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衡门之下-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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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短期内是不打算出门了。
  城守连忙称是,又擦了擦汗,还想着如何给大都护交代,这才退去了。
  李砚在旁道:“姑姑,真是突厥人冲着您来的不成?”
  “看起来,的确是这么回事。”
  李砚皱眉:“若真如此,不知道还有没有下次。”
  栖迟一听也有些担忧,想去与曹玉林说一下此事,才想起这么久了,她换衣裳都还没出来。
  她叫李砚等着,起身去客房。
  秋霜正在廊下守着,看到她过来,小声问了句:“家主和世子都好些了吧?”
  她点点头,问:“阿婵还没好?”
  秋霜远远朝门看了一眼:“本来应该早就好了,但曹将军不要我们帮忙,都将我们打发地远远的。”
  栖迟有些担心,也不知她是否受了伤,径自过去了。
  抬手敲了两下门,里面声音杂乱,栖迟更不放心,推门而入,正好见曹玉林抬头。
  她两手正在遮掩衣裳,半敞的衣襟没能及时掩上,胸口光景在她眼中一闪而过。
  栖迟看到瞬间一怔,她胸口上有很多伤疤。
  但随即,她又恢复了常态,好似什么都没看见一般说:“我还以为你落新伤了。”
  曹玉林手上拢着衣裳,遮掩好了,垂着眼说:“没有,旧伤而已,嫂嫂放心。”
  栖迟点了点头,一时无言。
  方才入眼的那一幕太过震惊,以至于她原本要来说的事都给忘了。
  好一会儿,她才开口:“此事还是该说一声。”
  曹玉林问:“嫂嫂有头绪了?”
  栖迟轻声说:“正是因为没头绪才不妥。”
  一个看似布置好的行刺,没得逞便立即自尽了,总叫她觉得古怪。
  不管是不是突厥人所为,都叫她不踏实,尤其是差点叫侄子受害,就更让她不踏实。
  曹玉林将衣裳整理好了,又问:“那嫂嫂打算如何说?”
  她想了想:“此时多事之秋,他人在边境抵御突厥,不好分心来查,就按官府查的说吧。”
  犹豫一下,她又说:“还有个要求,也不知他是否会答应。”
  ※
  边境各州犹如一条蜿蜒的曲线,中间的榆溪州不远不近,刚好可以兼顾各处。
  伏廷带来的兵马在此扎了营,如横兵利刃悬于边境,猝不及防地就出现了。
  而突厥就在对面。
  如他所料,他们早已集结兵力,瘟疫不过是头阵。
  然而伏廷说出现就出现了,根本没给他们半分可趁之机。
  临晚,暮色四合,笼盖营地。
  伏廷打马立于帐中,面前是一排刚归的斥候,连马都未拴,入了营就来报事。
  斥候分七路,六路往来探于各州,还有一路,是探瀚海府的。
  每人都报完了所探消息,他的脸色就冷了:“都护府居然出了这事?”
  斥候无声抱拳。
  罗小义忽然揭帘而入,手里递来一封暗文写就的信。
  “三哥,阿婵那里送来的。”
  伏廷接过来,迅速看完,脸色更冷。
  罗小义瞄了一眼,悄悄问:“写的什么?”
  写的什么,暗文里写了当日详细的经过。
  都护府门前都能发生行刺,简直当他瀚海府无人。
  他示意斥候都出去,忽而觉得好似漏了什么,又翻开那信看了一遍,看到末尾一行娟秀的小字:我能否去你那里?
  罗小义脖子伸得老长,笑了一声:“是嫂嫂写的吧,定然是惦记三哥了。”
  说到这里,他又笑不出来了,“三哥答应不答应?”
  能看得出来他嫂嫂那字写得又小又轻,这战场前线,想要过来,确实不好开口。
  伏廷看了一眼手中的暗文,想起临走前她在马车里无心的那句,还是跟在他身边稳妥,手指反复捏折了几下那发皱的纸。
  “瀚海府为何会有突厥人混入行刺?”
  罗小义一愣:“啊?这怎么可能?”
  其他时候还有可能,但这紧要关头都能叫突厥人混进去,瀚海府岂不是形同虚设了。
  罗小义想了又想,还是摇头:“这不可能啊。”
  伏廷也觉得不可能,也就不奇怪栖迟会有这要求了。
  本以为瀚海府固若金汤才留她在那里的,他一走却就出了这种事。
  他手心捏着那信,揪成了团,来回踱了两步,忽而问:“各都督的夫人可还在?”
  罗小义啧一声:“在。”
  自然在,这边境六州的都督都是胡人,胡人的夫妻那可是比汉人黏糊多了。胡姬本就不那么拘束,终日跟着自家男人,罗小义有时候要去寻那些都督说些话都不太方便。
  想来还有些头疼,也不好直说叫人家回去的话。
  却不知他三哥忽然问这个做什么。
  伏廷手心一捏,说:“叫那几位夫人再去瀚海府一趟。”


第六十九章 
  北地气候多变且复杂; 在这辽阔而遥远的北疆; 几乎难以感受到春夏。
  春天几番雷,夏季几阵雨。
  雨是畅快痛彻的; 一颗一颗直直砸入地底的那种,甚至能溅出坑来,也溅出湿热沉闷; 但只会持续几天。
  之后,风乍起; 就入秋了,随之进入漫长的秋冬。
  而越往边境去,天气就越复杂; 有时候便是一天感受四季也有可能。
  时日就在这翻转不定的气候中流逝过去——
  笔直的官道上,车马辘辘而过。
  来自边境的六位都督夫人结伴同行,又去瀚海府中拜谒了一趟。
  这一趟十分巧妙; 仿佛毫无边境两军对阵的剑拔弩张; 只是一群北地的贵妇相约出游,便好似这北地也一派风平浪静。
  眼下; 已在返回的路上。
  去时六辆马车,返回仍是六辆; 只是无人知道; 其中一辆里; 多出了好几个人。
  正中间的马车里,李砚尚且没有回神。
  前一日,刚听说六位都督夫人再度入都护府来拜见大都护夫人; 还想着他姑姑会很忙,哪知到了半夜,他就被新露叫起来,登上了这辆车。
  事前完全没有半点风声给他。
  城守夜半开城放行,到此时,早已不知走出多远了。
  马车很开阔,他的身旁坐着栖迟,对面坐着曹玉林,新露就在靠门的地方。
  秋霜没来,据说是被他姑姑留下照看商号了。
  “放心,这都是安排好的。”栖迟早就留心到他神色了,温温和和地说了一句。
  李砚点头:“嗯。”
  他心里有数,那日遇刺的事还历历在目,姑姑带上他,肯定是为他的安全着想。
  他又看看对面的曹玉林,除去上次被她救,这是第二次离她这般近。
  忽而想起至今还没向她道过谢,他立即坐正了,向她端正地见了个礼:“那日多谢女将军相救大恩了。”
  曹玉林英气勃勃的眉眼看向他:“世子不必客气,我已不是什么将军,直呼我姓名即可。”
  “那怎么行,您于我是长辈,也有救命之恩,我……”李砚一身教养,向来知礼,可说完却又不知该叫她什么,不禁看向姑姑,以眼神求助。
  栖迟提点说:“跟着你小义叔唤就是了。”
  李砚常听栖迟唤她“阿婵”,开口道:“那我唤阿婵婶?”
  跟着叔来叫,可不就得叫婶?
  曹玉林原本古井无波的脸上竟多了丝不自在:“世子还是叫我名字好了。”
  栖迟因侄子这一个无心之言,心情都松快了一些,怕曹玉林更不自在,还是说:“唤阿婵姨就是了。”
  李砚搭手,忙改了口。
  曹玉林这才没说什么,算是默认这个称呼了。
  队伍忽而停顿。
  紧闭的木质车门被敲了两下。
  新露打开门,幽陵都督的夫人敛着胡衣,灵巧地钻进车来,只屈膝跪在车门边上,带着笑道:“已出瀚海府,有劳夫人稍候,我们得换个头面,方便遮掩一下。”
  说完将怀中掖着的一身衣裳递给曹玉林:“你这打扮不行,也得换了。”
  新露替曹玉林接了过去。
  “有劳。”栖迟轻轻点个头。
  幽陵都督夫人见礼告退。
  给曹玉林的那身衣服是齐胸襦裙,寻常女子最常见的衣服,但她平日里束袖黑衣,从未穿过这个。
  可也知道意思,无非是要她改头换面,防人耳目罢了。
  所以新露递过来的时候,她还是接了。
  李砚不便在车中待着,先下去回避了。
  出了车中,只看得到前后左右的人,皆是跟随护送的人马,简直里外三层的架势,严密地围在几辆车左右,看起来只是这群夫人所带的寻常护卫,可一路下来也没半点嘈杂声响,分外齐整肃穆。
  没一会儿,忽见方才去过车上的那位幽陵都督夫人自前面车中露了个头,她身上已换上汉家女子的齐胸襦裙,若非发式还没来得及改,简直要认不出来了。
  李砚这才知道她方才说得换个头面是什么意思。
  ……
  车里,曹玉林正解开外衫,手上很慢。
  栖迟朝新露看了一眼,又朝门看一眼。
  新露会意,便也和李砚一样,先出去回避了。
  曹玉林留心到,看向栖迟,手上才快了一些:“多谢嫂嫂。”
  栖迟看了看她:“你可以不用换,这一路上别说保护的人马多,就是往来斥候和粮草也不断,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不会有什么危险,不过是几位夫人有心罢了。”
  曹玉林听了,便将那身衣服放下了。
  说实话,她根本也不会穿这种衣裳,这种抹胸外罩轻纱的衣裳只适合眼前这样水做的贵族女子,于她实在格格不入。
  栖迟看了一眼那衣裳,目光转回她身上,犹豫一下,还是问道:“阿婵,你身上的伤没事了吧?”
  曹玉林眼睛抬起来,沉默了片刻才道:“想必那天是吓到嫂嫂了。”
  栖迟立即摇头:“没有,我只是想为你治,同是女人,怕你觉得伤在那种地方不好言明,是硬撑着的,我还记得当初在古叶城里你旧伤复发过。”
  说话时又想起当时看到的场景。
  尽管只是一闪而过,她还是看见了,曹玉林的胸口上何止是累累的伤疤,甚至说得上是面目全非,留下了大块难以言说的可怖伤痕。
  这才是她当时震惊无言的缘由。
  但怕伤害到曹玉林,她还是装作若无其事,若非实在担心她是扛着伤不做声,今日也不会再问起半个字。
  曹玉林语气平静:“已经好了,嫂嫂放心,早已过去了。”
  栖迟不知该说什么好,那是何等非人的伤,岂是轻易就能过去的。
  一时想起刚才李砚在这里无心地叫了她一句婶,又想起伏廷曾说过,她有她的理由,心里像被揪了一下,轻轻问:“你莫不是因为这个才跟小义分开的?”
  曹玉林坐在那里犹如一尊泥塑,很久才说了句答非所问的话:“嫂嫂都看见了,我这般模样,已算不上个女人了。”
  她蹙眉:“莫要胡说。”
  曹玉林摇摇头,似不想再提了:“我知道嫂嫂心疼我,只希望嫂嫂将此事忘了就好了。”
  栖迟不想戳她伤疤,更不会询问她这些伤是如何落下的,点点头:“我只当不知道,只要你不要带着病痛就好。”
  “真没有,我可对天发誓。”她说得极其认真。
  栖迟没再说话了。
  车中一时沉寂,二人仿佛什么都没交谈过。
  直到李砚和新露又登上车来,队伍继续往前。
  ……
  其实榆溪州距离瀚海府并不算太遥远,但因为栖迟身子渐重,此行自然走得十分缓慢。
  各位夫人收敛了胡姬风范,不骑马,着汉衣,端端庄庄地乘车不露面,倒也有耐心。
  都是女人,还几乎都是过来人,六位夫人都替栖迟算着日子的,越走月份越足,越足自然速度越慢。
  途中经过每个州府都会停顿,各州府都督和夫人只当迎来这群夫人拜访,又好生送行一程去下一个地方。
  前方是边境,已然戒备森严,后方诸州府自然也加强了防范,所以这一路虽然走得无比缓慢,反而没有半点危险发生。
  ※
  榆溪州,城门处。
  夜色深浓,兵马分列,持火映照。
  伏廷坐在马上,手扶着腰侧佩剑,片刻后松开,眼睛看了看远处,五指又扶上剑柄。
  安排几位都督夫人去接栖迟,算是反其道而行,将女眷们张扬地放在明处,叫各州府都不得不出面护送,反正她们也多的是空闲。
  可也没料到会拖那么久,一去一返,便又耗去了一个多月。
  时日越长,他越要提防渐渐按捺不住的突厥,还要留心她们的行程,直到今日才收到确切消息,她们已至榆溪州。
  夜半,浩浩荡荡的队伍出现在视野里。
  没有持火把,走夜路她们倒是很收敛,无声无息的。
  伏廷扯缰打马退去城门旁,吩咐身旁的罗小义:“叫她们直接入城。”
  罗小义后面还跟着各州在此协防的都督们,闻声不等罗小义开口,纷纷打马上前,直接引车入城,没有半点停顿。
  原本诸位夫人还要出来向大都护见礼,有人掀帘探了个头,见此情形又坐回去了。
  马车一辆一辆自眼前驶过,伏廷在城门旁看着,直到其中一辆偏了向,直向他这里驶来。
  车帘揭了一下,火光映照中露出女人的一双眼。
  伏廷打马靠近,盯着那双眼说:“走。”
  马车继续往前行驶。
  罗小义跟在后面,先小声打了个招呼:“嫂嫂。”
  车内的栖迟应了一声。
  走在前面诸位都督和都督夫人都觉得有些失礼,竟让大都护和大都护夫人落在了后面,不由得放缓了速度,回头等着。
  却见寂静长街上,大都护跨马护车,远远而来。
  各位都督领着自家夫人马车让开请大都护先行,大都护策马缓行,直接便过去了,马车帘布严密,没掀一下帘。
  一路直入州中的贺兰都督府。
  这里如今算是军营的后方。
  马车停下,伏廷下了马,吩咐罗小义:“着人安排一下。”
  罗小义笑道:“放心吧三哥,早已安排好了。”
  话刚说完,车里走下了曹玉林,李砚紧随其后。
  他看了眼曹玉林,讪笑着道:“走吧,带你们先安置,料想一路累了。”说着拉一下李砚,领着他们先入了都督府门。
  新露扶着栖迟在后面下了车。
  伏廷走过来,一手握了栖迟胳膊,带着她往里走。
  新露很识趣地退后默默跟着了。
  栖迟跟着他,胳膊在他手里,其实算是被他扶着。
  她边走边看他,他身上还是那身军服,但臂上套着护肘,走动时长靴踏步,佩剑轻响。
  贺兰都督府比起大都护府要小许多,没走多远就入了早已备好的房间。
  进门时,他已一只手将她抱住了,反身另一手合上门。
  人前镇定的大都护和夫人,人后却不是。
  然而真抱了才发现已要抱不住了,伏廷低头,往下看,彼此身体贴着,她身上宽松的裙摆已显露了一个明显的轮廓来。
  他手臂松了些,免得压着她,手指托一下她下巴,让她看着自己:“早知还不如直接带你来。”
  栖迟发现他脸颊瘦了一些,眼窝也深了些,反倒眉目更深刻了几分:“现在来也一样。”
  他手按在她后腰,正好一低头,嘴对着她额角,说话时就要蹭上,声便低沉了:“也好。”
  直到此时才感觉到已有数月没见到她了。
  至少这下能赶上她生产了,也是好事。
  栖迟已到了最容易疲累的时候,只站了这会儿功夫已经将身子倚他身上了,还是不自觉的。
  伏廷再低头时,她连脸都贴他胸口了。
  他也不意外,毕竟赶路到此刻了,一弯腰,将她抱了起来,送去床上。
  她侧卧着睡了。
  伏廷在床边站了片刻,走了出去。
  曹玉林就在门外不远处站着,向他抱拳。
  伏廷走过去,压低声:“查出什么了?”
  是说那行刺的事。
  曹玉林摇头:“除去那个自尽的刺客,一无所获。”
  伏廷不语,这事只能搁后再查。
  曹玉林朝房门看一眼:“我原以为三哥不会让嫂嫂来。”
  若以伏廷往常做派,的确不会,此番也不是毫无犹豫,但曹玉林在暗文信里提及了李砚,他便明白了栖迟想来的另一层原因。
  “她很看重李砚,为了他也会来。”他说。
  甚至看重到比她自己还多。
  曹玉林倒是也留心到了,却又说了句:“我看三哥是不想在后方留一个弱处给敌人,三哥这是把嫂嫂当宝对待了。”
  听这话像是在打趣,但她何尝是个会说轻松话的人,口气这么一本正经的,伏廷都要想笑,牵了下嘴角:“你我皆是军人,我把她当什么,你应该懂。”
  作者有话要说:栖迟:你把我当什么?
  伏廷:你猜。
  栖迟:……撤资。


第七十章 
  一阵若有若无的鼓点声响在外面; 栖迟醒了。
  房中亮堂堂的; 天早就已经亮了。
  她慵懒地躺了片刻,坐了起来; 弯不得腰,只伸出脚去够鞋子,一面看了看身上; 身上穿着中衣,昨晚也许是伏廷给她脱了外衫。
  隐约有点感觉; 夜里他还是睡在身旁的,只是不知是何时走的。
  不禁有些无奈,好不容易到了这里; 却是不知不觉就先睡了过去,她心想,连话也没能说上几句。
  终于穿好了鞋; 她起身去推窗。
  这统辖榆溪州的贺兰都督府也是完好地承接了北地的贫困; 描漆的窗棱都早已褪了色了,斑驳地凸着皮; 推了两下才推动,还发出了一阵干涩的吱呀声。
  她一手扶着窗沿往外看; 想听听那阵鼓点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一缕微云如丝; 拖着拽着悬在院墙上方; 日已当空。
  房门随即就被推开了,有人进了门。
  她以为是新露,轻叹一声:“我一定睡了许久。”
  没有回音; 却有只手伸到了她身侧,抵着她的腰,就撑在窗沿上,她一转头,入眼便是男人胡服领口翻折的胸膛,眼睛往上,看到伏廷的脸,不禁一怔。
  “你没走?”
  伏廷说:“走了,又回来了。”
  早就去巡了趟边,估摸着她该起了,就又回了。
  栖迟眉梢微挑,眼里带了笑,听这话无疑在说就是为她回来的。
  伏廷手在她眼前遮一下,看她不自觉地眨了下眼才拿开,她有时候笑得太晃眼了。他声低了些,也认真了些:“有事要交代你。”
  “嗯?”她收神看着他:“什么?”
  他看一眼窗外:“听见那阵鼓声了?”
  栖迟点头。
  “那是报平安的,若有险情,会是又烈又响的急鼓。”
  她明白了,难怪与当初在瀚海府中听过的不同。
  “还有呢?”
  “我军营在城外往西六十里处。”
  栖迟仔细记下。
  到了前线还是该熟悉些情形,这些都是必须要说的。伏廷说着这些时,撑在窗台上的那只手臂已完全支撑了她身上的重量,低头仔细看了看她的脸,白天才看得清楚,她的下颌还是那么尖。
  肚子已如此明显,脸上却没长肉,他心想是吃太少了不成。
  “没了?”栖迟仰头看他。
  “其余都交代给小义和曹玉林了。”他说完,又看了看她,声稍沉:“临产在即来前线的,也就只有你。”
  栖迟眼珠转了转,缓缓说:“谁说的,没听说过汉代光武帝的故事么?他打仗的时候便是带着他的夫人阴丽华的,阴丽华那时候可也怀孕了。”
  行军打仗的事,伏廷自然是知道的。
  确实听说过汉光武帝刘秀行军期间带着怀孕的阴丽华,甚至为她还将行军速度放到最慢,最后阴丽华就在军中生下了孩子。
  他还没说什么,又听她轻轻接了一句:“你就不能学刘秀对阴丽华那般对我?”
  伏廷总觉得她话里带了几分试探似的,故意说:“学他什么?我记得他有好几个婆娘。”
  栖迟眉头一蹙,眼扫过他:“你这人真是……”
  故意来扫她兴的不成!
  伏廷摸一下嘴,猜她八成又是要说他坏,忍了笑站直。
  外面突然传来罗小义的唤声:“三哥!”
  这声音听来有些急切,他一下正了色,扶着她站稳:“我该走了。”
  栖迟也听出些不对,点点头,闲话不再多说。
  伏廷动作很快,手松开她,大步而出,拿了扔在门口的马鞭便出了门。
  新露早已在外面守着,随后进来,手里端着热水:“家主,各位都督夫人已等了许久了。”
  贺兰都督府被腾出来给栖迟专住,她们都散在城中各处落脚,今日是特地来的。
  栖迟目光自伏廷离去的方向收回来:“你该早些叫我起身的。”
  原本便起得晚,方才又那一阵耽搁,得叫她们好等。
  新露放下水盆,一面绞着帕子,一面笑道:“家主便安心歇着吧,谁会说什么,都说这时候是最容易倦的,毕竟眼看着便要到生产的时候了。”
  栖迟不禁抬手抚了下小腹,扶着后腰过去梳洗,免得再叫她们久等。
  ……
  几位都督夫人等待太久,早已围坐在都督府的前厅里说起了话。
  栖迟刚走到门外,就听见她们的交谈声——
  “别看咱们幽陵府地处边境,那也是北地八府之一,历来是缴赋的大府,如今已挡了突厥数月,牛羊也快肥了,只要撑到突厥退兵,便可以风风光光地入瀚海府去交赋了。”这声音来自幽陵都督的夫人。
  “论交赋,下面的七府十四州哪里比得过首府?听闻瀚海府今年可是多了好多良田呢,又新来了许多汉民,他们种地可厉害了。”
  “附近的仆固部都已先屯了一批肥羊了,我们榆溪州自然也是不能落于人后的。”
  “眼看着深秋之后便要入冬,这可是各州要论收成的时候了,突厥有那么好心,真能乖乖地退兵?”
  “能退兵自然是最好的了,一想到要打仗我就心里突突的,想想当年那场战多惨。”
  “你这是担心自家都督吧?”
  “谁不担心,难道你不担心呀?”
  “哪次作战不是大都护身先士卒,要担心也是大都护夫人担心,夫人那般娇滴滴的一个美人儿,都还没你这么胆小呢。”
  顿时一阵轰然笑声。
  栖迟默默听着,心里却有数,这次突厥掐准了来的,也不知伏廷用了什么法子威慑住了他们,竟拖了这么久,已是很不易了,但真要不战而退兵,恐怕很难,毕竟他们那么费心地挑起了事端。
  新露先轻咳了一声,侧身在门边请她进去,笑声顿停,厅中几人纷纷起身,面朝门口见礼。
  “夫人见谅,我等闲话罢了,还望夫人莫怪。”说话的是贺兰都督的夫人,虽也是胡姬,却生得个头娇小。
  栖迟柔柔笑着说:“岂会,我还等着诸位去瀚海府里呢。”
  贺兰都督夫人笑着回:“夫人放心,必然会的。”
  幽陵都督夫人接着便道:“眼看着夫人好日子临近,我们特地为夫人送了稳婆来。”
  说话间朝门外招了两下手,很快有几个中年仆妇自门外走了进来,毕恭毕敬地向栖迟见礼,大约是特地拣选过的,都是汉人,且本分知礼。
  栖迟原本自己是早有准备的,过来时要轻装简从便没带上,好在她们心细,不等她开口就安排好了。
  说话间,又听见外面传出了鼓声。
  她转头望出去。
  这一次倒不是先前那鼓点,却也不急切,她在瀚海府听过,是闭城门的鼓声。
  一刹那,在场的几位都督夫人顷刻都动了脚步。
  幽陵都督夫人抢先道:“看样子是军中有动静了。”
  众人都不约而同地朝向门口,却又对着栖迟停了下来。
  “夫人,可容我们在闭城前去送行一番?”贺兰都督夫人小声问。
  栖迟身为大都护夫人,她们自然是万事以她马首是瞻。
  眼见六双眼睛落在自己身上,栖迟又想起罗小义那声急切的呼唤,还有伏廷快步离去的身影,多少也猜到了些,朝新露看一眼:“备车,我与几位夫人同去看看。”
  几位夫人一叠声道谢。
  外面很快备好了马车,近卫调了一批守卫都督府的人马随行护车。
  栖迟特地交代了新露不要惊动李砚,免得他又担心,只吩咐告诉一声曹玉林,这才出了都督府门。
  天气已转凉,新露扶着她登车时,先往她身上披上了件月白缎子的披风。
  曹玉林很快就来了,照旧一声黑衣。
  栖迟朝她招下手,她跟上车来说:“嫂嫂这是要去送三哥一程了。”
  毕竟是军人,鼓声代表什么意思她很清楚。
  栖迟点点头,指一下外面的几位夫人:“也免得她们挂念。”
  几位都督夫人倒是着急,跨马来的,出门也直接跨了马。
  只有贺兰都督的夫人作为陪同,跟在曹玉林后面,一并登上了栖迟的车。
  若非身子实在重了,栖迟也宁愿骑马,倒还方便些,大约也是被几人的急切给感染了,怕要赶不及似的。
  马车在城中驶出时,贺兰都督夫人顺便与她详说了一番榆溪州中的情形。
  榆溪州聚居着铁勒诸部之一的契苾部,多为牧民,逐水草而居,因而城镇也就只有贺兰都督府所在的这一处罢了。
  州中大多是牧场,也是边境各州中最为薄弱的一处,开阔难守,历来是突厥最易进犯的地方,因而诸位都督才会跟随大都护在此处着重防守。
  栖迟听她说着时,顺带揭帘朝外看了一眼,恰好看见一间街角的瓦舍,临街方方正正的小窗被木板条撑开,隐约可见里面高大的药柜一闪而过,窗前悬着鱼形商号的木牌,她看了一眼便放下了帘子。
  是她应对瘟疫开的医舍。
  街道空荡,百姓都已被清走了。
  车门还未闭,但也没多少时间了。
  城门处也有重兵把守,有大都护的近卫打点,方才放行。
  马车驶出城门,不多时便停了。
  未到军中,但军中方向已有大军自城外而过。
  新露麻利地下车,揭开帘子,将栖迟扶下来,曹玉林跟在一旁,也扶了一把。
  栖迟脚踩上灰白的土地,拢着披风看出去,远处一片开阔的原野,草半青半黄,在风中摇曳。
  一行大军远远而来,绵延相接,一望无际,如同一道割开天地的屏障横挡在眼前。
  队伍的最前列,马蹄声阵阵,有人策马而来。
  曹玉林抱拳退开,新露也退后几步。
  她转头,看见伏廷跨马而来,眼神落在他身上,顿了顿。
  伏廷身上穿上了铠甲。
  玄色的铠甲覆在他身上,凛冽厚重,可他坐在马上的身姿笔挺,周身被勾勒得如雕如琢。
  她是第一次见他这模样,不禁多看了几眼:“看你这样,便觉得要打仗了。”
  伏廷抿唇,跨马下来,几步走到她跟前,裹着黑色胡靴的长腿停在她眼前:“各州已到收成之时,突厥应该按捺不住了。”
  栖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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