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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瞳:完美典藏版-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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号角第二次响起,萧图南凝视着箭靶,仍然没有动。乌野急道:“王爷!宫里一定有事,校场离宫中尚远,快走吧。”
萧图南放下镶玉的长弓,叹道:“被你一扰,我又没有必中的把握了。走吧!”他一策马,领着自己的亲兵向校场外驶去。
他赶到时,殿上已经会集了绝大部分人。他的三哥萧镇东用带着酸味的语气问:“振业王,你怎么现在才来,又被哪个姑娘绊住了脚?”
萧图南微微一笑,张开手,给他看自己手指上弓弦勒出的痕迹。西瞻人人娴熟弓马,一望就知道他是刚射完箭。众臣立时拍起马屁,盛赞振业王努力不辍。萧图南微笑应对,然而他的眼睛里却殊无笑意。萧镇东听着众人言语,暗地里啐了一口。
又过了一会儿,西瞻的皇帝忽颜坐在软榻上,被抬了进来。他在侍女的搀扶下坐到御座上,斜斜地靠在放在手边的厚厚靠垫上。已经是七十多岁的老人了,年轻时四下征战带来的伤病一股脑找上门来。他现在的身体很弱,比上一年青瞳在时还差了很多。
众人见过皇上,忽颜微微抬了抬手,内侍立时在一旁道:“免礼!”
忽颜把身子坐正一点儿,有气无力地道:“可贺敦、薛延陀、阿娜、额泣、格桑得里玛联合十几个小部落给朕上书,请求南下攻打大苑,你们认为如何?”
萧图南的眉锋不经意地抖动一下,又恢复平静。萧镇东立即道:“好啊!父皇,大苑现在正是一塌糊涂的时候,他们现在皇上和大臣打得乱七八糟,北边大苑皇帝手里都没有兵了,要靠盗贼守着安全,那能中什么用?依我看,现在南下,正是绝好时机,一定能把大苑整个吞进肚子里!”
丞相萧兆擎道:“臣也认为可以,大苑远比我西瞻人多,难得他们自己打自己,我们趁此机会南下,会比平时顺利许多。何况现在可贺敦、薛延陀等部也愿意奉上兵力帮我们破敌,我们可以指使这些部族兵将为前锋,我大军为主力,正是如虎添翼。”他是当朝丞相,又是皇族,这一开口,许多将领立刻上前附议。
一片称是声中,突然冒出一句:“丞相是孔雀吗?光看前头好处,露出个难看的屁股。这十几个部族的翅膀插上我们也要流点儿血。”
左正言贵岂来在大家的注视下上前一步道:“皇上,臣以为可贺敦等十几个部落此时上书,恐怕怀有二心。他们顺服我西瞻这么多年,几时这般团结一致过?如今显然是见到便宜,没有见到猎物,地狼怎么会钻出地沟?”
萧镇东上前一步道:“贵大人说得有理,我们西瞻自身的兵力足够南下,不需要借助他们的力量。”
谁知贵岂来立即道:“我西瞻先辈如果和你一样鼠目寸光,那我们现在也不过是草原上的一个部落。我并没有说不用借助他们的力量,只是提醒你们要先想好打下地盘后,怎么分这些地狼才能满意。万一不满意,我们怎么对付才不至于被他们咬一口。”
他一出口就骂遍了所有人,贵为丞相和皇子也丝毫不客气,可是挨骂的人却没有一个生气,这和正言这个官职的性质有关。
西瞻本身没有很深的文化,建国之初,官职的设置大部分参考中原盛唐时期,这个正言的官职脱胎于唐朝的谏议大夫。经唐一朝,最有名的谏议大夫要算魏征了。魏征一生放胆直言,连唐太宗的面子都不卖,他是以敢骂而闻名的。任何一个故事传开来都会走样,魏征的名字传到西北这个部落就光剩下他的一些好玩的事情,比如骂唐太宗李世民是昏君,骂左仆射房玄龄滥好人,骂长孙无忌和太傅张玄素乱国之类,全都离不开骂,好像魏征一生都在骂人一般。
鉴于李世民对这个官职的重视,西瞻人也十分重视正言这个官职。第一任正言全盘效仿先贤,练就了一张臭嘴,在朝上朝下见谁骂谁。后来虽然慢慢大家也明白了谏议大夫本质是劝谏皇帝、匡正过失的,可是西瞻正言“骂谏”这个习惯却保留了下来,正言有话好好说倒是奇怪,骂人才是正理。
所以他话音一落,丞相萧兆擎就道:“贵大人言之有理,我们得了大苑九万里国土,也不必舍不得一点儿小利,臣派人去探探可贺敦等五个大部落的口风,看看他们想要什么。”
众人立即附议,朝堂上一片称是的声音,更有心急的,已经策划起进攻路线来。
忽颜抬起眼皮,目光慢慢在众臣脸上流转,最后停在萧图南脸上。他问道:“振业王,你是兵马大元帅,若出兵也非你莫属,为什么不表示意见哪?”
萧图南上前躬身道:“儿臣不同意出兵,自然也会表示意见。”
“不同意?”忽颜收回目光,用老人特有的懒洋洋的声音问,“为什么啊?”
“因为现在不是最佳时机,此刻出箭我没有必中的把握。”萧图南沉声道。
萧镇东嗤笑一声道:“你是不舍得你那小娇娘吧,谁不知道你的正妃姓苑,我看你分明就是在袒护她!阿苏勒,你倒是个多情种,可惜人家还是对你不屑一顾,自己远走高飞了!你们说是不是啊?”他环顾四周,哈哈大笑。
萧图南垂下眼帘,不回应他的嘲笑,群臣也没有人做声。谁也不敢为了这个二百五,得罪下一任储君。萧镇东得不到回应,勃然大怒,上前道:“父皇!阿苏勒心里光惦记着女人,他不愿意帮着咱西瞻打仗就不要指望他。你还有别的儿子呢,我去带兵,我把大苑京都的御座搬来聘原给父皇坐!”
忽颜微微点头听着,事实上,从来到朝堂他就一直这样颤巍巍地点头,让人分不清他是对听到的话表示赞同,还是控制不住脖子的哆嗦。
“振业王!你哥哥这样说你,你打算怎么办啊?”忽颜问。
萧图南露出笑容道:“三哥想带兵?那好,我们角抵,胜过我就把兵权给你。”角抵是摔跤的一种,这是萧镇东唯一勉强可以和萧图南一较高下的项目。他道:“好,是你说的,咱们这就比试一下。”
萧图南笑了起来:“三哥,这样你就迎战了?我说着玩的,三军之帅怎么能用这种方法选出来?”萧镇东大怒:“为什么不迎战?要是有人挑战还不敢应,我就不算西瞻男人!”
萧图南道:“若真让你统领三军,大苑来一个有力气的大将要和你角抵,你也答应?”萧镇东一时语塞,半晌才道:“那……那不同,他们是敌人。”
“敌人?三哥的意思是敌人挑战你不迎战,就算西瞻男人了?”
箫镇东大怒喝道:“那老子就迎战,怎么着我也比你这整天趴在床上想女人的家伙有种!反正我没叫大苑给吓住了。”
萧图南语气松懈下来道:“你有种,不过像你这样有种的我军中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咱西瞻,不缺好汉!三哥,你还是回去多读几本书吧。”
“你!”萧镇东怒发冲冠,叫道,“反正你就是不愿意对大苑发兵!什么叫不是最佳时机,我们现在兵强马壮,下面部落又愿意全力配合,大苑现在正打得天下大乱,现在不是时机,难道等大苑安定了才是最佳时机?”
“正是!”萧图南双眼突然射出寒光道,“现在大苑全民尚武,他们都打红了眼睛!谁来欺负也受不了,我们进逼就是得胜也必然是惨胜,何况大苑与西北接壤的关中一带连受大灾、盗匪、兵乱,能有什么好东西剩下来?你说我们现在兵强马壮,那只是相对而言,我们习惯了不积存粮,我们要是半年内拿不下大苑,你算过我们的粮草够用吗?等安定下来就不一样,南人本性柔弱,喜爱苟安,大仗刚刚平息,他们一定不愿意再起波澜。那时候我们威逼之下,要什么有什么!等我们自己的府库充足了,大苑的底子掏空了,我们再在一旁看准了什么天灾人祸一来,就是我们最好的机会。”
“哈哈哈,你的意思大苑要是一百年风调雨顺,你就乐得清闲,一辈子不用打仗了?”
“大兵过后,必有大灾!大苑不会一百年平安无事的,何况我们还可以暗中策乱。我认为,多则七八年,少则两三年,机会就会来。”
“你这分明是借口!七八年,老子是一天也等不了!是男人的,都给我说一说,振业王要你们龟缩七八年,你们愿意吗?”
朝堂之上立即传来一片嗡嗡的议论声。萧图南的计划不但和西瞻长久以来的战略不符,也和他自己一向的战争习惯不符。西瞻人不习惯忍,他们更爱拼,这和刚才他们兄弟俩打嘴仗不同,关乎国事,于是有不少朝臣站出来,提出不同的意见。
忽颜等下面快吵起来了,抬起眼皮,慢慢道:“振业王和大苑打交道日子长,这次就听他的吧,我们再看看。”圣旨一出,群臣全部噤声。萧镇东眼中流露出狂怒和对父皇偏袒弟弟的嫉恨。萧图南大声道:“谢父皇看中儿臣的判断!”
忽颜垂下眼皮道:“朕不是看中你的判断,而是朕看出了,你心中比你三哥更想早一天踏上那片土地!你忍得,朕也忍得!”
说罢,这个老人恢复成昏昏欲睡的姿态,侍女扶他坐入软榻,在内侍“退朝”的长声中缓缓离去。萧图南望着父皇雪白一片的头发,怔怔不能言语。
六、京都
京都武英殿,太子宁萿正襟危坐,听秉笔太监陈平给他讲课。他当的这个皇帝有名无实,连太傅孙延龄也被宁晏罢黜,现在给皇帝上课的竟然是个太监。好容易听他死板地把书背诵一遍,太子一摆手让他下去。他自己的贴身太监福瑞早在门外探头探脑很久了。
陈平一走,太子就赶快伸手叫福瑞进来,急急地问:“怎么样?”
福瑞小声地道:“听清楚了,平逆军的主帅姓童名青木,是以前定远军的参军。”太子嘿了一声,道:“真是她!我还当我听错了呢。”他坐不住,在殿中来回踱步。
福瑞奇怪地问:“殿下,你听说过这个人?”
太子道:“当然。”他拿起一张纸写给福瑞看:“你看,童青木、木、目……童青目,这个‘童’折过来这边,你再看是什么字?”
“青瞳?”福瑞大惊,“青瞳?那不是十七公主的名讳吗?”
太子点点头道:“童青木就是我皇妹啊,率领大军来平逆的是我的皇妹啊!以前她给我写信隐约提过她在研习带兵,那时候定远军中突然出来个童参军我就怀疑过,写信问她,她不肯正面回答,可是那回信字里行间都是得意。福瑞,从小她就喜欢这些,终于有用武之地了。”
福瑞以前和青瞳也接触过不少,太子经常命他送东西给青瞳,去甘织宫也会带着他一起,所以提起十七公主,他不由大喜道:“殿下,这是真的吗?那您可有救了!十七公主和您那么好,她一定会想办法救您的!”
太子一时有些失神道:“福瑞,我怕,不管怎么说,我现在也算谋逆了。如果宁国公战胜,我至少还能活着。可要是皇妹赢了,父皇他能放过我吗?父皇一向不喜欢我,他若回来还会让我活着吗?”
他的容色充满哀伤,福瑞平白打了个冷战。此刻已经是午时,有宫女来请示传膳,太子厌恶地摆摆手,示意他不想吃。福瑞道:“殿下,您别这样,如果不用膳,宁国公又该派太医来了。上次硬说殿下是内滞,强灌了那么多消滞的药,整整喝了一个月啊,殿下都……”
说着他抹了抹眼泪,太子露出惊惧的表情。福瑞叫住宫女,吩咐正常传膳,又劝道:“殿下啊,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您好歹吃些,皇上就是回来也会体恤您的。朝中只有九殿下反抗宁国公,可是您看看他,都关进天牢一年了,以前的金枝玉叶,现在每天吃的饭都是馊的!听看监的说,瘦得只剩一把枯骨,都不知道能不能熬过这个冬天,恐怕是等不到见皇上了!其他十几位殿下不都跟您一样吗?皇上还能把自己的儿子都杀了?就算不会既往不咎,也只能从宽处理啊!何况还有十七公主,她一定会替您说话的!”
正文 第51章 谋国尽书生(6)
太子抽噎着,福瑞伺候他勉强吃了几口,就到了他必须听武讲的时间了。宁国公最近战事不利,脾气变得极坏,要是他晚到片刻被报告给宁国公,都是大祸。
太子走后,福瑞拿过几套太子的衣服,用包袱包了,向宫中西北角的浣衣处走去。过御花园的时候迎面遇到两个弘文殿的小太监,福瑞也不打招呼,低着头就走了过去。
一个小太监嘟囔:“这不是皇上跟前的瑞公公吗?怎么走那么快,我刚想请安,他就过去了。”另一个推了他一把,笑道:“给他请什么安!他那是有自知之明,说是伺候皇上的,你试试当着皇上的面叫声陛下他敢答应吗?大家伙还不是照旧叫殿下!我看啊,还是继续叫太子,他还愿意听一些。现在他跟前除了这个福瑞,还有什么人伺候啊!这福瑞从里到外,什么活计都得做,连夜壶都是他倒,你还给他请安呢,没看见他拿着脏衣服自己送浣衣处吗?他忙得没工夫答应。”说罢,哈哈大笑。
且说福瑞到了浣衣处,摸出一角银子递给管事嬷嬷,赔笑道:“嬷嬷,我找慧娘!”那嬷嬷接过银子,笑道:“这浣衣处这么多人,个个都能洗衣服,偏你磨牙,每次都单点慧娘,她手上有花不成?给你洗了,衣服就比别人洗得鲜明?”
瑞福作了个揖,笑颜如花:“这里有一件衣服领子挂了线,慧娘补得巧,看不出,要不我主子又该发脾气了。嬷嬷就当心疼我了。”嬷嬷哧哧笑着接过,回头叫:“慧娘!你干弟弟来了,注意衣服领子要补呢。”一个三十多岁的女子出来低头接过去,应了一声就走,很老实的样子。
说领子就是指的下摆。慧娘趁夜里从衣服下摆中拉出写着字的绢条埋在墙外,第二日上午这个绢条几次辗转,最终被包进了御膳房一道细点心里,中午这道特殊的茶点就摆到了德妃娘娘的面前。
司徒德妃一身素服,长发垂腰,没戴一点儿首饰,脸上也没有一点儿脂粉,看上去倒比她以前正装还年轻漂亮些。宁晏一直打着维护皇朝的旗号,对景帝的嫔妃保持礼遇,连这个反抗他的九皇子的亲娘也没有亏待。只是司徒德妃自从儿子入狱就一直素服念经,不但荤腥不动,就连粗茶淡饭,每天也只吃一次。她不动声色地看着送点心的小太监小手指似乎不经意地指了指那块点心。她先吃了两块其他的,最后才把这块拿在手里咬着吃,吃完了喝茶漱口,送膳的宫女见她饱了就下去了。
司徒德妃从嘴里吐出薄绢细看,脸上也不禁动容。伺候她的德馨宫女官采屏许久未曾见到德妃娘娘空洞的表情改变了,听她狠狠地说:“假以时日,必成大器!必成大器!还真让那个老儒说对了,我把福瑞放在太子那儿这么久,终于用上了一次!”
她唤过彩屏,低声吩咐:“通知福瑞,就说私下里有保皇的老臣在商讨平逆的办法,请太子居中联络!他现在病急了,说这个不愁他不上当。”她思索一下,伸出手指蘸着茶水在桌面上写了几句话,向彩屏道:“好好看看,记住了,让福瑞想办法哄太子写下来,就照这个写,一个字也不许错!”
待彩屏看了许久点头说行了,司徒德妃立即用衣袖把水迹抹去,又道:“东西到手后,直接去福心观,这个人十分重要,千万不能露了行藏。”彩屏小声道:“娘娘,要通过太子毕竟多了几分危险,那人手无缚鸡之力,不如叫几个人抓回来更利落。”
“笨蛋!我要直接去抓,宁晏能不知道那人重要?我就是钻了宁晏现在对那人毫不在意的空子!等他明白,人已经到了我们手中。要不然抓一个人谁不会?声张起来司徒府几个家人能敌得过禁军?这个筹码只有捏在自己手里,我们才有和宁晏谈判的本钱!”她眼中露出狂躁的神色,彩屏忙答应着出去,临行回头,只见德妃娘娘一只素白的手在大理石桌面上狠狠划过,长指甲齐根断裂。
七、福心
京都近郊的福心观中,一身素衣的王贤妃正在打扫院子。这院子修得不错,地上铺着崭新的青石板,这样的大夏天也没有多少灰尘。甘织宫地上当然也有青砖铺地的时候,但那已经是两百年前的事情了,如今早破碎得只有些看不出形状的小石头剩下来。石缝里处处长着杂草,灰尘虽然不多,但毕竟没有这里容易打扫。
虽然在道观中,她却没有做道姑打扮。老嬷嬷丁氏从厢房里出来,忙道:“娘娘,你放着我来扫吧,真是的,怎么又自己干这种粗活。”
王贤妃微微一笑,并没有争执就把扫把递过去,反正她基本已经打扫干净了。名分上,王贤妃好歹是四妃之一的贤妃,来到这福心观时她本是带着几十个宫女侍从的,跟着一个出了家的嫔妃自然永无出头之日,这些下人没一个不大叹自己时运不济。幸而王贤妃没有什么主子架子,日常琐碎小事都不用伺候,何况王贤妃本来就不受宠,如今远远地迁到郊区,景帝更是索性把她忘了。这些人久居皇宫,看惯了眼高眼低,很快就知道这是个讨好也没用的,就越发懒怠,难得让她们动一动了。
丁嬷嬷接过扫把,四下划拉一下,发现地面已经很干净,没什么需要打扫的,只好放下扫把,嘟囔起来:“娘娘,你说你这是何苦?连个伺候的人也没有,还守着这道观干什么?”
王贤妃冲外面一努嘴道:“你以为这些人就光是来伺候的,她们还要负责看守我。你别看现在我们不出门的时候她们不愿意上前,要是真想走,那可就没那么客气了!何况现在兵荒马乱,出了京都又有许多盗贼出没,我们两个妇道人家很容易死于兵乱,守着这道观至少每个月还有些钱粮月例。嬷嬷,我们能平平安安在这道观里过下去才是福气呢,比起甘织宫,这里无拘无束,不好吗?”
丁嬷嬷也知道做了一天皇上的嫔妃,这一辈子是不会有自由了。即便王贤妃这样完全不受宠的妃子,即便景帝已经逃亡在外,她的行动依然被看守着。
然而,上年纪的女人不免唠叨,丁嬷嬷依旧嘟囔:“这日子还不是和从前一样?娘娘现在是二品妃子了,总该有点儿不同吧。说起月例更是可恶,外面那个总管送来的钱粮一个月比一个月少,还不是她自己扣了去,说什么宁国公例行节俭,要从宫中的人开始节流。我都打听清楚了,宁国公说要善待先皇眷属,宫里的一分也没减!从前的时候就是这样,由着那些管事的克扣,娘娘,你这性子也太窝囊了!”
“性子窝囊?”王贤妃脸上笑容不变道,“不是,是我的命窝囊!从被皇上召幸以后,我就渐渐明白了这个理,想要长命,就得窝囊!要不你就痛痛快快地死,要不就窝窝囊囊地活。嬷嬷,你选哪一个呢?我这辈子注定就是这样了,命啊!人是拗不过命的!”她转过身走回屋子,转头又道:“别说走不成,就是能走我也不走,这是青瞳知道的唯一地方。我的娘家早二十年前就没了,要是走了,万一她回来去哪里找我?”
半夜,门外传来几下小心翼翼的敲门声。王贤妃睡得浅,一下就惊醒了。她问了声:“谁?”门外没有回答,过了一会儿,又是几下轻敲,好似敲门的人很紧张。
王贤妃望了一眼厢房,丁嬷嬷呼噜打得山响。她披衣站起,也十分紧张起来。这里是观后的内院,她们住的又是最里面的院落,怎么会有人来敲门呢?
她掌上灯烛来到门前,灯光照映下外面只是个矮矮的影子。那人很紧张地开口,声音也是小孩的声音:“是不是充容娘娘?是不是青瞳的娘亲?”
前一句听完王贤妃立即准备说不是,她现在是贤妃,在观中的称号是福心真人。然而后一句一出口,她立即心头大颤,急忙打开了门。如果来人问是不是大义公主的娘,她还会犹豫,但是青瞳根本不习惯这个称呼,熟悉她的人都是直接叫青瞳。
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谨慎地钻进来,将一张纸递给王贤妃道:“青瞳给你的,快!”王贤妃打开,见纸上正是无比熟悉的字迹,这字迹自己有五年没见到了。纸上写着:“万请随来人秘密至我处,不可让外人知晓,生死攸关,切切!”没有题头也没有落款。
“青瞳让我跟你走?现在?”
那小孩点头道:“快些,我是钻狗洞进来的,青瞳等着呢。”
就在这时,对面厢房亮起灯火,一个带着睡意的声音道:“娘娘,你和谁说话呢?有事吗?”王贤妃道:“丁嬷嬷腿脚不利落,起夜打翻了便壶,被子都湿了,这屋里一股子味的,你叫人来打扫一下!”
那小孩大惊,王贤妃伸手冲她摇了摇,示意她不要出声,果然那屋里传来声音:“丁嬷嬷打翻的,便叫她收拾就是。”
王贤妃道:“丁嬷嬷手脚慢,洗完不一定要什么时候,你叫几个人一起来,几下就洗完了。”对面的声音迟疑半天,才懒洋洋地道:“她们都睡了,叫也叫不醒,要不等明天吧。”
一般端茶倒水的活计她们都不肯做,更何况深夜里清洗尿水?王贤妃不再出声,那边赶紧熄灭灯火,假装睡熟。
王贤妃把丁嬷嬷叫起来嘱咐几句。丁嬷嬷手里拿着个大木盆,她们假意叹着气往前院水井方向走去,以前王贤妃也是如此,有人欺负了她她也不恼,事情就自己做了。一路上行动有声,但是人人都把房门关得紧紧的,还有好些人故意打呼噜表示她睡着了,不是故意不帮王贤妃洗被子。
出了内院的门,立即就有几个着黑衣的男子上前接了她们出去。见了丁嬷嬷,一个人皱起眉头:“这个还带着?”
王贤妃立即停下脚步,回头直视这黑衣人的眼睛道:“青瞳说了只带我,不带着她?”那人立即道:“是,事情紧急,太过危险,娘娘自己一个人总好些。”
王贤妃脸色剧变,环视四周退后一步,紧张地看着他们。黑衣人催道:“娘娘快些走,莫让公主等急了!”
王贤妃道:“绝不是青瞳让你们来的,你们是什么人?快说,不然我大声喊了!”
“娘娘莫开玩笑,我们当然是公主派来的,你不是看过书信吗?”黑衣人焦急万分,小心说着,不知道自己哪里露出破绽。刚刚王贤妃还对他们深信不疑,要不是她自己出的好主意,也不见得能悄无声息地出来。现在她大喊一声,就是劫了她出去,城中值夜的禁军难道都是吃干饭的吗?
“娘娘你看,那不是青瞳吗?”王贤妃本能地望向身边小孩所指的方向。突然她鼻中闻到一阵甜香,随即眼前一黑,软软地倒在地上。丁嬷嬷张嘴欲呼,嘴一张开吸进去的迷香更多,她只晃了一下就栽倒在地上。那小孩狠狠地瞪了黑衣人一眼道:“一群废物!快走吧。”
她们刚走,另有两个年龄差不多的女人拿着棉被木盆走回内院。第二日,王贤妃就说自己受了风寒,要多在床上休息一会儿,侍女们并不在意,送饭的小宫女把饭食放在门口,就自己玩去了。这样一连两日,王贤妃始终没有出门,这些人才觉出不对。
硬打开门一看,房中两人都不认识。这几日和她们说话搭腔的原来不是王贤妃,领头的女官吓得半死,屋里的中年妇人轻轻笑了,道:“你要去向宁国公告发,先死的就是你!”
女官的头脑也还算冷静,认清当时形势,带着哭腔问:“你要干什么?”
那女子道:“与你无关,你们就当做一切没有发生,该去领钱粮还去领钱粮,该记档的还是记档,日子照常过,不要大惊小怪就好了。宁国公并没有见过王贤妃,他也不见得有兴趣过问你们关于王贤妃的事情。我办了事情就走,最多一个月,不会给你添多大麻烦。”
女官也实在没有别的办法,心想别说一个月,宁国公一辈子都不见得会过问王贤妃,安全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于是哆哆嗦嗦地问:“那就这样吧……你是谁?”
那女子温温和和地笑了:“我当然是王贤妃,你怎么忘了?”
她并没有担心一个月,五天以后,就有一个高大的男人找上门来。这个“王贤妃”一见他带来的东西就眼泪涟涟,连说:“这是我给小女做的,你从何得来?”
那人又和她屏退左右说了一会子话,接下来这两个人就被来人一手一个挽着,跳墙走了。一丈高的院墙,他带着两人纵越竟然毫不费力。观中众女自然连声尖叫,随后将王贤妃被劫的消息上报宁晏,领头的女官暗自庆幸,这一走死无对证,当然更加安心了。
谁知,本来大概连王贤妃是谁都不记得的宁国公得到消息,居然极为重视,将福心观几十个宫人带回来详加审问,这些女人招架不住,很快就全都说了。
宁晏名义上还是臣子,他没有住在宫中,然而司徒德妃也不可能天真地认为他不知道宫中的动静。她让人拿着只写了“司徒慧”三个字的名帖去求见宁晏。宁晏心情烦躁,示意家人拦住不见。家人道:“来人说了,老爷要是不肯见就给您看看这个。”宁晏莫名其妙地看着家人手中一条半旧的包头帕子,家人道:“来人说了,福至心灵!”
“福至心灵?”宁晏一愣,随即醒悟,“福心”。他本来是毫不在意福心观中的王贤妃的,但是王贤妃被劫持的消息传来,他就不能不想想为什么这个不起眼的人会被“劫走”。王贤妃年纪不小,也没有姿财,劫财、劫色、绑票要赎金都绝不可能,劫持她的人武功极高,断不会是一般人所为。
他的资料网也极为丰富,由此逆推回去,终于弄清楚了王贤妃的重要性。宁晏大惊之下,马上下令全城戒严。此刻他也顾不上招来民愤,派人挨家挨户地搜查起来,遇到身高八尺以上的汉子,立即收监!
正文 第52章 谋国尽书生(7)
他光顾城里了,没想到一日守兵来报,那人赶着马车,假装马匹受惊,明目张胆地闯出城去。城门几百守兵,竟然拦不住他一个!等纠集军队追至沛江,又被早在江边埋伏的平逆军狠狠打了一顿,人也被接应走了。宁晏又怒又悔,然而也只能无法可想了。此刻司徒德妃拿这个来是什么意思?这个头巾是王贤妃的?宁晏思来想去,连夜进宫见了司徒德妃。
司徒德妃像是算准了他会来,早命彩屏仔细给她梳妆了,一丝不苟地等着。
宁晏静静地望着她,等她说话。那女子脸上决然的表情让他明白她确实有大事要和自己说。司徒德妃望着古井不波的宁晏,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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