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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作不合-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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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药喂不下去,脉象微弱至极,脸色苍白得都快看不出人气儿。
鲜于蔻医者之心,见此情形便主动留了下来,改以针灸火疗为岁行舟诊治。
贺渊进到岁行舟寝房时,鲜于蔻正以火罐为岁行舟“拔毒”。
其实鲜于蔻从早上被赵荞带过来至今也不知到底发生了何事,更不知岁行舟到底为何将自己搞成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
她虽好奇,但首先是个医者,问过阮结香一次,对方不答她便没再多嘴,只专心治病救人。
此刻贺渊这位不速之客闯入,鲜于蔻的脸色比他更难看。
“贺大人,若无十万火急之事,还望以人命为先,改日再来!”
跟在贺渊身后的阮结香猛朝她使眼色,以口型道:公务。亮金云令了。
鲜于蔻站起身,满面全是身为医者的倔强:“就是皇帝陛下亲自来,我也说在外等着!这眼看着都快有出气儿没进气儿了,什么天要塌下来的公务非他不可?!”
贺渊冷凝面色不改,薄唇微翕,尚未开言,就听趴在床榻上的岁行舟气若游丝般轻笑:“无妨的。已好了许多。”
鲜于蔻回头看他的瞬间,猝不及防地被贺渊直接拎出去放在了门口外。
门板关上的那一刻,她与身旁也被赶出来的阮结香面面相觑,继而暴跳如雷。
“贺大人,你欺人太甚了吧?我是一包棉花吗被你这么拎来拎去!大夫也是要面子的!我自己有腿会走!”
回去就跟二姑娘说,这个随时将人拎来拎去的贺大人,当真要不得!
二姑娘娇花儿一样的身躯,不能被这可怕的家伙辣手摧花!
*****
贺渊以脚尖勾过床榻前一个雕花圆凳,对外头鲜于蔻的跳脚叫嚣充耳不闻。
“可还清醒?”他大马金刀地落座于雕花圆凳上,直直看着趴卧在床的岁行舟,腰身挺拔如松。
虚弱的岁行舟唇角扯起一抹苦笑:“清醒。只是说话费力,或许要劳烦贺大人坐近些。”
“不必,我耳力好,”贺渊开门见山,“今日帝君问我何故将‘玉龙佩’退还阿荞。可在此之前,‘玉龙佩’根本不在我手上。若我没料错,其实是在你这里吧?”
“半年了,你居然还是没想起之前丢失的那段记忆?”岁行舟弱声笑叹,答得也算痛快,“不愧是洞察秋毫的贺大人啊。如你所料,‘玉龙佩’之前确实在我手上。”
他这前后两句话之间的转折很是突兀。
贺渊未及多想,只是冷声转为严厉:“岁行舟,你到底在搞什么名堂?别害‘她’!”
两人都知这个“她”指的是谁。
“你放心,不会害她的。我没拿玉龙佩去为非作歹。别问了,最多三五日你就会知道所有事。我以性命起誓。”
贺渊冷静地打量他片刻:“你看起来命不久矣。”
“伤了元气,过几日就好,死不了的。”岁行舟闭目笑嗤一声,语气苦涩。
“好,信你这一回,给你五日时间养病,”贺渊站起身来,郑重道,“看在你妹妹的份上。”
他前几日就查过了,岁行舟的妹妹岁行云是北境戍边军前哨营先锋小将。
这句话让岁行舟的眼角缓缓沁出了泪。
“多谢贺大人,网开一面。”
贺渊走出两步后,又回头:“尚未在雪崩处找到任何遗体,目前朝廷暂将他们列为‘失踪’。或许,还有生机。”
他的语气虽淡漠,眼中却有些不忍。
岁行舟没有接他这句安慰,只是虚虚撑开眼缝,话锋一转:“贺大人此前去松原,恰好赶上‘惊蛰祭桃花神’吧?”
贺渊倏地蹙眉:“为什么问这个?”
“可曾接下哪位姑娘的面具?”岁行舟泪中带笑,疲惫地重新合上眼。
面具这个话题对贺渊来说很不友好。他甚至觉得岁行舟是在嘲讽和挑衅。
“关你什么事?!”
贺渊星眸微微眯起,目光却落在他的后背。
因先前鲜于蔻正以火罐为岁行舟“拔毒”,他背后有两排火罐,所以方才坐在床榻边说话时,贺渊一直没留心他的后背。
此刻才隐约瞧见岁行舟后背似乎有一道旧伤刀痕。
鸿胪寺宾赞平素算是个闲职文官,只有负责接待外邦来使之类的差事时会出京。怎会有刀伤?!
而且,他那刀伤看起来有些怪。
不过被两排火罐盖住大半,看不太分明是什么刀所致。
贺渊眉心紧锁,但见他面色苍白疲惫,唇上无半点血色,只得暂且按捺下心头疑问。
岁行舟轻笑出声:“或许你不信,但松原的神明,还是有几分灵验的。若你当日稀里糊涂乱接了旁人的面具,乱了姻缘线,只怕将来要哭。”
贺渊瞪着他的后脑勺半晌,尴尬清了清嗓:“若是,没接呢?”
“哦,那大概也是要哭的吧,”岁行舟似乎明白了什么,唇角笑弧愈发幸灾乐祸,“毕竟赵二姑娘不好哄。”
“闭嘴。”
“贺渊,护着她些。”
“要你说?”
*****
从岁行舟家中出来后,贺渊召了两名内卫暗桩在附近盯梢,自己则又策马奔向信王府。
信王府的门房却告知他,赵荞今日从内城出来后并未随兄嫂一道回王府,而是直接去了她自己在柳条巷那头的宅子,说是近些日子事忙,都住在那头不回来了。
于是贺渊立刻调转马头。
到柳条巷已是亥时初刻,沉沉夜色下时不时有凉风涤荡白日里残余下来的热气。
神情焦虑的赵荞正在门口大树下摇着扇子同银瓶说话,听见马蹄声扭头见是贺渊,立刻从焦虑转为暴躁。
贺渊单手撑在鞍上,腰背承力腾空一个旋身,利落跃下马来。
他黄昏时从内城出来便四处奔走,身上穿的还是今日进内城赴宴那身贺氏武袍。
金泥滚边的红衣武袍衣摆凌空飞扬,玄色腰带束出劲瘦腰身,使他那行云流水的下马动作在夜色里格外招人眼目。
赵荞看得愣了片刻,恼羞成怒般转身就走。
贺渊长腿不过三两步就追上了她,轻轻拎住她的后颈衣领:“跑什么?做贼心虚?”
“我虚你个……”在他的瞪视下,赵荞强行咽下即将脱口的脏话,转而怒道,“你没完了是吧?说了叫你离我远些,听不懂人话?”
“不是听不懂,是不想听,”贺渊哼了哼,“若你肯认我是你的人,那你的话我自是言听计从。认不认?”
“我认你个死人头!撒手!”赵荞跳脚,反手去掰他拎着自己衣领的手。
贺渊非但不撒手,拎着她衣领的手还非常恶劣地左右晃了晃。
“好,既你不肯认,那我自也不用听你的。把我!的!面具还来。惊蛰日在松原时的那个面具。”
看这明显受了刺激的架势,大约是从皇帝陛下那儿听说她“属意的对象是岁行舟”了。
赵荞咬牙在心中将那个突然不靠谱的皇帝陛下腹诽好几遍,才梗了脖子虚张声势地与贺渊呛起来。
“什么玩意儿就你的面具了?!那是我花钱买的,和你有一个铜子的关系吗?”
贺渊手上略略使力,将她拎进了自己怀中,垂眸轻瞪她:“还记得买面具时,那个摊主帮你‘卜蓍问神’后说过什么吗?”
赵荞一愣。她当然记得。
那时摊主大姐说,拿到面具后,前三个上来找她搭话的,都是她的良缘。
摊主大姐说完这句话,她一回头就看到贺渊正站在身后,原以为他没听到的。
“那也和你没关系!”赵荞哼哼道。
贺渊箍在她腰肢上的手臂暗暗收紧,长睫微颤,嗓音略略沉哑:“那时将你送上马车,我就说过,‘有关系的’。”
他用忐忑的语气说着笃定的话,仿佛垂死囚徒最后的挣扎,叫人心尖酸软。
赵荞胸臆间一阵不忍轻疼,嘴上却还是硬撑着:“摊主大姐说得很明白,三个,任我挑哪个都不会有错的!就勉强算你是第一个来搭话的,那也不是非你不可!”
“非我不可,”贺渊望进她的眼底,执拗轻声,“从你拿到面具到上马车,三次和你说话的人都是我,没有别人。”
赵荞看着他那仿佛落进漫天明灭星辰的双眸,眼前浮起惊蛰那日分别的画面。
频频被他撩起的车帘,一次又一次叫人摸不着头脑的去而复返,听起来像是没话找话的叮咛。
——在路上不要任性逗留,直接走官道,途中尽量选择在官驿过夜。
——在路上无论听到关于松原的什么消息,都不要回头。
——有关系的。
那日,车帘外的初春晴光在贺渊面庞上映衬出一层朦胧光晕,轻易柔化了那层淡漠从容的甲胄。
此刻赵荞还能想起,当时他眼底最深处深藏的脆弱与无助。
与此刻一模一样。
他眼中璀璨的碎碎星光拼命闪烁着,发出狼狈与幼稚兼备的心音——
“阿荞,当初你可是将我看光了,还‘睡’过的。若你不给个名分,我可要闹了。”
第58章
一个平日里八风吹不起涟漪、没事时多看旁人一眼都懒怠的“冷冰冰”,强硬又专注地将目光落在自己一人身上。
比盛夏阳光更加炙烫且莽撞; 这种毫无章法、毫不讲理但又毫无矫饰的孩子气; 对赵荞来说是非常致命的。
去年此时的贺渊也是如此; 打不赢骂不走说不听,叫人十分头疼。
却也叫人十分心动。
可此刻赵荞心中到底有一丝理智尚存。她很清楚现下与去年不同。如今的她与贺渊之间,是无论如何也回不去当初那样简单纯粹了。
所以她必须硬起心肠结束与贺渊之间的一切。
她挣扎着开始猛踹人:“鬼话连篇!几时看光你了?!松开!”
可怜她那点花拳绣腿在贺渊还比不上被猫儿抓了疼; 自是半点不肯松开怀抱。
“年纪轻轻轻记性就不好了?”贺渊剑眉微扬; 冷笑轻哼; “好心提醒你一句,刚到松原时,我初次夜探邱敏贞官邸后回到客栈那夜。”
被“点拨”后的赵荞记忆霎时回笼,粉颊立刻烧得滚烫通透,被突如其来的羞赧迫到十个脚趾在绣鞋里偷偷蜷紧,猛地闭上了眼。
但下一刻; 她又立刻悟到闭眼这个动作又多愚蠢,平白将自己推进一个更加羞耻的境地——
眼前骤然一片漆黑中,清晰地浮现了那夜的惊鸿一瞥。
高长颀硕的背影未着上衣; 宽肩窄腰,肌理紧实,挺拔的后背呈优美而流畅的弧线,在朦胧烛火中烁着浅浅光泽。
“你胡说!乌漆嘛黑的我什么也没瞧见!”
重新明眸大张的赵荞充分演绎了什么叫睁眼说瞎话。
见她嘴硬地想强行赖账,贺渊毫不意外地步步紧逼:“当时你点灯了。”
“我迷迷糊糊醒来,目力尚未正常,点了灯也和瞎了一样!”赵荞烫着脸; 梗了脖子“无理力争”,“而且那时你只是脱了上衣而已,怎么可能被……”
话还没说完,赵荞已然意识到自己在急火攻心之下竟不打自招,真是蠢到想上吊。
偏贺渊微扬的唇角还隐约透露出一种“可叫我逮着你尾巴了”的得意,气得她真想咬断自己舌头吐他脸上。
“赖不掉了吧?”贺渊沉声轻笑,“劝你还是乖乖给个名分为好。”
一时无计可施的赵荞渐渐停止了挣扎,深深吐纳好几回,按捺下满心的悸动潮涌。
她微微仰头,慢慢转冷的目光直视着贺渊,轻颤的柔唇吐出拒绝:“贺渊,公平些。早前是你自己将我推开的。那时我除了最开始那些日子频频滋扰你,没为与你为难吧?后来也没有缠着要你如何吧?没道理如今你心结解开了,转头想与我在一起,我就必须欢天喜地接纳你。对不对?”
这样说真的很刻薄。
贺渊那时重伤醒来,乍然被告知自己有了个原本打算要议亲的未婚妻,可他脑中对她却一片空白。如此荒谬的处境下难以接受她,实在是人之常情。
赵荞虽不通文墨,却向来是个愿设身处地与人共情的姑娘。她很清楚贺渊为何会忘掉自己,也能体谅邻水那四十多个殉国的内卫下属在他心中造成了何等难以承受的重创,才导致了他对她的遗忘与推拒。
或许最开始她还在心中怪过贺渊为何就独独那一年的记忆,可随着之后这半年对邻水刺客案的细节了解越来越多,她在这事上对贺渊早已没有半点怨怼。
可她是真的没别的法子了,只能试着用这点明明情有可原的牵强由头来逼出他的愧疚,以此让他知难而退。
贺渊果然敛了笑意,眼底浮起悔不当初的懊恼。“那时是我不好,平白叫你委屈难过。你给我个机会,让我……”
“不必了,”赵荞缓缓垂睫,放轻了声气,“都过去了,不用再提。我如今不喜欢你,所以根本不在意。”
她坚定而残忍地挣脱了他的怀抱。
贺渊轻轻闭了闭眼,语气沉喑而悲伤,笑意苦涩:“我问过岁行舟,他承认玉龙佩之前在他手里。虽不清楚你们究竟合伙做了些什么,但想来终归不是太好的事。你仓促搬到这边,连王府也不回,想来是不愿连累家人亲族,并没有向府中求助。阿荞,就算你……”
他突兀哽住,暗自调整了呼吸吐纳,才艰难继续:“我知道你有你的骄傲,不怕惹事也不怕扛事,不愿连累别人。可就算你扛得住,事到临头不后悔也不喊疼,我也不舍得让你自己去面对。就算你当真不喜欢我了,请你给我这个机会,让我护着你。”
“哪怕事过之后,我利用完你就一脚将你踹开,也没关系吗?”
“也没关系。”
“贺渊,我多谢你,但我不要你护。”
赵荞徐缓地摇了摇头,话锋一转:“我也不狡辩推脱什么,之前出京一路上,虽是为了差事的权宜之计,但我对你确有些言行举止不太妥当。不过谁都知道,我本就是个吊儿郎当的流氓小泼皮,习惯不好而已。什么‘睡在一起又看光’了的那些事,若你当真觉得吃亏不甘心,先回去好好想想,提个条件让我补偿,甚至直接请陛下裁夺是非对错,我都认。总之那点破事了断后,我们就算两清。”
赵荞转身的瞬间,眼泪已沾湿睫毛。
“银瓶,送客,关门。”
*****
夜半中宵,长发垂肩的赵荞靠坐在床头,疲惫闭目,却不肯让银瓶灭灯。
“瓶子,我要喝水。”
候在榻前的银瓶忙不迭去取了温热的蜜水来。
赵荞捧着瓷盏小口抿着蜜水,微红的眼眸不经意瞟到银瓶欲言又止的模样,轻嗤一声。
“想说什么?说吧,左右我也睡不着。”
银瓶咽了咽口水,小声道:“我虽不像结香那般敏慧通透,对二姑娘的心思了如指掌,可我好歹也是信王府家生侍,很小时就跟在您身边,多少还是看得出点端倪的。”
“看出什么了?”赵荞勾起被蜜水润泽过的唇瓣,笑意却难以抵达眼底。
“至少看得出您对贺大人说‘如今不喜欢’的那句话时,不是真心的。您还是怕连累他?”银瓶有些心疼地觑了觑她。
“不是说今日已向皇帝陛下求来了特赦金令?到时岁大人将那些将士带回来,再加上您的特赦金令,或许皇帝陛下会允了功过相抵,事情就轻轻揭过,那不就不会连累谁了么?”
“你也说是‘或许’,那或许皇帝陛下又不允功过相抵、轻轻揭过呢?”赵荞自嘲地笑嗤两声,将手中杯盏递给银瓶。
而后双手抱膝,将脸无力地埋在膝头。
“瓶子,我这些日子一直在想,哪怕最后皇帝陛下没有怪罪,甚至最后这件被压下,在外间被搅起半点风浪,我与贺渊,或许都是回不去的了。”
从她开始帮着岁行舟隐瞒并提供协助的那天起,她与贺渊之间,就隔着邻水刺客案中殉国的那四十多位殉国的金云内卫英魂了。
“若岁行舟没有为了保行云‘续命’成功,隐瞒了前哨营早在半年前就遭遇雪崩的线索,或许朝廷能更早警惕邱黄两家裂土自立的决心,不会再心存侥幸。那样的话,邻水刺客案时就不至于措手不及。”
赵荞的声音闷闷的,带了点呜咽颤音。
等到岁行舟自首、所有事大白于天下时,就算陛下宽宥,贺渊心中难免也会恨的吧。
“邻水那四十多个内卫,若提前有防备,大概不至于是那样惨烈的结局。”
是从松原被送回来、已掺和进岁行舟的事之后,赵荞才无意间从兄嫂口中得知,去年冬在邻水殉国的那四十几名内卫,其中有好些人,灵柩里的尸身都是残肢断臂勉强拼完整的。
贺渊为什么承受不住以致遗忘?因为他当时就在他们身旁,眼睁睁看着那些年轻而稚嫩的同伴因为临阵经验太少、被服用诡药后宛如神鬼附体般不畏疼痛战力激增的刺客惊乱了心神,以致应对间露出破绽。
那时他与刺客缠斗,自己也身负重伤,根本顾不过来那么多人。
只能看着。
“所以瓶子你想啊,就算皇帝陛下能原谅岁行舟,贺渊能吗?他又会用什么眼神看待我这个‘帮凶’呢?”
银瓶见她越说越自责,轻声急急道:“但是岁大人也说过,那时他并不知邱黄两家手上有那个叫‘斩魂草’的东西,他只是想给妹妹争取一线生机啊!”
在岁行舟的立场上,他相依为命的妹妹,世上唯一的亲人,已经用自己换下了一千九百九十九个人,他很笃定自己能带回那些人,所以想给妹妹谋条活路。
至于邱黄两家搞出来的那个假希夷神巫门手中三件宝其中两样,“赛神仙”与“斩魂草”,岁行舟连听都没听过。毕竟,那根本不是真正神仆“希夷神巫族”会涉及的东西。
毕竟岁行舟只是个半调子“神仆后裔”,又不是能掐会算的神明本尊。到邻水出事时,他已没有回头路了。
“我知道。若我是岁行舟,或我有岁行舟那灵通,我也会和他做同样的选择,”赵荞缓缓抬起头,满面是泪,笑得无力,“毕竟行云此生还没活到十八岁,生时护过国境,终了以命为朝廷保下那批将来定会有大用的精锐。她值得。”
可是,就像岁行云对赵荞与岁行舟来说很重要一样,那些内卫同僚对贺渊来说也同样重要。
“我怕等到事情揭破的时候,贺渊好不容易解开的心结又要横在我俩之间。”
还不如早些断个干净,将来水火不容、老死不相往来时,不必再有剪不断理还乱的情丝纠葛其间。
只剩单纯痛快的仇视与恨意,总归少几分入骨的痛苦与难堪。
这样,对谁都好……吧。
第59章
心里沉着事,赵荞到寅时才睡着。
醒来已近午时; 不用照镜子她都知自己眼睛有些发肿。
揉着发胀发酸的肿泡眼起身; 任由银瓶帮着更衣梳洗完; 她才懒散地踱出院子来。
有小丫鬟来禀:“二姑娘,贺大人在门外站了一夜……”
“疯了吧他?”赵荞心累地闭起眼,叹气; “宵禁后皇城司夜巡的人没来过咱们门口?”
“来过的; 贺大人的金令可威风了!皇城司的人看了一眼; 问都没多问半个字,直说不打扰贺大人公务,直接就执礼告辞了。”小丫鬟的语气里有股莫名崇敬。
了不起了不起,持身端正的贺大人都会“以权谋私”了!赵荞以掌扶额:“这会儿没在了吧?”
“没。早上有几个内卫的人来寻他,好像有很急的公务,他就走了; ”小丫鬟想了想,补充道,“贺大人让转告二姑娘; 说您让他想的补偿条件他已经想好了,回头当面来和您说。”
赵荞有气无力地扯了扯嘴角:“知道了。”
这意思,就是同意她昨晚说的那样,将之前的事全做个了断,往后就两清了?
挺好的,就这样吧。
*****
一连三日,贺渊都未再露面。
而岁行舟的精神一日日肉眼可见地飞速好转; 也不知是鲜于蔻的“多管齐下”帮了忙,还是他就该以如此诡异的速度恢复,总之是好了许多。
于是他同赵荞约好,六月初三那日两人一道进内城面圣自首。
因赵荞是无爵无官的皇家宗亲,未奉诏却想面圣时,按大周皇律规制,需提前递折子至专管皇室宗亲事务的宗正寺,由宗正寺转进内城呈至陛下或帝君手中,得到圣谕允准后才可成行。
于是她命人代笔写了折子,于六月初一这日递至宗正寺。
午睡醒来后,心不在焉的赵荞与前几日一样,照例吩咐银瓶备车去探岁行舟。
缓慢行了小半个时辰,眼看就要到岁行舟家宅所在的那条街口时,马车突然停住。
银瓶探头进来,说话都结巴了:“二姑娘,是、是内城近侍、皇城司卫戍,还有……贺大人。”
赵荞心中毫无来由地掠过一股“大事不好”的预感,头皮发麻地打了个冷颤。
稳下心绪下了马车后,在乌泱泱的拦车人群中,赵荞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端坐马背的贺渊。
他端坐在马背上的自姿仪仍是一群人中最挺拔肃正的,想看不见都难。
数日不见,他似乎疲惫至极,眼中隐有血丝。
不过,他没说话,只深深凝了赵荞一眼,没什么表情。
内城近侍亮出皇帝陛下的金龙令:“传陛下口谕:信王府二姑娘赵荞顽劣滋事,屡教不改,特命即刻前往泉山禁足反省,由金云内卫左统领贺渊亲自看管,无诏不得擅离,听候发落。”
这是什么狗屎般的处置?
既无前因也无后果,含糊其辞,连具体是犯的什么事都没讲,禁足多久也没个准数,还贺渊亲自看管?!
还有,没听过谁被罚是关泉山的!那地儿可是京中各家高门的温泉别业所在,这算哪门子惩罚?!
赵荞整个人都懵了,可每每她要开口发问却总被人打断。
临了贺渊更是捞了她放在自己的马背上,两人同乘一骑就直直往泉山去了。
身后呼啦啦跟着一队皇城司卫戍。
风驰电掣般的策马行进中,赵荞扭头,大声问:“贺渊,这到底怎么回……咳咳咳……”
吃了满嘴的风。
贺渊面无表情将她往自己怀中一按:“闭嘴,现在不高兴理你。”
你以为我就很高兴理你?!
若不是被奔驰间的疾风堵住嘴,赵荞真的要当场咆哮了。
*****
到了信王府位于泉山的别业已近黄昏。
贺渊率先跃身下马后,神情平板却动作温柔地将赵荞抱了下来。
她云里雾里地随他摆布,站定后才惊见阮结香与贺渊的家侍中庆都立在院中,两人脸上双双写着“我也不太懂发生了什么”。
“贺……”
“只要在泉山之内,你爱去哪儿都行。若你试图擅离泉山,皇城司卫戍会将你抓回来,”贺渊似是疲惫至极,嗓音哑得厉害,“岁行舟那件事,陛下什么都知道了。岁行舟午后已启程前往东境,内卫右统领孟翱亲自带人‘护送’的,不必担心。是信王殿下指名让我在此看管你的。若还有什么旁的疑问,待我明日睡醒来你再问。”
语毕,宛如回到自家一般,随中庆上了二楼去。
这座别业在修建时就很搞怪,所有可以住人的房间是连在一处的环形“排楼”,二楼是主人们来时住的地方。
赵荞喜好热闹,以往来时总是住居中那一间,这样方便她跑出来和住在左右的家人磕闲牙。
而贺渊就直接进了她常住的那间房隔壁。
“什么啊?”赵荞是真的晕头转向,搭上阮结香递来的手臂,“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在这里?岁行舟怎么又去了东境?”
“我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我最多就比您早来半个时辰,”阮结香也是晕乎乎的模样,“今早我与鲜于大夫还有留在岁大人宅中照应的那几个人,不知怎的全睡沉了,将近午时才醒。之后就来了内城传令官和皇城司卫戍的人,直接将我拎上泉山来。鲜于大夫则被‘圣谕临时征召’,也没说去哪儿,反正就给带走了。”
听起来很像是:岁行舟糊弄她说后天一起进内城面圣自首,结果却还是不想连累她。今早用什么法子弄晕了所有人,然后自己独自去面圣?!
可是,以他那不高不低的官衔,也不能抬脚往内城去就被允见驾啊!
而且,有没有谁来解释一下,陛下临时征召鲜于蔻那个三脚猫大夫做什么?
以及,即便要清算她包庇与协助岁行舟的罪名,也没道理不审一句就将她强行丢到泉山来吧?
还有,为什么她大哥会指名叫贺渊在这里“看管”她?怎么又关她大哥的事了?!
赵荞脑子里全是乱麻:“真是要疯!那你没问中庆又为什么在这里?”
阮结香道:“问了,中庆也稀里糊涂的,只说他家七爷近几日奉了陛下旨意忙什么事,三日三夜没合眼了。又说是咱们殿下派人送他上来照应贺大人的。”
赵荞几乎要被无数个疑问塞得颅骨炸裂,然而看起来是这里唯一一个能告诉她真相的贺渊,已经非常莫名其妙地跑去补眠了。
还格外无耻地选择了睡在她的隔壁。
*****
虽贺渊说了“还有什么旁的疑问,待我明日睡醒来你再问”,可赵荞哪等得到明日?
在中庆的数度阻拦与哀求下,赵荞勉强忍到子时结束,便又来到贺渊的房门前。
叩门无人应,她便锲而不舍地接连叩了好几回,最后发展到……挠门。
房门倏地被拉开,门后的贺渊满脸全是恼火的起床气:“你猫儿变的么?!”
挠门这种惨无人道的事都做得出来。
“来时你说若我有疑问,‘明日’可以问你,”赵荞狠心地对他睡眼惺忪的倦容视而不见,理不直气也壮,“子时已经过了,这会儿就是‘明日’。”
贺渊着恼地咬牙瞪她,奈何困得眼皮沉极,瞪了还没到一个呼吸结束,就又快睁不开眼了。
他索性右臂一伸卷了她腰肢抱了个双脚离地,后脚跟一磕将门给关上,单手将她抱起就往里去。
“诶贺渊你什么意思?!”赵荞挣扎到面目都快狰狞了。
“我都三日三夜没睡了,你竟半点不心疼。”
贺渊将她按在床榻上,自己也躺了上去,长臂横过她压制住。
这一沾了枕头,他的嗓音愈发沙哑绵软,听起来确实是疲惫至极了。
赵荞的良心总算醒悟,兼之醒悟了些许羞耻心。“那,你松开。等你睡醒我再来找你。”
她只是想来问些事,结果啥都还没问,就被人掳床上来了?!
真是莫名其妙的不像话。
反正今日从出门开始,她遭遇的所有事都非常莫名其妙!
“闭嘴,睡觉。”他言简意赅地说完,没多会儿竟就呼吸平稳了。
赵荞傻眼:“心真大,也不怕我半夜拿被子捂死你。”
她稳了稳心神,轻轻挪开他的手臂——
然而他的那手就像长在她腰上似的,根本挪不动!
“诶,贺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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