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衡门之下-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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栖迟看了眼头顶日头,不好多耽误,说:“叫他自己谈,我在旁听个片刻便走。”
秋霜称是,返回铺中。
耳房里,竖起屏风。
栖迟在后面坐下,听着柜上的将人引入,一言一语地谈论起来。
听口音,对方不似汉商,隔着屏风看了个大概,似乎就是刚才进门的那几个胡人。
只几句,她便觉得对方不是真心要做生意,说得天花乱坠的,却皆是空话虚言,买卖列了一堆,却不说详细。
还未谈成,先许了一堆不切实际的好处,又叫柜上的派车送他们出城。
她觉得不对,起身说:“回吧。”
新露和秋霜一左一右,自后面开了门,随她出去。
到了外面,她登上车,才捏着门帘,对秋霜低低吩咐:“叫柜上的不必谈了,那几个不像正经商户。”
秋霜闻言点头,回去传话。
栖迟叫新露登车,不管对方是什么人,先避开总是对的。
新露还未上来,嘴里一声惊呼,竟被谁扯了下去。
忽而人声杂乱,马车毫无预兆地驶出。
栖迟在车厢内猛地晃一下,勉强坐正,就见门帘被人揭开。
先前那个撞过她的胡人就蹲在车门边,一只手摘去头上绒帽,在脸上抹了抹,嘴边泛黑的胡须被抹掉后,竟露出了一张女人的脸,正冲着她冷笑。
另一只手勾着门帘。
之所以是勾,是因为那只手里拿着一柄铁钩。
※
日头斜移一寸。
枯草乱石之间,一群人静静蛰伏。
“三哥,既已收到消息,为何不在城中设防?”罗小义趴在地上,悄悄看向身旁。
看到奏报时他就想问了。
伏廷身半蹲,藏身石后,缠着袖上的束带,低语:“这几个你不是没交过手,应当有数。”
罗小义闭上了嘴。
那几个不是一般的探子,应当是突厥特地培养的精锐。
眼看开春,北地民生恢复有望,突厥到底还是按捺不住了。
伏廷故意没在城中走漏风声,而是在这里伏击,就是防着再让他们有可逃之机。
远远的,有马车驶来。
众人瞬间凛神,无声无息,四周只余风吹草动轻响。
忽然,那车停了。
驾车处坐着个帽檐低压的人,跳下车来,人高马大,一看就是胡人。
门帘掀开,两三个胡人接连跃下。
最后一个出来的是个女人。
罗小义握紧了手中的刀,认了出来,那个天杀的突厥女。
他冷笑,轻轻说:可算叫老子等到你了。
下一刻,那突厥女从车里又扯了一个人下来。
罗小义悚然一惊,转头:“三……”
一只手死死按住了他。
伏廷按着他,眼盯着那里,牙关不自觉咬紧。
栖迟被那个突厥女扯着胳膊,头上帷帽被她一钩子揭去,迎风立在那里。
她为何会在这里?
……
栖迟冷静地站着,瞥一眼抓着她的女人。
宽阔的前额,鼻似鹰钩,两颊高颧。
在看见那柄铁钩时,她就知道这女人是谁。
罗小义曾给她做过比划,那个使一柄铁钩,伤了伏廷的突厥女。
又想起伏廷曾在议事时说过,要谨防先前那几个探子只是打头的,不想被他说中了。
那突厥女牢牢抓着她,防着她跑,铁钩就对着她腰,一面警觉四顾,与其余的人说着突厥语。
只片刻功夫,就又有两个人骑着快马自城中方向而来,下了马后聚拢过来。
很快,又是一个。
栖迟才明白,他们是在等人聚齐。
直到她身上已被风吹冷,眼前已然聚集了六七人。
突厥女用力扯一下栖迟,说了句什么。
所有人同时看向她。
栖迟发现此女似是头目一般,其余都是男人,却都听她一个人说话。
突厥女说的是:这就是从上次那个端了我们人的铺子里捉来的。
她眼见着栖迟进的耳房,倒是不信中原女子有能经商的,只当她是那间商户的家眷。
既然端了他们的人,岂能好过,今日去那间铺子,就是冲着报复去的。
栖迟听不懂突厥语,只觉得她话是冲着自己说的。
那突厥女说完,用铁钩勾出了她腰里的钱袋,往一人手里扔过去,伸出另一只手来摸她腰间其他东西,没摸到,又用铁钩抵住她手腕,伸入她袖中去摸。
栖迟袖中藏着随身携带的鱼形青玉,是她作为商号东家的信物,向来不轻易示人。
她暗中经商不以真身示人,只靠此作为凭据,是极其重要的。
突厥女搜了过去,以为是块名贵的玉石,得意一笑,揣进自己怀里。
栖迟蹙眉,看他们已开始瓜分她财物,可能是准备走了。
他们要走,她恐怕很难全身而退。
果然,那突厥女再看过来,眼神里已多了些狠意。
甚至左右的男人都露出笑来。
她拎拎神,朗声问:“可有能传话的,问她,要多少钱可将我放了。”
她知道这突厥女是当她做商户挟持来的,不管他们动不动心,能拖一刻是一刻。
无人应答,只有人笑。
忽有道声音传过来,说了句突厥语。
栖迟心中一震,转头看出去。
是伏廷的声音。
她听出来了,却不见他踪影,也不知是从何处发出来的,似离了段距离。
左右皆惊,顿时按腰,围住四周防范。
突厥女一把扣住栖迟,铁钩抵到她颈边,一双眼来回扫视,嘴里吼了一句。
伏廷的声音紧跟其后回一句,冷得似刀。
声音来源却像是换了个方向,听不出所在。
越是如此,越是叫人忌惮,仿佛他随时都会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一般。
栖迟不知他们说了什么,只觉得突厥女抓她更紧了,脚步在动,仿若想逃,铁钩抵得更近。
她不得不被迫昂起头。
伏廷又是一句传来,声音沉静,简短有力,毫无波澜。
栖迟听着那突厥女的呼吸,一下又一下。
接着突厥女忽而松了铁钩,用力拉她上车。
车又驶出时,她才明白,这突厥女是要带着她继续潜逃了。
※
入夜时,栖迟被拽下车。
头顶有月,惨白的一片月光。
她被按着坐在树下,那突厥女始终亲自守着她,大约以为她娇弱,倒是没给她捆手捆脚。
那几个男人影子一样聚过来,听突厥女低低说了一句,又全散去。
只剩下她与突厥女二人,在这月色里相对。
她暗暗思索着,到现在没再听见过伏廷的声音,竟要怀疑先前所闻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就算如此,新露和秋霜应当也及时去找人了,只要她能拖延住,便多出一分胜算。
月影拖曳,渐渐转淡。
即使很冷,突厥女也没生火,应当是怕引来追兵。
她坐在栖迟对面,铁钩不偏不倚,钩尖对着她脚踝。
栖迟撑着精神,等着她睡去。
但见她如此防范,恐怕一动也会引来她下手,只能耐心等着时机。
不知多久,她两脚都已僵住,悄悄看一眼头顶,月色已经隐去了。
也许再过两个时辰天就要亮了。
她暗暗想:府中也许已经乱作一团了,阿砚必然担心坏了。
忽的身前人影一动。
突厥女拔地而起。
她一惊,看着那身影。
突厥女扯着她起来,左右走了几步,口中低低说了句什么,如同低骂。
栖迟忽而想起来,之前出去的那几个男人,到现在一个也没回来。
骂完了,突厥女又低吼一声,如同发狂一般。
栖迟颈上一凉,又被她手中铁钩抵住了,只听见她又急又快地说了几句,铁钩在颈边比了又比。
好几次,栖迟怀疑她下一刻便要钩下去,不知为何,她却又忍住了。
“你是他什么人?”忽来一句,突厥女威胁着她问。
栖迟才发现她是会说汉话的。
她不露声色,有一会儿才回:“哪个他?”
“姓伏的!”
“我不认识什么姓伏的,”她低低说:“我只不过一介商户罢了。”
突厥女咬牙切齿:“最好是真的,若非见你还有点用……”她冷笑一声,没说下去。
栖迟说:“我自然有用,北地正兴民生,扶持商户,我家缠万贯,颇受重视。你若杀了我,只会叫如我等这般富户愈发贴近安北都护府,以后皆对都护府大力出资支持,对你们又有什么好处。”
昏暗里,突厥女似被她说住了,骂了句突厥语。
栖迟不再多说,说多了也怕刺激了她。
突厥女喘了两口气,又朝左右看了一眼,终于接受了等不到同伴回来的事实了,不再久留,揪住她便往前走。
栖迟抵不过她力气,被拽着,跌跌撞撞,再下去,已不知身在何处。
等察觉到一丝青白时,才发现天已泛出鱼肚白。
突厥女扯着她进了一片茂密的枯树林。
杂草丛生,碎石遍地,一棵一棵的树光秃秃的还未长出新叶,在这天色里犹如嶙峋斑驳的精怪。
突厥女停住了,嘴里冒出一句,似是又骂了一句。
栖迟猜她是迷路了。
她自己也迷路了。
没来由地想起上次遇险。
她问伏廷,迷路了该如何?
他说跟着他。
她心说,他在哪,该怎么跟。
忽而一声,自外传来。
突厥女顿时又将她挟紧了。
是伏廷的声音。
栖迟眼睛动了动,依然分不清他所在。
心却渐渐扯紧了。
……
伏廷倚在树后,左右都已包抄而至。
他沉着双眼,盯着林中若隐若现的身影,将刀轻轻收入腰后鞘中。
上面还沾着血,是其他几个探子的血。
等到今日才等到这几条鱼再入网,但原定的安排却被打乱了。
因为栖迟被挟持,他不得不耐着性子慢慢来。
罗小义在另一边树后,悄悄看他一眼,只看到他沉凝的侧脸。
心想他三哥实在沉得住气,简直是布了阵似的在与这群突厥狗周旋。
天上又亮了一分时,栖迟已经感觉到突厥女拿钩子的手松了一分。
刚猜她是疲惫到松懈了,她又陡然拿紧了。
她口中低低说了句突厥语,竟还冷笑了一声。
意识到无法再耗下去了,她拖着栖迟不管不顾地往一个方向走。
栖迟一夜水米未进,口干舌燥,已有些没力气了。
突厥女也没好到哪里去,走了没几步就开始喘气。
她不明白,为何每次入瀚海府都会被追捕,那姓伏的究竟有什么本事,次次都能防得如此严密。
迟早,迟早要将他置于死地。
时有时无的脚步声跟着。
突厥女喘息渐乱,挟着栖迟一路回避,越走越深。
忽觉四下无声,已经走到一片空旷地里。
意识到时已经晚了,破空一声呼啸。
霍然飞来一箭。
栖迟只觉耳侧似掠过了一道风,甚至擦过了她的鬓发。
紧接着,又是一箭,中了颈边持铁钩的手臂。
身上一轻,突厥女直挺挺地倒了下去,连声音都没发出。
她几乎立即就朝前跑了出去。
没几步,有人大步而至,一把抓住了她。
栖迟一眼看到他的脸,下意识就抓住了他衣袖。
伏廷一手持弓,一手拉住她,扫一眼地上的突厥女,说:“走。”
她紧紧跟着他,直到出了林外,才停下。
“不是叫你不要出府?”他沉声问。
栖迟一时无话可说,总不能说是出来做买卖的,只好抿了抿唇,轻轻说:“我错了。”
伏廷看她鬓发已乱,衣裙脏污,一张脸发着白,也说不出什么责怪的话来,抓着她的手太紧,至此才松了些。
栖迟手抚一下鬓发,看他一眼:“方才你的箭差半寸,我就死了。”
“有我在你死不了。”他拉着她,往前又走了一段,看见了他的马。
他扔下弓,从马腹下摸出一只水囊递给她。
栖迟接过来,拧开喝了两口,才算好受了一些。
伏廷将水囊拿过去,拖着她站到马鞍前,两眼盯着她:“你知不知道那些是什么人?”
她咽下口中水,点了下头:“知道,那个伤了你的突厥女。”
他问:“你不害怕?”
“我说过,我会习以为常。”
伏廷记了起来,曾在冰湖边,她说过。
栖迟嗅到他身上隐约的血腥味,又看到他马上兵器齐备,似是早就准备好的:“你早就等着了?”
他没作声,就是默认了。
她心说还以为是特地来救她的,原来是刚好遇上罢了。
“若我再出事,你会不会特地来救我?”
伏廷不禁皱了下眉:“你很想出事?”
栖迟心说不想。
她看了看他脸,又问:“你怎会突厥语?”
“为了防敌。”他站直一些,看她两眼,忽而察觉到她是想借着说话尽快回缓。
“那你昨日最后,与那突厥女说了什么?”栖迟又问一句。
她记得这句话后,突厥女就改了主意,带上她潜逃了。
伏廷漆黑的眼一动:“一句威胁罢了。”
他转头,去看林中的人有没有出来。
回想着当时他说的话,的确只是一句威胁罢了。
他说的是:你敢动她一下试试。
第三十五章
栖迟说了一通话; 渐渐回复了。
伏廷站在她旁边; 眼睛一直看着林中方向,她看过去时; 就见林中的人陆续出来了。
罗小义走在最前面,嘴里骂了一句:“他娘的,叫这突厥女死的太容易了!”
几个近卫抬着那突厥女跟在他后面。
栖迟转过脸去; 没多看。
罗小义很快走到跟前:“嫂嫂受惊了,没事吧?”
她捂了一下脖子; 那里先前被那突厥女用钩子抵着,有些疼,口中却说:“没事。”
罗小义又看向伏廷:“三哥; 还是老规矩处置?”
伏廷颔首:“搜过之后处理了。”
栖迟知道他们说的是那突厥女的尸首,听到一个搜字,忽而想起什么; 倏然将脸转回来。
罗小义抱拳领命; 正要去处置那尸首。
她走出一步:“等等。”
伏廷看住她:“怎么?”
她说:“她身上有我的东西,我要拿回来。”
她的那块鱼形青玉; 还在那突厥女的身上。
伏廷记了起来,先前藏身暗处时; 的确看见那突厥女夺了她的财物。
他将袖口一扯; 转头走向那具尸身。
栖迟跟上几步; 拉住他衣袖:“我自己来。”
他回头:“我替你摸出来就是了。”
如她这般的贵女岂会愿意去碰什么尸首,他来动手就完了,又不是什么大事。
栖迟想了想; 轻声说:“那是我的贴身私物,我不愿被人瞧见的。”
罗小义在旁看见她拉着他三哥,不禁笑起来,心想这么急切,一定是女子不能被瞧见的东西了,当下挥着双臂招呼众位近卫转身:“都听夫人的,别瞎看!”
伏廷却觉得她有些古怪,看了眼她拉着自己的手:“什么样的私物?”
就算别的人不能看,难道连他身为夫君竟也不能见一眼。
栖迟只能顺着往下圆:“是我哥哥留给我的,他说只给我做个念想,不想被别人瞧见。”
说完先在心里向哥哥赔了个不是,要搬出他的名号来。
听到光王,伏廷便不奇怪了,想起她当初那涟涟泪眼,又想起李砚缩在树下哀戚的模样,知道她有多在意这个哥哥。
他收回手:“随你。”
栖迟看他收手站去一旁,走近几步,在尸体旁敛衣蹲下。
那突厥女致命的一箭在额心,也不知伏廷哪来的力道,一箭竟然没入了半截,人死了连眼都没闭上。
她只扫了一眼,看见那伤处血肉模糊,尸首双眼圆凸,便将眼移开,忍着不适,伸出只手往尸首怀里摸去。
伏廷看她这模样,便知她是在强撑,忽见那尸首抽动一下,她手立即缩了回去。
他有点想笑,忍住后说:“死透了。”
正常的,是她没见过罢了。
栖迟方才真以为这突厥女还没死,听他这么说了才又伸出手去。
她不怎么看那尸首,一时没摸对地方,好一会儿也没摸到。
伏廷看着她那缓慢的动作,走过去,蹲下,抓了她那只胳膊往里一送。
栖迟停住,就见他眼朝尸体一扫说:“摸,我碰不到。”
她的手在尸体怀里,他手握在她胳膊上,的确碰不到东西。
栖迟放了心,由他的手带着,在尸体发冷的怀间摸了一圈,直到抵近腰间,才终于摸到了。
她紧紧握在手心里,拿出来时手藏在袖里:“好了。”
伏廷真就一眼没看,松开她站起来,唤了声:“小义。”
罗小义闻声而动,招了两个人过来,接着来搜突厥女的身。
栖迟走开两步,背过身,将那块鱼形青玉收回袖中藏妥当了,再转头时,他们已经将那突厥女从头到脚搜过一遍。
罗小义拿着几样东西送到伏廷手中。
一卷羊皮卷,里面都是他们探来的消息。
伏廷展开看了一遍,里面用突厥文记了瀚海府里的民生恢复情形,各城门防守状况,还有几张地图,是他军营附近的。
军中深入不了,倒是没叫他们探出什么。
罗小义手里还捏着个圆珠坠子,给他看:“三哥,瞧见没,这突厥女身上有这个,倒是叫我发现了她的身份,是突厥右将军府上的,八成还是个宠妾之类的。”
他们与突厥交手多年,许多情形也摸清楚了,凭个东西便能大致推断出对方身份。
他没好气道:“说不定以后是要报复回来的了。”
伏廷将羊皮卷抛过去:“他们想来还需要什么借口。”
罗小义两手兜住,笑一声:“也是。”
向来都是那群突厥狗先挑事,哪里需要什么理由。
几个近卫去处置那突厥女的尸首。
伏廷看一眼栖迟。
她自拿到东西后,就十分安分。
他手招一下,唤来一个近卫,吩咐两句。
没多久,那近卫便将栖迟的马车赶了过来。
他们一早正是循着车辙的踪迹于附近藏匿的。
马车门帘已被扯坏,好在还不妨碍行驶。
栖迟先进车里去等他们,将门帘仔细掖了掖,才终于有机会将袖中的玉佩拿出来看了看。
还好没丢,她又仔细收回袖中。
※
这一天一夜下来,早已远离了瀚海府。
等他们赶到城外时,天也要黑了,城门早就落下。
罗小义打着马在附近看过一圈,回来问:“三哥,附近有间客舍,是要继续前行入城,还是就近休整?”
继续入城要再拖上个把时辰才能歇下,他们倒是无所谓,这话是替他嫂嫂问的。
伏廷看一眼马车,到现在她还未眠未休,却也没出声说过半个字。
“就近休整。”
栖迟在车中一直强撑着精神,忽感车马停下,揭帘下去,眼前院落围拥,门内灯火昏黄,是间客舍。
她看了两眼,觉得实在凑巧,是她名下的客舍不说,还是当初刚到瀚海府时,她落脚过的那间。
罗小义在那头拴马,似乎也记起来了,转头过来笑:“对了,这里是我当初迎嫂嫂去府上的地方。”
栖迟还当他忘了,看一眼站在她前方的男人:“是,当初还有人在此地对我执剑相向过。”
伏廷手上解着刀,朝她看过来。
记起了当初他以剑尖挑起她帷帽的那幕。
他提了提唇角,什么也没说,往前一步,站在门口看着她。
栖迟眼下裙摆都被勾破了几处,也未戴帷帽,料想鬓发也乱了,如此仪态,不想被生人瞧见,只能小步上前,跟在了他身侧。
伏廷挡在她身侧进去,左右近卫环绕,也无人敢近前。
客舍里迎上贵客,不敢怠慢,遣了一个粗使老妇来伺候栖迟。
栖迟被送入房中,先清洗了手和脸,才吃了些东西。
东西本就算不上可口,她饿过了头,也食之无味。
老妇走了,她对着镜子细细理好了鬓发,又照了照颈上,那里被突厥女的铁钩抵出了几个血点来,还好没弄到鲜血淋漓,心想已是万幸。
男人们都在外面守着。
她在床沿坐下,听了片刻他们的说话声,不知不觉疲乏上涌,靠到了枕上。
伏廷推门进来时,就见她歪着身子在床上一动不动,显然是睡着了。
他靠在门上,忽然想要是这趟没遇上怎么办,或许就真出事了。
随即又抹了下嘴,自己笑自己,胡想什么。
……
栖迟忽而醒了,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坐起身的一瞬还以为是在都护府的房中,借着昏暗的灯光见到室内简单的摆设,才记起先前种种。
外面已无动静,至少也是半夜了。
没看见伏廷,她顺着光亮看去,角落里挡着屏风,灯火亮在那后面,在屏上映出人影。
她起身走过去,转过屏风,就见男人近乎赤裸地坐在那里,拿着汗巾擦着身上。
一大片脊背露在她眼里,肩背紧实,蜿蜒着几道伤疤,腰上如有线刻,低低地围着一圈布巾,却似什么也没遮住。
灯火里氤氲着迷蒙的光,他手一停,转过头。
栖迟匆忙转身,快走两步,站到桌边,才发现心已跳快了。
后面响了两声,又没了动静。
她这才转过身去。
一转头,正对上男人的胸口。
伏廷已经到了她身后。
他将油灯放在桌上,声沉沉地问:“躲什么?”
栖迟一怔,心想也是,躲什么,她是他夫人,又不是没见过。
可方才也不知是怎么了,竟然像是受了莫大的触动一般,下意识的竟就避开了。
“没什么,不想妨碍你。”她低低说着,眼神扫过他胸口。
他胸膛上青紫了一块,可能是之前动手时落下的,她才知道他方才也许是在处理这点小伤。
往下,是他劲瘦的腰腹,横着沟壑般的线条。
她转开眼,想走开,眼前胸膛忽而贴近了一分。
伏廷低头看着她:“睡够了?”
栖迟抬眼看他,似晃了个神:“嗯?”
他两眼沉黑,没有只言片语,一弯腰,将她抱了起来。
……
栖迟躺在床上,细细理过的鬓发又乱了。
她忍着不吭声,所有思绪都被在她身上驰骋的男人引领了。
伏廷一手摸到她后腰,看着她神情,没见到痛色。
她察觉到,还以为他是又想用手去按,一手推他一下。
他发出一声笑,说:“还很有力气。”
栖迟顿时咬了唇,是他又狠起来了。
伏廷用手捏开她的唇,不让她咬。
她一声轻吟没忍住,羞赧难言,紧合住牙关才忍耐住,眼盯着他的下巴,忽然想起,他一直没亲她。
他似乎很久都没亲她了。
她勉强伸出手臂,勾住他的脖子。
伏廷看着她直勾勾的眼,她不用直说,眼睛便会说话。
他双唇死死抿着,恨不得将她这眼神撞散,手在她颈上一抚,托起她下巴,头低下去。
栖迟颈上一热,他嘴碰在她被铁钩抵过的地方,似吻似啃,有点微微的疼,又有些麻,她不禁昂起了脖子。
却又细细地蹙了眉,心说还是没亲她。
※
伏廷如常睁眼。
天还没亮,他坐起身,朝身旁看一眼。
栖迟还在睡,安安静静地窝在里侧,娇软如绵。
他心里自嘲,觉得高估了自己的克制力。
分明没想这么快就再碰她,昨晚竟然没忍住。
起身穿戴整齐时,外面罗小义已在唤众人起身了。
他端了桌上的凉水灌了一口,扣上佩刀出去。
“三哥,可要马上回城?”罗小义边走来边问。
“嗯。”
众人立即着手准备。
他正要回头进房,门打开,栖迟已经收拾妥当,走了出来。
她站在他身前,看了他一会儿,口中低低说了句:“莽夫。”
听到这两个字,他眼看过来,竟笑了一声:“不错,你嫁的便是个莽夫。”
栖迟脸上升起红晕,是又想起了半夜的事。
虽仍是莽夫,比起上次,却似已是手下留情了。
作者有话要说:栖迟:掉马是不可能的,我捂得贼紧!
第三十六章
朝日初升时; 一列轻骑; 环护着马车,入了瀚海府。
罗小义打头; 刚至城中,早有安排好的兵等候着,见到队伍; 便上前贴着他马禀报了一番城中情形。
罗小义扯马回头到伏廷身边:“三哥,有些状况。”
伏廷听完; 提缰一振:“去看看。”
栖迟听到这句,揭了窗格帘,就见他们转了方向。
看了片刻; 发现似乎是往她铺子所在的方向。
约莫过了三刻,车马到了地方停下。
栖迟揭帘一看,真的就是她当时出事的那间铺子。
门庭处还好; 一边耳房已被烧没了; 露了黑糊糊的墙和半塌的砖瓦在那里,火早灭了; 只余了一阵残烟还未散尽。
一个近卫进去一趟,柜上的闻讯出来; 向众人见礼。
伏廷下了马; 问:“怎么回事?”
柜上的垂着头道:“禀大都护; 前两日有几个胡人冒充商人来谈买卖,却点火烧了铺子,还伤了人。”
栖迟帘布揭了一半; 没想到当日遇险还出了这种事。
柜上的对她被劫的事自然一字未提。
伏廷看了看铺门,走回到她车边来,一只手扶在她窗格上,低声问:“当日你是在何处被劫持的?”
她想了想:“附近。”
他转身过去,对柜上的说:“你们被盯上了。”
栖迟也猜到了,难怪城中无事,那突厥女直奔她而来。
但她总不能不帮北地,这一劫看来是避不过了。
罗小义已进那间耳房查看过一圈,出来说:“还好,救火及时,只烧了这一间。”
伏廷朝他看了一眼。
罗小义明白意思,对柜上的传话道:“你们商号对北地有功,都护府不会让你们白白损失,以后有任何事可来报官,这次损失了多少,也一并报上吧。”
栖迟抬起只手,拢着唇,轻轻咳了一声。
伏廷看她:“怎么了?”
她抚一下喉咙,说:“被烟呛着了。”
柜上的却已得到提醒,回话道:“并无多大损失,铺中伙计只受了些小伤,也已无碍了,只求日后能安稳经商,便不上报了。”
伏廷对罗小义说:“记着。”
罗小义点头:“记下了。”
如此好说话的商号,真是别无他家了,自然是要记着,以后多加照拂的。
栖迟又看了看铺子,确定没出大事才算放心。
忽听道上传来一阵马蹄声。
几匹快马冲到了跟前,急急勒住。
她还以为是自己的马车挡住了他们的去路,转头看过去,却见那几人全都下了马,朝这里走来。
“大都护,不想在此遇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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