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衡门之下-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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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说要出城的?”他用汉话问。
突厥和靺鞨语言不通,靺鞨通汉话,以致于他们反倒要靠汉话来交谈。
一个靺鞨人回答:“去城外找个地方更妥当。”
“不行!”鹰钩鼻警惕地拔出长刀,转头指着所有人:“都蹲下,谁都不准走!”
被抓的几乎全是平民百姓,一见刀便惊叫着蹲下不敢动了。
栖迟也跟着蹲下,看一眼曹玉林,见她好些了,才把手松开了。
鹰钩鼻正指着个靺鞨人下令:“你,去关城门!”
那靺鞨人没动。
鹰钩鼻怒道:“怎么回事?叫你们领头的来说!”
那靺鞨人让开一步,他身后,一个人来走了出来。
栖迟忍耐着听着动静,却没听到说话声,悄悄抬眼,看见走出来的那个靺鞨人高大的身影。
他一身胡服紧束,微低着头,一只手拿着马鞭,缓缓走来时,一下一下地轻敲在腿侧,好似在数着脚步。
她看了一眼,又看一眼,霍然抬头,心口猛烈地跳动起来。
是她看错了?
怎么会,他就这么堂而皇之地现身了。
天还没完全亮透,但他已经走近,身形和脸型在她眼里已很清楚。
的确是他,是伏廷。
伏廷停步,低着头,眼盯着她,忽而朝旁一瞥。
栖迟下意识地顺着看过去,那里是一匹黑亮的高马。
是他的马。
她眼转回来,心说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要她独自逃跑?
那其他人怎么办?
他头更低,下巴紧紧收着,又朝那边看了一眼,唇抿得死死的。
她看明白了,的确就是这个意思。
“你干什么!”鹰钩鼻半天没等到话,终于忍不住大步过来。
伏廷转身,迎着他抬起了头。
鹰钩鼻刚要质问,看见他的脸,嫌光不够亮,走近了又看一眼,大惊失色,立即拔刀,口中一串突厥语戛然而断。
伏廷手里的刀已经先一步送了出去。
曹玉林已看明白,低低催促:“嫂嫂快走。”
就是现在,伏廷制造了一个时机。
栖迟握紧手心,起身,跑向那匹马。
伏廷看她上了马,朝曹玉林点了个头,意思是已有安排,借着双方混乱,迅速追上去。
栖迟身前扑来一个突厥兵,下一刻就被一刀解决。
伏廷刀未收,一手拽住缰绳,紧跟着翻身而上,将她一揽,直冲出了城门。
第五十五章
出古叶城近百里; 是一大片人烟稀少的荒芜之地。
日光淡薄; 风啸未停,一匹快马跑至; 匆匆勒停。
伏廷腿一跨,下了马,一手提刀; 一手将栖迟挟下来,扣着她手腕往前走。
栖迟还没站稳就被他拽了出去; 脚下急切,几乎要跟不上他的步伐,边走边看着他的后背。
他转着头; 两眼警觉地扫视左右,一言不发。
前方矗立着一片年久失修的佛塔林,塔身已然斑驳; 塔尖许多也已塌了; 脚下一路杂草丛生。
伏廷拽着她走了进去,脚步一停; 回过头,手里的刀往地上一插; 将她按着靠在一座佛塔上; 手拨正她的脸; 两眼上下扫视她:“你有没有事?可有受伤?”
从一早到现在,足足好几个时辰的奔波,栖迟早已筋疲力尽。
她靠在那里; 轻轻喘着气,摇摇头:“没有,没有伤。”
伏廷抬高她脸,迅速地又看了她两眼,确信没有受伤,从怀里摸出水囊来,用牙咬开,递到她嘴边。
栖迟顾不得饮水,刚平复了些便问:“其他人怎么办,阿婵还在他们手里,还有杜心奴,就是当初那个箜篌女,若不是她,我的名节便保不住了。”
伏廷蓦地笑一声:“名节?命都要没了你还管名节!”
栖迟怔了一怔,这才发现他一张脸紧绷,眉峰压低,似是一直忍到了现在。
她不知他是不是带着气,对着他的脸,没了声。
“你知道那些是什么人?”伏廷盯着她,声沉下去,另一只手还牢牢扣着她手腕。
栖迟低低说:“突厥军。”
他点头,一条腿压着她抵在身前,像是不让她逃一般:“你还敢不告诉我就跑来这境外?”
栖迟身前是他的胸膛,身后是佛塔,无法动弹,只能迎上他的眼:“我也想告诉你,可经商得撇清与都护府的关联,何况当时你我……”
她眼神动了动,在他脸上轻扫而过,没说出来。
彼此心知肚明。
伏廷嘴一抿。
道理他如何不懂,不懂就不会配合着遮掩了她这一个多月以来出府的事实。
可真正事到眼前,他又恨不得早知道。
他咬了咬牙:“只差一步,你可知会有什么下场?”
栖迟垂了眼,脸上发白。
直到此刻回想,她仍心有余悸。
也许能逃出来。
也许差一步,她就真没命了。
伏廷看着她低垂的眉眼,鬓边微散的发丝掩着苍白的脸,忽又后悔说了这一句。
心说吓她做什么。
突厥会在靺鞨的地界上来这一出,连他也没料到,又何况是只能以商人身份行走的她。
他把水囊抵着她唇上压一下,缓了声:“喝水。”
栖迟抬起头看他一眼,立即配合地伸出只手来托着水囊,就着他的手,启开双唇喝了两口。
伏廷扣着水囊,拇指在她下颌上一抹,抹掉了她唇边那点残余的水迹,将水囊递到自己嘴里灌了两口,去摁塞子时,才终于松开那只一直抓着她的手。
很快,他又从怀里摸出一袋干粮,递到她眼前:“吃了。”
栖迟拨开,里面是黑乎乎的肉干,她捏了一块放到嘴里,干硬无比,几乎嚼不动,似乎也并不觉得饿,摇摇头,不想再吃了。
这是军中的东西,伏廷知道对她而言是难以下咽了些,但还是又拿了一块递到她眼前:“吃完,不吃没体力赶路。”
栖迟看了看他不由分说的架势,终是抬手拿了,送到口中。
伏廷收起东西,转头拔了地上的刀,环顾四周一圈,又凝神听了下动静,快步过去牵了马来,抓着她的手就走。
栖迟艰难地咽下最后一口肉干,被他拉着,一直走到塔林深处。
隐隐有水声,伏廷松开马缰,手在马额上一按,多年战马,极通人性,跪下前蹄,俯低不嘶。
他拉着栖迟往前,拨开一人高的茅草,草下横着一条河。
“下去。”话音未落,他人已跨入河中,回头手一拉,将她拉下去。
河水略急,伏廷紧扣着栖迟蹲下,一手拄着刀,藏身水草之中。
栖迟并未听见什么动静,但知他一定是听到了什么,踩着河中的石头,半身浸水,勉强抓着他的胳膊蹲稳,被他扣得太紧,人几乎埋在他胸前。
茅草掩着光,不知多久,伏廷才稍稍松开了她。
栖迟自他胸口抬起头,喘口气:“没事了?”
“只能说暂时没事。”他盯着她的脸,将手中的刀收入腰后鞘中,没急着上去,往后退了一步,手抄着河水,抹过她的脸。
将她脸上的灰尘都洗干净了,他又抄了水,淋着她的脖子清洗了一下。
栖迟的脸和脖子都被他的手抚过,呼吸不自觉地快了些。
伏廷站了起来,拖着她的手上了岸。
大风吹着,云低压,天光似也暗了一层。
他将她拉到背风的佛塔后,蹲下去,两手抓住她衣摆,用力拧去水。
起身后,他解了腰带,将身上半湿的军服脱下,没顾上拧,先将里面一层穿着的软甲脱下,塞在她手里:“穿上。”
栖迟拿在手里时,又听他说:“就现在,歇片刻。”
她靠在塔后,解开身上的圆领袍,将软甲套上中衣,刚掩上,朝他看过去,见他已走去将马牵了回来,半湿半干的军服在身上披着,所幸脚上穿着长过半膝的胡靴,胡裤未湿。
他松了马,又拔了刀,在另一头坐下,与她离了几步的距离。
栖迟看着他,想着他到现在为止都雷厉风行的,现在又坐在另一边,也许真的是还有气未消。
可又想到他来救了自己,心里便像被什么坠着一般,沉甸甸的。
她瞄了瞄他的侧脸,心知这一次她还是理亏的,故意放软声调,唤他:“三郎?”
伏廷转头看过来。
他是故意守在这里,方便盯着外面的动静,想叫她休息片刻,没料到忽然听到这么一声,不禁盯住了她。
栖迟被他盯着,眼睛动了动,又唤:“三哥?”
伏廷嘴角一动,抿紧,快被她瞎叫得弄笑了,不知道她是在卖什么关子,手搭在膝上,故意不动声色。
栖迟也不知该说什么,想问他是否还带着气,又不想再提先前的事,一只手缓缓摸了摸胳膊。
北疆天气不似中原,气候多变,眼下大风正盛,她方才入了一下水,此刻便难免觉得冷了。
她又搓一下胳膊,轻轻说:“三郎,我冷。”
伏廷看到她这模样,不禁磨了下牙根,想骂自己。
他将刀在身边一放,说:“过来。”
栖迟起身,走过去,胳膊被他一拉,扯入怀里。
他拉开军服衣襟,紧紧裹住她。
栖迟埋在他怀间,双手环去他背后,手下摸了摸他紧窄的腰身。
他手臂钳制住她两手:“别动。”
还不想在这地方办了她。
栖迟靠着他的胸口,不再动了。
她是想确定一下是不是真的,四周只有风吹草动声,还有他隐约可闻的呼吸,可一路的奔逃下来,又好似很不真实。
下巴忽而被手一托,是伏廷抬起了她的脸。
“以后还敢吗?”
栖迟盯着他的双眼,他眼下带着一层青灰,眉骨突出,眼窝深邃,一双眸沉如点漆。她不禁问:“敢什么?”
他说:“还敢不敢再不说一声就跑出来?”
她此时分外听话,摇一下头:“不敢了。”
伏廷点头,将她扣得死紧,低头盯着她双眼:“我就是听见箜篌声才寻到你们的。”
栖迟心中一动,才知他是在回她先前的话。
她当时不知就身在城中,并没指望能有人听见声音,没想到歪打正着。
如此说来,杜心奴未必有事了。
“他们人太多,”伏廷越发托高她的脸,脸色认真:“我带的人不够,要想救其他人,就必须吸引开他们的主力,我已在他们跟前露了脸,所以现在你我才是最危险的,明白了吗?”
栖迟一瞬间就懂了,轻轻点头:“明白了。”
伏廷是早有安排,只有将大部吸引走,罗小义才能带着剩余的人去解救其他人。
否则那么多人,要从密不透风的一座城里带走很难。
突厥人既然看到了他的脸,就绝对不会错过杀他的机会。
眼下看情形,他们已经一路追过来了。
他低头看了看栖迟,手上将她揽紧。
直到此时才发觉并不是气她不告而走,只是后怕罢了。
※
睁开眼,一缕稀薄的天光在眼前。
栖迟动一下,才发现她居然就这么睡着了。
她的人却在动,身下是前行的马,不疾不徐。
伏廷在身后紧紧抱着她。
这么久过去,两个人的衣裳都已经快干透了。
“醒了?”他低头看了一眼。
“何时上的路?”她竟然一点也未察觉,大约是连日来太过疲惫了。
“夜里。”他说,一面将马勒停。
漫漫荒野,早已不知身在何处。
伏廷下了马,将她抱下来。
不用说一个字,栖迟便立即跟上他。
四周无声。
他放马在后,拉着她用脚前行。
走出很远,料想不会留下马蹄印了,才要上马前行,伏廷忽而又停住了脚步。
栖迟顿时便不敢再走。
毕竟他们已经是吸引突厥大部的靶子,这种时候,任何一点动静都叫人忌惮。
他听了片刻,拉着她,就近在一块大石后蹲下,低声说:“有人在前面。”
栖迟往前看去,远远似有一大堆人停在那里,因为没有声音,在这天色里竟然险些没被察觉。
人都坐在那里,旁边有许多辆车,似乎是在休整。
伏廷眼力好,已然看清:“那是商队。”
她眯眼细看许久,发现那些车驾都是木栏车,是装牲畜幼崽的,有些惊喜:“那是我的商队。”
是赶着牲畜先行的那一批,还担心他们没能逃脱,原来已到了这里。
伏廷闻言不禁又看了一遍,眼扫到远处有一群人守着,沉眉说:“不是休整,应是被拦截了。”
栖迟蹙了眉,顺着他视线看过去,那群人当中,有一个打头的,看来有些眼熟。
似乎是那个独眼。
他已经看出来:“人不少。”
她心沉到了底,低声说:“我本与他交易了,他现在追过来拦截,一定是突厥指使。”
伏廷心中有数:“无非是不想让北地好罢了。”
突厥针对商队,不管是出于私还是出于公,都是不愿意让北地好起来。
他们向来无所不用其极。
栖迟默不吭声。
伏廷看她一眼,问她:“想拿回来?”
她自然想,否则就不会放话一根羊毛也要带回去,可对眼前情形很清楚,轻声说:“我们只有两个人。”
他沉思一瞬,说:“可这两个人是北地的大都护和大都护夫人。”
栖迟不禁看向他。
他指一下那里:“既然是北地的东西,为何你我不能拿回来。”说完拉她一下,“走。”
第五十六章
天一点一点亮了起来。
商队连人带畜的在原地一直休整到此时; 才终于有人动了。
在胡人的看管下; 几个商队里的人自后方的木栏车里取了草料,挨个将这批牲畜幼崽饲喂了一遍。
其余的人都无声地站了起来。
不远处; 一片坡地下,两道紧贴的人影正看着那里。
“他们好似要上路了。”栖迟轻声说。
伏廷为防有险,俯下身时将她罩在了身下; 在她耳边嗯了一声。
看了眼胡人们面朝的方向,毫无疑问; 是要将商队赶回古叶城去了。
一直待到此时,他们也休整了一番,顺便将那头的情形都看清了。
商队前后左右的胡人都带了刀; 剃头,只留一条侧辫,那是靺鞨武士的装束。
说明这些胡人应当是古叶城中的靺鞨兵; 兴许是被突厥操控来做了拦截的事。
靺鞨兵虽算不上能征善战; 但对付人手不够的商队,已是绰绰有余。
伏廷坐起; 抓住栖迟的手,往她手心里塞了柄匕首; 盯着她:“就按我们方才定好的做; 怕吗?”
栖迟握着那柄匕首; 听着耳边他低沉的声音,不能说毫无畏惧,毕竟在逃出了古叶城后; 还未逃开危险。
但那些人出自她的商队,也是她的责任。
她低低说:“怕也要试试。”
伏廷看着她的侧脸,声更沉了些:“放心,你应当用不上它。”
栖迟不禁转过头,就见他自身后拿出了准备好的长弓。
他将弓握在手里,箭袋放在一侧,两眼沉着地在她脸上看了一眼:“有我在你就用不上它。”
听了这一句话,又见到他这样的架势,栖迟顿时心定了许多。
天上忽而传来一声鹰啸声,伏廷抬头看了一眼。
栖迟看他抬头,便也跟着看了一眼,问:“怎么了?”
他看了两眼,低头想了想这附近一带的地形,就连居住了哪些部族也了如指掌,又看一眼泛蓝的天,说:“再等一等。”
……
片刻后,天彻底亮起。
忽来一句胡语呼喝,商队就像是一条凝滞的长龙,拖动了沉缓的身躯。
若非胡人众多,将商队前后围得水泄不通,看起来他们真的就只是在这里休整了一宿,不像是被拦截的。
最前方,那个独眼走了出来,抹着卷曲的络腮胡须,脸上还带着惺忪的睡意,强打着精神准备领路。
正要出发,忽的,有个胡人喊了句什么。
独眼闻声,惊觉地看过去,就见远远有一人走了过来。
那是个穿着圆领袍的中原人,纵然衣袍宽大,一路走近,衣带当风,行动间也遮掩不住其身姿纤秀窈窕,何况脸上还以一块白帕子做面巾遮掩了大半,只露出了一双黑白分明的杏眼。
于是任谁都看得出来,这是个女人。
商队正要上路,却忽而冒出了个如此打扮的女人来,难免惹人奇怪,那群胡人当中有人用汉话喝了一声:“什么人!”
对方站在一丈开外,说:“点儿。”
问话的人没听懂,持刀相对。
独眼拨开人走出来,看她那身衣摆已然脏污的圆领袍,越看越熟悉,再听这声音,脸色一变:“是你!”
是栖迟。
她拢着手站在那里,对他的脸色视而不见,平静道:“点儿过路,山门开否?”
这一句,是买卖场上的黑话,所谓点儿,指的是愿出钱的主顾。
她在问:她是来谈买卖的,可愿谈上一谈。
独眼也是混迹买卖场上多年的人,汉话里就属这些话是听得最多的了,自然是听懂了,只是莫名其妙。
他看了看身后的商队,又看了看这前后左右,只见到她一个人,上下打量她,龇牙笑起来:“开了山门遇海冷,点绝!”
海冷指兵,他现在可是带着兵来的,就凭她如今孤身一人,又是个女人,居然敢空手前来,真是不要命了。
这里可不是他那间酒肆了,还能任由她猖狂得起来。
栖迟看了一眼周围的那些持兵的胡人,缓缓道:“孤草头行江,杵门子不敢收?”
意思是何不先听听她的买卖是何呢?反正她也只是孤身前来,难道他们这么多人还怕她一个女人不成?
还是说有钱赚他还不想赚?
独眼看了眼周围云里雾里的靺鞨兵,翻白的那只眼转了转,心想听一听也无妨,反正此时不必怕她了。
“开。”他回。
栖迟点头,指一下天:“至密埝,二道杵。”
独眼胡须一抖,变了脸色。
她指的是天,话里的密埝却是指北面,说的是叫他带着商队改道,送入北地,届时会给他再翻一番的报酬。
“开否?”栖迟问得很认真。
这就是她和伏廷商定好的做法。
仅凭他们二人,也许可以将商队直接抢回来,但未必能安全送入北地,毕竟他们还在吸引突厥军的路途上,无法兼顾这么一大批人和牲畜。
既然如此,不如将这群拦截的人,收为己用。
让他们放弃回古叶城,而是直接护送商队回北地。
独眼胡须抖了又抖,想骂她疯婆娘。
栖迟却抢先又说了几句,皆是暗语——
我们商号买卖大,你有数,倘若你愿做成这桩买卖,此后北地与靺鞨商号互通,两家互惠,可获长利。
我商号如此大的经营,你绝不用担心我食言,今日许诺,必然达成。
你早已说明得罪不起任何人,如此帮着突厥对付中原商号,已是与上邦作对,我是在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一连几句说完,她又问一遍:“开否?”
独眼心里盘算着,脸色数番变化。
说对钱不动心是假的,也知道这是家中原的大商号惹不起,背后的天朝上邦更是惹不起,若能安安心心做生意,长久获利那是再好不过的了,可突厥的刀已经架上脖子了,他能怎么办?
钱再重要,也比不上命。
他也回了几句——
之前就劝你们离开,是你坚持要这批货,如今还敢回来,简直找死。
你自称是这支商队东家的屋里人,倘若我抓你送去给突厥人,我便是头功,没有如此做,就是不想得罪你们,早说了商队和货都留下,赶紧滚,还能留下一命。
怨不得我,要怨就怨突厥。
旁边有个靺鞨武士用靺鞨语问了句他们在说什么,已有些不耐烦了。
独眼知道不能耽误下去了,冲着栖迟冷笑两声,也顾不得打什么暗语了,直接道:“你个娘们儿不想死就赶紧走。”
栖迟话已说清,也不打哑谜了,声冷了许多:“我不计较你出尔反尔,已是大人大量。你当我一个女人敢站在这里,真是孤身前来?你有海冷,我有冷子点,还是个海翅子。”
冷子点是官,而海翅子,是高官。
独眼大惊,转着头四下望,没看见任何人,呸了一声,只当是被她骗了,毕竟这女人的手段也见识过了,他忙嚷起胡语,叫靺鞨兵去抓她。
忽听一声破风而来的轻啸。
一支飞箭射来,斜斜插入地面,离走得最快的一个靺鞨兵的脚步只有几寸,阻断了他们的脚步。
众人骇然,仓皇四顾。
看不见对方身在何处,便不知对方有多少人。
仍有不信邪的靺鞨兵冲上来,又是一支飞箭,射在他脚边,这下再无人敢随便动弹。
栖迟不动不退,站在那里,语调平稳地说:“看到了?我在路上遇到了我朝高官,已然报官处置,方才礼遇你不愿接受,莫要后悔。”
话音刚落,一声突兀的鹰鸣自空中传来。
她的身后,一人策马而出,马蹄猎猎,踏风而至,顷刻便到了眼前,一手持缰,一手按着腰后长刀。
他跨马一横,挡在栖迟身前,居高临下地看下来:“安北都护府行辖,何人敢造次。”
饶是一群持刀的靺鞨兵,听到安北都护府几个字还是不禁后退了半步。
独眼脸都白了,翻白的眼不停转动,连带脸上卷曲的胡须也一抖一抖个不停。
海翅子,莫非就是安北都护府里的?
但见只有这一人,他还是不信。
“何以证明你就是安北大都护?”
伏廷自腰后取下那柄刀,横在眼前:“问问你们当中可有兵龄五载以上的,不认得我的人,还不认得我的刀?”
队伍中已有几个靺鞨兵连忙跪了下来。
安北都护府足以叫突厥色变,何人敢小觑。
古叶城夹在中间,边境战起时少不得有人见过他出入战场,光是靺鞨自己也曾与北地交过手,后称臣纳贡,再不敢异动,有些阅历的稍微受些提醒就认了出来。
伏廷将刀一收,自腰间取出印信,朝他们一翻。
半个字没有,跪了一地。
这下独眼也连忙跪了下来:“大、大都护,小的该死。”
伏廷将印信收起,手按在刀上,冷声说:“敢拦截我北地商队,的确该死。”
独眼抖抖索索:“大都护见谅,并非小的敢如此行事,只因不得已而为之,古叶城全城都被突厥军占了,只消我们透露半点消息,家人便要一命呜呼,不敢有人违背。”
“古叶城之事我已知晓,正是来解围的,已命斥候赶往靺鞨首府报信,必然会有援军赶至。”
这一句是实话,入城之前他已下令做了。
他拇指抵着刀鞘,铿然一声,刀出一寸,伴随着他冷肃的声音,如利刃封喉:“我朝使臣正出使靺鞨,你们是想先反叛?”
众人伏地不起,皆称不敢。
“那便照办。”他拇指一扣,刀回鞘中。
最终,还是独眼抬头,看了一眼被他挡在后方的女人,畏惧道:“实不相瞒,这笔买卖小的也动心,但就算安北都护府能解救了古叶城,眼下突厥大军就要过来了,我们只看到大都护一人,恐、恐怕抵挡不住他们,也是死路一条。”
栖迟不禁转头朝远处看了看,心提了起来,看向伏廷。
早在计划之时,他们便已猜到会有这一层,没想到真是如此。
伏廷也朝她看了一眼,收着下颚,冷冷说:“谁说我只有一人?”
独眼小心翼翼地看过去。
伏廷耳中听着四方动静,口中说:“我的人马上便至。”
刚说完,马蹄震震,当真有人而来。
栖迟循声看过去,一群跨马持弓的胡人从远处过来,尘烟弥漫,一时也看不清有多少人。
伏廷说:“这是先头胡部,大军在后,你们是要即刻上路,还是要等我大军前来?”
独眼听到,再不敢多言,忙隔着马,向栖迟行胡礼:“请夫人海涵,网开一面。”
是希望她千万别在安北都护府前告他了。
栖迟淡淡问:“那这笔买卖你便接了?”
他忙道:“接了接了。”
栖迟走出一步,对着商队最前列的人亮了一下袖中的青玉,点了个头。
商队中皆俯首,听凭安排。
伏廷看一眼远处的尘烟,心知时间不多,发话说:“快滚。”
独眼慌忙起身,招呼众人上路。
商队改了道,往北而行。
伏廷目视他们走远,立即转头朝栖迟伸手:“上来。”
栖迟将手递给他,被他拽上马背。
那群胡人的马蹄已到了跟前。
他转头冲着他们高喊了一句胡语。
那群人急急勒马,继而调转了马头,四散而去。
伏廷一夹马腹,往前疾驰。
栖迟缩在他怀间,问了句:“他们是什么人?”
他说:“住在附近的一支胡部。”
早在看到那只鹰时,他便记起了这周围居住的部族,这一支靺鞨人靠打猎为生,鹰是他们的向导。
在打马出来之前,他等着那只鹰盘旋到头顶,故意朝鹰翅射了一箭。
羽箭擦过飞鹰翅膀,激出一声突兀的鹰鸣,鹰往此处坠来,必然惹得这群人追来观望。
由此,正好冒充他的人。
栖迟明白了,心说这男人有时候也太过狡猾了。
她又问:“你方才喊的什么?”
伏廷的声音被两侧刮过的风吹着,凛冽如刀:“突厥人来了。”
他把他们吸引来,总不能置他们于险地,自然要支开他们。
远远的,似有另一股更沉更重的马蹄声踏来。
伏廷策马,故意往湿软处行,留下马蹄印,好为商队离去吸引开紧跟而至的突厥军。
马蹄声似乎就紧随着他们身后,但很快,就听不见了。
伏廷策马冲下一片坡地,勒停了,将栖迟抱下来,拉着她前行。
几乎是在跑,一直到草深处,枯树后,他停了下来,一把接住来不及收脚的她。
栖迟喘着气:“他们没追来了?”
“也许。”
伏廷打马现身前,用弓支在那里,拉着弦,做了个假象。
只要剧烈的马蹄踏过,震下压着的石块,箭离弦而出,盲目地射出去,便会叫他们以为是有人藏身在那里,必然会追去查看。
现在人没追上来,或许是奏效了。
风吹着,二人都喘息不止。
栖迟两手攀着他的胳膊,背靠在树干上,忽而弯了眼角。
伏廷盯着她:“笑什么?”
她说:“这是我做过的最有意思的买卖。”
纵使现在她没有一文钱,他也没有一个兵,竟也做成了。
伏廷看着她的脸:“真的?”
“嗯。”她眼里笑得发亮,摄人一般,喘着气,脸上的半透不透的白帕子随着呼吸一呼一吸,描摹出她的唇。
他眼神凝在她脸上,抓她的手一紧,一手扯去帕子,低头堵上去。
栖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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