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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瞳:完美典藏版-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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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修大军露宿五日,任平生就陪了五日。禁卫军这个上头压不住、下头管不了的少爷兵脾气愣叫任平生给打下去了。眼看元修也一口一个“任大哥”比见了自己还亲,青瞳也无可奈何。这个人和元修一样,青瞳看了第一眼就想收归己用,可惜有本事的人都不太听话,任平生的无法无天青瞳八岁就知道了。他做出什么事情你也不用太惊奇,不过好在后方稳定,她可以开始下一步动作了。
青瞳带着十三万人马坐守天凌城,开始大肆张贴皇榜招募新兵,做出要以天凌城为根据地,先站稳脚跟再操练兵马和宁晏抗衡的姿势。实际上她第一支部队早在十几日前元修尚未归降的时候已经出动了。
时间回到那日拂晓,太阳刚刚在地平线上露出一点儿亮边,四野还是一片朦胧幽暗。夜里喝露水为生的秋虫也还没有离去,紧邻渝州的郴州城下便来了许多身着破烂衣衫的败军。他们人数有七八千人,却个个带着伤,目光黯然,相互搀扶着,跌跌撞撞来到郴州城下。
一个头上缠了半头纱布的伤兵喊道:“我们是渝州的守军,元修那贼子又投降了皇帝,我们惨败,五万弟兄就只剩下这不足万人,好不容易才逃回来,快开城门放我们进去。”
守城的士兵吓了一跳,喝令他们等着,去太守私宅把太守大人从热被窝里叫到城头。郴州太守郑翔暗中投靠宁晏许久,元修如果能成功带走景帝,他第一个就要接应。但是此人是个标准的墙头草,一路和宁晏联系都小心翼翼没有留下书信证据。如果是景帝占据优势,他也不介意重新为国效忠。几日前渝州城外打成那样,他也没有派出自己这八千多守军去相助元修,等到后来得到准确消息,元修兵败被俘,他更加庆幸自己决策英明。他向城下大喊:“你们骗谁,本官明明得到消息,元修叛乱已经平息,你们既然是渝州的守军,现在就应该在城中庆功,说什么好不容易才逃出来,分明撒谎!来人,给我放箭!”
城下那人大怒,边躲边喝道:“郑翔!你也要背叛国公吗?弟兄们,我们走,绕过郴州,长泰的守备必不会像他一般狼心狗肺!”
郑翔心惊,这七八千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想在城下剿杀干净不太可能,放了他们又会四处乱说,想到此处赶紧换了个笑脸,吩咐开城把他们迎进来。他亲自下去迎接,对那个脸上全是纱布的偏将道:“将军莫怪,开始你说是渝州守军,我还当你是禁卫军呢!将军早说自己是国公的亲信,怎么会闹出如此误会?国公爷大事要紧,将军别怪下官太过小心。”
那人傲然道:“谅你也不敢耍什么花样,弟兄们太累,你速去准备酒饭和快马,吃了还要赶路。郴州城池坚固,你就先率兵抵挡一阵,等我回去禀报国公再来接应。”
郑翔口中答应,大声吩咐亲信准备酒饭,他冲自己的亲信递了个眼色,那人会意而去。一会儿这些人吃下去的一定是加了料的酒饭。郑翔松了一口气,带着这些残兵走进城中,随口问道:“元修那里有国公爷精兵五万,听说渝州城内不过几千民勇,怎么会突然兵败呢?”
那人道:“那几千民勇自然是打不过我们的,眼看我们就能破城,可是城北莽虞山六万匪徒突然来袭,我们弟兄连日攻城,已经十分劳累,被他们突然一冲,就败了。”
郑翔咋舌道:“下官也早知道莽虞山匪徒人多,但是匪人毕竟是些乌合之众,难道他们能敌得过将军这样的精兵?”
那人道:“什么乌合之众,他们有八千弓箭手,战斗力天下无双!我看啊,只需要两百个弓箭手,就能敌得过你这全城士兵!”郑翔打了个哈哈,心道他败了自然夸大敌人,要不多么丢脸。那人见他不信,突然咧嘴一笑道:“我就知道你不信,特意带他们来让你见识见识!”
在郑翔目瞪口呆之下,那人扯下脸上满是血迹的纱布,露出光光滑滑、毫无伤痕的脸蛋,冲郑翔一笑。他身后的伤病们迅速站稳,抽出暗藏的兵器杀将起来。郑翔发觉不好,喝令毫无准备的守军迎敌,却被一支弩箭钉穿了咽喉。
弓箭只是远距离作战的工具,天下间也唯有神弩先机营中有这么两百人组成的近卫弩,这些人臂上绑着短小的手弩,所佩弩箭长仅三寸,更像一种暗器,却在机关的作用下可以穿透重甲,近身作战丝毫不弱于其他兵器。
郑翔一死,近卫队的小队长蒋旭,就是杀死郑翔之人立即大声喊道:“叛贼伏诛,其余人等放下兵刃,概不追究!”说话同时,啊啊惨叫不断,无数手持兵刃的城军手腕无声无息地中箭,城头叮叮当当全是兵刃落地的声音。
许多时候,战局优势会偏向哪一边,完全是由一个“快”字决定的。元修投诚,许多宁晏设下的暗桩就被他出卖了。当时天下大乱,消息的传递远不如平时迅速,而且青瞳还有意散布了不少假消息,真假混在一起更让后面的许多城池守兵难以分辨。
离渝州越远,这场大战的版本越多。当日蒋旭攻下郴州以后,又和郴州所属的下辨、河池、故道、沮县、上禄、武都道、羌道七个小城的城守下达了郴州太守郑翔要求他们开城放这支部队通过的消息。
再接下来元修亲自出马,带着两万多残兵押着车辆趾高气扬地通关。离渝州比较近的长泰守备得到的消息相对准确,他还问了一句:“不是说侯爷兵败渝州,没能抓回昏君吗?”
元修劈面给了他一巴掌道:“你们给国公爷的消息不准确,说什么渝州没有守军?渝州明明有几万精兵,全靠爷在战场上拼了命才完成国公爷所托。你还咒我兵败,睁开你的狗眼看一看,车里的不是皇帝吗?”
元修的爵位和重要性都远远超过他,长泰守备捂着脸屁也不敢放一个,连忙开城把这些杀神迎了进来。后面几个小城更容易了,大家都认识元修,他不需要像蒋旭一样艰难才能诈开城门,反正消息混乱,大家看到神气活现的元修,自然不相信众多版本中那个兵败被俘的说法了。一个小城的守兵大都在万人以下,元修带着两万多人,不行还可以来硬的。他只是要快,一路无所不用,长驱直入地打了下去。
等宁晏气急败坏地从京中传出剿杀元修的命令,禁卫军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已经连下预州、平州、长泰、滁阳四个州府,而且伤亡极小。加上宁晏还没有控制的关中六州,景帝这边手中已经有了十个州的地盘。虽然关中大灾造成实际上能募兵、有资源战斗的州府只有六个,却也勉强可以和宁晏抗衡了。
这一个月的战斗对青瞳来说是全新的尝试,她和几个重要将领一起制订作战计划后,就放手让他们自行决定进展速度,自己则一直坐镇后方安全地带督军。每下一城她才进一步,再和前沿将领们商讨新的作战计划,危险已经更多被劳累取代。
直到六朝古都滁阳到手,青瞳才勉强松了一口气。滁阳有几百年积攒下的本钱,在这一个州府缴获的物资金银就多过其余九个州总和的三倍。
她手中这支军队,现在什么都缺,都说打仗打的其实是钱粮,以前定远军没有钱粮只是冲户部伸手,现在青瞳已经有点儿同情户部的官员了,管家当真不易!她手下能顶替她战斗的将帅之才倒是不乏其人,然而能很好地处理内政的人才却一个也没有。元修把自己侯府的大管家元平送给她,但是这人办事谨慎,也就是个管家的材料,拿主意的人还是青瞳。
她不由万分怀念起萧瑟来。振业王府那一年,萧瑟给她出的若干主意简直好像他生出来就是为理政用的,绝对比青瞳自己更合适做她现在做的工作。
青瞳战前部署、战后收编,从军政到民政都要过问,已经累得瘦了好大一圈。花笺跟着她帮忙,也熬得双目通红、火眼金睛。青瞳此刻正在滁阳府库拿着卷宗查看,花笺拿着纸笔跟着她,想到什么就要花笺立刻记录,两个人都不停地打哈欠。终于完成,青瞳伸伸懒腰道:“还有没有事情了,没有咱俩睡会儿。”
花笺退后一步,坐在一个镶满珠宝的玉石小几上道:“有,还是大事呢!十天前武本善就说军中存粮不够一月之用了,你说打下滁阳有办法。现在滁阳打下来了,金银珠宝倒是不少,府库里的粮食连城中百姓还不够吃呢,你的办法在哪里?林逸凡说了,要是把府库存粮全都充作军用,还能支持一个月,可是百姓就要饿死了。我想你肯定不能答应,这一路看见饥民你不能救助,已经难过得晚上睡不着了,总不能还抢他们的粮食吧。”
青瞳使劲打了个哈欠道:“不抢,你让林逸凡去贴个告示,不但不抢,府库中的粮食咱也不留着,每天给分一点儿稀粥了,全发还给百姓,要给百姓我们是天道王师的印象。民心向背,可比几十万大军都重要。”
“那你让自己的军队饿着?”
“咱买粮食,滁阳等四个州府查出来不少资产,我们从湖广江南买粮食。要是两个月前我还没有办法,现在嘛,已经有粮食了。”
花笺皱眉道:“没那么容易吧,湖广等地还在宁晏手中,谁敢卖给我们粮食!”
青瞳露出笑意:“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现在湖广地区已经秋收,收获不错,所以粮价平平。我们出五倍、十倍的价钱大量购买粮食,只要我们让粮食贩卖成为这段时间最有利可图的买卖,就会有人不惜冒险把粮食源源不断给我们运来。这种事情宁晏就是杀了十个八个商人也禁绝不了。陆路、水路、山路,天下的路明里只有一半,暗里的办法多得很。这个该头疼的是他宁晏,不用我们操心。”青瞳使劲活动一下酸涩的腰,犹豫一下才道:“花笺,我有个想法,这次我们缴获的银钱拨出一部分来在滁阳修一座行宫。”
“啊?”花笺大吃一惊,“青瞳,这些钱都应该用在刀刃上,修什么宫殿,你钱多啊?!”
青瞳很犹豫,半晌才道:“父皇颠簸劳苦,现在还留在渝州,让他跟着我们打回京都不太合适,继续留在渝州也不好,渝州城池只是中等,何况离西瞻也太近了。滁阳曾经有几个朝代在这里设立都城,很繁华,在这儿修建一个行宫要比别的地方另建容易得多。我们可以叫滁阳做缓都,父皇就可以留在这里等候我们的消息了。”
正文 第49章 谋国尽书生(4)
花笺为难地看着她道:“这是你的孝心,可和将士们怎么说啊,元修他们会不会觉得……”青瞳打断她的话:“花笺!这不是孝心……唉,我跟你不知道怎么说,这事就这么定下了。你去和林逸凡说加紧征调民工,不用太大,稍微像样地修一座行宫就成。仿照京都,把文华、武英、太和三个殿备齐,其他的他自己看着修。修好了就派人把皇上接来。”
“青瞳!”花笺皱起眉头。青瞳把她推出去道:“去吧,去吧,别啰唆,去找林逸凡。”花笺撅着嘴去了,过得一会儿回来。青瞳忙问:“林逸凡没说什么吧?”
花笺道:“林逸凡不在,去关内侯那里交割一批缴获的军马去了。我看你很急,就去元修那里,壮壮也在。我刚一说,元修就笑了,说这件事他自己掏腰包,不用滁阳的军饷,保管比京都里的皇宫差不到哪里去,让皇上他老人家住了就不想走!他商人出身,家资亿万,这点儿小钱就孝敬皇上了。任平生还说,甩下个大累赘,你这是要轻装上阵,好啊!”
“可恶!”青瞳怒道,“看出来了也别说啊!这任平生多亏是在军中,要是在朝中就凭这不检点,早叫人阴死了。”青瞳看花笺吃惊地看着她,颇有点儿恼羞成怒,道:“和你我是不怕说的,就是不好开口。父皇要是一直跟着我,实在太麻烦,他的奖罚和命令……唉,还是等天下定了他再掺和吧。轻装上阵怎么了?我跑得快!”
四、平匪
是年十一月,景帝设立滁阳为缓都,仿照京都设立了三省六部的衙门,与南方的京都形成割据之势,大苑短暂分裂为南北两半。史称这个从成立到解散历时不足一年的朝廷为北苑。刚刚立都,宁晏和景帝就同时发难。宁晏倾全国之兵北进,号称两百万,意图一举攻下滁阳。景帝派青瞳率整编后的六十万大军迎敌,自己留下十万保卫都城。
青瞳手中的人数虽然只是人家的十分之一,可她打的是正统王旗,沿途收编分散的禁军和十六卫军并同时募兵,几个胜仗打下来,百姓对这支平逆军信心大增。所到之处,蜂拥响应,她的军队人数在迅速扩张。元修手中已经有三十万士兵,武本善手中也有十六万包含以前定远军前锋军精锐在内的精兵,攻城破寨都尚顺利。可以预见不用打到京都,她在人数上就不会占劣势了。
然而一个她本来没想到的问题出来了,京都以北有十六个州府,这些北方的州府尤其是关中六州饱受灾荒战乱,那简直是遍地盗贼!大军过境那些盗贼反抗激烈,他们不但剽悍,而且大都极为熟悉当地地形,打不过就躲进村县或者深山暂避,让军队的行进十分艰难。
即便打下了这个地方,军队一过这些盗匪立即卷土重来,像一任官离任另一任接替那么顺当。有一次平逆军还没有完全撤离,盗贼就进城了,猖狂无比,本地的官吏根本镇压不住。
十六个州府共有五十三城三百七十七个县,县下面的镇、乡、村、集,更是不知凡几,根本不可能全数派兵驻扎。元修建议她只在处于战略要地、咽喉要塞的三十多处州县派重兵驻守,其他的地方就暂且放弃。现在全力平叛,等天下平定了再回头收拾那些盗贼。但即便三十几处每处驻兵一万,也需要很大兵力,考虑到跟着军队的粮草住处及与当地居民地方官的冲突问题,还得再多些,人少了根本没有用。这对平逆军来说是不能承担的负重。
青瞳大军一鼓作气攻到陇西一带时,后院起火,郴州和武都郡的大部分被当地盗贼和宁晏残部勾结夺回,武都郡太守被杀。
这个太守是胡久利的部众,胡久利并未请示,自己怒而回攻,在故道一带中伏,折损人马近万。武本善坚持要杀了他以正军法,青瞳亲自求情也不管用。元修见事不妙,派兵围住武本善帅帐,硬将人抢了出来。
这两支部队差一点儿就要窝里反,最后还是景帝从滁阳来了一道圣旨才平息。胡久利官职一撸到底,成了穿着“勇”字灰布衣的一名小兵。他的损失远比不上青瞳,郴州、武都郡的失守,就像点燃一根导火线,牵一发动全身,所有大小贼寇立即蠢蠢欲动,后方战事频传,一片大乱。逼得她将已经到手的冀州、益州放弃,回兵剿匪,用了两个多月的时间才勉强压制下来。
其实这是青瞳攻势过猛必然带来的后患。她实际上在北方根基不牢,当日萧图南势如破竹地直指京都,也落得个不敢再战的结局,青瞳头脑降温,认识到实力就是实力,急不得的。宁晏也趁这个空当好好喘了一口气,军心受挫,现在平逆军要是继续进攻,很可能前事重演,后方盗匪又来生事。若是彻底稳定后方再动作,耗时太久难见大功,青瞳不充足的内政又支持不了。这次会议上,一向活跃的林逸凡也没有话说了。
“参军!”武本善终于开口,“不如咱们忍一忍,昔日元帅曾教导过,根基没打好的话,盖得房子越高倒下来越惨。”
青瞳摇头道:“这话他和我也说过,但是我们再怎么经营,根基能深得过五世簪缨的宁晏吗?何况打仗打的是钱粮,这一点我们更拖不过坐拥江南湖广的宁晏。我们现在最大的优势是战斗力。宁晏他没有我们这么好的兵将,其余的都不要去比。”
“参军!”元修开口,“不如我们效仿元人,攻下一城是一城,我们得了便宜就走,管他身后被谁占领,等拿下京都再回头收拾身后的烂摊子!”
武本善惊道:“元修,你要学元人屠城?”
“不是,我们不要人命,要的不过是通路和补给。”
林逸凡接口:“那还是要抢掠,这过程中你也不能保证约束得住部下不杀人,不可如此。”
元修有些不服气,然而他带兵虽然最多,行使的也是元帅之职,这几月下来军功也立下的最多,可官职还是要一点点升上来才行。他现在刚到副将,别说护国公武本善和一品上将林逸凡,今天厅中任何一个人官职都大过他。林逸凡用命令的口吻说“不可如此”,他也只能听着。
青瞳也站起来,周毅夫死前再三告诫不可给百姓多添磨难,元修的主意她也不赞成。她道:“我们不是起义,而是要得回天下,失了民心得不偿失,必须有人坐镇安民。”
元修不悦,嘟囔道:“参军可计算过没有,我们军中的将领一城一个帮助文官坐镇,游击以上的军官都得用了去,这仗还怎么打?除非现在参军能凭空招来许多兵马!”
他们仍旧叫着青瞳参军,其实出兵前景帝已经封青瞳为平逆元帅,又特许她代天下令。皇帝的命令称为旨,太子的命令称为谕,而平逆元帅的命令称为规,青瞳下达规令的分量仅次于上面两个。
景帝一向凭自己的喜好随意奖赏身边的人。青瞳嫁去边关就封了个相当于亲王的大义公主;武本善投诚,只建寸功,就要封他护国公。在京都,给景帝喂狗养斗鸡的太监享受二品大员俸禄的就有七十多个。用不着的时候都封,何况这次青瞳于危难时救他脱困,景帝头脑发热时什么都舍得给。实际上,这个英俊风流的皇上在宫中人缘很好。
平心而论,这一次的封赏也过了。如果青瞳不是帝室血脉,那日后隐患无穷。只是青瞳现在太需要说了话能算,于是并没有推托。
和她不是那么熟悉的人都改口称大帅,但是不光今天参加会议的高级军官还叫她参军,以前定远军前锋军的士兵甚至元修一些属下都没有改口。
参军的全称是参赞军务,就是记录粮草、军械簿子的书记都可以任命这个官职。每个大军中都有几十个参军,只能算军中末吏,可是青瞳这个参军叫响了以后,大苑今后二十年军中有参军职位的人都被称为某某大人,没有人去叫他参军。
这些人急起来和她说话也不太注意,听了元修带着讽刺的话,青瞳却上了心:“凭空变出许多兵马?”青瞳在地上来回走动,皱眉思索着,突然她道:“元修!你看我要是直接任用那些盗匪协助文官坐镇行不行?他们手下都有人,不需要耗费我们的兵力。”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全倒退一步。
“参军!你这也未免太过异想天开。”元修道,“盗匪盗匪!我们前堵后剿之下他们还总偷空出来杀人抢掠,要是光明正大封官,那还不放开了杀啊!能安民吗?”
武本善缓缓摇头道:“不然,我就做过盗匪,这些人不像你想的只是一股敌对势力,他们内部复杂得很,真把地盘给了,他们未必会杀人……嗯,我想不明白,这事似乎不是断不可行。”
林逸凡眼睛一亮,元修也皱起眉头,武本善话少,但言出谨慎。他甩开脑袋里对盗匪的习惯印象认真思考起来。
青瞳思忖很久,再和手下诸人认真商量过,最终决定包括那些要塞也不留守兵,全力回攻。青瞳下达了一个大胆的规令,授予全国百十个大匪武官职位,让他们替她坐镇地方,真的就让盗贼做起安民的武官来。这些匪人只要去衙门报名,就可以拿到相应品级的官服。
开始军队还拉长战线,战战兢兢地在一旁警惕,准备随时应变,但是结果理想得出乎任何人意料。这些盗贼中有一部分是被逼无奈才当贼的,他们愿意被收编,可还有一部分不敢相信朝廷或者更愿意当盗贼,他们根本就不接旨意。这些人都是有野心的,然而他们嘴里虽然说着对这个官职不屑一顾,也未必去属地就职,但是却不约而同地不去动自己属地的百姓了。而且别的盗匪要来,也要考虑是不是不给他们面子。
况且职位有高低之分,有几个自认能力高出同僚的匪人得到的官位不理想,对得了高官的匪人便暗中怀恨。
这个元帅也不知道是不熟悉他们的势力划分还是有意为之,许多人的势力范围都搞错了。是武功县的任命他做元宝镇的都统,是三门乡的却又封了个石门里千骑。有些就借势吞并自己属地的其他盗贼,即便他们自己不去属地,原属地的匪人也十分忌讳。就算盗贼中有头脑清醒、不惦记别人的,也控制不住别人惦记自己。匪人彼此间的争斗一下子激化得无以复加,青瞳只用了几个虚职,就让他们腾不出手来为难官兵了。
大苑北部匪人的内斗维持了一年之久,比内战的时间还长,最终的胜利者只有寥寥几人。他们纵使胜利也没有力量和已经平定的王朝抗衡,而在几百支队伍争斗下的幸存者,也个个具有上将之才。青瞳没有食言,任命他们为武官,编入当地驻军中坐镇边塞。这股尚武之风让大苑多了好几位功勋卓著的大将,也让后世史官就这道规令是伟大还是阴险争论不已。
同时匪人的内乱带来意想不到的好处,因为南边宁晏地盘也有盗匪,反正是虚职,青瞳也并没有吝啬,把还没到手的地盘官职也封出去了。只不过她耍了个小小的手腕,没有盖上自己的公主印信,反而模拟京中太子的语气写下旨意,派细作堂而皇之地贴在城墙上。
尽管这些东西天一亮就被撕了去,却还是有些人看到了。于是不同的版本在民间悄悄流传着,甚至还有传言,封匪人为官的旨意乃是京中皇帝所下。
混乱是一股风潮,南边的许多盗匪糊里糊涂就和北边的同僚一起兴奋起来了。这些州府的文官身边都有武官保卫,不缺这些人坐镇,眼看身在北方的同行真的当上了官,没得到官位的盗匪忍不住和官兵冲突起来,更有很多人认为只有青瞳平逆军进城,才能让他们得到实际的好处,所以平逆军凭空多了无数自发愿意通风报信、私开城门的探子。让本来战斗力就不如平逆军的宁晏雪上加霜。
不到九个月的时间,青瞳打下北方十六个州府,现在坐镇江州,直指京都。正好与大战正式展开以前形势对调,胜利已经触手可及。
再说滁阳那边,青瞳走后不久,景帝就充实了自己的朝臣,三省六部的大员都就地招募任用,除尚书左右仆射、中书令、六部尚书等相当于宰相的官职是由当地推荐的贤才以外,很多平庸之人一举做到侍郎、政事等高官。
后来他又迷恋起神鬼之术,封了一个据说通晓天机的人为国师,继而对此人言听计从,官吏任免一概由他做主。景帝在受了一年多颠簸流离之后,能有这个安乐窝已经十分满足。依照他本意,就这么过日子罢了,不必打回什么京都,所以一听到军报就十分烦恼。
然而,他也知道宁晏不会容他偏安一角做太平皇帝,现在他的安危全系于青瞳,所以又不敢不听。他命人将军报先交给国师,再由国师决定要不要告诉他。这事情要是被阵前拼杀的青瞳知道了,恐怕会直接气死,打不成仗了。
五、西瞻
和煦的春天在纷飞的战火中悄悄离去,眼看酷烈的夏日就要到来。去年的这个时候青瞳还在振业王府,她比较怕热,一天到晚就想吃冰碗水果。萧图南总是说西瞻天气比苑南要冷不少呢,凉东西吃了伤胃,等她在西瞻待上几年,适应了这里的气候再放开吃。当时他们都没料到这是唯一的一个夏日吧。
这九个月来,青瞳亲临战场只有几次,大部分时间都是留在安全的后方,所以她穿着家常的裙服,而远在西瞻、没有战事的萧图南,此刻却是一身戎装。
他纵马飞奔,在马儿急速的奔驰中搭弓瞄准,瞄了很久,等有十分把握了才松开手。一道银光过去,离校场五百步外的箭靶上插了一支银翎箭,端端地正中红心,这已经是他射中的第三十个靶位了,校场四周顿时爆出一片叫好的喝彩。
萧图南面对如雷的喝彩,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他一提缰绳,胯下的红马嘶叫了一声,它跑了一个下午,已经汗水淋漓,却拧不过主人催促,前蹄微扬,打了一个旋又向远处跑去。萧图南跑到校场边缘堪堪回转马身,仍然是长时间的瞄准后,又一支银翎箭准确地钉进靶心。
正文 第50章 谋国尽书生(5)
乌野微微露出担忧的表情,以前萧图南高兴的时候也经常在射场一待就是一整天,那时候他会不断地玩花样,一会儿三箭齐发,一会儿让一支箭钉在另一支箭的翎毛上,甚至加大力道,射穿靶子,或者故意不瞄准,反身从背后射出。但是青瞳走后,他就一直只是这样长时间地瞄准,然后一箭一箭老老实实地射。以前偶有失手的时候,现在乌野却没见过他射偏一箭,但是无论射中多少箭,却也没见过他露出笑容。
萧图南又一支箭搭在弓弦上,眼睛眯成一条缝,全神贯注地凝视前面箭靶,手指用力,弓弦渐渐拉满。他仍然这么瞄着,对了很久才准备松手。
忽然,呜的一声长鸣,无数号角一起响了起来。这些传信号角是特制的,声音一直传到校场还是十分大。聘原各当值的号手立即传信,一声刚停,一声又起,将号令远远地传了出去。
萧图南所骑的红马骤然听到这巨大的声响,不由受惊抬起前蹄。萧图南即将松开的手立即收紧,这支箭被他及时拉住,没有出手。
“王爷!”乌野上前道,“宫内传信,王爷快回去吧。”
“不急。”萧图南转过脸来道,“乌野,你再去给我找匹好马来,这匹红马徒具外表,一声号角都能吓得动一步;胭脂在时,战场上多大的厮杀,也不能惊了它。”
“是!”乌野低头答应,其实这匹红马并不比胭脂逊色,然而胭脂那样的战马是要靠战争磨出来的。就如同那个人,离了那样的淬炼打磨,不过是深宫中略有些机灵和坏脾气的小姑娘。
她走了以后,萧图南没有为她守身如玉,相反,他现在颇有些来者不拒。自己感些兴趣的,或者无论谁送来的,全都收下了。振业王府现在美女不下百人,相貌超过那人的也不是没有,却没有谁特别得宠。这一点乌野很能理解,别说萧图南,就是他自己,眼睛追随过皓月,也难被些微星光吸引。
没有了,无论胭脂还是她,在这世上都不会再有了。不能复制,无法取代!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号角第二次响起,萧图南凝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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