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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覆-第1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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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能听一听吗?”容哲修眨着明亮的眼睛问,“听说宝宝在娘亲的肚子里,是会翻跟斗的。”
苏离紧咬下唇,容哲修已经将耳朵贴在了她的小腹处。呼吸微滞,苏离只觉得胸腔里的心,跳得格外厉害。
良久,容哲修欣喜的抬头,“果然是会动的,这般活泼好动,约莫跟我一样。”
苏离面色微白,笑得有些勉强,“世子欢喜就好,我这肚子里是儿是女都不重要,只要健健康康的,我已无所求。”
容哲修退到白复身边,一本正经的盯着白复道,“娘有所不知,修儿听说当时姨娘入府的时候,娘还大闹了一场。如今娘好不容易死里逃生,不如与苏姨娘和解吧?苏姨娘也不容易,这么多年一个人操持这恭亲王府的家务。实在尽心尽力。”
这话一出,别说是白复,便是苏离也跟着愣了半晌。这世子平素最盛气凌人,看不惯她,怎么这会子反倒当起了和事老。
“我不希望我娘将来在府中被人非议,我更不希望有人对她不敬。”容哲修斜眼望着苏离,字字句句都如同训斥,“我希望恭亲王府里的人,能够安安生生的过日子,不要给我娘添堵。大家和和气气的,我娘的病才能好得更快一些。”
语罢,所有人都明白,世子其实是为了王妃才会跟苏离和解。
白复眸色微转,继而笑道,“修儿真是个好孩子。”她俯身握住孩子的双肩,满脸的宠爱与疼惜,看上去还真像母子,挺像那么回事。
“只要是为了娘好,修儿做什么都愿意。”容哲修信誓旦旦。
孩子都这么说了,当娘的自然不能退却。
白复起身朝着苏离走去,伸手握住了苏离的手,“这些年多亏了你照顾殿下和修儿,曾经的恩怨就此一笔勾销吧!你安心产子,其余的就交给我来处理。这恭亲王府的担子虽然重,但我会努力扛起。”
苏离抽回手,朝着白复行了礼,“多谢王妃。”
白复一脸温婉,“苏侧妃好好歇着,我也累了。”语罢,她牵起容哲修的手,转身往外走去。
等着所有人都离开,秋玲快速屏退左右,“主子,没事吧?”
苏离脚下一软,瞬时跌坐在地,伸手抚着自己的小腹,有些微微气喘,“没什么事,就是突然之间有些奇怪。世子要跟我和解,这似乎有些说不过去。”尤其是方才容哲修摸她肚子的时候,她那一颗心都快要提到嗓子眼了,险些推开他。
所幸什么事都没有,真是万幸!
“主子,您觉得方才的王妃——”秋玲皱眉,“是真的忘了以前的事吗?”
苏离摇头,“到底谁才是白馥?”这才是她真正怀疑的。
一直以来,她都觉得林慕白才是白馥,可现在突然来了个白复,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孕中的女子,本来就心绪不宁,疑神疑鬼,如今更是一头雾水,分不清真假。
但是看眼前的情况,她又觉得这个才是白馥。毕竟容哲修一口一个娘的叫唤,似乎连容盈都确定了此人的身份。满朝文武皆知,白馥归来的消息,那么眼前这位,应该是正牌吧?
苏离觉得头疼,浑然没有半点把握。
她将自己关闭在密封的世界里养胎,已经跟外界隔绝了太久。尤其是苏婉死后,她更是心中愧疚,很少踏出房门半步。
“主子,您的脸色似乎不太好。”秋玲担虑,“是不是不舒服?”
苏离只觉得身上痒痒的。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衣服里头爬。蓦地,她骤然旋身查看自己身上,“秋玲快帮我看看,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我身上爬。”
秋玲心惊,慌忙翻看苏离的衣衫。
下一刻,秋玲掀起苏离袖口,“主子,是蜘蛛!”
苏离两眼一翻白,一头栽倒在地。她最怕的就是这些多手多脚的东西,何况这蜘蛛就在她如玉的胳膊上爬动。
“主子!”秋玲惊呼。
本就提心吊胆,这会子也难怪苏离会被直接吓晕过去。所幸肚子里的孩子没什么大碍,只是受了惊吓,吓得不轻。
这算是容哲修惯来的恶作剧,他熟知府中每个人的喜好。只要谁惹他不高兴,谁也别想高兴。换做平时倒也罢了,可是如今苏离有孕在身。哪里惊得这般吓。
大夫在门外十二个时辰随时待命,就怕苏离会有意外。
毕竟这恭亲王府再也经不得风浪,若是苏离的孩子没了,那么她这辈子都没有出头之日。
房内。
白复盯着眼前垂着头,一语不发的容哲修,“蜘蛛是你放她身上的?”
容哲修点头,犯了错的孩子,把头垂得很低。
心头冷笑,白复道,“就在你摸她肚子的时候?”
容哲修又点了点头。
白复伸手将他拉近怀中,“你知不知道自己这么做,会有什么后果?”
年幼的孩子,眸中噙着泪,一脸的凄楚可怜,“娘难得回来,修儿想替娘出口气。就因为她,娘才生气才会离开修儿,修儿怎么能让她这么好过。”
眸色微恙,白复心里觉得,这倒是个现成的刀子。拿容哲修对付苏离,也许会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苏离一旦出事,这御史中丞府势必不会善罢甘休。世子若摊上人命,或者闹出乱子,这恭亲王府就再也安静不下来了。
而自己什么都没做,只是拿孩子当枪使,谁都找不到疏漏。
容哲修本来就争强好胜,而且这泼辣性子,京城人尽皆知,所以她这个母亲在对待孩子的教育问题上,该受的责怪会少很多。
轻叹一声,白复道,“修儿为了娘,娘心里清楚,可是大庭广众之下做这种事,难免会被人诟病,白白落人口实。以后修儿纵然生气,切莫这般明目张胆,懂吗?”
听得这话,外头的明恒微微凝眉。
林慕白可从来不会这么教育儿子,林慕白对孩子唯一的期许就是:希望容哲修能活得像个六岁的孩子一样,每天开开心心,而不是成天尔虞我诈。
明恒喟叹,还好这不是世子的生身之母,否则世子有这样的母亲,早晚变得面目全非。也许到最后,连心都没了。
容哲修乖顺的点头,“娘你放心,修儿知道了!”他歪着小脑袋问。“娘,你是不是不喜欢苏姨娘肚子里的孩子?”
白复似笑非笑,“娘喜欢修儿,不喜欢别人的孩子。”
“修儿也只喜欢娘,不喜欢爹的身边有别的女人。”容哲修破涕为笑。
“那修儿,可要帮帮娘。”白复眸光利利。
容哲修重重点头。
等着容哲修从屋内出来,见着迎上来的明恒,当即变了脸色。主仆二人交换了眼色,抬步就走。及至走远,容哲修狠狠跺脚,然后一屁股坐在栏杆处,“气死我了!”
明恒环顾四周,朝着身边的随侍使了个眼色,众人快速撤退,形成一个包围圈,免教旁人轻易靠近。深吸一口气。明恒道,“她竟然教世子勾心斗角去害人,实在该死。”
容哲修冷笑两声,“我就是要让她去对付苏离,然后把苏离弄出去。这样不必让我娘动手,我都可以直接借刀杀人。她是个什么东西,我在宫里折腾的时候,她还不知道流落何方呢!跟我玩心计,也不看看我是谁教出来的!”
可不,他是皇爷爷亲手教出来的。
这世上的亲生母亲,都希望孩子无忧无虑的成长。哪有母亲,亲手推着孩子去当替死鬼的?就这一条,她就露了馅。
“世子,苏侧妃无恙,如今该怎么办?”明恒问。
“我爹呢?”容哲修问。
明恒道,“好像出了点事。殿下出去了。”
容哲修邪邪一笑,“爹不在,你跟我一起演戏。”他徐徐起身往外头走去。
“怎么演?”明恒楞了一下。
“不难,你见机行事就好!”语罢,容哲修猛搓眼睛,愣是把一双迷人的大眼睛,搓得血红血红。看上去,就好像受了委屈大哭过一场。清了清嗓子,容哲修突然嚎啕大哭,惊得明恒下意识退后半步。
明恒慌忙宽慰,“世子别难过,世子——都过去了,苏侧妃没事呢!”
容哲修边哭边往外走,哭得那叫一个伤心欲绝,“娘给我抓的蜘蛛,又不是我刻意的。为什么非要说是我使坏,蜘蛛又不是我抓的!都说了不是我干的,为什么要冤枉我!”
门口的守卫扑通扑通跪了一地,容哲修哭着往外走,“给我备车,我要去找皇祖母!”
明恒急急忙忙去备车,“世子莫哭,皇后娘娘一定会为世子做主的!”
“我讨厌恭亲王府,我讨厌这里的每个人!”容哲修快速上了车,明恒二话不说驱车而去。脊背早已冷汗涔涔。
对于明恒,你让他杀人,他可以连眼睛都不眨一下,面对刀光剑影都能坦然无惧。可若说是演戏,他这老实人确实有些为难。
上了车,容哲修光剩下呜咽和揉眼睛,再也挤不出眼泪。
“世子,真要入宫?”明恒问。
容哲修道,“当然是真的,所谓恶人先告状,总不能让他们抢先!”
明恒颔首,“卑职明白!”
马车快速朝着皇宫驶去。
林慕白得知,一脸无奈,这孩子是越玩越起劲了。早前这府里谁都不敢惹他,谁都不敢轻易跟他玩心眼,他自觉没劲。如今来了个白复,跟他动心思,他还不得使劲的玩?!
轻叹一声,让一个六岁的孩子逗着玩,这暗香实在是太让自己失望了。就这点脑子,还敢进恭亲王府?
倒是蔷薇骂得好,“纯粹找死,早晚得死在她自己手里!”
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大事,毕竟苏离并无大碍。只是受了惊吓。说到底在这恭亲王府里,容哲修还是唯一的孩子,唯一的世子!
——————————
余宁府。
苏婉与玉弦跟在容景垣后头已经很久很久,离开京城,远离家乡,只为这梦中一眼,执念不灭。玉弦从包袱里将冷馒头取出来递给苏婉,“主子,吃两口吧,这附近荒山野岭的,估计连客栈都找不着。吃一些充充饥,才有气力继续往前走。”
如今正值夏日,火辣辣的太阳当空照。
苏婉以袖拭汗,一张脸热得通红,“你也吃点吧!这一路上,苦了你!”
“这算什么,咱们当奴才什么苦没吃过,倒是主子您——”玉弦撇撇嘴,狠狠咬了一口干馒头,“如果这一次还不能拿下,才是大损失。”
“什么拿下不拿下。”苏婉瞪了她一眼,“不过是大恩未报,我不能如此忘恩负义罢了!”
“啧啧啧,主子,咱们都到了这份上了就不打马虎眼。”玉弦笑嘻嘻的凑上去,“主子,你若真念着奴婢随你一场,来日你与沐王殿下真的成了,记得让奴婢喝杯喜酒讨个彩头。”
“死丫头,尽胡说!”苏婉心里是欢喜的,只不过八字还没有一撇,她哪敢说大话。男女之事,她也是初初相遇,哪知道太多。
前面的歇够了,又开始继续往前走了。
因为是流放,所以容景垣不可能有什么好待遇。破旧的马车,已经是徐婕妤能买通的最好脚力。车内的容景垣,手铐脚镣齐全,这也是为了防范重犯逃离的举措。
被流放的,多为穷凶极恶之人,或者是政治上惨遭失败之人。
容景垣想了想,自己似乎都不符合。可偏偏,诸多皇子之中,他是唯一一个被流放的天之骄子。轻叹一声,此生不公已然太多,唯一幸事便是母亲安好。这么一想,似乎又坦然了不少。
出了余宁府,是一条山道。山道崎岖难行,再加上一侧悬崖峭壁,稍有不慎就是粉身碎骨。
容景垣坐在车内,听得外头两名押解的役夫交谈道,“当心点,这儿算是虎狼之地,到处是匪寇横行。”
虎狼之地?
这算什么虎狼之地,想当年他深入漠北,为大祁九死一生,险些全军覆没,那才是虎狼之地。如今烈日昭昭,还怕什么匪寇呢?
正想着,突然车子好像卡住了石头,猛然颠簸了一下。
车子剧烈颤抖,紧跟着便停了下来。
容景垣神经一紧,只听得外头传来浑厚的吼声,“都给我下车。”
役夫缠着声音道,“大胆,这是官家的车子。你敢劫道,不要命了吗?”
“劫的就是官家的车子!你们一个个当官的,逼得我们没饭吃,还敢跟我说官家!弟兄们,今儿个就割了他们的耳朵,掏出他们的心肝肠肺,给咱们哥几个下酒!”这一声音落,容景垣已经掀开车帘,快速探身查看情况。
七八壮汉,一脸络腮。
手执大刀,拦路不去。
那一副副凶神恶煞模样,眉目间透着无温杀气。见着容景垣的瞬间,都将视线齐刷刷落在了他身上。
☆、第196章 玉弦尽出馊主意!
那一刻,容景垣突然萌生了一种感觉,好似这些人是冲着自己来的,而并非真正的匪寇。然则事实却不容他多思多想,这些人已经飞扑而上。
容景垣下了车,役夫开始拔刀迎战。
这些人的功夫显然在役夫之上,可故意表现出毫无章法的厮杀模式。由两人缠着两名役夫,剩下的五名匪寇直接扑向了容景垣。
虽然容景垣手铐脚镣,可功夫底子不弱。驰骋沙场那么多年,岂会怕了这些宵小之辈。
脚镣束缚,难以踢腿难以挪动,所幸手上的铁链子却能当做致命的武器。乘人不备,当下一铁鞭将一名壮汉毙命在地。
这下子,所有人都提高了警惕。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想要杀容景垣,还得看有没有这个命,有没有这个本事。
可前面厮杀不断,远处停着马车的苏婉和玉弦,愣了半晌没敢动。
“主子,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人家有刀子呢!”玉弦摸了摸随身小包里的墨砚,身子止不住颤抖。她就一个砚台能防身,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主子瘦弱,论打架肯定吃亏,绝对不能拼死往前冲。
苏婉急得团团转,“那么多人打一个,实在太不公平。”
“主子,这是杀人呢,哪能论公平!”玉弦拽着蠢蠢欲动的苏婉,“主子你别过去,人家沐王得三两刀才能砍倒,你估计都不够人家塞牙缝的。”
“总不能干看着!”苏婉急得眼睛都红了。突然取出一块布,拼命的刨了沙土拢到一处。
玉弦慌了,“主子,你傻了?这东西不当吃不当用的,你刨土干什么?”
“我有用!”苏婉拎起满是沙土的布包,“玉弦,你驱车,咱们冲过去。”
“主子,你打算美人救英雄吗?”玉弦傻了眼,“就拿着你这一包土?主子别傻了,土只能埋人杀不了人,而且你这点土,都不够埋一个人的!”
“废什么话,信不信我现在就埋了你!赶紧的!”这个时候,苏婉哪有心思跟玉弦闲扯,这一门心思都扑在了前面的战局上。她发现了一个问题,似乎这些人并非真正的匪寇,好像纯粹是冲着容景垣来的。且瞧着他们纠缠容景垣时那发狠的模样,根本就是来杀人的。
思及此处,苏婉一颗心愈发悬起,这个时候无论如何都得搏一搏。
大不了就是一死,一个人若是连死都不怕,便可无所畏惧。
主子都发话了,玉弦自然得往前冲。横竖自己也算是死过一次的人,不管怎样这几日的活头都算是赚的。这么一想,玉弦就觉得自己整个人都高大起来,没什么可怕的!
一声马鸣,马儿撒开马蹄,紧跟着就直冲过去。
玉弦故意扯着嗓子慌张喊着,“马惊了马惊了,快让开!”
所有人的目标本来就是容景垣,对着突然冲过来的马车。人的第一反应是退开一步。毕竟马蹄无情,被马蹄子踩着或者伤着,都不是闹着玩的。
容景垣一怔,胳膊上被锐利的刀剑划出了一道口子,顿时鲜血直流。
马车冲过来的时候,苏婉突然抓住布包一角,布包里所有的沙土顷刻间朝着匪寇四散而去,挡了人的视线。她扶着车门,朝着容景垣大喊,“快上车!”
一个翻身,容景垣已经坐在了车架上,玉弦一声厉喝,“驾!”
马车飞驰而去。
容景垣紧捂着伤口,面色陡然一沉,“剑上有毒!”
苏婉愕然瞪大眸子。
却见容景垣眼睛一闭,直接躺了下去。
玉弦这下慌了,“主子,他不会死了吧?主子,怎么办?”
“继续驾你的车。”苏婉勉力将容景垣拖入车内,“玉弦,马上找最近的镇子,咱们需要大夫。”
“可是主子,这方圆十数里都没有镇子,上哪找大夫?”玉弦急了。
苏婉一颗心怦怦乱跳,“去找水源。”她从包袱里一堆瓷瓶里,取出一个白色小瓷瓶,这还是离开京城的时候,林慕白为了以防万一给她备的解毒丹,怕的就是半道上遇见什么蛇虫鼠蚁或者其他不测。没想到,还真的用得上。
山溪潺潺,苏婉和玉弦勉力将容景垣抬到溪边。
容景垣一张脸漆黑如墨,看上去毒性蔓延得很快。
她方才费了好大的劲儿,都没能把解毒丹给他喂下去,看样子得拿水灌。偏偏她们带着的水袋,在此之前被玉弦喝了个精光。若不是如此,也不至于拖到这个地步。
玉弦取了水,可是容景垣口齿紧闭,压根喂不下去。
“主子,奴婢去找小竹棍,咱们给他吹下去!”玉弦撒腿就跑,这个时候人命关天,什么都得试试。
“吹下去?”苏婉愣了愣,眼见着玉弦跑远,犹豫了一下将水含在嘴里,对着容景垣的唇便俯身下去。但似乎不太管用,因为容景垣已经无法吞咽,药到了咽喉愣是下不去。
苏婉慌了,把心一横。直接伸出舌头抵在他的喉间,愣是将药给推下咽喉。
药到了咽喉下头,她又含了一口水,嘴对嘴的给他灌下去。
“咽下去了!”苏婉欣喜若狂,一回头,刚好看到目瞪口呆的玉弦站在那里。只见玉弦嘴角直抽抽,定定的望着面颊绯红的苏婉,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良久,玉弦咽了一口口水缓缓靠近,“主子,那个——奴婢没找到竹子。”
苏婉点了点头,视线只是落在昏迷不醒的容景垣身上。虽然药喂下去了,可是这里荒郊野外的,上哪找大夫?留在这里纯粹就是听天由命的。
也不知对方是什么毒,更不知这解毒丹能否解毒。
苏婉一颗心七上八下,可算一点主意都没了。
如果容景垣死了,苏婉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是寻找真凶为他报仇,还是——她眸色一滞,天,她在想什么?好端端的,怎么想起了这些?
容景垣还喘着气,还活着呢!
“主子,咱们这算不算吃亏?”玉弦犹豫了很久才低低的问。
苏婉瞪了他一眼,“人都还没醒,你竟还有心思想着这个?”
“主子,奴婢不关心沐王殿下,奴婢是主子的奴婢。”玉弦好心提醒,“奴婢只关心主子会不会吃亏!主子跟齐王殿下都没有、没有主动——”她指了指自己的嘴,“如今跟沐王嘴碰嘴,这算不算打记号了?若是沐王醒来不对主子负责,那不是亏大了?”
苏婉轻叹一声,“等沐王殿下醒来咱就走,无需他负责,你懂吗?”
玉弦撇撇嘴,“那不是便宜他了?”
闻言,苏婉蹙眉。
玉弦慌忙改口,“没没没,是便宜了主子!”
“什么?”苏婉一愣,面色噌的一下子红到了耳根。
“不不不,奴婢不是这个意思。”玉弦想了想,压低声音道,“主子,其实奴婢的意思很简单。主子既然喜欢沐王殿下,不如趁着这个好时候,咱们让沐王殿下对您负责。听说的当初恭亲王殿下和林大夫就是因为——”
“越说越不像话,男女授受不亲,方才是迫不得已。我若是这么做了,岂非成了乘人之危的小人?”苏婉拒绝,“我纵然有心于他,又岂能如此轻薄?世间事,讲求一个缘分,需两厢情愿。否则,我跟齐王有什么区别?不择手段,非我所愿,非我所为。这话,以后不许再说,否则教人听了还以为我是怎样的放浪。”
玉弦抿唇不语,心里却道:那要熬到什么时候?两个人把话说开不好?非得你猜我,我猜你的?
可这终究也只是玉弦的想法,她不是受过闺阁教育的千金小姐,是故在有些思想上,苏婉做不到玉弦般的干脆。苏婉要顾及的东西,原本比玉弦多得多。
苏婉的身份,她不在意。可难保容景垣不会在意。
苏婉的过往,她不介意,容景垣能放开吗?
兄嫂在前,他一个正直之人,岂会逾越。
“主子,若是沐王殿下醒了,奴婢就打晕你,然后假意说是为了救他,到时候沐王殿下必定感激涕零。”玉弦又开始出馊主意,“主子,自古英雄救美人,美人大多会以身相许。咱们美人救英雄,让英雄也以身相许,似乎也不以为过。这样的话,主子就勉为其难接受吧!也不会让主子名誉受损,对吧?”
“亏你想得出来!”苏婉白了她一眼,“他都还昏迷不醒,你还在这里叽叽呱呱得不消停。”苏婉担虑的望着容景垣胳膊上的伤口,以湿布擦拭,“这伤口也得处理一下。”
“主子,不如你把毒吸出来?”玉弦开始撺掇。
苏婉一愣,“管用吗?”
玉弦点头,“以前在御史中丞府的时候,有人被毒蛇咬了,奴婢瞧着他们就是这样救人的。要不主子试试看?”
苏婉想了想,“也行!”俄而又道,“你来吧!”
玉弦面色一紧,“主子,这么好的机会,奴婢就不上了!您来吧!奴婢给您把风,免得教人瞧见!何况沐王殿下的身子,您舍得让奴婢碰吗?”
“怎么废话越来越多。你说你怕死不就行了?”苏婉瞪了她一眼,便让玉弦又取了水,顾自用小刀割开容景垣的袖口。这道口子太深,看着那皮肉绽开,鲜血淋漓的模样,玉弦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
“主子,这下不去嘴。”玉弦道,“太惨了。”
苏婉也心生退却,这伤痕太深,泛着黑血,即便拿湿帕子擦了干净,也不敢下嘴。可——性命攸关呢!旁人的命也就罢了,偏偏是容景垣的,她不能不救。
“主子,你要是真的决定好了,赶紧救人吧!”玉弦一本正经的开口,“临行前,林大夫不是说了吗?女人要是脸皮太薄,是争取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女子当自立自强,才能做到自己想做的事,爱自己想爱的人。如果两个人连同生共死的勇气都没有,便不必在一起了。”
音落,苏婉直接下嘴去吸。
可这刚下嘴,突然脊背一凉,苏婉便没了意识。
别说苏婉,玉弦也跟着一头栽倒在地,浑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不远处,一袭白衣远远伫立。
白衣女子随手将手中的小石子丢在地上,带着随从疾步朝着倒地的三人走去。
“副统领若是再晚来一步,他的命就得去阎王爷那里讨回来了。”随行的女子开了口。
白衣女子俯身蹲下,一手扣脉,一手从怀中取出一枚药丸,塞进了容景垣的嘴里。伸手制住容景垣的几处穴位,强制容景垣吞咽,“所幸是解毒丹提前护住了他的心脉,毒性虽然蔓延,但还来得及。”
随行的女子轻叹,“就她们这折腾的,没把人折腾死已经不错了。还想拿嘴吸出毒,这可是剧毒,差点没把她自己折进去。又不是蛇咬伤,以为什么毒都能拿嘴吸出来吗?”
“好了,话太多。”白衣女子起身,“把他扶起来。”
容景垣被扶坐起来,白衣女子以自身内力将容景垣体内四下溃散的真气,慢慢导气归元。一口黑血自容景垣口中匍出,白衣女子才收功起身。随从已经从苏婉的裙摆上撕下一块布条,将容景垣的伤口敷药包扎。
拭去额头薄汗,轻纱之下眸光带笑,“乍一看,郎才女貌还真是很般配。”
“其实副统领可以早些教人出来,何以要等她出手?这女子看上去手无缚鸡之力,压根没有武功,如何能救人。若是咱们早些救人,他就不必挨这一刀。”随从道。
白衣女子轻嗤,“你懂什么,姐姐吩咐了,既要救人也得成其好事。这么好的机会,患难见真情,我贸贸然出来,不得打回原形吗?若是不创造机会,如今他们两个能躺在一块吗?”
“那现在怎么办?”随从蹙眉。
白衣女子想了想,“姐姐说要推波助澜,但不能太过,我总不能把两个人扒光了丢一块。”
“这丫头太碍眼!”随从道,“不能让她跟他们待在一起。”
白衣女子觉得也有道理,“把她先送到目的地,教人看着。剩下他们这对小情人,事情就好办多了!”
随从连连点头,“这好办,属下马上带她走。但是他们怎么办呢?”
“让人找个山洞,或者山坳之类的,把两人丢一块,然后派人远远跟着。如今沐王受伤,估计就算有人跟着,他也不易察觉。”白衣女子突然道,“还有——别丢太远,附近丢一丢就好,否则弄丢了谁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随从颔首,“属下明白!”
“正好趁着他们走丢了。把没死的那个给我好好审问审问,谁吃的熊心豹子胆,竟敢设伏暗算沐王。”白衣女子轻哼一声,掉头就走。
也亏得她耐住性子,这才成全苏婉的美人救英雄。
随从将玉弦扛了起来,可这扛起来才惊觉玉弦太重。这丫头惯来吃的多,所以分量也不轻。随从走得摇摇晃晃,“副统领,如果当时沐王出了事,您就不怕吗?”
白衣女子蹙眉,“怕!怎么不怕!我就怕他们把他弄死了,到时候不好跟殿下交代。不过后来一想,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咱们畏首畏尾也没用。既然是殿下看上的人,自然是有福之人。生死有命,他要真是命不该绝,也许能逃过一劫,还能成其好事。”
可不!
看,筹码押对了!
想知道她是谁?
女子卫队的副统领——白狐。
只不过,黑狐虽然是黑狐,但肤色素白,惯穿黑衣。而白狐之所以为为白狐,只是因为她喜欢一身白,肤色却有些黯黑。不过这不影响她依旧清秀的五官,还有于黑狐一般凌厉的行事作风。
她现在的使命是保护苏婉和容景垣能平安抵达目的地,有事没事的促进小两口的感情发展。当然,对于前者,白狐觉得信手拈来绝对没问题。至于后者,白狐有些隐忧。
没谈过恋爱的人,哪里知道怎么成全别人的好事?
只希望别添乱或者别适得其反,就谢天谢地了。
于是乎,玉弦被带走,容景垣一梦醒来,怀中躺着昏睡的女子。撑着无力的眼皮,环顾四周,伸手不见五指的林子里,压根没有半点光线,什么都看不清楚。
他记得是苏婉救了自己,是她用沙土遮了杀手的眼睛,让自己腾出时间,上了马车逃离。不过——他慌忙查看自己的胳膊,胳膊上的伤被人妥善处置。
他抚了抚自己的胸口,不是中毒了吗?怎么没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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