哑巴。
叶莲灯有些不忍,把手递过去,问她:“你叫什么名字?可以写下来。”
女子眼神战战兢兢,惶恐地抬手又缩回去,却被叶莲灯温柔地攥住。
“写吧。”
女子眼神疑虑地看了一眼叶莲灯,终于用血在她手心写下三个字。
叶莲灯和邢墨对望一眼,将三个字读了出来。
——“苏静玄。”
说完,女子便沉沉昏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哦豁,离境最强白眼狼上线。
…
(完了完了,什么时候想开嵩云派啊,感觉炒鸡有可以写的呀)
第73章 柒拾贰 沭阳
因为这个名叫苏静玄的哑女的原因,叶莲灯和邢墨的行程被严重耽搁了。
不过他们本来就没有什么要事,加上叶莲灯看到了她身上满身的伤,不禁想起了邢疏白。
这个女子受了这样的极刑,恐怕也不是简单的人。
和邢墨眼神会意后,他们当即找了一家贫民区的医馆替她疗伤。
她的身上有大大小小共计数十道伤口,皆是不同的类型,深刻地诠释了什么叫折磨人不带重样的。
并且,已入了冬日,她却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衣服,这些伤口在天寒地冻的情况下更加严重。
起初,大夫不愿收她,说她没救了,她的嗓子已被人毁掉,这辈子再无任何发声的可能。
并且她身上的伤过于骇人,大夫无论如何都不愿收她。但叶莲灯粗通一些药理,勉强能看出她体内有各种纷杂的药物,虽不是很懂,但她猜测是这些药物相互抵消,能解百毒,甚至在某种程度上延续了她的寿命。
——或者说,吊着她的命,让她在痛苦中生死不能。
叶莲灯和邢墨都是有过不凡经历的人,一眼便能看出来此人的身份绝不简单。
故而当医馆的郎中要将他们轰走时,他们花了不少银子执意要将苏静玄留下来,并说若是三日内她还是没有醒过来的话便一定带她离去。
年少的最大特点就是对事物的好奇,虽然他们并不知道这份好奇日后会带来什么。
果然,第三日的傍晚,苏静玄醒了。
那郎中并没有用太多心思救治她,以他的实力也无能为力。苏静玄能醒来,在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她的自愈。
醒来时,她先是神色空茫地看着四周,无神地睁着眼静止了很久很久,直到听见了叶莲灯惊奇地呼唤邢墨的声音,才像个活人似地轻颤了一下眉睫。
她的视线很模糊,不知适应了多久才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视线中出现一对姿色极佳的少年少女。
少女的红衣红得娇艳,少年的眼神明若深泉。
苏静玄似乎想说话,但是嗓子并不能出声。
叶莲灯凑近,满眼欣喜地看着她,“你醒啦!”
然而她的双眸中却满是恐惧,战战兢兢地看着叶莲灯和邢墨。
她想闪避,然而并没有多余的力气。
于是,她颤抖着把头别向窗外。
正好,此时屋外的夕阳射入,照在她右眼上,映出一只黯淡无光的瞳眸。
“你这只眼睛怎么了,看不见么?”
苏静玄听了后,立刻想被戳中了伤口一样,拼命地挣扎。
但叶莲灯不费吹灰之力就制住了他,轻轻箍住她的头,贴近去查看她的眼睛。
左眼无碍,右眼看起来没什么异常,但却已完全失明。
手下捧着的那双眼睛在拼命地颤抖,叶莲灯动容了。
那是受伤的眼神,也是屈辱的眼神。
从眼神叶莲灯便确定了,这个女子之前一定很要强,不知经历了什么,现在却被人折磨成了这个样子。
叶莲灯松开了手,起身在邢墨身旁站直,不忍地看着使出浑身解数将整个人都缩进了被褥里的苏静玄。
不知为何,叶莲灯想起了死在自己刀下的小兔,它死前,眼神也是那样颤抖着的。
就是这样一个看似荒唐不羁的理由,让叶莲灯对邢墨说出了这样的话。
“臭小子,我们把她一起带去沭阳吧。”
邢墨将眼底的波澜藏好,看了一眼被褥里缩成一团的苏静玄,脑中却情不自禁地浮现出月芒山上见到叶莲予的情形。
叶莲予说,如果他不能保护好叶莲灯的话,便会杀了他带她回去。
此刻,看到这个突然出现的女子,他觉得有什么似乎要改变了。
但他仍是笑得爽朗,说:“行吧,你说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可话一说出口,邢墨便在冥冥中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什么错误的决定。
不安在心底疯狂生根,他捏紧拳头,在心底对自己说:
“没关系,不要紧,我会变得更强,会保护好她,一定会。”
然而,他们并不知,谶言从一开始便已书就,故事的结局只是在等待时间的载体而已。
……
因为苏静玄的事情,他们先是在平家村照顾了她半个月。
说是照顾,其实也就是在最初几天喂喂水,夜里替她捏捏被子,在她做噩梦时抱住她安慰一下,然后一点一点地看着她以惊人的速度自我愈合。
半个月后,苏静玄已经可以下床行走,身体的机能基本已经恢复,也不再抗拒与叶莲灯二人接触了。
她的眼神温温和和,淡漠的眼神里不时会有怯懦流露出,看起来是那样无害。
在这半个月里,他们一直寄住在医馆,一次偶然的机会,苏静玄替老郎中开好了一副他钻研了很久的药方,老郎中对她的医术连连称赞。
正好,冬日里生病的人多,老郎中也不再收他们住宿费,直说有苏静玄留下来帮他开药,他所赚的是平日的好几倍。
苏静玄很少笑,沉默的她也很少与人交流,但她总是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有时,冬夜很冷,叶莲灯晚上会咳嗽出声,苏静玄便会极为细心地煎一些药熬给他们二人喝。
后来,叶莲灯和邢墨要辞行。
问苏静玄是否同去,她摇头。
老郎中很喜欢她这样手脚麻利又心思缜密,关键是还很安静的丫头,苏静玄也觉得这样的生活很是平和宁静,也决定和老郎中一并留在这里。
老郎中色眯眯地笑着。
苏静玄沉默不语。
叶莲灯也没在说什么。
牵过她的手,在她手心写下自己的名字。
“我叫叶莲灯,这么久以来都没告诉你我的名字呢,以后如果有什么需要,就来沭阳找我们。”
她和邢墨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一直都是以昵称称呼对方,所以苏静玄一直没有机会听到她的真名。
说话的同时,叶莲灯塞了一大张银票在她手中。
不知是听到了叶莲灯的名字还是见到了如此大面额的银票,苏静玄的眼底头一次露出了惊怔的神色。
那种恍若知道了惊天秘密似的怔然,看得连叶莲灯都不禁吓了一跳。
苏静玄久久打量着叶莲灯,复杂的视线似乎要把面前这个人穿透。
“怎么了吗?”叶莲灯问。
苏静玄摇头。
叶莲灯将信将疑。
她转身,然而再也忘不了这个眼神,因为她清楚地看到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她眼底复苏。
——那是经历过无数杀戮的人才有的眼神。
邢墨和叶莲灯去了沭阳后,住在沭阳的一家小酒馆里,每日过得极其悠闲。
不是赛马饮酒,便是弹弹琴撒撒泼。
沭阳气候冷暖适宜,夏日并不炎热,冬日里也并没有过于严寒,非常宜居。
并且沭阳酒烈,离西边的戈壁也并不远,骏马极多,非常合两人的心意,于是两人就决定在这里长住。
相爱的少年少女,就是这样在最好的年纪里,不论风雪交加还是艳阳高照,都能够自由地驰骋在天地间,无拘无束,好不痛快。
每一个相拥的日子里,时间都在飞速流逝。
一晃,半年过去。
某日,阳春三月,沭阳的名花火凰花开了一簇有一簇。
两人驾着一匹马一同去花海赏花。
途经一家酒肆时,酒香勾走了叶莲灯的魂,她停在酒肆门口和邢墨争论要不要买。
正巧,一位老人刚从酒肆里买酒出来,他驮着背,眼神和耳朵也不大好,没有察觉到不远处好几匹骏马正疾奔而来。
就在马匹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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