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衡门之下-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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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匹快马冲到了跟前,急急勒住。
  她还以为是自己的马车挡住了他们的去路,转头看过去,却见那几人全都下了马,朝这里走来。
  “大都护,不想在此遇见了。”说话的是个老者,络腮白须,高鼻深目,身上穿着带花纹的胡服,腰带上有玉钮装饰,向伏廷见了礼。
  他身边跟着个同样大眼高鼻的姑娘,看起来才十几岁的模样。
  刚从与他们有相似容貌的人手里逃过一劫,栖迟不免多看了他们两眼。
  都是胡人。
  她记得只有有身份的胡人,才能在腰带上系玉钮。
  伏廷眼神扫过几人:“刚到?”
  “正是。”老者回了话,又转头与罗小义打招呼。
  罗小义熟门熟路地与他们闲话了两句,笑道:“我与三哥近来太忙了,竟忘了三月已到了,今年来瀚海府议事的是你们仆固部?”
  老者跟着笑两声:“是,今年轮到我们。”
  罗小义又看向他身后的姑娘,打趣:“哟,小辛云已长这么大了。”
  姑娘腼腆地笑笑,眼睛看着伏廷,又转头,看向了马车。
  栖迟被她盯着,不知她在看什么,勾唇冲她一笑。
  那姑娘似愣了一下,接着也笑了笑,脸转开了。
  伏廷翻身上了马:“回头再叙,我先送人回府。”
  老者称是。
  随即是姑娘家的一道声音:“送大都护。”
  伏廷没回话,打马启程。
  ……
  李砚匆匆走至后院,就见他姑父刚从后院里离去,顾不上问候,便朝主屋跑去。
  一进门,见他姑姑坐在椅上,松了口气:“姑姑,可有受伤?”
  栖迟刚回来不久,重新梳洗过后,换了身衣裳,正坐在椅上,饮着手中的热茶汤。
  新露在旁道:“世子都急坏了,奴婢们报官后,还领着奴婢们在城中找了好几圈,直到官员说大都护早有安排,应当无事,叫我们放心,才总算回了府。”
  栖迟看到李砚眼下泛青,料想这两日也没睡好,安抚道:“放心吧,没事,北地不比中原安稳,你我要习惯才是。”
  李砚自然是明白的,可姑姑是他唯一的亲人,岂能不担心。
  “还好有姑父在。”他想来仍有后怕。
  栖迟想起这一路惊险,的确多亏了有伏廷,随即便想起了刚回城时的情形。
  她将茶盏放下,看向新露:“你当日可有受伤?”
  新露当时被扯下车,摔伤了一处,养了两日已好多了,摇头道:“没有护好家主已是该死,哪里值得家主惦念。”
  “莫要胡说。”栖迟轻斥一句:“他们是有备而来,本也避无可避。”
  新露知道她向来不轻看手下,心中愈发有愧,转头与旁边的秋霜对视一眼,彼此都心有余悸,倘若家主出什么事,那真是天要塌下来了。
  栖迟将秋霜唤到跟前,细细嘱咐了几句。
  她来时从光州也带了些人手过来,吩咐秋霜安排下去,将那些人都用起来,顺便再叫名下铺子都招揽一些护院。
  自成婚之后,她忙于操持光王府,便再没亲自外出经商过,只在幕后摆布。
  如今又亲自料理北地生意,竟然开头就遇上了突厥这棘手的麻烦。
  ※
  伏廷一夜未归。
  栖迟早上醒来时才发现。
  昨日他送她回府后离去,便一直没回来。
  大约是为了叫她好休息,到现在了也没见新露秋霜进来唤她起身。
  她翻个身,趴在枕上,手指绕着发丝,理着头绪,想着先前对买卖上的事,是否还有哪里没有安排到。
  忽然瞥见一双男人的双腿,眼看过去,发现伏廷已回来了,刚走到床前。
  “去见昨日那个老者了?”她问。
  “嗯。”他眼在她身上扫了过去,转身自架上取了自己的军服来换。
  “就他一个?”
  伏廷看她一眼:“那是仆固部的首领。”
  她有些想笑,男人与女人有时说话的点根本不在一处,她问是不是只见了一人,他却在说那老者很重要。
  仆固部她有所耳闻,据说是北地铁勒九姓之一,擅长骑射,曾归属于突厥的一支,后来归降天家,成了安北都护府辖下的一部。
  难怪昨日见那老者有些身份,原来是一位首领。
  伏廷动手换着身上的军服,系上腰带时说:“随我出去。”
  栖迟知道肯定是要见一见他们了,赤脚下床,走到妆奁前跪坐下来,手指拉出一层抽屉,回头看他:“帮我选一支?”
  伏廷看着她素薄中衣裹着的身体,双臂柔伸,半露后颈,对着他,带着刚醒来的一身慵懒。
  他没看那抽屉,只看着她:“随意。”
  她闻声转头,没看见他眼神,他已先一步出门去了。
  新露和秋霜早等在门口,一见大都护出门,连忙进来伺候家主梳洗理妆。
  伏廷也没走远,就在廊下等着,手里拿着酒袋。
  喝了两口提了个神,见到栖迟过来,便拧上了,眼看到她发上,她绾好的头发乌黑地盘着,最后什么也没簪。
  他心想难道是因为自己没替她选。
  栖迟走到他跟前,忽然听见一阵笑声,循声看去,后面园中,罗小义和昨日见过的老者、姑娘在一处,手里都拿着弓。
  “他们在做什么?”她问。
  “射雪。”伏廷指了下树顶:“要把枝头残雪射下来,仆固部的玩法。”
  她看他一眼:“还是头一次见你开府迎客。”
  伏廷说:“仆固部不同,自突厥中归顺,对都护府多有功勋,在八府十四州的胡民中地位很高。”
  言下之意是他很重视。
  说话间,那姑娘已拿着弓走了过来,一手按怀,向伏廷见了胡礼:“大都护可要来一场?”
  “不了。”伏廷直接拒绝了。
  姑娘似没话说了,拎着弓站着,正好罗小义领着那老者来了。
  伏廷让开一步:“这是夫人。”
  老者立即见礼:“仆固京见过夫人。”说完又拉过旁边的姑娘,“这是我孙女仆固辛云。”
  姑娘跟着见了个礼,抬眼看了看栖迟。
  罗小义怕栖迟不知道,笑着道:“嫂嫂,每年三月都有各胡部推举首领来瀚海府议事,今年来的是仆固部,这位正是首领。”
  栖迟点头,难怪昨日听他说三月到了。
  正说着,李砚过来了,罗小义一眼看见,笑着朝他招手:“世子来的正好,正要教你习武,来一起耍上一回。”
  李砚不明所以地被他拉进了园中。
  几人又新开局,罗小义先教李砚玩这个的诀窍。
  为了防止伤人,玩这个用的是木箭,因而不太好射。
  仆固京却不玩了,请了伏廷去一旁说话。
  栖迟缓步进了园中,站在树下看着。
  三月在中原已经是盛春,四月便芳菲尽了,在北地却只能看到个春日的影子 。
  园中开阔,种着北地的树,都是坚实糙厚的,不过刚绿了一寸,枝头还有未化尽的一点残雪,成了他们眼下最后一点乐趣。
  伏廷和仆固京说着话走远了,仆固辛云找了个地方坐了,看似在休息,脸却朝着他们的方向,远远看着,手里的弓再没拉开过。
  女人似有天生的直觉,第一眼见到这姑娘时,栖迟便觉得她对伏廷不一般。
  与箜篌女杜心奴不同,这感觉,不是攀附。
  她默默看了片刻,移开眼去看李砚。
  李砚终于拉开弓射出一次,木箭打在她身旁的树梢上,梢头残雪一振,落到了她身上。
  她脸上遇凉,思绪一顿,笑着抬手拂去。
  李砚见她笑了,也跟着高兴起来,对罗小义道:“小义叔再教我射一箭。”
  罗小义奇道:“怎么忽然来劲了?”
  李砚说:“姑姑此番受惊而归,可算展了眉,我想叫她高兴。”
  罗小义啧一声,想不到这小子竟比个闺女还贴心:“成,你去把木箭捡回来,我去给你找把好弓。”
  说完匆匆走上回廊,却见他三哥已谈话回来了,正在柱旁站着,眼看着园中。
  罗小义顺着看一眼,看到了他嫂嫂的笑脸,凑近打趣:“三哥看什么呢,叫你玩儿又不玩儿?”
  伏廷忽然伸手:“弓给我。”
  栖迟帮李砚将那支木箭捡了,忽而头顶落下一阵雪屑。
  她一边用手抚一边躲开,抬头去看那树,枝头犹自震颤不止,接着又是一颤,雪屑落在她脸上,又痒又凉。
  她笑起来,还以为又是李砚,却见他已到了身旁,也在拍着身上雪花。
  “姑姑,好多日不下雪了,就又像下雪了一样。”他跟着笑。
  栖迟没来得及说话,左右头顶枝头皆颤,雪花纷扬而落,她走开几步,以手遮了眼回望,簌簌扬扬的一阵雪落如雨。
  她觉得不可思议,脸上笑还没退去,看到地上击枝而落的几支木箭,手拉着领口转过头,除了仆固辛云朝这里张望着,便是廊上站着的罗小义。
  还以为是他故意弄的,她才收敛了笑。
  罗小义看着那头嫂嫂的笑,也跟着笑了一阵,转过头,就见他三哥自树后走了回来,将弓抛给了他。
  “三哥已多少年不耍这些小把戏了,今日难得好兴致。”
  伏廷回望一眼,笑了下,什么也没说。


第三十七章 
  李砚去廊上问罗小义要弓了。
  栖迟走离树下; 想起像这样对着雪玩闹; 似乎都是小时候干的事了。
  光州很少下雪,即便下了也很小; 记忆里她跟着哥哥一起玩过几次雪。每一次都是哥哥动手,她在旁站着,只因哥哥不让; 怕她冻伤手。
  她摊开手心,里面还残留着几点雪屑; 以手指拂去,暗暗想:多少年了,她早已不是当初那个还有哥哥宠着的小姑娘了。
  不知不觉站定; 才发现园中只剩下了她和坐在一边的仆固辛云。
  两人离了只有几步远,仆固辛云拿着弓起了身,不能再在她面前坐着; 否则便是失礼了。
  栖迟冲她笑一下。
  她站在那里; 如初见时一样,也回了一笑。
  好一会儿; 她看了眼方才那阵落雪的树,开口说:“看夫人方才见落雪高兴; 我也愿为夫人射上几回; 不知夫人高兴后; 可愿与我说上几句话。”
  栖迟闻言好笑:“何出此言?”
  仆固辛云拉扯着手里的弓弦:“听祖父说夫人是皇族出身,尊贵的县主,不敢冒犯。”
  她这才知道这姑娘为何方才一直坐着; 却不接近,淡笑说:“即便出身皇族,我也是常人,不需如此拘礼,你想说什么便说吧。”
  仆固辛云一双眼掀起看她,又敛下,好几次,才开口:“夫人为何到如今才来?”
  栖迟没想到她会问这个,看着她泛圆的双颊,还没长开的模样,如同看一个孩子:“有些缘由,倒是你,为何会问这个?”
  “只因……”她似是思索了一下,才说:“我想不出有谁嫁了大都护,还会舍得远离他。”
  栖迟心中动了动:“你是这么想的?”
  仆固辛云愣住,才赶紧回:“大都护是北地的英雄,是北地女子心中的情郎,我才会如此推断的。”
  语气急切,如同解释。
  “是么?”栖迟轻笑着挑起眉:“我竟不知,他还是北地女子心中的情郎。”
  仆固辛云以为她不信,竟还解释了一番:“北地不似中原,中原女子喜爱的是文人墨客,北地女子只爱那等英武善战的勇士,便是如大都护这般的。”
  栖迟点头,眼看向她:“那你呢?”
  仆固辛云一愣:“我什么?”
  随即才反应过来,低低说:“大都护无人可配得上,我想都不敢想。”
  栖迟忽然就想起了曹玉林当初说过的话,也是说想不出谁能配得上伏廷。
  她当时没在意,如今再听到一个人说起,才算真正听进了耳里。
  她一张脸上似笑非笑:“我敢想,而且,这无人能配的北地情郎,如今已是我夫君了。”
  仆固辛云被她一句话说住,手上越发不自觉地拉扯着弓弦,绷着脸不说话。
  到底年纪小,她已回味过来自己话说得不周全。
  说无人能配得上大都护,岂不是把眼前这个夫人也说进去了?
  但这夫人一句话便让她哑口无言了。
  “你还有别的要与我说么?”栖迟看着她。
  她摇摇头,因为已瞧见有人过来,退开一步,装作先前什么都没说过的模样。
  李砚已走回来了,手里拿着张新弓:“姑姑可还要玩下去?”
  栖迟摇头:“不了,我先回去了。”
  李砚还有些可惜:“刚问小义叔那儿找清诀窍呢。”
  栖迟笑笑:“你们玩就好。”
  她走上回廊,停在柱旁时,手指撩起耳边鬓发,想着自己方才所言,竟觉有些好笑。
  是没想到自己会和一个孩子说这些话。
  那不过就是个小姑娘罢了,却不是个随意用钱就能打发了的杜心奴。
  她看得出来,那小姑娘的谦卑只有对着伏廷,对她却没有。
  或许,她只是一个有身份的,抢了北地情郎的中原女人。
  ※
  临晚,府中设宴招待来客。
  新露进了房中,栖迟正坐着,在对一本新账。
  她知道家主是趁大都护不在才有机会看一看账本,等了片刻才问:“家主可要赴宴?大都护正要于前厅宴请仆固部首领。”
  栖迟合上账本,点头:“去。”
  大都护府还有夫人在主事,岂能不去。
  新露正要为她更衣,她想起了园中那稚嫩的小姑娘,笑了笑,又说:“妆也再描一遍吧。”
  ……
  伏廷走入厅中,仆从们已经将宴席备好。
  各人分坐,仆固京跟在他后面进来,在下方左首坐了。
  菜一道道送至各人案前,仆固京看见那些菜品精致,惊讶地抚了把胡须,口中感慨:“上一次来已是几年前,记得府上还很简朴,大都护为北地苦了多年,如今府上却是好转多了。”
  仆固辛云在祖父身旁落座,小声说:“谢大都护慷慨。”
  她以为是大都护看重他们,因而才如此破费。
  伏廷走去上首坐了,拿着块布巾擦着手,说:“要谢便谢夫人,府上皆是她料理的。”
  罗小义在对面作陪,笑道:“那是,嫂嫂可是三哥身后的大功臣。”
  仆固辛云悄悄看一眼伏廷,他脸上神情如常,似是默认了这话。
  仆固京愈发感慨了:“想不到大都护夫人如此会当家,困境未过,竟然能将这府上操持成这般。”
  伏廷闻言嘴一动,险些要笑,他怕是误会了,这可不是李栖迟省出来的。
  仆固京忽而想到什么,转头看了眼自己的孙女,眼都笑弯了,额上挤出好几道皱纹来:“还好当初不是这傻丫头入了府,否则可真没这本事。”
  罗小义跟着笑起来,甚至一手拍了下桌:“是了,我记起来了,当初你还说要将小辛云许给三哥呢,那时候她才多大呀,这么高?”他伸手在旁边比划了一下。
  仆固辛云垂着头,脸上泛着红,一声不吭。
  罗小义看她这模样,故意逗她:“小辛云还害羞了,你那时候只是个孩子,大家都没当真的,三哥还能真娶个娃娃不成?”
  她皱着眉抬起头,嗫嚅一句:“谁小孩子了。”
  罗小义忙摆手:“好好好,你长大了。”
  话虽如此,却是笑得更厉害了,一面看了看他三哥。
  伏廷两手松解着袖口,听着他们笑,仿佛在听别人的事。
  罗小义也不意外,那毕竟都是好几年前的事了,料想他三哥都已忘了。
  当初他们杀突厥时,在仆固部中停留过一阵子,仆固京见伏廷作战骁勇,便想将宝贝孙女许给他。
  不过仆固辛云当时还小,大家只当个玩笑听听,伏廷心里也只有战事,根本没放在心上。
  之后战事平定,没过两年,圣人便指了婚。
  这事自然就无人再提了,若非仆固京今日说起,谁也记不起来了。
  仆固京笑说几句,见孙女都有些气恼模样了,慈爱地抚了抚她头,才想起来问:“对了,说到此时,怎还未见到夫人?”
  话音未毕,门口立了两名侍女,毕恭毕敬,谨守仪态,是他们胡部中少见的中原贵族仪范。
  随之便见那位拜见过的夫人自门外走入,落落一身清贵,颔首轻轻说了句:“久等。”
  伏廷抬眼看去,栖迟已朝他走来。
  她身上衣裙曳地,轻束高腰,鬓发高绾,在他身旁落座后,长长的眼睫掀起,才抬起那双黑白分明的眼。
  他看了两眼,才说:“开席。”
  栖迟其实早已到了,至门口时,刚好听到那句玩笑,于是便叫左右不要出声,听了个完整。
  她没看仆固辛云,心里却在想:难怪会对伏廷不一般了,原来有这层渊源。
  仆固辛云却正在看她。
  如她这般年纪,正是在意外表的时候。栖迟白面无暇,飞眉妙目,身骨匀停地走进来,身上是她这般年纪所没有的风情。
  她不得不承认,这位夫人生了副好皮囊。
  大都护一身英伟,多了这么个娇柔的女人在侧,她垂了眼,不再看了。
  仆固京却是没有吝啬赞美,先夸了夫人貌比天仙,又夸了一通夫人持家的能力,才动了筷。
  栖迟笑笑说:“夫君放心将家交给我,我才敢随意摆弄的。”
  仆固京笑道:“大都护与夫人恩爱非常,是好事。”
  她看一眼身旁,伏廷黑沉的眼也看了过来,视线对触,又移开。
  ……
  席至中途,说起了正事。
  栖迟拿着筷子,碍于场合,不好与伏廷说什么,便只能听着他们说。
  仆固京此番入府,是带了要事来的。
  北地各胡部都是游牧民族,牛羊便是牧民的民生大计。
  今年冬日大雪冰封,却未必是坏事,春后草场必然茂盛,各部首领看准了时机,想入手一批好的牲畜幼崽扩充各部牧场,推举了仆固京入瀚海府来向大都护禀明。
  但胡部众多,需要的也不是个小数目,一时间很难寻到合适的渠道买入,何况北地遭灾数年,至今才有回复迹象,他们也要考虑价钱。
  她这才知道伏廷先前一夜未归是在忙什么。
  罗小义在中间打趣:“已经议了一整日了,三哥自有计较,先安心用饭吧,可还有女眷在呢。”
  仆固京便不提了,笑着举起酒盏,敬向栖迟:“是我无趣了,夫人隆冬刚至,应当敬一杯,这是仆固部的敬意。”
  栖迟本是想婉拒的,听到最后一句,便不得不举起杯了。
  伏廷看她小口抿了一口,低低说:“你会后悔。”
  她一怔,轻声问:“为何?”
  话音刚落,就听仆固京道:“夫人,既然饮了便是接了我部祝福,需一杯饮完才算得了全部祝福,如此不吉。”
  她蹙眉,才知伏廷为何会这么说,心想早知还不如直言不会饮酒了。
  罗小义在下方笑:“嫂嫂只能喝了,三哥也不能给你代的。”
  伏廷一只手搭在案上,看着她,嘴角抿了抿。
  知道她是不会饮酒的,早知便提醒一句仆固京了,不是所有女子都如胡女般善饮的。
  栖迟只好承了:“那好,我便受了仆固部的盛情了。”
  说罢低头,就着酒盏将酒饮尽了。
  仆固京顿时笑出声来:“夫人原来如此豪爽。”
  他甚至还想再敬一盏了,手已拿到酒壶,忽而瞄见上方大都护的眼神,便笑着作罢了。
  北地的酒都是烈的,栖迟一次饮下这么多,很快就有些醉意了。
  但她还要端着仪态,坐得很端正,即便如此,也渐渐疲乏上涌。
  伏廷再看过去时,就见她脸颊微红,已是微醺之态,眼都垂了下来,竟想笑了。
  眼见她身歪了一下,他手自案下一伸,撑住了她腰。
  栖迟腰上一沉,回了神,看他一眼。
  他低低说:“回吧。”
  她点头,知道不再撑下去了,否则便要失态了,提神唤了一声:“新露。”
  新露和秋霜进来,扶她起身。
  仆固辛云看着栖迟自案下走去,仍是端庄仪态,再看伏廷,却见他眼神一直盯在她身上。
  不知是不是看错了,那如狼如鹰的男人眼里,竟有了一丝柔情。


第三十八章 
  宴散时; 已是深夜。
  伏廷自厅中出来; 身后跟着罗小义。
  “三哥,胡部的事你有计较了?”
  他点头。
  罗小义朝跟出门来的仆固京笑道:“我便说三哥已有计较了; 仆固首领可以安心了,只要是北地民生的事,三哥不会不管的。”
  仆固京连忙道谢。
  罗小义瞅见他身后的仆固辛云眼睛还朝这边望着; 打趣说:“小辛云看什么呢,快随你祖父去歇着吧。”
  仆固辛云被他说得头低了一下; 再抬起来,眼前已没了大都护的身影了。
  ……
  伏廷走进主屋。
  房内还亮着灯,他以为栖迟还没睡; 进了门,扫到床上,却见她已躺下; 一手抽下腰带; 轻按在桌上。
  走到床边,见她侧躺着; 呼吸轻匀,双颊微红; 一幅醉态。
  他伸手一拨; 领口里; 她颈上被突厥女铁钩抵出的几个血点已退了。
  大约是觉得被打搅了,她轻轻动了一下。
  伏廷咧嘴,松了手; 转身去洗漱。
  栖迟饮了酒后不舒服,被新露秋霜伺候着回房后就歇了。
  忽而悠悠醒转,是因为口渴,她眼未睁开,先唤了一声:“新露,水。”
  床前几声脚步响,一只手抬起她颈后,唇边挨上茶盏,她抿了两口,睁开了眼,看见男人坐在床沿的身影。
  伏廷转头去放茶盏,手臂被扯住了。
  “松手。”他回头说。
  栖迟醉了,也分不清是真是幻,才伸手拉了一下,听见他说松手便皱了眉,忽而起身下床,往他面前而来。
  伏廷看她眼里迷蒙,没睡醒的模样,显然是酒还未醒,果然下一刻她就踉跄了一步。
  他一只手还捏着茶盏,另一手挟住她:“你干什么?”
  她手臂勾住他脖子,似没听见他问话:“凭什么叫我松手?”
  伏廷好笑,人各有各的醉态,李栖迟的醉态,他却是第一回 见。
  他干脆手臂一收,几乎是将她半抱半拖地带到了桌边,才将那只茶盏放下了。
  栖迟腰抵在桌沿,人被他手臂抱着,勾紧他脖子,不依不饶:“凭什么叫我松手,就因为那个小姑娘?”
  伏廷一顿,才知道她在说谁:“你说小辛云?”
  她醉颜上眉心细蹙:“你唤她什么?”
  他盯着她脸颊上的飞红,低头贴近:“你在意?”
  栖迟双眼眯起,如在思索,许久,轻轻摇头,松了勾他的手。
  伏廷眼神一沉,双臂扣住她往上一托,抵在桌上,沉声问:“你在不在意?”
  栖迟人已坐到桌上,腿几乎要缠到他腰,下意识地又勾住他。男人托着她,用身体抵住她,她觉得被桎梏住了,抬着尖尖的下颌说:“她不好打发。”
  伏廷眼神更沉。
  她只在意好不好打发。
  栖迟眼里,男人的脸始终朦胧,她又犯困了,推他一下:“你压我好紧。”
  伏廷紧贴着她,两腮咬紧,嗅着她身上若有若无的酒气。
  下一刻,勾在脖子上的手臂忽的一松,她眼已闭上,头歪在一边,又睡着了。
  他抱着她软软的身躯,两腮松开,自顾自扯了扯嘴角。
  她并不在意。
  ※
  一醉之后,再醒却好像什么也记不得了。
  栖迟站在窗边,望着窗外淡淡的春阳,手指轻揉着额角,总觉得自己遗忘了什么。
  只有个模糊的印象,好似伏廷把她整个人都抵上桌了。
  她回头看一眼那张桌子,想着那场景,不禁有些耳热。
  “家主。”秋霜走过来,贴在她耳边一阵低语。
  栖迟听完,有些诧异:“当真?”
  秋霜点头,自袖中取出一份书函:“奴婢今日出府去铺子上听说的,这是都护府的官方文书。”
  栖迟接过来。
  昨晚宴席间听仆固京说了胡部眼下需要大批牲畜幼崽,却又买卖无门,不想今日都护府竟下令开放让私商来做了。
  北地没有足够的幼崽,但天下之大,其他地方还有,甚至境外也有,有私商介入,各地流通,便会快多了。
  那男人可比她想的要心思活络多了,当机立断就用上了私商。
  她打开书函,是都护府请辖下各大商号东家出面议价的文书。
  下面加盖了都护府的府印,是伏廷亲手批的。
  秋霜小声道:“家主不便出面,反正对外说的也是东家不在北地,此事要么还是算了。”
  栖迟想了想:“这不是笔小买卖,接了大有利在。何况都护府邀人议价,是为了稳住价,照拂各胡部,事关北地民生,不能算了。”
  秋霜明白了,私商接了这样的生意,若无监管,必然是各家各价,水涨船高,各胡部必然吃不消,都护府才会提前将价议好。
  看来家主是想用手上的商号来帮着稳住价了。
  “那便还是派个柜上的出面吧。”
  栖迟将书函交给她,点头:“老规矩办吧。”
  秋霜应下。
  “对了,”栖迟又问了句:“今日他何时走的?”
  秋霜道:“大都护天未亮便起了,定是为了此事,眼下带着仆固部去了军中,料想待商户们来了便回了。”
  栖迟心想,那仆固辛云定然也跟着了。
  ……
  都护府大门敞开。
  一行人自军中返回。
  “三哥可真够有魄力的,怎敢用私商,你早前不是还说商人重利?”罗小义从马背上跃下,看着他三哥直感慨。
  伏廷刚下马,丢开马缰:“既是为民生,有什么不能用的,我用的就是他们重利。”
  罗小义啧一声,往府里看:“料想人都该到了。”
  他想都护府召唤,商户们岂敢拖延。
  城内外,但凡附近商号,能接到书函的皆是有能力接手大买卖的铺子,本也人数有限,自然是随招随来。
  只要稳住了这些大头,其余北地各处商户想做这买卖,也必须要遵守定下的规则,也就不用忧心了。
  伏廷正要进府门,忽听马嘶一声,回过头,就见仆固辛云手怯怯地自他马背上缩了回来。
  十来岁的小姑娘,绑着胡辫,穿着带花纹的胡衣,看起来也只比他的马高出一点,但凡他的马抬个蹄,可能就要伤人了。
  他提醒一句:“别乱碰,除了我和夫人,没人能碰它。”
  说完进了门。
  仆固辛云愣住,可他说得自然而然,她并未听错。
  ……
  前院开园,露天设座,作为议事之所。
  十来个商户被引着走入园中,按序落座。
  各门皆有兵士把守,众人难免惴惴,谁也不敢多言。
  栖迟立在假山后,朝那里看着。
  秋霜跟在她身后,小声说:“只请了这些人来,那些商号虽也是富户,但只做北地本地买卖,不似家主各地铺展,论财力物力,都比不上家主。”
  栖迟轻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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