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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作不合-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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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经六七年休养生息,民生向好,昭宁帝有心重启海上商路,这才重视起堪堪卡在海上商道绕不过的茶梅国。
为使商船出海免受茶梅国人为阻挠,昭宁帝与昭襄帝君,会同信王赵澈,经一年的反复斟酌,最终谋定与茶梅重结友邦盟约的计划。
去年夏末,岁行舟等鸿胪寺官员出京前往临海的沅城,便是为迎茶梅国使团进京。
赵荞对国政朝务兴趣不大,也半懂不懂,再加上昨夜没睡好,司礼官唱读迎宾辞赋还未过半,她就忍不住放空脑子,浑水摸鱼在人群里充数。
好在她是不担朝职的闲散宗亲,本就是来充场面的。过程中只需保持笑脸,大致跟着旁人执礼就行,不出纰漏不会引人注目。
于是就这么混完一上午隆重而繁琐的迎宾国礼。
午间国宴设在玉堂殿。
丝竹舞乐一登场,就不必再像上午那般绷着庄严郑重的架势了。
酒过三巡,宾主双方互道欢迎与致谢,再来点期待两国世代友好之类的场面话后,众人总算落座。
赵渭握着酒盏轻晃两圈,略倾身凑近赵荞,在丝竹歌舞的响动中低声道:“一早上我都提心吊胆,就怕你当真站着打呼!”
“我仙鹤成精啊?哪有人站着睡觉的,”赵荞抿笑斜睨他,从桌案上拿起镶银象牙箸,“早起就喝了杯水,饿得头晕眼花。”
说着,她随意抬眼环顾四下,这才惊觉贺渊的桌案就在左手侧。
四目相接的下一瞬,贺渊面色沉静地开口:“不是我非要往你跟前凑……”
“我知道!”赵荞略尴尬地打断了他的解释,心中咬牙暗啐,安排座次的人怕是欠揍。
一曲既毕,主座上的昭襄帝君示意鸿胪寺宾赞岁行舟携九议令,为使团与列席众人相互介绍。
大周与茶梅言语不通,双方多数人都只能靠两边九议令转译才能达成沟通,这让简单的身份介绍变得冗长。
介绍是按座次一一往下,赵荞在主座玉阶下左侧居中的位置,一时三刻暂轮不上介绍她,只能端庄地坐着僵笑。
可左手座半臂之遥就是贺渊,她心下别扭得很,只得尽量目视前方。
对面一侧坐的全是茶梅使团成员,与她座次斜对的是位衣着华丽的白面公子。
赵荞数度蹙眉,红唇抿了又抿,最终深吸一口气,咬牙闭了闭眼。
*****
午宴结束出玉堂殿时,赵荞大步越过前头的贺渊,追到岁行舟身侧。
“行舟兄,方才你说,那位紫衫白面的小公子是谁来着?”赵荞今日精神不大集中,没太记清。
岁行舟不解地轻挑眉梢:“是茶梅国皇后的弟弟,算是小国舅吧。他怎么了?”
“他……算了,这事跟你说也没用。多谢。”赵荞又大步往前,接连越过好几人。
气性上头就风风火火的姑娘,这会儿只顾往前去寻陛下与帝君问个准话,全没留意身后某道神色复杂的目光。
昭宁帝赵絮正在双方九议令的来回转译下,与对方使团中的茶梅二皇子交谈。
帝君苏放一副事不关己状,悠哉哉跟在落后一两步的距离。
余光瞥见本该在后头的赵荞竟赶上来了,苏放扭脸冲她笑笑:“阿荞有事?”
赵荞重重点头。
虽君臣有别,但赵荞到底是赵絮堂妹。见她神情急恼,苏放以眼神淡淡扫开身侧两名近身随护的内卫,示意她过来说。
赵荞近前与苏放并行,故意将步子放慢些。
确定前头的茶梅九议令不会留意到两人的对话,她才谨慎地压着嗓子开口。
“帝君陛下,若那茶梅小国舅再贼眼溜溜盯着我淫。。。笑,我能发脾气吗?”
苏放诧异地斜睨,同样压着嗓子以气声回:“再?你是说,方才……”
“午宴时,他全程吃一口菜就盯我一眼!还笑得极其下流!”赵荞银牙紧咬,强忍住破口骂脏话的冲动。
苏放稍作沉吟,轻声笑道:“以你的性子,能忍完整顿午宴没掀桌,还知来请示利害轻重,实在算很识大体了。不过,两国缔约交好没那么简单,若直接向对方使团的人发脾气,不合适。”
赵荞轻咬唇角,深深吸了一口长气:“好吧。我忍。”
“直接发脾气有损大局,但吓他一吓出口气倒是可以的,”苏放仍是笑着,眼中却掠过一缕利芒,“听赵渭说,你使水连珠很了不得?百步穿杨、例无虚发?”
水连珠这种火器在前朝被民间称作“神机”。
因其弹药造价昂贵,只在前朝国力最鼎盛时才大规模营造使用。
如今的大周百废初兴,少府及兵部联合督办的铸冶署都还造不好这传说中的神机,也就喜好钻研铸冶匠作的赵渭在自家信王府金源助力下,捣鼓个小工坊精工细作出十余支,许多人对这东西是听过没见过。
赵荞贪鲜好玩,赵渭每次改良工艺后也愿找她同去试试,这两年她可没少用水连珠打猎。
赵荞不知话题为何转到水连珠:“没那么玄乎,我也就打点小猎物,玩乐而已。帝君陛下,您想说什么?”
“阿荞,待会儿游赏珍禽馆后要去猎场,”苏放唇角微扬,目视着前方负手缓步,“茶梅使团此次也带了几支手持火器,名为供呈,实则是想窥斑见豹,试探大周国力深浅。你看着办,留心分寸就是。”
有风拂过他的朝服衣摆,黑中扬红,威仪凛凛。
“让他们知道,咱们大周信王府二姑娘的美貌,可不是给随便什么人乱看着下饭的。”
赵荞一点就透,当即笑靥如花:“谨遵帝君陛下口谕,定不辱使命,不堕国威!”
“别瞎说啊,帝君陛下可没对你下过什么口谕,”苏放噙笑瞟她一眼,忽然疑惑,“去年陛下不是赐你一枚玉龙佩?怎么这样的场合还用祥云佩?”
赵荞紧了紧嗓子,垂下眼帘:“换给贺渊了,原本说好有用时再找他拿。”
“哎,他的事,陛下得空时会与你细说。”苏放淡淡叹了口气,暂将玉龙佩的事揭过。
*****
赏游过珍禽馆再挪到猎场已是申时初刻。
四围搭了许多锦棚高台,将正中围出一块足够比试的空地。
众人陆续进到各座锦棚时,茶梅二皇子突然让九议令代自己向昭宁帝转达了个临时提议。
先来一场比武。
茶梅九议令用带点生硬口音的语调补充:“二皇子说,只是相互切磋,使演练用的竹剑、木刀之类即可,以和为贵。”
原不是什么出格要求,昭宁帝自是同意。可才点头应下,对方派出的人选就让她脸色微沉。
他们派出了那个看起来最多十五六岁的小国舅。
赵絮虽是储君登基的帝王,却也是年少领兵,执剑策马在复国之战中沙场征伐的将帅之才。
这大半日足够她看清,那位貌似养尊处优、还不到二十的茶梅小国舅,应当是个沾过不少血腥气的狠角。
对方身份毕竟是小国舅,若大周一方应战的人出身不够贵重,在这样的外事场面上就形同羞辱,对方可以借机挑事。
可若派一名担着朝职的人去和他个闲散外戚小子对战,这是自降国格。
当司礼官员扬声将“茶梅小国舅请与我大周高手比试武艺”这消息传遍各座锦棚时,大多数人立刻勘破了这其中的不怀好意。
今日在场位身份贵重又武艺出众的人,不是担着朝职,就是年事已高。
对方故意给昭宁帝出难题,意图不明。
就在昭宁帝与帝君双双纠起眉心时,原本已一脚迈进锦棚的贺渊立刻收回步伐,返身下了高台。
“二位陛下,”贺渊平静执礼,“沣南贺氏贺渊,请应此战。”
他伤势已恢复七八成,又因尚在养伤休沐,此次并非以公职身份前来随驾。
出自名门的世家公子,无朝职身份困扰。且,他的身手如何,二位陛下可能是全天下最清楚的活人。
这几年真正同贺渊交过手的,大都是冲圣驾来的刺客。
夸张点说,那些刺客有一个算一个,坟头上的草都茂密得瞧不见土了。
无论从哪方面考虑,今日还真没有比贺渊更合适的人选。
昭宁帝与帝君对视一眼,笑了:“准。”
司礼官再次将这消息传遍各座锦棚时,大周这方的人全都拊掌大笑着喝起彩来。
原本赵荞正与从隔壁锦棚过来的恭远侯沐家姑娘沐霁晴一道倚在栏杆上,忧心忡忡替二位陛下发愁。
当听到贺渊应战,两个姑娘都松了口大气。
沐霁晴捏着拳头冲下头的贺渊使劲挥手,与有荣焉地小声笑嚷:“我七叔可是杀人不眨眼的!随意揍他个七成内伤,那都算看在两国邦交的面上以礼相待!”
沐家与贺家是姻亲,沐霁晴比赵荞年岁相近,却是贺渊侄辈。
“杀人不眨眼这种话,不用说得这么骄傲吧?”赵荞笑着轻轻拍了拍她的脑门。
心中却有个小人儿火急火燎般跺着脚:伤都还没好全,这是急着出什么风头啊!
第23章
终究是国事场面上的助兴切磋,并非寻常江湖挑战; 既不能有损国威也不能伤及和气; 个中分寸其实很不好拿捏。
定下由贺渊应战后; 言语不通的双方还得靠着九议令们来回转译协商比试细则与胜负裁定方式。
赵荞与沐霁晴抵肩站在围栏前观望着在圣驾前协商的那堆人,心思各不相同。
虽说贺渊主动应战解了昭宁帝的难题,赵荞也为此松了口气。但她还是有些担心贺渊的伤势。
在贺渊宅中的太医们每日都会将他的伤势恢复情况禀进内城; 陛下与帝君非常清楚他目前并未彻底痊愈。若今日不是他主动请战; 陛下与帝君不会点他的。
“他不是喜好邀功出风头的性子; 万事以周全谨慎为先,今日怎么突然冲动了?”赵荞嘀咕。
“许是怕旁人应战没把握。七叔这人在大局上总有过度的责任心,我伯父说的,”沐霁晴眼儿发亮地望着下头在圣驾前协商的那群人,随口问道,“对了二姑娘; 你与我七叔,如今怎么个说法?”
虽贺、沐两家是一荣俱荣的姻亲,沐霁晴也有礼有节照辈分唤贺渊“七叔”; 但两人都是各自族中旁支子弟,若非事关两宗族的盛大场面,他们私下来往不多,自谈不上熟稔亲近。
因此她对赵荞与贺渊的事并不十分清楚,只大概知道原本说好的议亲已搁置了。
“我听头头说,他受伤后忘了点事,太医不让人催着他想。那你和七叔不就僵着了?”
沐霁晴口中的“头头”; 是她辈分上的小姑姑沐青霓。
从前在明正书院时,赵荞、沐青霓与沐霁晴,还有沐霁晴的族弟沐霁旸都是同窗。
但赵荞三天两头逃学,与旁的同窗不熟,也就同偶尔一起逃课的沐青霓算是“臭味相投”。
结束书院的学业后,沐青霓应官考进了御史台,短短两年连升数级,如今已是左肃政台负责监管军队风纪的廉查使,成了个大忙人,与赵荞见面的机会少了许多。
倒是闲散的沐霁晴时常在各种场合与赵荞相遇,比在书院时熟络些了。
“可不就僵着?”赵荞无奈笑笑,轻描淡写换了个话题,“欸,今次怎不见沐侯爷前来随驾?”
上午她有些困倦迷瞪,对许多事都没留心。到这时才发现,此次代表恭远侯府来的是沐霁晴与她的父亲——恭远侯的弟弟沐武峦,而非恭远侯本人。
沐霁晴神秘地挑眉一笑:“信王妃殿下不也没来?”
“初一那日陛下发了禁‘希夷神巫门’的急令,我嫂子在都御史府忙着……”赵荞说着说着自己想明白了,笑着摇了摇头,“看来不止是端了个神棍堂口那么简单啊。”
两人都是不担朝职的闲散贵女,并不适合在眼下场合深聊这种话题。
沐霁晴话锋一转:“你家三弟怎不见了?”
赵荞柔柔笑着,以目光示意下头的圣驾:“陛下唤他去问话呢。”
圣驾侧畔,赵渭肃立做等候状。
而圣驾前则是贺渊与茶梅小国舅面向而立,两人身旁都站着各家九议令,显然还在协商中。
因贺渊背对着赵荞这方锦棚,而紫衫白面的茶梅小国舅却是正对她的。她这一笑,小国舅仿佛头顶生了第三只眼,立刻仰脸看上来。
赵荞霎时变脸,火冒三丈:“混账玩意儿!又是那副贼眼溜溜的鬼样子!”
沐霁晴被她陡起的怒意吓了一跳,片刻后才明白她说的是那小国舅。
其实大周世家高门出身的姑娘,总体来说算是大方坦荡,寻常遇有陌生人单纯善意对自己的外貌报以欣赏、倾慕的眼神,她们一般不会忸怩、计较,更遑论为此气急败坏口出恶言。
沐霁晴皱眉打量那小国舅几眼后,感同身受般被恶心地打了个颤:“他那眼神怎么那么下流?!”
恰巧这时司礼官员们又敲锣通传:贺七公子与茶梅小国舅的比试定为三局两胜。
第1回 合比试竹剑;第2回合赤手空拳;第3回合木刀。
沐霁晴抬肘碰碰赵荞:“快,看我七叔给你报仇!”
莫非,贺渊一反常态强出风头,是因为想帮她出气的缘故?
赵荞恍惚片刻,有些想笑,却又不敢太过笃定。
*****
既是以“沣南贺氏七公子”身份来的,贺渊自不着官袍,而是一袭贺氏家袍。
银红暗纹素罗锦武袍,绣口、衣摆皆以金泥流云纹滚边。
除腰间一枚价值不菲的墨玉如意佩外,再无更多花哨赘饰,连束发都只是银冠配墨玉簪。
这是“沣南贺氏”这种世家大族传承久远的古朴风雅,简洁逸放,贵重在骨在心。
赵荞双肘支在栏杆上,两手虚虚握拳撑住下颌,目光专注地望着场中的贺渊。
这还是她头一回见他着贺氏武袍。万他着红衣的模样真是……出人意料的英俊。
赵荞皱了皱鼻子,心道幸亏今日是庄重的国事场合,不然此刻定少不了胆大热烈的小姑娘要朝他投果掷花了。
场便响了锣鼓声,第1回 合的竹剑比试正式开始。
赵荞不曾习武,只能外行看热闹。但家风世代尚武的沐霁晴就不同了。
场中竹剑交锋才走三招,沐霁晴眉心就皱出个小山包:“七叔搞什么幺蛾子?”
“啊?什么……”
赵荞话还没说完,场中已出了个叫人瞪掉眼珠的结果。
竟是贺渊落败。没走出五招。且他的右手背还遭对方剑锋扫出一道不深不浅的口子。
“见血了?!”眼尖的赵荞脱口而出。
语毕立刻拎了裙摆转身出了锦棚。
沐霁晴跟在她身后出来,两个姑娘着急忙慌跑到场边。
“你伤没痊愈,不该逞强的!”赵荞跺脚瞪人。
贺渊眼神古怪地盯着她。
赵荞这才如梦初醒。她昨日才嚷着叫他别往自己跟前凑,这会儿可真……
“你看把霁晴给急的!”她抬手往身侧的沐霁晴一指,流畅地甩出大黑锅。
沐霁晴懵了一下,愣愣点头:“是啊。七叔你方才为什么故意露破绽给他?你根本就没认真打。”
贺渊敛神正色,认真解释:“尽地主之谊礼敬国宾。若来客三局全失,那很失礼。”
赵荞无语望天。
还是那个冷静守礼不逾矩的贺渊,不可能是为了替她出气才应战的。
不可能。
*****
与沐霁晴一同重新回到锦棚中时,第2回 合的拳脚对阵也开始了。
有先前那不出五招就落败的竹剑回合,大家再看此时贺渊与茶梅小国舅打成个难解难分几近平手的局面,竟都不觉有多失望。
赵荞心情复杂地绷着脸出神,猜不透贺渊葫芦里卖什么药。
沐霁晴盯着场中,片刻后噗嗤笑了出来:“七叔几时这么奸猾了?原来在这儿等着呢。”
“得,又被人揍了一下,哪儿奸猾了?”赵荞正好瞧见贺渊被那小国舅一掌拍在肩头的瞬间,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沐霁晴笑着摆摆手,激动又雀跃:“你可能没瞧清,他故意吊着对方打呢,就是想让场面看起来一时分不出胜负。喏,我数着的,他都是揍对方五次才放水挨一次。且次次打在能让对方内伤的位置,却只让对方击中自己无关紧要的部位。这可真是……”
她都不知该怎么夸了。
听了沐霁晴的解释,赵荞的心总算落回原处,忍不出笑打鸣声:“他这就是坊间走卒们常说的,‘面带猪像,心中嘹亮’啊!果然奸猾!”
*****
对阵中的贺渊面无表情,收着力道将茶梅小国舅吊得团团转。
他先前故意输掉竹剑回合,是因为对方是外邦使团成员,他又不能真用竹剑给这下流混账来个对穿,赢了也没意义。
等的就是这一回合,务必将小白面揍到服服帖帖才行。
当然,他这是为了振国威,可不是因为哪个姑娘席间被小白面用下流笑眼骚扰的缘故!
公心,绝对出于公心。嗯,就是这样没错。
第2回 合毫无疑问是贺渊胜。四围锦棚内再度爆出连绵起伏的喝彩声。
结束这回合后,茶梅小国舅让九议令转达了自己的质疑,认为贺渊招招往自己的致命处走。
贺渊抬起右手背,亮出手上那道见血的伤痕:“交手时失了准头而已。比武难免有误伤,不是吗?”
对面这家伙就算此时扯开衣襟,旁人也看不出太明显的伤痕。而他手上的伤口可是见了血的。
一个看起来稳重冷肃,一个貌似骄矜纨绔,肉眼可见的伤势对比又这么明显,小国舅只能生生吞下这闷亏,咬牙接过木刀再战。
最后回合,贺渊不打算再同他耗什么花样了。
握住木刀的瞬间,他一扫先前的中规中矩,目射寒江,气势倏地凛冽飞扬。
那不是寻常比武争胜负的眼神。
茶梅小国舅是内行人,几乎是立刻就意识到面前这人与他一样,绝不只是个“武艺高强的贵族公子”。
那是真正沾过血腥的人才会有的,一击必杀的眼神。
就在他试图避其锋芒开“守”字诀的瞬间,贺渊已挟风雷霹雳之势掠身近前,手起刀落——
众目睽睽之下,茶梅小国舅手中那柄木刀已拦腰断为两截。
他所用的木刀,与贺渊手上那把是一样的。这意味贺渊内劲之罡,武器于他根本可有可无。
更可怕的是,就那么电光火石的瞬间,贺渊不但一刀斩了对方兵刃,手肘还在同一时刻抵在了对方的喉间。
满场欢声雷动让赵荞耳朵嗡嗡响,她半懂不懂地眨了眨眼,转头问沐霁晴:“这是,赢得很威风很厉害的意思吗?”
“那当然!一招毙命的绝杀!”沐霁晴激动得原地一蹦三尺高,“若是真正的敌对关系,此刻七叔只需使出五成力道,以肘击碎对方喉骨,这小国舅的魂魄就要抹着眼泪回茶梅卖鸭蛋了!!!”
赵荞回眸看向场中一脸淡定走下临时擂台的贺渊,抬手按住砰砰乱跳的心口,咬住舌尖不让自己尖叫出声。
她的心上人,可真厉害啊。
不知为何,贺渊也抬头往这个方向看来。
那平平淡淡的目光似乎并没有特意指向谁,只是薄唇一抿,竟露出右脸颊那个总是被他刻意藏起的浅浅的梨涡。
像小孩子做了一件很得意的事,仰脸等谁摸着头夸奖。
第24章
贺渊小露一手技惊四座,三个回合的分寸把握极其巧妙; 既大涨国威又礼节周到地给外邦使团留了颜面与台阶; 当真算得上有勇有谋。
这让所有人都很兴奋; 但也就皇城司副指挥使齐嗣源敢得意忘形到从高台锦棚一跃而下,大步流星直扑贺渊。
昭宁帝被齐嗣源这胡来的举动闹得哭笑不得,一时顾不得什么帝王威仪; 站起身来扬声笑斥:“齐嗣源; 你要不要试试天上蹿!”
齐嗣源在复国之战的后期投军从戎; 说起来也算曾与昭宁帝生死同袍过的。
所以他在御前向来多得两分宽纵,只要没有监督百官言行仪容的殿前纠察御史在时,他偶尔有些无碍大局的小逾矩,昭宁帝是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齐嗣源边跑边咧嘴抱拳:“陛下恕罪!”
贺渊十二三岁时,堂兄贺征与齐嗣源都曾亲自在武艺上点拨过他。
他进金云内卫这几年,因在御前当值; 在外需低调行迹,私底下再没与谁认真动过手。
今日齐嗣源看着自己当年点拨过的小兄弟如此出息,那种激动当然比旁人剧烈三分。
齐嗣源蹦过去展臂揽住贺渊的肩膀; 抬手就要去揉他脑袋:“好小子!长进可真大!”
贺渊反手将他拍开,闪身躲出三步远:“嗣源兄,我二十了,不是十二。”
说话就说话,揉什么头毛?
被无情拒绝揉头毛的齐嗣源也不尴尬,单手叉腰笑指他:“嘿,你方才站在那里不动; 抬着下巴笑得那么得意,明明就一副‘快来个人摸头表扬我啊’的表情。”
“没有这种事,你想多了。”贺渊倏地僵了僵脊背,定睛看着齐嗣源身后。
齐嗣源回头见是赵荞,便乐呵呵道:“二姑娘安好。你也是来摸头表扬他的吗?他说是我想多了,不给摸的。”
这人心大如漏斗,只知贺渊受伤后忘了些事,却没具体问过到底忘了哪些人、哪些事。
在他的印象里,贺渊与赵荞原是即将议亲的一对儿,打趣儿开个这样的小玩笑倒也不过分。
“齐大人安好。”
见赵荞笑得眉眼弯弯,贺渊脊背一麻,倏地又倒退了两步:“承蒙两位抬爱,我完全没打算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任、何、人揉脑袋。”
老实讲,他也不懂自己方才为什么要站在这里朝上头看。他甚至没觉得自己笑了。
更不相信自己会一脸“快来摸头表扬我”的傻样。
但是,此刻他扪心自问,若不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假如赵荞伸手……
不不不!他不是那种人!
“谁要揉你脑袋了?年纪轻轻的,记性不好,想得却挺多,”赵荞笑哼着乜他一眼,“你手上的伤,不去上药吗?”
贺渊莫名窘迫地垂眸:“小伤而已。”
不明内情的齐嗣源又凑过来勾着他肩膀,对赵荞笑道:“二姑娘不必担心他这点小伤,就那么浅一道小口子,跟他以往受过的那些……嗷!贺小七你是不是想打架?!”
突然被贺渊以肘击肋,毫无防备的齐嗣源恼羞成怒,作势要与贺渊开打。
贺渊一面抵挡着齐嗣源的拳脚“滋扰”,眼睛余光却不自知地瞟向举步前行的赵荞。
她背着双手从他身旁经过时候,突然侧过脸来笑了笑。
“方才很威风。多谢。”
她明明说得很小声,贺渊却觉心湖间猝不及防被砸下一块巨大的糖石,接连泛起大大小小带着蜜味的古怪浪花。
这种滋味对他来说太过陌生,以致于他一时没了任何动作,愣在原地挨了齐嗣源一踢。
很奇怪,为什么突然很想笑?甚至有种就地滚两圈的冲动?
怕不是脑子真坏掉了吧?
*****
果如早前苏放对赵荞所言,茶梅国带来两柄手持火器,名为呈贡,实则有心试探大周国力虚实。
尤其是在火器这种威力巨大的武器领域,他们需要知道大周的实力深浅,以便判断两国盟约的“友好程度”。
昭宁帝命赵渭近前,赵渭应诺趋近,从茶梅使臣随扈手中接过一支火器细细打量,又听着九议令在转达那茶梅考工令的自吹自擂。
“此火器短小精悍,携带便利,可连发五弹,射程较寻常弓箭……”
叽哩哇啦,咕喱呱嗒,总之就是说他们茶梅国这手持火器天下第一、所向披靡的意思。
赵渭的授业恩师正是帝君苏放,所以他虽年纪轻,在这样的场合却是足够冷静清醒。
所谓“上兵伐交”,其中最关键的要点之一就是要会“听对方说话”。不是听字面意思,得要“闻弦歌而知雅意”。
对方看似自大吹嘘,其实是在激他接话茬亮底牌。
作为一个铸冶匠作狂魔,赵渭在亲眼看过这火器后,根本不需谁解释,已基本看懂其优劣利弊的门道。
茶梅国这种火器与他工坊所制的“水连珠”相比,短了足一半,携带明显更轻巧方便;最要命的是,这玩意儿从机身到弹药外壳,所用材料都是优劣混杂,虽炸膛的风险巨大,可造价比水连珠便宜太多,更适合量产。
必须承认,若两国即刻交战,在拼火器这一项上,大周必落下风。因为“水连珠”过于精工细作,若要量产配给军队使用,就等同在放火烧国库,朝廷根本耗不起。
绝不能让对方注意到这点,否则搞不好要有大患。赵渭面上端着浅笑,背后却已沁出薄薄冷汗。
“二位陛下,这火器好处挺多,但有其不足之处。茶梅考工令所骄傲的‘连发五弹”有个极其致命的缺陷,就是弹匣卡得不够密,真正开火时,受后坐力的影响,弹匣有可能频繁滑落。而且,据我目测,这玩意儿的精准度远不如水连珠。且操作较为繁难,若非经过严格训练的专人,拿着它等同拿块废铁。”
赵渭故意说了将好几个点夹着说,那不管对方同他杠哪个点,他都能顺势搅浑水。
扯着扯着就不会注意造价成本的问题了。
九议令将赵渭这番话转译给茶梅使团后,那边的人一脚踩进赵渭的言语圈套,揪着“操作繁难”这事就不干了。
“我国寻常一个文官都能操作,哪里繁难了?”
赵渭笑得胸有成竹一般,其实手心早就捏出汗来:“文官是读书人嘛,对奇巧机关的东西理解起来自容易些。可寻常士兵大多连字都不识,突然拿到这东西,你都没法同人家讲明白该怎么使。你们这个不实用。”
“莫非你们的水连珠,随意交给一位不识字的士兵,就能用?”
“别说士兵了,就我那娇生惯养、大字不识的二姐拿起水连珠,也能给你们演绎什么叫百步穿杨。”
对方听完转译,立刻向昭宁帝请圣谕,要求有请信王府二姑娘出手证实赵渭所言的真伪。
帝君苏放偷偷对赵渭打了个手势,笑眸熠熠生辉——
干得漂亮。
*****
双方比拼火器是原是早就定好的,行宫侍者们迅速在空地尽头摆好两个当做标靶的木人桩。
司礼官通传全场后敲响铜锣,旁边那个茶梅国文弱官员双手握住那短柄火器便朝着对面的木人桩开火了。
正如赵渭的判断,那“连发五响”与水连珠的“连发十一响”根本不是同一个事。
五发打完,木人桩左肩、右手掌及额头各有一个弹孔,另两发彻底脱靶,不知打到哪边山上去了。
更惨的是,过程中弹匣滑落两次,那官员又是个文官,反应自不如武官敏捷,手忙脚乱的生疏模样将赵荞都看笑了。
四围锦棚中有些人没忍住,也跟着低低笑出声。
轮到赵荞上场,她随意将一支水连珠扛在右肩,边走边扭脸看向站在场边的茶梅小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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