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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岳-第1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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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震他们现在还不能和大家一起欢歌笑语,三人代表主人向四周的民众弯腰行礼后,就退出了校场往宁玛寺那边赶去。
相互祝福问候的各族商旅,不免又要对着他们的背影议论纷纷,这对如此年轻的头人夫妇,引发了他们浓厚的兴趣。等到经常来往布哈峻的老客们道出原委,很多人在啧啧称奇中恍然大悟。去年这个时候名动草原的小羊倌,今年又给了大家一个更大的惊喜。
距离寺院还很远,岳震他们就能清楚的听到,钟罄齐鸣和悠扬的诵经之声。靠近些,沿途端坐在地上的教民,也越来越多,再往前去,密集的人丛中他们已经不能并肩行走,岳震在前,布赤和拓跋月紧随其后。
执事僧人远远就看见了乌兰部头人一家,赶忙上前指引带路。三人跟着僧侣进入庙门来到大殿前,最前排空着的三个**,显然是为他们准备的。
人很多,但是却非常的安静,**们尽力的压抑着呼吸,用他们认为最虔诚的姿态和心灵,聆听着法器和**的轻吟低唱。
与周围的人们一样,岳震他们三个安静的坐下来,曾经在这座寺庙里短暂修行的两个女孩,规规矩矩的闭目合什表情庄严。岳震看着大殿正中安坐的达布拉结活佛,不知不觉之间思绪也跟着轻扬的梵音,飘上了天空。
好熟悉有好亲切的声音,前世中的最后一刻,临安城里的妙明寺,匆匆经过的岗布瓦圣寺,还有眼前的宁玛寺。仿佛自己的每一个转折,都与这些庙宇有关,是巧合?还是命运的轨迹里,一个个无法躲避的轮回?
突然之间,鼻息间的空气漾其淡淡的松香。突然之间,带着他穿越时空的白衣僧人,用他那虚幻的身影,穿过重重庙宇越来越近。
“施主别来无恙乎?施主可曾找到‘真我’?可曾体味在世轮回之苦?”
亦真亦幻,若有似无,岳震却清清楚楚的感觉到,自己回到那个玄妙的空间里。该怎么回答呢?难道要向这位指路人说一句,我已饱尝轮回之苦,我后悔了。这一世得到了上辈子梦寐以求的,骨肉的亲情,兄弟的友情,相知的爱情。为了这些,我挑起千斤重任,我掀起漫天杀戮,我被爱恨之箭死死钉在历史的车轮下,一次次无情的碾过···我真的能回去吗?就像是一个梦,终会醒来。就像是一场可以回到起点的游戏。我真的愿意重新来过吗?
第二百六十五节 吟唱艺人·画师
“呵呵···”沉湎幻境的岳震,突然对着那白衣僧人笑了。
“我就是我,何来真假?苦中有乐,泪中含笑,一切当然值得!在这里我有百折不回的父亲哥哥;在这里我有思念相连的母亲姐姐;在这里我有不离不弃的妻子阿妹;在这里我还有生死与共的热血兄弟;呵呵,不知您是何方神圣,但是我可以告诉您,纵然千辛万苦,万劫不复,我亦无怨无悔!您还是去度化那些该度化之人吧。”
灵台猛然一片清凉,岳震感觉到一只温热的手掌抚上额头,豁然睁眼。原来是布达拉结活佛停止了诵经,开始为教民摸顶,他是第一个。
活佛收回手掌,合什诵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震头人听佛而笑,如饮甘露。正所谓:人身难得今已得,佛法难闻今已闻,此身不向今生度,更待何时度此身?老僧自愧不如,难得难得···”
低声轻叹着,布达拉结活佛转身把手伸向布赤与拓跋月,岳震悚然回神之间,顿觉已是汗流浃背,贴身的衣衫都湿透了。
离开宁玛寺回营地的路上,岳震竟然觉得脚步愈发沉重起来,整个身子也好像大病初愈一样,软绵绵的没有半点力气。暗自奇怪中想想,也就有些明白了。点燃旺火的时候,精神和身体都很激动亢奋,未及放松就跑到庙里听经,身体大紧大松之后,变得像现在这样的状态也算正常。
细心的拓跋月也发觉丈夫的脸色不好,挽住他连声询问。岳震强打精神摆手道:“没事,没事,可能是有点累了,回去歇一会就行。”
回到毡房岳震躺下休息,看到拓跋月和布赤满脸不放心的守着,笑说:“呵呵,都说了我没事的,你们两个这么紧张干什么?赛马会这样热闹的场面,可不是天天都能见到的,还不快去逛逛,等我睡醒了就去找你们。”
拓跋月上前在他额头面颊上摸了摸,这才相信他并无大碍,也就放心的来带着阿妹去赛马会瞧热闹了。
原打算小睡一会的岳震,没想到睁开眼睛已是天黑,若不是听到妻子和妹妹灯下的低语,恐怕他就一觉天明了。
“阿姐,他是一个很厉害的刀客,我能感觉到,没错的。”
“你个小大人,咯咯,我倒觉得他应该是一个出色的弓箭手。阿妹你不觉得他那个琴弓子很奇怪吗?不过曲子拉的还真好听哩。”
“啊哈···”岳震打了个哈欠坐起来笑道:“你们两个说什么呢?什么又是刀客,又是弓箭手的,是不是有人在咱们地盘上打架**啊?”
“阿哥你醒啦,快看我们给你带什么好东西了。”布赤从小几端起盘子,开心的爬到了他的身边。“阿哥你看,你看,江南的点心,那个商客说是从天都临安运来的。阿哥你尝尝好不好吃?”
叽叽喳喳的阿妹拿着点心送到嘴边,岳震赶忙张开嘴,硬梆梆的糕饼伴着熟悉的羊油味,让他皱起了眉头。
“不好吃哦···”小布赤立刻嘟起了嘴。“我说那个客商怎么不要钱呢,原来是不好吃,骗人的!”
看着阿妹一脸失望,扁着嘴,岳震连忙咽下去,又抓起一块笑道:“好吃,好吃,布赤给阿哥的好东西怎么会不好吃呢?只是,只是阿哥看到这些点心,有些想家了。月亮,给我水,我要把这一盘子都吃完。”
拓跋月端来水杯,含笑看着狼吞虎咽的丈夫,看着转嗔为喜的阿妹,心里暖暖的。
“嗝···”囫囵着风卷残云般消灭了盗版点心,岳震打了个饱嗝,又引来妻子和妹妹的一串笑声。“吃人家东西不给钱,不好吧?这个事怪我粗心啦,明天我先去和沐大嫂要点钱,然后咱们一起给人家送去。”
布赤低着头怯怯道:“不是我们不给,是他不要嘛···”
“呵呵,*瓜。”拓跋月明白丈夫没有责怪她们的意思,含嗔轻笑说:“沐家大嫂给阿妹塞了好多零用钱呢。你现在是乌兰部的头人,硬要去给人家钱,会吓坏那个小商客的,我已经嘱咐雪风的大哥了,等那个商客走的时候,送他些路上吃的肉干。”
“也是哦···”岳震挠头讪笑着,想起了她们姐妹两个刚刚的话题。“你们刚才说的刀客,箭手是怎么一回事?”
在草原部族的群体里,有一种古老而神秘的职业,被人们称为,吟唱者。他们来往于草原上大大小小的集市,有时候也会跟着商队四处游走,他们的生存技能就是吟唱,民谣,神话,大段史诗一般的英雄传记,都能被他们唱的朗朗上口,委婉动听。
这不就是流浪艺人吗。
岳震听过拓跋月的简介,暗自猜疑道,肯定是她们姐俩在赛马会上,遇到的吟唱艺人很特别,才让她们有了刀客和弓箭手的争论。
“这两个唱曲的很特别,和以前去过临山原的不一样。”小布赤歪着脑袋,兴趣盎然的给阿哥解释说:“拉琴的一身杀气,根本就是一个很厉害的刀客,那个唱曲的却一直背对着听曲的人们,一边唱一边在墙上画画。不过他画得真不错,画出来的人物,战马,牛羊,都好像真的一样。”
“噢!画师?”岳震心头一动,撩开身上的毡被惊奇道:“会画画的说唱艺人?月亮你以前听说过吗?”
问完他就后悔了,不管是妻子还是阿妹,她们都曾经生活在一个相对封闭的环境中,对草原上的见闻和自己差不了多少。也正如他想的这样,拓跋月歉意的告诉丈夫,她更多关注的是那个琴师,因为那个琴师的举手投足之间,都很像一个善射的箭手。
看着他满脸诧异和迷惑,拓跋月微微笑道:“草原上的汉子,那个不会射箭呢?会拉琴而善射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或许人家喜欢无拘无束的游荡,不屑整天背着弓箭讨生活。”
点点头,紧跟着又摇摇头,岳震矛盾的自言自语说:“也许吧,不可能啊···”
“阿哥明天和我们一起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正好我也想听听,他们唱的那个大英雄最后怎么样啦,是不是赶跑了敌人,夺回了美丽富饶的家园。不说了,我回去和沐家大嫂睡觉喽,明天再来找你们。”
“小心点···”拓跋月话说了半句,阿妹却早已跑的不见了踪影。
第二天,岳震跟着妻子和妹妹来到吟唱者卖艺的地方时,不禁有些*眼。这两位卖艺之人起的很早,吟唱已经开始了一段时间,显然他们昨天展露的技艺,已经在赛马会上传开,此刻已然围了很大一圈子人。
圈子里的琴曲和说唱,对岳震来讲不过是悦耳动听而已,真正让他感到震撼的是旁边墙上的画迹。
这里是布哈峻外峻的一条街道,街道的一边是一家车马店的后墙,岳震记得这家车马店很大,所以它的后墙也很长,绵延很远。围观的人群集中在艺人的周围,昨日墙上的图画有一部分露在了人群外面。
岳震快步上前,认真的端详着墙上的画迹,心情很激动。作为一个曾经的画师,石头墙壁上留下的每一笔,都能引起他心头的那份共鸣。
正如昨晚阿妹夸赞的那样,画中策马扬鞭的勇士,双目圆睁威风凛凛,不但线条饱满流畅,神态也是栩栩如生。而象征敌人的妖魔鬼怪,表情狰狞可恶,很是传神。暗自惊叹的岳震忍不住伸出手去,手指顺着作者笔画走过的轨迹,上下起伏。
太好了!简简单单,毫无层次可言的颜色,竟然也能绘出如此大气的作品,这位能唱又能画的艺人,应该付出过旁人无法想像的刻苦努力。
跟在岳震身后的两女有些好奇,却也没有上前打扰他。拓跋月虽然无法像他那样,以一个内行人的眼光来欣赏,可是她能清晰的感觉到,在她心目中勇猛威武的小羊倌,在她心目中柔情似水的心上人,已经被眼前的这幅墙画带入了另一个世界。沉浸在那个世界里的丈夫,不再是铮铮的草原硬汉,更像是一位儒雅灵秀的江南学子。
各自徜徉,各自沉醉,一幅画让这对年轻的夫妻心旷神怡。却不料好景不常,一个不和谐的声音让他们重回现实。
“快看,是乌兰大头人!”也不知是哪个不专心的听众喊了一声,围观的人群顿时一片哗然,视线也都转到了这边。
喧闹打断了琴曲和吟唱,岳震和妻、妹三个顿觉有些窘迫,还好他脸皮够厚,快步上前摆手道:“诸位乡亲,诸位远方的朋友们好,我们一家人也是来听曲子的,大家请继续,继续,不用理会我们。”
善意的嬉笑声中,围观的人们立刻让出了一条通道,岳震他们也只好走进去,经过之处服饰各异的人们纷纷弯腰致意。
走到最里面,岳震拉着两女轻声说:“月亮,阿妹咱们坐下,不要挡人家后面。”
被纷乱打断的琴师注视着这位年轻的部族大头人,看着他毫不在意地上的石子草屑,面不改色的盘腿就坐,琴师的眼中闪过一丝精芒。而就是这个一闪过的神采,却被抬头看来的岳震逮个正着。
对琴师礼貌的笑笑,岳震伸出了手掌,做了个请继续的手势。琴师垂下眼帘,拿着琴弓的右手微微的颤了一下。
但是琴师这个下意识的举动,却让拓跋月猛地皱起了眉头,身为箭手的她最清楚不过,手指相捻的这个小动作,是利箭搭上弓弦前,很多箭手习惯性的反应。
琴师的身体很僵硬,低着头他还是能感觉到女子锐利的眼神。昨日他已经发觉这个女子对自己有所注意,他只是没想到她就是乌兰部头人的妻子。是了,传闻中新近崛起的乌兰头人,娶得就是传说中神箭部落的女人。
他心头一阵火热,身体也随之放松下来,琴弓滑过琴弦,一个高音飘上半空。
咦?琴师已经拉响,他怎么不唱了?岳震有些好奇的抬头看向那个吟唱艺人,没想到艺人的眼睛也正看过来,两人的视线隔空相遇。
难怪啦,岳震的第一感观就是释然。难怪他画风那样细腻,这个人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艺术的气息,尤其是那双男人少有的丹凤眼,再配上写满了忧郁的面容,阳刚的身躯与阴柔的气质交错,不屈不羁的眼神,散乱颓废的须发。岳震忍不住微微笑了,把这个人放到前世里,就是一个十足的落魄艺术家。
交流和观察都是相互的,短短的对视之间,岳震一下子收集到了这么多的讯息,想必这位吟唱一人,在岳震身上也看到了很多东西。
但是他并没有被岳震的微笑感染,只是面无表情的回身继续他的工作,略显沙哑低沉的吟唱再次响起。
看到阿哥大皱眉头,小布赤伏到他耳边低声解释说:“阿哥,这是乡音很重的契丹语,以前听波扎西老爷爷说过,只有最北方的契丹人才有这种口音。他们也怪可怜的,从他们的家乡到青宁原该有多远啊。”
岳震点着头,心里想的确是另一回事。最北方的契丹人?那不就是被女真人打败的大辽国吗?他们多半是逃到西辽,才辗转来了青宁原,真实够远的。
布赤本来就是岳震第一个语言老师,虽说后来他跟巴雅特又学了不少,但小阿妹对阿哥掌握的那点词汇,还是心里有数的。每当吟唱者唱到艰涩难懂的地方,她就凑到岳震耳边轻声的翻译一下,慢慢的岳震也就听懂了大概意思。
这是一个讲述史诗故事的长曲,究竟有多长呢?岳震抬头扫了一眼石墙,也许等这位艺人把这面石墙画满,这个故事才能结束吧。
一位王者,历经悲惨的童年,飘泊不定的少年,终于结识了一批意气相投的兄弟,在这些兄弟的拥戴下,王者转战南北,终于走上了成功之路。
一个很老套的故事,岳震对故事的本身只是听听而已,让他吃惊和钦佩的是吟唱艺人的才华,不说他一边画一边唱,一心二用之下还能如此通顺流畅,而且要记住这样大段大段的歌词,这个人的记忆力也是相当惊人的。
听着看着,时间就这样悄然溜走,岳震也慢慢发觉了一个很有趣的现象。
第二百六十六节 契丹十五·钦察
这位画风细腻,构图严谨的吟唱艺人,竟然不会画佛像。故事画卷中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的各路菩萨,尊者,在他的笔下却是表情呆板,显得毫无生气。岳震暗自摇头中,不免瞎猜起来。
是不善画佛,还是有意而为呢?恐怕只有艺人他自己知道吧。
就在岳震渐入佳境,一边倾听着艺人优美动听的琴曲唱腔,一边欣赏这个时代的同行勾勾画画的时候,墙那边的车马店悠然飘来一阵烤肉的香味。顿觉饥肠辘辘的他转头四顾,周围很多听曲的人们,都已经取出了干粮。
岳震凑到阿妹的耳边嘀咕了几句,小布赤笑嘻嘻的点头起身,一路小跑着远去。
不大一会的功夫,小布赤前面领路,后面鱼贯跟着三位吐蕃打扮的中年人远远走来。频频回头的岳震看到他们,笑着站起来鼓掌打断了吟唱艺人的歌声。
“好!唱的太动听了。”双手分开,他先是对愕然回头的吟唱者挑了下拇指,然后回身高声道:“诸位乡亲,大家都饿了吧?咱们各自填饱肚皮再听,也让这艺**哥歇口气,吃点东西如何?”
“好哇···”
“大头人您放心回去吃饭,我们给您看着位置。呵呵呵···”布哈峻本地的乡亲知道岳震的脾气秉性,吵闹着和他开起了玩笑。
“哈哈,才不上你的当呢,我就在这里吃了,决不离开这个好位置。”岳震打心眼里喜欢这样的气氛,轻松的和乡亲们嬉笑着,布赤也带着三个吐蕃人走进了人群,前面两位各托着一个托盘,最后的那位手里拎着三个大酒囊。
示意前面那位,把托盘和羊腿给两位艺人送过去,岳震接过酒囊留给拓跋月一个,他一手一个也向吟唱艺人那边走去。“两位辛苦了,来,也没有什么好招待的,水酒两囊,羊腿一条。请两位吃饱喝足后,再为我们吟唱英雄的故事。给,拿着。”
两个艺人对望了一眼,先是琴师上前深深弯腰行礼说:“小人契丹十五,多谢大头人赏赐。”
“钦察,谢大头人赏赐···”吟唱者的头颅和声音一样很低。
看着他们双双哈着腰双手接过酒囊,岳震微微一笑,一边回身一边摇头说:“呵呵,都是人吗,何来大小之分?你们把千古英雄的事迹唱遍大草原,也是想把英雄的精神延续传承下去,我们汉人有句话说得好,帝王将相,宁有种乎···”
名为钦察的吟唱者抬起头,望着岳震的背影,忧郁的丹凤眼中闪过一丝亮光。
回到妻子、妹妹身旁坐下,两女已经开始用小刀分割香喷喷的羊腿。岳震拿过酒囊拔掉塞子,冲着相对而坐的两位艺人扬扬酒囊,十五和钦察赶忙双手举囊与他相应。看着他们有些做作的恭敬,岳震顿觉索然,暗叹了一声,仰脖大大的灌了一口。
“啊,好酒,也好久没有这样静下心来喝酒喽。”
看他独自在那摇头晃脑的感叹,拓跋月笑着把小刀递过去嗔道:“瞎说,前些日子才和多吉大哥喝过,这么快就忘了。先吃点,空肚子喝酒伤身子的。”
“呵呵,好像很久的事了吧。”岳震嬉笑着叉起肉大嚼起来,随手把酒囊送到妻子面前含糊不清的说:“给,月亮你也尝尝,酒可是好东西。”
“我才不呢,喝过了一张脸好像鸡冠子似的,你以为我是大金国的···”娇嗔着,拓跋月接过酒囊,正打算盖上塞子的时候,顺口调侃丈夫的话,却让她自己的情绪有了些许的变化,于是也就举起了酒囊。“哼,喝就喝,谁怕谁呀。”
听妻子揪起了过去的小辫子,岳震脸红尴尬之中,心里其实挺美的。男人的心境大都如此,老婆不可理喻的大吃飞醋,说明她深爱着你,才会心有芥蒂。
“哎哎,第一次喝酒,不能太猛了。”脸苦心甜的岳震见妻子竟然不歇气的猛灌,赶紧抬手抢回了酒囊。他深知妻子的性格,从来不肯认输的她,这是和曾与他共饮的完颜灵秀,暗暗较劲呢。
拓跋月拭拭唇边的酒渍,白皙清秀的脸颊上升起一抹嫣红。她意犹未尽的娇笑道:“咯咯,怪不得你们男人都喜欢这个东西呢,原来味道还真的不错。”
岳震正在暗自臭美着,我老婆好漂亮,却没想到布赤也伸过手来凑热闹。“真的吗?阿哥,我也要,我也要喝。”
“那可不行,小孩子不许喝酒。”他急忙把酒囊抱在怀里,头摇得像个拨浪鼓似的。
“哼,阿哥是个小气鬼。”小布赤扁嘴埋怨中间,眼珠一转笑嘻嘻的对拓跋月道:“阿姐你可不要上当哦,阿哥是想把你也教坏,以后他就有借口时常喝酒了。嘻嘻,是不是呀阿哥?被我说中了吧?”
小阿妹的一脸坏笑,让岳震和拓跋月也笑了起来,其乐融融的一家人谁也没有在意,艺人钦察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们,眼睛里有羡慕,还有痴迷和炙热。
短暂的休息后,艺人继续开始长篇大段的吟唱,娱乐生活异常匮乏的年代,这种古朴的艺术形式无异于饕餮盛宴,就连岳震也难免沉醉其中,乐而忘时。直到夕阳西下,天色暗下来,他们三人才和围观的人群一起散去。
好在吟唱艺人们的故事很长,接下来的几天里,他们也就成了听曲的常客。岳震只是抽空去了一趟多吉家的帐篷,剩余的时间大都消磨在了这里。
赛马大会开始的第五天,申屠希侃和曲汉生带领的商队到了布哈峻。沐兰朵不但事先为他们建好了营地,而且也向各族的大商户们打过招呼,所以未等商队安顿好,闻讯而来的客商们就已经蜂拥上门看货了。
“曲叔,您去忙吧,我和大掌柜出去走走。”
岳震知道留在这里纯属添乱,而且他更关心天宁寺事件的细节,与曲汉生打个招呼,他和申屠希侃出了汇丰号商队的营地。
眼下想在喧闹繁华的布哈峻,找一个人少清静的地方,还真的不容易,他们干脆就回到了岳震的毡房。小布赤已经被吟唱艺人的故事深深吸引,欲罢不能,拓跋月又不放心她一个人去听,也就陪着阿妹去了。
申屠希侃把西夏之行的前前后后说了个清清楚楚后,端起茶碗,岳震则深深的皱起了眉头,若有所思的自言自语道:“这样啊···”
“呵呵,震少你这个人情欠大了。”放下茶碗,申屠摇头苦笑说:“大国师和帝姬都是因为顾及你的面子,才把事情闹成了这么一个不尴不尬的局面。以后再见面时···”
摆摆**断申屠,岳震依旧紧锁眉头道:“这些都是后话,我现在更担心的是接下来的事态发展,我担心迦蓝叶师兄兵行险招,不要弄巧成拙才好。咦?申屠,你有没有觉得任征的表现很奇怪?他是不是故意躲着不去兴庆府,故意装作置身事外呢?”
“这···”申屠面容一紧,马上就明白了岳震的意思。“当时是觉得有些奇怪,但是我没有把两件事连在一块想,震少你是说?”
两人配合多年,默契已久,他们相视色变中,就算一直对迦蓝叶颇有信心的申屠,也不禁为大国师担忧起来。
“但愿是我多心了,唉···”岳震面带忧虑,却又无奈的摇头深叹道:“任征的可疑行径,再联想到你在兴庆府的所见,针对师兄的阴谋,就算不是西夏相府主谋,任家父子也绝对脱不了干系,师兄这一关可不好过了。按理说,天宁寺的影响力再大,也不过是教派在民间的领袖,应该和任家父子井水不犯河水才对。可惜我这里好多事还悬着···”
“是啊,简单的武人地位之争,就算满城风雨,却没有多大凶险。但是一旦牵涉朝廷政事,那就很难说了。可惜咱们对西夏国事一无所知,就算是想帮一把,也毫无头绪难以下手。震少你若是放心不下,就赶快把手头事情办一办,去一趟天宁寺不就清楚了。”
想及沙漠里阴晦不明的形式,岳震苦笑摇头说:“我也想呀,只是恐怕有些人,不给我抽身机会啊···”
到达布哈峻,申屠当然就知道了乌兰大头人这回事,统领如此庞大的部族,申屠也不知道是该为震少感到高兴,还该替他发愁。
“知道你已经够心烦的了,可是我还得告诉你一件事,震少要有个心理准备。”尽管有些无奈,但是申屠更知道,这件事不能不让岳震知道。“我和凤英之间联络的信使回来说,羌刺已经全部撤离三面岭。”
岳震不由得一激灵,离开追问道:“宋金重新开战了,曲叔他们来到路上,有没有听到什么确切的消息?”
“应该不是。”申屠先是摇头否定了他的猜测,后才摊手说:“我已经问过汉生兄,他说前线并无大的战事。你也知道咱们商队打探军情是犯忌讳的,所以···”
点点头表示明白,岳震托着腮帮子犯思量了。
刘子翼和阿罗都是一流的军事将领,绝不会盲目乱动的,他们也不可能不知道,富察已经带着女真马贼往北发展。就在曲什唾手可得的大好时机,羌刺也退出吐蕃,一定是有什么突发事件,让他们不得不离开,毕竟羌刺的存在,归根结底还是为了大宋的西北防线。看来真是让锡丹汗达克博说中了,曲什这么快就变成了一个真空地带。
“不成,申屠你先安坐,我要出去一趟。”打个招呼,他匆匆出了毡房赶往雪风的营地。他并不是对控制曲什有多大的兴趣,他和羌刺一样,牵挂的是宋金战局,因为战局随时都会影响到他远方的亲人。
如愿找到蓝仲,岳震这才松了口气,一路上他都在担心,蓝仲是不是跟着沐兰枫或巴雅特出去了。
其实这不是他的运气好,而是雪风的几位头领都明白,蓝仲他们几个身份特殊,理应归震头领直接领导才对。
“蓝大哥,辛苦你们几位赶紧收拾一下,立刻出发。”岳震毫不啰嗦,干脆的说道:“我给你们的任务是,回西北找到你们的队伍和长官,搞清楚他们为何退出吐蕃。如果羌刺真正需要你们,蓝大哥就不要回来了,通过商队给我传个信就成。”
蓝仲领命带着几位兄弟悄然离开了布哈峻,岳震也才稍稍放下心事,重新回到毡房。
回来和申屠再叙,他说起这次在沙漠里的种种经历。听到他在风中历险,以及神奇的孔雀雄关,申屠自然嘘唏不已,也不免感叹遗憾,未能亲见这座被埋藏了千百年的古城。两兄弟多日不见,聊起来没完没了,不知不觉就到了傍晚,拓跋月和布赤听罢故事回来了。
又见申屠大哥,两女忙里忙外的做晚饭,他们就像一家人一样,围坐小几欢声笑语。
饭后又闲聊了片刻,申屠看时间不早就要告辞回去,虽然他推脱不用,岳震却坚持要送他回去。
正好顺路,岳震他俩先把小布赤送到沐兰朵那边,大嫂自然也是斟茶倒水,他们也不好意思转身就走。沐兰朵惦记着商队的接待安排,申屠连连称谢,忙说一切妥当,又闲话了一阵马具作坊,两人起身离开的时候,夜色已经很深了。
“呵呵,震少有什么话请讲吧,再不说我可就要回去睡觉了。”商队的营火在望,申屠停下来,笑嘻嘻的看着岳震。
岳震却一反常态的忸怩,支支吾吾起来,最后还是在申屠的穷追之下,才强忍赧然说出了心意。
“哈哈,我以为什么事呢,竟然咱们震少如此难以启齿。哈哈哈···”申屠开心的大笑声,在安静的夜晚中显得很是响亮,岳震赶忙抱拳拱手央求他小点声。这里离汇丰号商队的营地已经很近。
“好好好,这件事我去和岳帅说。”申屠强忍着笑意点头道:“震少其实多虑了,岳元帅和老夫人听到这个消息,高兴还来不及呢,绝不会怪你们的。咱汉人有句老话,叫做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申屠在这里先祝震少与少夫人早生贵子喽。哈哈哈···”
说到最后,申屠还是忍不住仰天大笑,他一边笑着一边快步走回营地,把岳震留在那干瞪眼,也没脾气
第二百六十七节头人警告·蹄声
看着申屠的背影消失在营地中,岳震自己也笑了起来。回去的路上,他遐想联翩,当亲人们听说自己和月亮已经正式结为夫妻,大家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呢?不用猜,最开心的应该是姐姐。
也不知道姐姐的小宝宝,是像姐姐多一点,还是更像姐夫呢?想到从未见过小外甥,申屠刚刚的那句笑语又在他耳边响起。
震少,早生贵子···脑海里马上就跳出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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