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衡门之下-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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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笔笔的财富都有了出处。
  这家商号会对他的都护府如此尽心尽力,也都有了缘由。
  栖迟唇动一下,轻轻抿住。
  手下的人出卖不了她,他也未搜到什么,如果存心遮掩,也未必没有退路。
  只要,她像上次那样,再捏造一个谎话。
  但她无法再说。
  伏廷拿起那块玉:“这就是你的贴身私物是吗?”
  她沉默一瞬,点头:“是。”
  他脸色铁青:“那你何不继续骗我,这财富也是光王一并留给你的。”
  她不语。
  “能让我动用兵马,亲自搜查的,除了突厥人,就是你,”他几乎一字一顿地说:“我的夫人。”
  栖迟说:“今日我也可以不去,也可以不管那些损失,但我不想让北地有损失。”
  伏廷看着她:“没错,是我逼你了。”
  她抬眼:“我只想让你知道,我与你一样,皆是为北地好。”
  哪怕她存着私心,希望北地好了之后更有利于她,也同样是希望北地好。
  他两步走到她跟前来:“那你何不现身,直接告诉我?”
  她轻声说:“我贵为宗室,却暗中经商,有失身份。”
  “身份?”伏廷冷笑:“我又是什么出身,会介意身份?”
  别说她是暗商,就是明面上的商人,他娶了也会认了,岂会计较什么身份。
  李栖迟如此精明,又怎会想不到这一层。
  她声更轻:“让你知道了,只会叫你为难。”
  “你何不说实话?”他低头,凝视着她双眼:“你骗我,无非是你不信我。”
  她眼睫一颤,合住双唇。
  伏廷脸绷着,双眼黑沉:“连我召你都不见,甚至还防着我,我就如此不值得你信任。”
  想起当初皋兰州里,冲着他笑的女人。
  她说:只要是你伏廷,就一定能还上。
  他当时以为自己寻到了一个支持信任他的妻子,足以支撑他迈过北地的寒冬。
  就算后来知道她不是真心,至少还有这份信任在。
  却原来,连这都是假的。
  他捏住她下巴,强迫她抬起头来:“你骗我,却还想摆弄我。”
  她脸在灯火下没了血色。
  听见他冷冷的声音:“我伏廷是你能摆弄的人吗?”
  他松了手,转身大步出门。
  栖迟想也不想就追了出去,直到廊上,拉住了他的手。
  伏廷回了头:“松手。”
  她抓着他的手没放。
  伏廷伸手,来拨她的手。
  她心一沉,手指终究被他拨开。
  ……
  李砚听到风声,快步跑到主屋外时,只见到他姑姑在廊下站着。
  他走过去,看见她模样,如同看见了另外一个人,有一会儿才敢开口:“姑姑,你怎么了?”
  栖迟两眼看着前方,到此时才回神,摇了摇头。
  李砚不放心,扶住她:“姑姑脸色不好,还是先回去歇着。”
  栖迟被他扶回房中,在榻上坐下。
  李砚看到房中凌乱,委实震惊了一下,站在她身旁陪着:“姑姑可是与姑父有什么不快了,若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就与我说吧。”
  栖迟摸了摸他的脸,轻轻笑了笑:“也没什么,只是叫他知道了我最大的秘密罢了。”
  李砚一愣,继而就反应过来:“姑父知道了?”
  她点头,脸上仍然笑着,眼里却无笑意,出神般说:“若我有朝一日无法再助你,你能走下去么?”
  李砚一愣:“姑姑怎会说这种话?”
  她眼动了动,轻轻笑了笑:“是我说笑的,你莫要多想。”
  李砚松了口气,姑姑向来是教他往前看的人,何尝会说出这种话来。
  他看了看周围,心中担忧,这样的阵仗,真不知道姑父怎么样了。
  新露送了饭菜进来,看到家主只在榻上坐着,放在她眼前后,手脚麻利地去收拾,也不敢说什么。
  李砚将筷子递给栖迟:“姑姑,先吃点东西吧。”
  栖迟平静地接了过去:“都出去吧,我自己待片刻。”
  李砚看她似有回缓,放了心,叫了新露,一同离开了主屋。
  栖迟独自坐着,筷子迟迟未落下去,想起了刚才的情形。
  伏廷拨开她的手时,她说了句:我还有话说。
  他看着她,声沉冷:我已不知你对我还有几句真话。
  满腹的话,顿时无法再说半个字。
  她从未听过他那般语气,似失望至极。
  ※
  天刚蒙蒙亮,寺院山门已开。
  住持走出门,看见眼前站着的人,不禁意外,连忙合手见礼:“夫人已然回府,为何又返回寺中?”
  栖迟站在山门前,衣裙随风轻掀,身后只有一马,并无随从。
  她一夜难眠,天没亮就来了这里。
  “我记得,这寺中可以点佛灯。”
  住持道:“想必是夫人要与大都护同点了。”
  她摇头轻语:“我想为亡者点一盏,不知可否。”
  住持呼一声佛号:“自然可以,夫人请。”
  栖迟跟随他入了寺中。
  穿过大雄宝殿,入了一间佛堂,里面皆是明亮的灯火。
  门边一张桌案,上面放着笔墨纸张。
  住持拿了笔,双手递来:“请夫人写上亡者名号。”
  栖迟握笔,停在桌前,低着头许久,才在纸上下笔。
  住持见状感慨:“夫人似心有挂碍,深沉难解。”
  她写完,搁下笔:“也许吧。”
  住持又呼佛号:“挂碍不解,难见本心。”
  她笑一下:“我本心未改,一直未变。”
  住持叹息,过去接了那张纸,看到那名前缀有光王头衔,便不敢怠慢,亲手去为她贴到佛灯上。
  莲花状的佛灯点了起来,住持交到栖迟手中,合掌告退。
  栖迟捧着灯,放到诸多灯盏正中。
  她在灯前的蒲团上跪下,看着那盏灯。
  似是看到了哥哥的脸,他面色苍白地躺在榻上,对她说:以后光王府,就靠你了。
  还有阿砚。
  她的心,一点一点揪了起来。
  想起了伏廷。
  他觉得她不信他。
  昨晚在廊上,她就想告诉他,不是不信,是不敢。
  他是她最后的倚仗,她在他面前不能走错一步,不能在没到万全的时候就露底。
  但这些话,又怎能说得出口。
  说出口了,又叫他作何想。
  手里的财富是她最后的底气,甚至也是为阿砚铺路的底气,容不得半分试探,从她来北地时起,就没有回头路可走。
  火光跳动,仿佛哥哥此刻就躺在她眼前,每一句嘱托都还在耳边。
  耳中忽而又响起那句:我伏廷是你能摆弄的人吗?
  她心中一撞,眼前朦胧。
  耳边反反复复几句话缠绕,挥之不去——
  以后光王府就……靠你了。
  我知道的哥哥,我知道。
  阿砚……
  我会照顾好他的,一定会照顾好他的。
  她手撑在身前,湿了手背,低低呢喃:“哥哥,对不起,我恐怕,完成不了你的嘱托了……”
  现在,她还没得到他的心,就已身无所恃了。
  反而叫他寒了心。
  “也许是我错了,我还不知在他心中分量,我不敢,哥哥,你可听到了么?”
  “对不起,哥哥,对不起,若真那样,你莫要怪我,莫要怪我……”
  眼前一片模糊,她也不知自己在说些什么,只想让自己心安一些。
  一路走来无人可诉,只有此时此地,能叫她松懈片刻。
  在这无人的佛堂里,她只允许自己这一刻放纵,与至亲言谈。
  用只有她自己听得见的声音。
  她一遍一遍地向哥哥道歉。
  希望他能原谅自己。
  良久,直到她已看不清烛火,忽而听到一把声音:“县主?”
  她缓缓抬眼,看见门边一道模糊不清的身影。


第四十八章 
  伏廷走入军帐; 解了刀放上兵器架; 顺手将马鞭搭在刀鞘上,走到角落里的窄榻边; 倒头躺下。
  闭上眼前,他看见榻上垫的旧虎皮。
  这张皮子是他多年前猎的,已有些褪色; 枕下翻了一角在那里。
  是上次栖迟来时两个人挤在一起睡了一晚造成的,他一直没管。
  他自外而归; 一夜没睡,本想躺片刻,看到后又坐了起来。
  ……
  许久后; 罗小义从帐外进来,就看见伏廷在地图架前站着。
  他身上松松地披着军服,似刚冲洗过; 脸上颈上都带着水珠; 拿着酒袋,在往嘴里灌酒。
  罗小义不敢吱声; 知道是怎么回事。
  昨晚自那围着的制茶坊赶回城中后,他就匆匆赶去了都护府; 进去正好撞见伏廷自后院大步出来。
  当时他就看出他三哥不对; 走出来时给人那感觉; 就好似胡部草原上一头离了群的孤狼。
  除了他嫂嫂,没人能让他三哥这样了。
  伏廷早就看到他,一连灌了三口; 拧上塞子,头也不抬地问:“什么事?”
  罗小义连忙堆起笑,开口说:“昨晚三哥不是交代我去处理那些商户的事,眼下他们已被稳住了。”
  昨晚他带着几个官员去挨个给那些商户宣了都护府的文书。
  只说先前并不是要遣散那鱼形商号家的柜上,而是念在他们家将胡部买卖的事上办得迅速积极,特地招了他们去领赏的。
  好歹是把那些商户给弄安生了,顺带还敦促了一下各家手上的买卖。
  伏廷放下酒袋,随口嗯一声。
  罗小义看看他神色,干笑一声:“三哥这会儿怎么看起地图来了?”
  伏廷说:“看看她在北地的经营。”
  她是谁,罗小义心知肚明。
  他笑得更干了,喉咙里声音跟被沙子磨着似的,小声说:“那什么,我早就看出嫂嫂不是寻常女人了。”
  他已经震惊了一整夜了。
  想想以往见识过的那些鱼形商号,那一沓一沓的飞钱,全都是他嫂嫂一个人的,他真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难怪他嫂嫂从不把钱当回事,她是真有钱啊!
  伏廷听了不禁扯了下嘴角。
  的确,李栖迟,从来不是个寻常女人。
  所以他一点也不惊讶,她能有如此大的家业。
  罗小义伸头看了眼他神色,试探着说:“三哥,嫂嫂有钱也不是坏事啊,咱们也可以放心了,是不是也能将她手底下那些柜上的给放了,也免得再叫其他商户瞎想不是?”
  昨日他自那制茶坊里离开时,那些柜上的还被围在那里,他也不知道现在如何了。
  伏廷拉一下身上披着的军服,掖上衣领:“我已将人放了。”
  罗小义这才想起什么:“昨晚从都护府里出来后就不见三哥人了,莫非就是去忙这个了?”
  “嗯。”
  罗小义说:“那何不叫我去呢,三哥又何须亲自跑一趟。”
  “必须我去。”伏廷手上扣紧腰带,摸到腰间收着的那枚鱼形青玉。
  他去这趟,是为了封口。
  带着青玉过去,是有心了解商号在北地各处的经营。
  每个人都在他跟前签了生死状,制茶坊里发生的事,必须忘了。
  以后,该做什么做什么,他们只是些本分商人,利于北地民生,都护府不会为难。
  想到这里,他看向罗小义:“叫昨日调动的人马都立下军令状,半个字也不可外传。”
  罗小义一想就明白了,正色说:“是了,三哥说得对,嫂嫂如此贵重的身份,岂能被人知道经商。”
  “那是其次。”他说。
  罗小义莫名其妙:“那还能是为什么?”
  伏廷手上束着两袖,说:“她是大都护夫人,若叫人知道,会以为她所得皆是以权谋私,对她不利。”
  他将那块玉掏出来,递过去:“这块玉你拿去还给她。”
  罗小义回味着他的话,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又看看那玉,不接:“三哥连这都为嫂嫂考虑好了,分明就是没气,那你为何不自己去还?”
  伏廷冷声:“少废话,你不懂。”
  罗小义说:“哪里不懂了,我看三哥就是对嫂嫂在意的紧。”
  伏廷眼也冷了:“你想领军棍?”
  罗小义也是见不得他昨晚那模样才说的,硬着头皮说下去:“便是领军棍我也要说,你多年孤身一人,嫂嫂可算是你唯一的家人了,你在意她又有什么不对!”
  伏廷咬腮,脸上一笑:“你懂个屁!”
  不错,李栖迟的确是他唯一的家人了。
  可她的家人,只在光州。
  他将那块玉收回腰里,看一眼罗小义:“妄议上级是非,十军棍,办完事自己去领。”
  罗小义瞪圆了眼睛,眼睁睁看着他出了军帐。
  有些后悔了,没料到他真如此不近人情,是触到了他的逆鳞不成。
  伏廷出帐不久,一个近卫到了跟前,向他禀报——
  “大都护,朝中派遣了人过来,已入了瀚海府。”
  他问:“何人?”
  近卫报了名号。
  他只点了下头:“知道了。”
  ※
  山寺的佛堂里,栖迟已经站起了身。
  起身的同时她就稍稍偏了头,抬袖拭了拭眼,再转过脸来,已然恢复如常。
  终于看清来人,她上下看了一眼,没料到他竟会出现在这里。
  自皋兰州一别后,她以为永远不会再见到他了。
  崔明度穿一身湛蓝的圆领罗袍,一根玉簪束着发髻,正站在门口看着她。
  她看了几眼,语气平静地问:“崔世子因何会在这里?”
  崔明度眼定在她脸上,到此时才动了,搭手见礼,温声道:“来此是带了公务,入城前听闻县主与伏大都护近来正在寺院小住,便寻了过来,果然在此见到了县主。”
  栖迟心想可真巧,入城前偏偏要打听他们的所在。
  “小住已经结束,既然是有公务,世子该去见我夫君。”她说完,朝门外走。
  崔明度看着她到了跟前,将要自他身边走过去时,他忍不住问了句:“县主过得不好吗?”
  栖迟脚步停住,看他一眼。
  崔明度五官很清秀,面白,一身文雅清贵,与伏廷截然不同。
  伏廷英挺、硬朗,鼻挺目深,至少要比他黑一层。
  她也不知自己为何看着他却想到了那男人,淡淡说:“我过得很好,不明白世子为何有此一说。”
  崔明度看着她微红的双眼:“因为方才见你似很伤心。”
  他入寺时本没抱太大希望,却不想在这佛堂门边一眼看到了她。
  她跪在蒲团上,手撑在身前,颓然将倾,默默垂泪。
  实在太过惊诧,他才会脱口唤了那声县主。
  栖迟并不希望自己那模样落在他眼里,转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世子想多了,这里是佛寺,我不过在此悼念至亲罢了。”
  崔明度不禁朝佛堂里看一眼,那一片明晃晃的佛灯挨个放了几排,也看不清,他却有数:“县主可是在悼念光王,可否容我也祭拜一下?”
  她似是听见了什么笑话,脚下走出了门:“不用了。”
  崔明度自知当初退婚伤了光王,心有愧疚已久,如今想要弥补也没有机会,眼见着她走远,缓步跟了过去。
  山门外,台阶下,一个小沙弥牵着马缰递给栖迟。
  她接了,留心到身后的人影,回头看了一眼:“崔世子还有事?”
  崔明度自台阶上下来,眼睛看着她的马:“县主怎会一个随从也没带,就这么骑马来了?”
  她说:“这是北地,我身为大都护夫人,要如何都可以。”
  崔明度指一下远处:“我带着随从,也理应要去都护府拜访伏大都护,不如就由我护送县主回府吧。”
  她笑了一下:“最好还是免了。”
  崔明度看着她脸上那笑,低声问:“县主是否因为当初的事至今对我难以原谅,才会屡次回避?”
  栖迟看他根本就是个半熟的人,无爱无恨,更谈不上什么原谅,她不原谅的只是当初他们侯府气到了她哥哥,加重了他的伤势。
  对于这个人,根本谈不上什么怨尤。
  她说:“世子既然也记得当初的事,就该知道我已嫁做人妇,既有前尘瓜葛,更应避嫌才是。”
  崔明度犹豫了一下,说:“若只是避嫌,那我倒是放心了。”
  栖迟不禁看他一眼,直觉他语气里有别的意味,忽而就想到了他当初给她写信的事。
  “世子若要去都护府,请自便,我该走了。”
  崔明度立即退后半步:“是,县主请。”
  栖迟踩着马镫上了马,头也没回地飞驰出去。
  崔明度看着她远去的身影,不知为何又想到初见时她马场高台一掷,追随男人出来时的那惊鸿一瞥。
  每一次见她,她总会叫他意外。
  马场里是,在这佛堂里垂泪也是。
  ※
  军营里,领完十军棍的罗小义忍着疼,揉着后腰走到营帐前,就见一人一马自眼前飞快驰出去了。
  他顺着看过去,那黑亮的高头大马上的人,不是他三哥是谁。
  顺手就揪住了一个近卫:“怎么着,大都护又愿意回府去了?”
  近卫抱拳说:“大都护接到奏报,朝中派了贵人过来,自然是要回府了。”
  罗小义啧一声,心说还以为是自己的十军棍叫他三哥回心转意的呢。
  “来的是谁啊?”他顺嘴问。
  近卫答:“东都洛阳的河洛侯府世子。”
  罗小义一愣,扯到伤处,咧嘴嘶一声:“来的怎会是他。”
  ……
  伏廷一路疾驰回府。
  刚下马,一个身着常服的兵打马而至,在他面前下跪,禀报说先前派去寺院周围看守的人已经全都撤回,临走前在寺中看到了夫人。
  他问:“她为何又去寺中?”
  “不知。”
  伏廷没说什么,刚要入府,那兵又报:朝中派来的贵人也入了寺中,与夫人先后出了山门。
  他握着马鞭,想起了崔明度那个人,冷眼看过去:“你们什么都没看到。”
  那兵称是退走。
  伏廷进了府门,走到书房里,看见了栖迟。
  她在桌边站着,似在等他。
  “我知你一定会回来。”她说,听崔明度说带了公务,便知道他一定会回来。
  伏廷看着她的脸,看出她眼睛有些红,咬着牙,忍住没有询问。
  他一只手伸到腰里,掏出那枚青玉按在桌上:“还给你。”
  到最后,终究是他自己来还。
  栖迟看着那枚玉,又看了看他:“你还怪我么?”
  他说:“你为北地做的,我没理由怪。”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她伸手拿起那枚玉,轻声问:“这个还了我,那我以前的夫君,是否也能一并还我?”
  伏廷不语,想笑,却笑不出来。
  栖迟看见他的下巴,她知道他每日都仔细用小刀刮过的,今日却好似没管,微微泛了青,眼里,似也有疲惫。
  她想她可能得不到他的回答了,捏着那枚青玉,手指不自觉地用了力:“你以前说会好好与我做夫妻,是不是也不作数了?”
  伏廷低头,终于笑了一声:“是你从没想过好好与我做夫妻。”
  门外,一个仆从匆匆赶到,禀报说朝中贵人已至。
  伏廷转身走了出去。
  半道,就见到了赶来拜见的崔明度。
  “伏大都护。”他见礼。
  伏廷抱拳,回军礼:“崔世子远道而来,为何连一句口信也没有?”
  崔明度笑道:“在下只是奉圣人令要往靺鞨一趟,途径北地,圣人素来关心北地民生,在下才决心逗留几日,好回去上呈天听。”
  伏廷说:“那是崔世子有心了。”
  圣人多年不曾派人来北地,最关心的还是突厥,说素来关心北地民生,未免有些过了。
  如此冠冕堂皇的理由,他姑且信了。
  崔明度看向他身后,书房里,栖迟缓缓走了出来。
  她朝他们这里看了一眼,远看只有一张脸白寥寥的。
  崔明度看了又看,才确定她看的是面前的男人。
  伏廷头未回,却留心到了他的眼神,想起了先前来人报的事。
  李栖迟对崔明度如何,他在马场里是见识过的,不至于平白无故的捕风捉影,但崔明度对李栖迟是否一样,就未必了。


第四十九章 
  天阴沉; 压着黑云。
  都护府外; 五六个官员穿着齐整的官袍等候着。
  伏廷走出来,身后跟着崔明度。
  官员们立即上前; 向崔明度见礼,请他去瀚海府内外走一趟。
  这是伏廷的安排。
  既然崔明度说是要替圣人来察看北地民生,他自然要成全。
  仆从牵着伏廷的马过来; 他刚接了缰绳,忽听崔明度问:“伏大都护何不请清流县主同往?”
  他看过去:“崔世子希望我夫人也同往?”
  崔明度道:“只是当初在皋兰州里时常见你们夫妇同来同往; 料想你们感情很好,我才有此一说罢了。”
  他话稍沉:“原来世子如此留心我们夫妇。”
  崔明度一怔,笑了笑:“当初县主千金一掷; 在场之人无不关注,在下自然也留心了一些。”
  听这意思,似乎不带上李栖迟就不对劲了。
  伏廷眼在他身上扫过; 只当没注意到他话里的那点欲盖弥彰; 吩咐仆从:“去将夫人请来。”
  崔明度客气地搭手:“是在下失礼僭越了。”
  伏廷捏着马鞭,一言不发。
  是不是真客气; 他心里透亮。
  片刻后,栖迟自府门里走了出来。
  崔明度立时看了过去。
  她头戴帷帽; 襦裙曳地; 臂挽披帛; 看不清神情。
  他不知她是否还如在书房门口时那样白着脸。
  新露和秋霜自她身后走了过来,二人如今在大都护跟前本分非常,头也不敢抬; 过去车前将墩子放好了,又回头去扶家主来登车。
  栖迟走到伏廷跟前,停住了。
  新露和秋霜退去。
  她撩开帽纱看着他,眼朝那头的崔明度身上一瞥,低低说:“你若不想我去,可以直说,我可以不去。”
  伏廷一只手握着缰绳,又甩上马背:“我并未这么说过。”
  栖迟垂了眼,刚才在房中听到仆从来请她时,她没料到伏廷会主动开口,多问了一句,仆从说是贵人向大都护问起的,她才知道原来是崔明度开的口。
  她没再说什么,踩着墩子上了车。
  伏廷腿一抬,踩镫上了马,看一眼那头。
  崔明度果然又看着他们这里。
  他不禁瞄了眼马车,尽管他偏居北地,也知道圣人恩宠崔氏大族。
  倘若当初李栖迟真的嫁给了崔明度,她是否会将那一腔柔情都用在崔明度的身上,把所有对他说的话,也都对崔明度说一遍。
  想到此处,他嘴角一撇,握紧了手里的缰绳。
  没有倘若。
  李栖迟,已经嫁给了他。
  ……
  一行上路,先去城外看了垦荒好的大片良田,又往城中而来。
  官员们陪在一旁,一路与崔明度介绍着如今情形。
  大都护交代过,走个过场即可,他们不过也就说些大概罢了,全然就是些场面话。
  崔明度也没在意听,他坐在马上,时不时看一眼那辆马车,又看看前面马上的伏廷。
  车帘掀开了一下,他看见栖迟抓着帘布的手,又放下了帘子。
  再回到城中时,黑云更低。
  不出半个时辰,天上落起了雨。
  伏廷下令,就近避雨。
  官员们就近找了个铺子,请贵客进去避雨。
  因为下雨,铺子里客少,来了官员后就彻底清空了。
  伏廷进去后,先看了一眼墙上的鱼形商号。
  他看了一眼跟在后面进来的栖迟,她脸冲着他,收着两手在袖中。
  再到了她的铺子里,谁也没话可说。
  北地的春雨急促而干脆,说来就来,从檐上落到地上,溅起一片。
  官员们陪同着崔明度坐在一旁。
  铺中的伙计过来伺候诸位贵客,奉了茶招待。
  崔明度往耳房里看,隐约看见栖迟坐着的身影。
  他又往门口看,看见高大的男人。
  伏廷站在那里,并未进耳房。
  他又朝耳房看一眼,这一路下来,这对夫妇说过的话寥寥无几。
  尤其是栖迟,他几乎没见她怎么开口,只是默默地跟着伏廷。
  他想起佛堂里看到的那一幕,书房门口栖迟发白的脸,反反复复。
  “崔世子?”一个官员唤他。
  崔明度回了神,温文尔雅地笑了一下,过了片刻,眼睛再次朝耳房看去。
  一直到雨停,伏廷始终没进过耳房。
  众人将要离开。
  出门之际,崔明度看了眼左右,才跟伏廷说了句:“想不到北地还有如此富庶的铺子,想来还是北地的买卖通畅。”
  他方才就注意到了,这里面卖的大多是南方运来的物产,恰是北地没有的。
  若无足够的财力和人力,是很难千里迢迢运来这里供应的。
  伏廷没说什么,看了一眼从耳房里走出来的栖迟。
  他如何会知道,如此富庶铺子的主人就在眼前。
  ※
  回到都护府时,已然天色昏暗。
  新露和秋霜在车下等着,栖迟摘下帷帽递过去。
  走进府门,前院难得的开了,官员们还在。
  伏廷应该也在那里。
  她想起来这一路,他们几乎没怎么说过话。
  她沿着回廊走着,还未到后院,一名侍从快步而来,在她面前拜礼:“恭请县主移步,我家郎君有圣人口谕要传给县主。”
  她一瞬就明白过来:“你家郎君是崔世子?”
  “是。”
  圣人怎会有口谕给她,分明都不曾在意过她这个宗室。
  她左右一想,跟着侍从走了过去。
  前院廊上拐角处,一丛树长得正好,枝丫伸着。
  她走过去时,听见一声低低的唤声:“县主。”
  栖迟停了步,并未看清他人,问了句:“圣人有何口谕?”
  “对不住县主,”崔明度隔着树站着,看着她若隐若现的身影:“我知县主有心避嫌,因而不得不出此下策,只想与县主说几句话。”
  栖迟侧身对着他:“我与世子应当没有私话可说。”
  他似有些急切:“请县主容我说一句。”
  她没作声。
  崔明度眼前三两枝绿叶伸着,将她轻衣云鬓的身影半遮半掩,将将隔在了他们中间。
  他看着她的侧脸,低声道:“其实,我还未成婚。”
  栖迟垂着眼,脸上没什么变化。
  倒是想了起来,当初在皋兰州里,似乎听皋兰都督说过,他年年孤身去马场。
  她当时以为他是婚后不合,原来是还没成婚。
  “世子何必与我说这个。”
  崔明度走近一步,低声说:“县主应当知道我意思,我是想告诉县主实情,当初退婚并非我本意,我根本没有看上过他人,我自知此举不妥,与家中抗争了三个月,但……”
  但结局已经知道,不必多说了。
  栖迟语气平静无波:“那想来,便是河洛侯府看不上势衰的光王府了。”
  崔明度语气低了下去:“缘由不是一两句可以说清,我只希望县主知道,退婚并非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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