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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阳公主-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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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擅权谋,又聪敏,对所有事情都成竹在胸。
那是她唯一流露出对事情无法掌控的时刻。
老方丈那时就知道,公主与驸马,过得并不如意。
*
滑竿纵然再不颠簸,可上山的路都难免有些微的摇晃。这种摇晃倒也不让人讨厌,反而有些催眠,李述坐着坐着就眯上了眼。
可过不多时,她忽然觉得那阵令人舒适的摇摇晃晃感不见了,反而是自己靠着一个坚实的身体。
李述察觉到不同,睡意立刻就被驱散了,她一睁开眼,入目是雨水洗过的天空,然后是崔进之绷紧的下颌。他双目直视,正往前走,将她抱得极稳。
可李述却只觉得被崔进之抱在怀里,浑身都别扭,她立刻就动了动身子。
崔进之忙停了脚步,低下头来看她,“你醒了?”
李述只道,“放我下去,我腿没断。”
崔进之还要再说,可李述眉眼只是冷淡,他默了默,只得将李述轻手轻脚地放下。
李述这才看清自己已站在了别院的外头。
昨夜一场大雨,院子里叫水洗了一遭,遍地青砖都透着股亮堂堂的湿润。
满院子侍女都忙忙碌碌,可有个人却笔直地跪在院子正中,浑身是湿的,显然是跪了一夜,可还是一动不动。
那是红螺。
侍女见李述来了,高兴地立刻就叫了一声,“公主回来了!”
所有忙碌的人都停下了手中活计,几个地位较高的侍女忙走了过来,伸手就将李述扶住。
红螺听见别人叫“公主”,连忙转过身来,看见李述就眼前一亮,可眼睛里立刻就流出了泪。
红螺膝行着就往李述这边走,一边走一边哭,就这么一路用膝盖磨了过来。
她跪在李述脚边,想给李述磕个头,可崔进之的官靴却走了过来,红螺听见他声音极冷,喊道,“把她给我带下去!”
李述落崖,头一个要罚的就是红螺!
还有跟着李述来千福寺的所有侍卫,一个个都逃不了干系!
主子出事了,全怪奴才没照顾好。
崔进之昨夜忙着找李述,此时怒意才彻底泛了起来。
崔进之的下人听了令,忙过来拖着红螺的胳膊就往外拽。红螺被他们拖得只哭,却不敢求饶。
公主跌了崖,不管什么原因,她一个做下人的都是错。
李述登时就冷了脸,扬声喊道:“慢着!”
“谁罚红螺跪着的?”
崔进之:“是我。”
李述闻言转过脸来,语调冷冷的,“崔进之,你是不是忘了,红螺是我的下人,不是你的。”
“我的人,只有我能动。旁人都不准动一根汗毛!”
他罚红螺?
他有什么资格罚红螺!
她李述是为什么坠崖的!
作者有话要说: 1/2,马上还有一更。
☆、第 48 章
李述冷笑了一声; 昨夜忙着生死; 对太子的怒意还来不及泛起来,崔进之倒好; 这会儿上赶着逼她发脾气。
崔进之见她忽然生气,愣了愣。
李述见状咬了咬牙,将满腔怒气咽了回去。
目下还不能打草惊蛇; 昨夜坠崖的任何事; 都不能让崔进之看出一点端倪。
她信他没参与这件事,可她不信他会坐视自己弹劾太子。
李述收回目光,径直就往前走去; 抓住红螺的侍卫叫公主斥责了一通,手一松,红螺就逃了出去,踉踉跄跄连忙跟上了李述。
所有侍女都跟着李述鱼贯进了主屋; 扶着她就想把她安置在床上。红螺想过来服侍,又觉得自己没资格,只能缩在角落里。
李述对侍女摆了摆手; “我先不躺,浑身都脏了; 先把衣服脱了。”
侍女连忙就伸出手,轻手轻脚地将李述身上披的外衣脱掉; 正要脱中衣时,崔进之进了屋。
“先别急着沐浴,等太医看过你的伤再说。”
他早派人回城叫太医去了; 估计过会儿就能到。
李述中衣刚脱下肩头,听见崔进之的声音,连忙将中衣重新拢起,盖住脖间玉坠,这才转身看着崔进之进了里间。
“你来干什么?”
崔进之只来得及看到李述肩头半裸,满是纵横交错的划痕,深深浅浅不一。
他只觉得心里一痛,此时根本顾不上李述疏离的态度。
他声音很软,“我怕下人伺候不好你。”
他是丈夫,要照顾她。
他走近了,可李述后退了一步,警惕地盯着他。
崔进之看到她一手放在胸口上,捂着脖子。
她道,“不必。”
崔进之却道,“还是我来,她们没见过这样严重的伤,怕是一慌手就要抖,太医还要一会儿才来,我先替你把伤口——”
“我说不用!”
李述忽然就提高了声音,神色里都是拒人于千里之外,“出去。”
侍女见公主生气,连忙都低下头来,静静站着,只装作没听见。
崔进之一愣。
满屋子都是下人,她就这么急赤白脸地下了逐客令,一点脸都不给他了。
话出口,李述就察觉到了自己的语气实在是太过了。
不管再怎么样,在下人面前公然给他没脸,都是最差的行径。
可她实在是怕崔进之看到那个玉饰。
李述缓了缓神色,“你浑身都是泥,先去沐浴换身衣服吧。这会儿太医没来,我也不会随便上药,只是先换身衣服,清洁一下。”
崔进之听了,面色这才缓了过来。他点了点头,叫来打头的侍女,低声吩咐道:“脱衣的时候轻一些,别扯到伤口了。伤口千万别见水。她虽好洁,这时候可不能纵着她。”
侍女忙应诺。
崔进之又看了李述一眼,见她只穿着中衣站在床榻前看他,手仍是放在胸口,非常警惕的神色。
直到崔进之出了屋子,房门关上后,李述这才放下了手。
她冷声吩咐道,“红螺进内间,其他人都在外间伺候。”
她差点丢了命,才换回来这个玉饰,这是她打赢这场仗的根本,在送到父皇案头上之前,不能出一点差错。
公主的命令一向是说一不二,侍女一个个都退出了内间。
红螺本以为公主再都不会用她了,没想到公主竟然还是让她贴身伺候。她跪了一夜,腿都木了,却还是拖着脚步就进了内间。
扑通一声就跪在了李述面前,什么话都不说,只是抱着李述的腿就呜呜地哭了起来。
她昨夜照常地守在佛塔的高台下面,只是错眼了那么一会儿,公主就从高台上不见了。
李述几不可查地叹了口气,拍了拍红螺,“别哭了,先给我换身衣服。”
这件事不怪红螺,说到底是她疏漏,以前没有太多注意自己的安危。这次的教训她吃了,往后她不论去哪儿,一定都让侍卫寸步不离,再不给太子任何机会!
红螺这才抽噎着站了起来,知道公主向来不喜欢人哭哭啼啼的人,忙咽了眼泪。
旁人都说公主性子冷,不通情,可若是真性子冷,换了别的主子,早都把她打死了。
公主其实心里很软的。
红螺刚咽了泪,忙服侍着李述脱了一身脏污的中衣,可衣裳刚褪下,李述裸站着,却听红螺倒吸了一口凉气。
怎么……怎么这么严重呢!
红螺还以为公主福大命大,坠了崖都胳膊没断腿没折的,应当没什么事。没想到她身上竟然有这么多暗伤!
她简直不敢想,昨夜大雨,公主到底遭了多少罪。
红螺连忙服侍李述躺在了床上。她这会儿惊慌都过去了,又是平日那个条理不乱的大丫鬟,指挥着外间的侍女送水送药,仔细地将李述身上没伤的地方都擦了干净。
李述躺了一会儿,忽然吩咐道,“叫人去备车,待会儿就回府。”
夜长梦多,这玉饰多一刻在她身上挂着,就多一刻被人发现的风险。
她一定要赶紧进城,回宫去向父皇状告太子!
李述想到这里,望着帐顶的暗纹,目光中都是冷意。
太子没有将她斩草除根,那就等着她的报复吧……
*
崔进之草草沐浴,换了身衣,正要往李述房里走,忽听崔林来报,说太医已来了。
是太医署最好的医官,陛下钦点让他过来给公主治病的。
昨夜崔进之几乎把兵部都抽调出城了,这样大的动静,次日自然传到了正元帝耳朵里。他当时就急召太医署,不知李述伤的深浅,只能命太医带了内库里最好的救命药赶过来。
崔进之忙道,“快把太医请进来。”
既然太医要来,他便先出了别院,站在门口等着迎接。
这时忽见李述的下人忙忙碌碌,似是在收拾东西。崔进之皱了眉,叫过来一个人就问,“你们做什么呢!不好好伺候公主,倒有功夫收拾!”
下人忙跪下解释,“禀驸马爷,这是公主吩咐的,说待会儿就要回城去。奴才们怕一会儿忙乱,这才赶紧收拾的。”
崔进之皱了皱眉。
她急着回去干什么,满身的伤!
正想着,就见崔林躬身已领着太医往这里走过来了,他忙迎了上去。
崔进之带着太医进屋时,李述身上已清理干净了,她换了一身干净中衣,正靠着床头软枕,侍女一口一口给她喂水喝。
太医行了礼,侍女端来圆凳,太医刚坐下,就听崔进之道,“烦太医先看看她的手。”
不知道还能不能治。
崔进之也坐在了床头,几乎是半抱着李述,将她一双胳膊扶了起来。
太医凑近一看,当即也是倒抽了一口凉气,他没见过伤得这样严重的手,伸出手就捏了捏李述的指尖,“公主,手还有感觉么?”
李述皱了皱眉,微微点了点头,“本来没有感觉,你这么一捏倒是有了点疼,但疼得不厉害。”
太医听了就松了一气,“疼就好,疼就好。”
疼就说明还有救。
他忙打开药箱,取出一个瓷瓶来,刚打开瓶塞,室内就充满了一股烈酒味道。“有点疼,公主忍着。”
李述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手心就传来一阵刺痛,她痛的都缩起了身子,下意识就要抽回手,还是崔进之死死将她半抱着,钳着她,她根本动弹不得。
他只感觉她整个人都缩在他怀里,虽然咬紧了牙关,却还是能听到她喉间压抑的痛楚声。
崔进之真恨不得自己替她受这样的伤。
她昨夜……她昨夜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
李述痛的一切浑然不觉,她的手不是都快没知觉了么,怎么还能这样痛!她只觉得浑身出了一层一层冷汗,等她终于熬过这阵痛的时候,双手已经缠好了纱布。
太医擦了擦满头的汗,叹了一口气,““臣也不瞒公主,您这双手伤得太重,又没有及时处理,本来是要废的。幸好您及时涂了鲜黄连的汁,这才消了不少肿。这几个月一定要仔细养着,千万要仔细,轻易不能动手。”
李述想点头,表示自己听到了医嘱,却连这点力气都没有了。她听到头顶传来崔进之的声音,“多谢太医。”
太医又问了红螺几句,李述身上是否有其他的伤。红螺回答说有不少擦伤。
太医了然,擦伤虽疼,但不算是大伤,每日坚持擦药就是了。
崔进之跟着太医去了外间,看他写了内服外敷的方子,听他道,“外伤好处理,只是怕公主会发烧,不论是感染还是风寒,都要警惕。这药要赶紧拿去熬着,熬好了之后先喂一帖,不让病症来得那样凶。”
崔进之接过方子又道了一声谢,送太医出了门,然后叫红螺过来,让她赶快去熬药。
然后他轻手轻脚地就进了内间,在李述床畔坐下。
她刚才痛得厉害,这会儿靠在迎枕上,也不知是晕过去还是睡过去了,她脸色非常苍白,又很安静,显得非常脆弱。
脆弱。
这个词语,此前崔进之从来没将它与李述联系起来过。
昨夜他差点就要失去她了。
人好像只有到生死攸关的时候,才知道某些人在自己心中的分量,原来比平时以为的要重得多。
他压抑了五年的感情、逃避了五年的情绪,都在劫后余生、失而复得的这时候爆发了出来。
崔进之慢慢伸出手,轻轻抚摸着李述的脸。
她脸上有不少划痕,但幸好都比较浅,养一阵子就能好。
可露出的脖子上却有一道划痕,看着颇深,看伤口是被树枝狠狠划了一道。
崔进之看着那道伤口,想到方才看到她半裸的肩膀,肩颈处似乎都是伤。
一定很疼吧,可她自从被他救了回来,一句疼都没喊过,都是自己咬牙忍着的。
她就是这种人,所有的难过都藏在心里,对外总是一副冷漠又尖锐的模样。
崔进之手下动作非常轻柔,沿着李述的脸颊就慢慢地下滑,滑到她脖间,微微将领口掀开,想要看看她到底伤得多重。
作者有话要说: 2/2,今日双更完毕。
预告明日修罗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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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9 章
双手上了一遭药; 李述整个人就失去了力气; 昏沉沉地就那么半晕半睡地躺在床上。
忽然间她觉得脸上酥痒痒的,像是一片羽毛拂过; 倒是挺舒服。李述正要陷入更深的睡眠,却察觉那片羽毛飘向了自己的脖颈。
她瞬间就清醒了,一下子撑起身子就坐了起来; 伸手就去捂着自己脖间。
崔进之见她骤然醒来; 又这么大动作,忙按着她的手就道,“你当心手; 快躺下!”
可他越按李述的手,李述反而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就越是抵抗。但李述到底是女子,又伤得不轻,怎么能跟崔进之抗衡。
崔进之几乎是轻而易举地就将她的手从她脖间拿开了。
李述闪避的幅度太大; 再加上她刚才又在躺着,中衣领口本就松散,于是一根黑绳悬着的玉坠就这么晃了出来。
但她立刻就将玉坠掖回了领下。
纵然只有一瞬间; 但崔进之是习武之人,眼睛尖; 更何况……更何况那玉饰上的记号,他是最熟悉的了; 怎么可能认不出来!
崔进之登时就愣住了,他的嗓子都绷紧了,问; “那是什么?”
李述冷着脸,“没什么。”
崔进之却紧紧盯着她,逼问道,“你回答我,那到底是什么?”
她素来最谨慎小心,这么多年来千福寺多少次了,从没有出过事,为什么偏是昨夜坠了崖。昨夜……偏是他刚发现她背叛太子的时候。
还有,为什么自她被救起后,她一直有意无意地掩着脖间。
崔进之不蠢,沿着蛛丝马迹就能拼凑出全貌。他甚至恨他这么聪明,这样快就将整件事想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可是他只是抗拒着,不愿意相信。
崔进之嗓子都哑了,“雀奴,你告诉我,昨夜你是怎么坠崖的?”
他在寻求最后一丝根本不可能的希望。
李述的声音很冷淡,“是我脚滑。”
这明明该是他最想听到的回答,这样他就不用面对一个残酷的抉择。
可是……可是他怎么会信!
崔进之忽然抬腿就跪上了床,他俯身凑近李述,鼻息就呼在她的脸上,“你跟我说实话。”
李述微微后仰,抬眼看着崔进之,表情非常冷淡。
她沉默着不说话。
崔进之忽然就暴怒了起来,咬牙一字一句道,“你说啊,你到底是怎么坠崖的?!”
李述见他怒意骤然而起,忽然就笑了一声。
她看向他的目光甚至都透出了一丝怜悯。
“你已经知道,又何必再问。”
在李述的笑容面前,崔进之溃不成军地后退了一步。
他脸色瞬间就苍白无比。
是太子……
太子要杀她……
他效忠的太子,要杀他的妻子……
崔进之忽然就笑了一声,旋即笑声就像开了闸一般,他连连后退,又状似癫狂地笑。
他效忠的太子,要杀他的妻子。
这时有人进了门。
红螺淋雨着了风寒,太医不让她来伺候,怕过了病气。因此送药的是另一个侍女,她跨进门槛,端着药就道,“公主,您快趁热喝药。下人们已收拾好了,只等您休息好,咱们就能回府去。”
侍女看到内间的驸马爷,十分惊讶。驸马爷这是怎么了?竟有点癫狂的模样。
脸上神情似是痛到了极点,可偏偏又在笑着。
“回府?”
崔进之闻言,立刻就省了过来。
她为什么那么急着回府,她明明可以在千福寺多养几天的伤的!
崔进之猛然转头,紧紧盯着李述,“你是要回府……还是要进宫?”
那个玉饰……那可是太子谋杀亲妹的证据。
她急着要把玉饰送进宫里。只要皇上看见了证据,那太子……
手足相残,正元帝一定会废了太子的!
她一直掩着胸口,就是怕他看见!
可是,可是太子要杀她啊,他怎么可能指望她以德报怨……
可是……如果太子被废了……他们这些世家要怎么办?难道就等着皇上拿刀将他们一个个砍了去!
不,太子不能被废,他是世家立起的一杆旗子,他一定要登上帝位!
崔进之就那样死死盯着李述,脸上神情剧烈变换。
良久后,他闭了闭眼,下定了决心。
“雀奴,”崔进之的嗓子是哑的,“把玉饰给我。”
李述冷冷地看着崔进之。
这就是他的选择。
纵然她心里早都想到这种可能性了,可到他真正做出抉择时,她竟还是有一种……难过的感觉。
她难过什么呢,她早该死心了。
从此时此刻起,她与崔进之之间,只是政敌,除此之外,再不可能有任何关系了。
李述将目光从崔进之脸上挪开,盯着侍女就喊,“快叫侍卫!”
那侍女不明所以,可最是听话,见李述脸色如此凝重,驸马爷又如此行状,她将药碗搁下就要往外跑。
崔进之转过头去,看着她跑到门口,忽然就扬声喊了一句,“崔林,把她给我逮住!叫兵部的人,把公主的侍卫都控制住!”
然后他慢慢转过头,逼近床畔,伸出手来,“雀奴,把玉饰给我。”
李述一双眼几乎要把崔进之千刀万剐了,她坐在床上后退一步,手捂着胸口。
崔进之抬腿跨上了床,又逼近了一步,“给我。”
他的身形如此高大,窗外晨光透进来,影子都拢在李述身上。像是一个无法逃离的阴影。
李述退无可退,背抵着墙,紧紧攥着脖间的玉饰。
她抵抗不过他,外面都是兵部的人。
她从来没有示弱过,可是此时却希望崔进之能看到她的软弱。
她差点就要死了啊。
她仰着头,以一种几乎是求饶,亦或是绝望的姿态看着他。
“崔进之,他要杀我。”
崔进之闻言,身形明显滞了滞,他立刻回道,“以后不会了,他不会了,真的不会的。”
他连说了三个“不会”,承诺地如此急促有力,“我会保护你的。”
等他回城后,一定要跟太子讨账!这是他的妻子,他以后不许动她一根汗毛!
他俯下身来看着李述,声音压低了,满脸都是温柔神色,“把玉饰给我,我一定会给你讨一个公道。”
李述所有的期盼瞬间湮灭,她看着崔进之,目光彻底冷了下来。
昨夜种种生死之间的愤怒,全都在此时涌了上来,李述扬声就喊,“你能怎么给我讨公道!你是他的一条狗,你有胆子咬他一口吗!”
她抓起枕头就往崔进之身上砸。
崔进之一把拨开枕头,也冷硬地扬声回了一句:“可那是你背叛在先!”
“你为什么要谋划抢粮的事情?又为什么要背叛他?如果不是这一切,又怎么会发生昨夜的事情!”
崔进之盯着李述,“你明明是跟我站在一条线上的。”
李述冷笑了一声,“你愿意做狗,可我如今不愿意了!”
崔进之愣了一下。
此时此刻之前,哪怕李述谋划了抢粮的事情,可崔进之却还是一厢情愿地相信,只要他劝她,他就能把她拉回来。他们还是一个阵营的。
可此时当他看到李述的神情时,那样冷的神情,他才彻底确认了——不可能了,她是不可能再站在太子那头了。
他的妻子要毁了他的上司,他的上司要杀了他的妻子。
左右两面都是墙,就那么直直地朝他挤了过来,将他狠狠地夹住,要将他生生困死。
前胸后背都分别被人捅了两刀,像是有凛冽的风贯穿而过,身体空落落的,仿佛血都流干了。
他面临着这样两难的抉择。
趁崔进之怔愣的片刻,李述立刻就爬下了床,光着脚就往外跑。
崔进之立刻回过神来,跨步上前一把抓住了她的小臂。
太子不能被废!
他将李述一把拽了过来,掐在怀里,“雀奴,我说最后一遍,把玉饰给我。”
李述仰头看他,毫不示弱,“我也说最后一遍,他要杀我。”
崔进之眸色立刻就深了起来,像是掀起了滔天巨浪的海面,他咬着牙,“你不要逼我。”
李述立刻伸出双手就捂住了脖间,可崔进之伸出右手,极慢极慢地将她的手掰开,将她的手腕钳在背后,然后慢慢伸出左手,捏住了李述脖间的玉饰。
李述绝望地看着崔进之的动作,她只能重复一句话,“他要杀我,崔进之,他要杀我。”
为什么他不能站在她这头啊。
为什么他不能帮她啊。
崔进之不说话。玉饰的绳子很短,所以他的手就贴着李述的肌肤。
他一双多情凤眼就那样深深地看着李述,然后将玉饰握在掌心。
粉末就从他掌心散了出来,落了一地。
仿佛有风将粉末吹进了他的眼睛,他的眼眶是红的。
他看着李述,一眨都不眨,以一种许诺的态度对她说,“以后再也不会发生这种事了,我会保护好你的。”
钳固在李述腕间的力量终于松开了。
李述后退了一步,盯着崔进之,然后忽然抡起手,狠狠地扇了他一个耳光!
这一巴掌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十分响亮,崔进之被打得偏了偏头。
他偏着头,看着地上散了一地的粉末,淡淡地说了一句,“打得好。”
李述于是又抡起手,又狠狠扇了崔进之一个耳光。
脸上有些潮湿,崔进之伸出手摸了摸嘴角,摸到了一手血。
李述又抡起了手,就要扇第三个耳光,可刚扬起手,崔进之就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
那不是他的血。李述手上的伤已经崩了。
李述看到他脸上沾着自己的血手印,明明应该是很狰狞的,可他还是那样清贵的模样。一如那年他站在荒僻的宫殿里,对着她微笑。
崔进之握着李述的小臂,“等你手好了,随便打。”
太医说她的手要精心养着,不能乱动。
李述闻言只冷笑了一声。
她几乎连命都没了,他现在却让她养手!
她忽然张口,“崔进之,如果我死了呢?”
如果我摔下山崖死了,在面对这个玉饰时,你会作何选择?
崔进之仿佛被一只箭射在了心窝,瞳孔登时就痛得缩了起来,他咬着牙,“你没死。”
李述死死地盯着他,仿佛要将他钉死在这里,“如果……如果我死了呢?”
如果她死了……
崔进之骤然转过身去,不再看李述的眼睛。
如果她死了……
他拒绝去想这种可能性。
可李述的声音哑的就像是追魂索魄的鬼差一样,穿透他的躯体,直插他的心脏,“如果我死了呢?”
崔进之身体开始微微颤抖,“你没死。”
李述骤然就拔高了声音,“我问的是如果!如果我死了呢!”
她执拗着,一定要一个答案。
崔进之骤然握紧了拳,他站了许久,却始终沉默着,一句话都不说。
他绷紧了身体,一步一步朝门外走去。
他打开门,迈出门槛,走了出去。
他没有回答李述的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 这就是他的选择,选择无关对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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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0 章
李述当夜就发起了烧。
太医说她手上感染; 又淋了雨; 两病交加,因此这烧来势汹汹。
崔进之都不用软禁她; 她自己已经先动不了了。
幸得太医带的都是名贵药草,又医术高超,连夜灌了好几副药; 扎了好几针; 到后半夜的时候,李述的烧已退下去了。
只是彻底没了精力,仿佛白天那一场对峙耗尽了她所有的心神; 她苍白着脸,在床上沉沉睡着。
崔进之只等李述彻底睡着后,才敢进房,她是再也不想看见他的; 若是趁她清醒的时候出现,只怕她又要生气。
崔进之在床畔坐了一会儿,想探手摸摸她的额头; 却觉得自己根本没有资格。
就这么坐了一会儿,忽听外头有侍卫轻敲了敲门; 低声道,“大人; 人带过来了。”
崔进之将李述手放入薄被下,目光瞬间就变冷,起身出了门。
*
青萝被人一把扔在了地上; 头狠狠磕在青砖上,只觉得眼前嗡一声就黑了半晌。
这时传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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