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娆荼-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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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衡文衡秀和五月早就见了娆荼,哭也哭过、笑也笑过,萧砚却是第一次见娆荼。
  小砚台瞪着一双晶亮的眸子看着娆荼,好奇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姑姑呢?娆荼见小砚台眉目间像极了萧彦宁,连那一丝雍容懒散勾人心魄的气韵也像了几分,但小丫头的嘴巴却是像卢州月。
  娆荼对卢州月一直并无恶感,知她生下小砚台难产死了。想起当年在潼川托孤,卢州月对她说的那一席话,分明是叫她安心。那个女子虽然是富贵家小姐出生,但从遇见萧彦宁,便再没有什么骄傲蛮横。
  卢州月是一个可怜的女人,她这一生从遇见他开始,就只为他生为他死,尽管到了后来死的时候,连他的一滴眼泪都没有赚到。回应她死亡消息的,只有萧彦宁轻轻淡淡的一个“嗯”字。但娆荼明白,卢州月其实早已得到她想要的。
  小砚台一直养在沈筑身边,没有见过她的爹,这叫娆荼更加心疼这个女孩,吃饭时将小砚台搂在身畔,不停夹菜给她。
  吃过了饭,五月回了军机政。娆荼和沈筑两人在书房里,沈筑案上的公文已经堆成了山。娆荼看不懂那些文书,只能一边帮他研磨,一边嘀咕道:“这么多公文要你处理,这得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沈筑一边批朱一边道:“潼川平,天下平。”
  娆荼心中一动,“这句话珍珑也说过。”
  沈筑点了点头:“她现在和陆知命在江陵。”
  “为什么一定要平川蜀?我前几年在川蜀,见那谢堂燕将蜀中治理极好,他已经在那西蜀担任经略使那么多年,一心只想在那天府之国自在逍遥,不会欺占离羡江山的一寸一毫。”
  沈筑执笔的手微微一顿,“你去过西蜀?”
  “是啊,还见过谢堂燕呢。”
  “谢堂燕是司马昭之心,不会安安分分屈居蜀中一隅。”沈筑语气轻淡,并没打算与娆荼多做解释。
  娆荼无奈一笑,“那西蜀一日未平,你便一日在这金陵监国?”
  “五月会收复西蜀,到时候,天下是他的。”
  娆荼低头一想,忽然问道:“难道你执意平定西蜀,是为了五月?”
  沈筑放下笔,笑看向她,没有回答。
  娆荼点了点头,恍然道:“怪不得你一直让五月攻打川蜀,原来是这个意思,是要给五月一个底气。”
  沈筑缓缓道:“五月其实很好,鸣岐先生并不看好五月,我不能说服鸣岐,但是总能送给五月一个契机。”
  娆荼一笑,低道:“自然是你思虑周全,只是……只是我私下看来,五月好像对咱们衡秀有意……”
  沈筑挑了挑眉,“是啊,可是衡秀只将五月当成大哥哥。”说这句话时,他的语气竟然有几分得意。
  娆荼推他道:“你得意什么?”
  沈筑将她拉坐在自己怀中,在她耳边低低道:“衡秀还小,总得再陪咱们几年。”
  娆荼呸了一声,“没见过这么黑心的爹,不为自己女儿的终身考虑。衡秀那丫头娇纵的很,以后不知哪个消受得起。五月要是不当皇帝,与衡秀倒是青梅竹马。只是,衡秀大了,心思难料,未必有意……”
  “急什么?你十五才嫁我,离衡秀出阁还差几年呢。”
  娆荼见他垂眸看着自己的衣襟处,心中发虚,不由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脖颈,“你看什么,贼眉鼠目的。”
  沈筑有些无语,他自问从没被人用“贼眉鼠目”四个字形容过,故意笑道:“我在看你脖子上有一块红的,要是叫衡文衡秀看到,问起来你怎么说呢?”
  娆荼娇滴滴睨了他一眼,“还不都是你干的好事!大不了就说是蚊子叮的。”
  沈筑一笑置之,将她放开,理了理衣袍,“我要看公文了,劳烦你先别说话。”
  娆荼见他正襟危坐一本正经看公文的样子,心中微柔,知他连日辛劳不敢懈怠,当下也不言语,只站在一旁给他研磨。入冬了,墨汁在砚台能很快成冰,娆荼看着那砚台,又想起小砚台那个丫头,想要问沈筑,见他皱眉细思,便又将话咽下了。
  直到了暮色时分,窗外北风呼啸,用尽了一盏灯油,才将满案的文件处理完,沈筑又择选了几本,令人送给鸣岐先生过目。余下经中书省侍郎看过,发回各部商定。
  沈筑做好了这些,娆荼令人送来热粥和几样清淡的小菜,两人直接在书房吃了。沈筑道:“刚才管事来说衡文被五月喊去了军机政,衡秀又去了五王旧府。”
  娆荼见他说的随意,但心中知道他想要说什么,于是道:“我相信五月,也相信衡文。衡文这个孩子有自己的主意,但是他的爹不是个有野心的人,他也不是。至于衡秀,她自小便与萧彦宁亲近,她喜欢找萧彦宁玩,萧彦宁也乐意与她瞎胡闹,倒是不必太约束了。”
  沈筑没有说话,但他知道她的心软。萧彦宁在那个地方,让衡秀多陪他说说话也好,不然他一个人,是太寂寞了些。
  娆荼见他不说话了,“你在想什么?”
  “阿蘅,我想你明白,这其实是他的选择。”
  娆荼心中微颤,好像做错了事的孩子被发现,她低声道:“是,原本是他的选择,他已经报了仇,侥幸没死,得了一份安宁……可是,可是我总觉得……好像欠了他什么……宴冰,我……”
  沈筑轻声道:“阿蘅,你欠他的命,我早已还了。”
  娆荼倚在他怀中,喃喃道:“是的,已经还了,你在浮水地牢身上受的上百个伤,早就还了。宴冰,我今生今世,只是你的人。”
  沈筑抬起她的脸,语气温柔道:“你不欠他,也不欠我。”
  娆荼摇头:“谁说不欠?只是我欠了你,但你也欠了我。咱们俩之间的债,这一辈子牵扯不清,只能纠缠不休。”
  沈筑微微一笑,将她搂紧,“一辈子,恐不太够。”
  “那就下辈子,下下辈子。宴冰,也许萧彦宁说得对,我以前真是蠢。我第一次见你就该知道我这辈子休想逃了。”
  外面的风呼呼作响,冬天要来了,北风呼啸,但是东风不远。
  屋内的两个人,两颗炙热的心,经历了爱恨离别,终于彼此予以熨帖。
  世间真正温煦的情意,是此景此境下他的温柔。
  娆荼这一辈子见过很多人,她或许在某一时某一刻也为着另外一个人的情意动容过。但她自问,唯有沈筑,唯有他温柔的微笑的静默的力量,可以令她堕入深渊,并且心甘情愿。
  ……萧彦宁躺在藤椅上,小丫头坐在一旁,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旁边是一架火炉,茶壶悬在炉子上,咕咕噜噜的响着,冒着热气。
  萧彦宁闻着茶香,他缓缓道:“喝茶不如闻茶。”
  衡秀似懂非懂,一边为他摇晃藤椅,一边问道:“娘亲说你是小砚台的爹,是不是?”
  萧彦宁摇头道:“不是。”
  “啊?可是娘亲从来不骗我。”
  “既然这么相信你娘,还问我做什么?”萧彦宁淡淡的,呼吸轻淡几至于无,要不是还说着话,都让人怀疑他是不是将死之人。
  衡秀喃喃道:“我记得小时候有个卢姑姑,她好像很喜欢你。”
  萧彦宁轻轻一笑:“喜欢?能当饭吃吗?”
  衡秀对他的凉薄习以为常,她甚至在未来的某一刻发现,她其实很喜欢他的凉薄。
  萧彦宁叹道:“这一次回来,你娘是不是总是笑啊?”
  衡秀偏着脑袋道:“娘亲笑的时候可好看了。”
  萧彦宁点头道:“是,我记得她笑的时候,模样不坏。”
  “是很好看,不是不坏。”衡秀纠正道。
  “也就那样吧,不过她生气的时候,也不错。”萧彦宁那双无神的眸子中,忽然带了一些追忆的幽远。
  衡秀痴痴看着他,忽然问道:“那我呢?”
  “你什么?”
  “我生气的时候好不好看啊?”
  萧彦宁摇头:“不记得了。”
  衡秀耷拉着脑袋,有点失落,她喃喃道:“其实我也很好看的,可惜你看不到。”
  萧彦宁道:“你要是像你爹,就不好看。”
  衡秀连忙道:“我像娘亲的,他们都这么说。”
  “他们是谁?”
  “我爹爹说过,五月哥哥也说过。”
  “五月说过,那大概是真的。”
  “五月哥哥还说要送我绒花呢,我要的是红色的,你要不要?”
  萧彦宁翻了个白眼,“我要那个干什么?”
  “哦……”
  萧彦宁迟疑了一会,随口问:“……那个叫小砚台的……乖不乖?哭不哭?”
  “不哭,很乖,她喜欢我,不喜欢我哥。我哥总是惹恼她。”
  “这样啊……”萧彦宁笑了笑,闭目闻茶香,不再说话。
  掩月乐府中,执掌清乐、雅乐、云韶三部的苏公子正坐在廊下,膝前横放一把焦尾琴。天下人人皆知苏桢同会弹《广陵散》,可他只在潼川听雪阁中弹过一次。
  他拿着一块绢布细细擦拭琴身,没触碰到琴弦半分,他的琴弦不会乱颤,只会在他的手指间迸出音调。
  雪已经落了下来,在地面上铺洒了薄薄一层。金陵城的雪年年都有,今年与往年原本没什么区别。一辆马车缓缓驶向掩月乐府,一个身披暖黄鹤氅的女子走下马车,她仰头看着掩月乐府四字匾额。
  苏桢同匆匆走到门口,作揖恭谦道:“在下恭迎夫人。”不仅声音,连他整个人都在微微发颤。他低着头没有看到娆荼的脸,只是看着她裙裾下半露的一双绣鞋。
  这双绣鞋不该沾了雪泥,他想。
  “苏公子不必多礼,你找我来,有什么事?”娆荼语气温淡,她今早收到苏桢同的书笺,邀她前来掩月楼言说有要事相商,便来赴约。
  苏桢同将她请到府内,入座看茶,倒使娆荼有些糊涂,笑道:“苏公子,你有什么话直说便可,实在不必如此客气。”
  苏桢同这才入座,抬眼见她一如七年前绝代风华,微微晃神,转而沉声道:“在下愿去江陵,助沈先生破局。”
  娆荼皱了皱眉,“你有什么妙计?”
  “在下的哥哥在谢堂燕麾下看管一个姓江的犯人,看了七年。”
  “姓江?”娆荼惊道:“是江婴?”
  “是不是江婴我不知道,但那位姓江的犯人骂了谢堂燕七年,谢堂燕没有还过一句嘴。在下听过一桩秘闻,旧西蜀守城将军江婴与那谢堂燕有断袖之好,谢堂燕待他与旁人不同,或可从中破局。”
  娆荼盯着他,见他神情真切,不由疑惑道:“你为何不直接与沈筑说,却来找我。”
  “先生要为世子铺路,世子走的应该是阳关大道,这种阴谋计较,何必说与先生知道?”
  娆荼知道他口中的世子指的是五月,沉吟片刻,问道:“你想让我干什么?”
  “请夫人送我入蜀。”
  娆荼想了想,摇头道:“你何必要以身犯险?”
  “苏桢同污秽一世,要不是夫人,连干干净净的死也不能。若说只是为了报恩,夫人信不信?”
  娆荼看了苏桢同一眼,她的神情忽然变得很冷,淡淡道:“我无恩于你。”
  “就算夫人不愿送我去潼川,在下也必想尽办法入蜀。”苏桢同目光坚定。
  娆荼摆了摆手,“你要去潼川做什么,我管不着,也不会感念你的情。”她起身走到府外,“苏桢同,你该留在这里研究琴谱,而不是去那是非之地做傻事。你以为你能干什么?与你哥哥里应外合劫持江婴,然后威胁谢堂燕放弃潼川?你想的太简单了。”
  苏桢同上前一步,“夫人……”
  娆荼回头对他微微一笑:“不必再言。苏公子,谢谢你给了我这个消息,至少让我知道江婴还没死,谢堂燕还没到丧心病狂的地步。我自会与沈筑商议,你还是留在这掩月乐府,等着为以后的离羡盛世谱曲。”
  她踏入雪中,头也不回地走了,苏桢同愣愣地看着她在雪中的身影,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这女子其实也很凉薄。能让她眸光生暖的,只有沈先生吧?
  娆荼走到饺子前,忽然抬眼看向一旁的屋院,她微微一笑,“南宫夷吾,既然来了,还躲什么?”
  南宫夷吾笑了一声,一个人影子从院墙中翻出来,落在娆荼的面前,“你怎么知道是我?”
  “步子虽然轻,却有虚浮之象,最近青楼去多了吧?”娆荼斜眼看着他。
  南宫夷吾笑嘻嘻道:“大姐,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一副看穿一切的表情,给我点面子不行吗?”
  娆荼“呸!”了一声,“你是南宫家的独孙,仔细一点,小心以后得了不举之症,断绝了南宫家的命脉。”
  南宫夷吾目瞪口呆,“……你口上积点德吧。”
  娆荼道:“跟我去沈府。”
  “干嘛?”
  “让你清净几天,修养身心。顺便有件事找你做。”
  “什么事?”
  “偷香窃玉的美事。”
  “好啊好啊,那我擅长。不过姐姐,说好了,我不能走心的。”
  “咋?心死了?看破红尘了?”
  “不是!我是看上了一个姑娘。”
  “又看上了一个姑娘?”
  “这回是认真的,姐,姐……你听我说啊!我没开玩笑……哎哎,你等等我,轻功了不起啊,还不是我教的!”
  娆荼带着南宫夷吾回到沈府,正撞见沈筑往院外走。南宫夷吾笑嘻嘻上前道:“沈大人,好久不见啊。”
  沈筑“嗯”了一声,对南宫夷吾点了点头,这让南宫夷吾十分受挫,也太……不受重视了吧?“沈大人,咱俩好久不见,你怎么一点不激动啊?”
  娆荼见沈筑神情有异,问道:“什么事?”
  沈筑道:“珍珑来报,陆知命和那和尚李宣宗对上了,两个人在江陵打了一天一夜,还没消停。恐有大变,我要立即动身去江陵。”



  第84章 聊以慰红尘
字数:6049
  娆荼听了奇怪,在她的印象中,陆知命和李宣宗并无交集,怎么这两个人也能打起来?
  沈筑摇头表示不知,急匆匆去了中书省衙门。娆荼想了想,对南宫夷吾道:“你去买一坛子上好的桂子酒,咱们去找一位故人叙叙旧。”
  南宫夷吾奇道:“桂子酒?不会是找萧彦宁吧?我不去!”
  “你必须去。”
  “为什么啊?”南宫夷吾哭笑不得,“你要是心中没鬼,何须计较这些细枝末节?再说了,姐姐你在江湖上也是鼎鼎有名的人物,有一句话叫做江湖儿女不拘小节,没必要找萧彦宁叙旧,还硬要拉着我吧?白眉赤眼的,去了我说什么呢?”
  娆荼听了他的话,神思微乱,暗想“心中没鬼”这四个字,她的确心中没鬼,可却问心有愧。这七年来她漂泊江湖,在一次次的客行他乡遇夜雨,孤苦无人能与诉时,反而将一些事情想的很明白。
  她渐渐明白萧彦宁那不能与人言的悲恸,明白他一次又一次玩笑背后让人心颤的情意。因为想得很明白,所以这一次相见,她总是躲着他。不是因为他目盲、眼瞎、两袖清风、气运全无,而是不知如何面对他那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调笑。
  她在多年前从山鬼口中听到过一句话,有时候人明白一些事,并不代表能得到什么,可能只是意味着要肩负更多。
  假如她不曾明白,那么她尚且可以在他面前泰然自若。可是如今,让她如何一人面对他呢?
  南宫夷吾在一旁再次表态:“反正我不去,你要是想要买最好的桂花酒,那我倒是可以为你效劳。毕竟这金陵我很熟悉,少爷我也曾鲜衣怒马过闹市。”
  娆荼斜了他一眼,“曾经纨绔很风光么?还不快去买。”
  南宫夷吾伸手,“酒钱。”
  娆荼从怀中掏出一锭五十两的银元宝,“剩下的还我。”
  南宫夷吾在手中掂了掂,“你能不能别这么小气?”
  “我是怕你拿银子折在青楼乐馆,我怎么好跟南宫老爷子交代?”
  “你放心,我要是挂了,自己去和老爷子交代,不必你来。再说了,老爷子也不想见到你啊。”
  娆荼见他啰啰嗦嗦,早就没耐烦,“你这啰嗦劲颇有南宫家的家风,给你半柱香时间,我在五王府黑林外等你。”
  南宫夷吾笑了笑,“半柱香太久。”
  娆荼见他施轻功走了,自己回身走到府内湖岸边,沿岸来到了那一堵墙前,墙头上长满了杂草,虽然入了冬,草叶却并没有全枯,半青半黄堆在墙头,随风而动,倒是显得更加荒芜。
  娆荼略作迟疑,翻过了墙头,越过那一道狭窄巷子,落在旧五王府院中。走了几步,望着眼前的漆黑林子,她记得这片树林是按照八卦方位、奇门之术栽种,走错一步便出不去,在林中绕行会遇到一种吸血的虫子。
  奈何,这么多年,她从来不知道该怎么走进去。
  南宫夷吾很快送来了一坛桂子酒,然后很识趣地消失了。娆荼搂着那坛子酒,在林子外面空站了一会,有些犹豫。
  雪落了她的肩头,一场大雪。
  萧彦宁正躺在林中茅庐的房檐下,撵走了小丫头衡秀,他半身在檐下,半身在檐外。身上搭着一张薄薄的棉被,任雪花飘落在他衣上发上,他自是浑然不觉。
  忽然,他一下子坐了起来,面向林子外面,有些出乎意料。
  他也犹豫了一下,重新躺在竹椅上,晃晃荡荡,没事人一样继续闭上了眼睛。
  林子外面的娆荼道:“知道你在里面,自然有办法进去。”
  他微微一笑,朗声道:“那你还等什么,等我出去接你?”
  他的话音刚落,娆荼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他的嘴角抽了几下,没好气道:“你的功夫是我教的,可我不记得教过你轻功啊。”
  娆荼不言,伸脚在他的藤椅上踢了一下,将他连人带椅子踢到了房间里。进屋便闻到一股淡淡的药味,她问:“在吃什么药?”
  萧彦宁虽然被踢了一脚,却依旧稳稳躺在椅子上,他叹道:“不过是一些吊命的药,聊以慰红尘,我这样的人,死了总是可惜。”
  娆荼冷笑一声:“是啊,世间没有萧彦宁,很寂寞。”
  萧彦宁“嗯”了一声,挑了挑眉,十分享受的样子,“世间没有萧彦宁,的确很寂寞。没想到你这么懂我。”
  娆荼拉了个板凳坐下,“似乎总觉得欠你一顿酒,细想起来,却是你欠我的多些。”她拔开酒坛泥封,一股携着浓郁桂花香的酒气弥散在小小茅庐中。
  萧彦宁细细闻了闻,点头道:“是城西‘浮生记’家的桂花酿。酒放下,你可以走了。”
  “一人独饮有什么意思?”娆荼在房中找了两个落了灰的酒碗,擦拭了陈灰满上酒,将一碗递给他,轻声道:“这些年连酒都不喝了吗?”
  “戒了。”
  “偶而小酌,也是美事。”
  萧彦宁接过她手中的酒,叹道:“以前我请你喝你都不喝,今儿是怎么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今日阴天,有雪。”娆荼道。
  萧彦宁怔了怔,忽然冷冷道,“娆荼,你要喝酒,就老老实实喝酒,别说话,否则别怪老子不客气。”
  娆荼淡声道:“你觉得我会说什么?从此以后恩断义绝,再不相见?”
  萧彦宁冷笑:“这话要说,也该是老子说。”
  “放心,我只是来找你喝酒的。”
  “你个娘们儿会喝什么酒?叫沈筑来!”
  “沈筑会来找你。”
  “那你还在这杵在这干什么?孤男寡女同处一室,你可别败坏老子名声。”
  “不是今晚,他明天来。”
  萧彦宁一怔,“啊?你现在……你想干什么?可别欺负老子眼瞎,就对老子动手动脚胡作非为啊。”
  娆荼将手中的酒碗端到他嘴边,灌了他满口酒。
  萧彦宁被呛得咳嗽了一声,咽下酒水,娆荼随手给他擦了擦流在下巴脖子上的酒水,冷冷道:“是你的歪心思吧?”
  萧彦宁躺在椅子倒滑出去一尺,板着脸道:“注意言行。”
  娆荼抿唇一笑,坐在凳子上自顾自喝了一口酒。
  萧彦宁问:“你笑什么?”
  娆荼看着他的一双眸子,疑惑道:“你到底有没有瞎?”
  萧彦宁得意笑道:“老子虽然眼瞎了,心没瞎。”
  娆荼道:“我前几年在东吴遇见一位老郎中,或许可以给你看一看。”
  萧彦宁摇头:“我没病,不必。”
  “身上日日疼痛,靠药续命,何苦?”
  萧彦宁笑道:“快意一天是一天,要是真的散了一身武功,只为苟延残喘,一个瞎子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卢州月为你生下的孩子,你见过吗?”
  “我此一生,茕茕孑立,并无妻儿。”
  娆荼闻言脸色微变:“萧彦宁,你有没有良心?就算你不喜欢卢州月,她的孩子也是你的骨肉,萧砚那孩子有什么过错?你……你到底是和你自己置气,还是和我置气?”
  萧彦宁面无表情,“和你置什么气?我是心性凉薄之人,你今日才知?”
  “你不是凉薄,你根本就是冷情、无情!”
  萧彦宁闻言握紧了拳头,许久才缓缓松开,无所谓道:“我是无情,随你怎么说好了。”
  娆荼故意说了这刻薄之话,想要激起萧彦宁的怒意,刚才明明见他发怒,却又强行忍耐下,她冷笑道:“大梁五王爷如今瞎了眼,连脾气也软了。”
  萧彦宁嗤笑一声,“是是是,我软,你硬。”
  娆荼低头笑了笑,忽然端起酒碗,一口饮尽了碗中酒,“你就是故意的,你得不到我,所以故意冷待卢州月。只因为你也要她疼,她与你是同病相怜之人,你便不觉得独孤。萧彦宁,你七尺之身堂堂男儿,原来连世上最刻薄的妇人也不如!”
  “嘭”的一声,酒碗砸在地上碎成了几块,萧彦宁一把抓住娆荼的胳膊,将她拉入怀中,双臂牢牢抱住,在她耳边沉声问道:“我得不到你?”
  娆荼的声音微微发颤,手中扣着一丸丹药,“是,你是得不到我,这一辈子,我只是沈筑的人。”
  萧彦宁大笑了几声,沉声道:“好啊,好啊!我就让你看看,我能不能得到你!”将娆荼按在椅子上,便解开了她的衣带。
  他的手力道奇大,如铁箍一样牢牢攥着娆荼,娆荼挣扎了几下,挣脱不开,衣衫已经被他扯乱,露出脖颈一抹细白的肌肤,萧彦宁的手指=按在她的脖颈处,忽然一顿。
  娆荼趁机道:“我的人,我的心,从一开始就不属于你。”
  萧彦宁的脸色由暴怒转为苦涩,他缓缓放松了力道,苦笑一声,忽然捂住胸口狂吐了好几口黑血。
  娆荼的一颗心松了松,将萧彦宁扶住,把丹药塞在萧彦宁口中,“咽下!”
  萧彦宁皱眉咽下那丹药,“什么?”
  “前几日你与邓戗对战,中了一个断刃,虽然事后将那断刃逼出,但积了剑罡在体内,若不吐出瘀血,必成大伤。”
  萧彦宁听她解释,怒道:“你还不如别解释,老子还以为你是闺中寂寞,故意激怒我,让我办了你呢!”
  娆荼笑了笑:“你想得美!”看着萧彦宁重新坐在椅子上拎起了那坛酒,连忙按住他的手,“别喝了,浪费我的好药!”
  萧彦宁哼了一声,忍了又忍,还是问道:“你刚才的话是骗我的吧?”
  “什么?”
  “老子就不信,当年要是我娶了你,哪还有沈筑什么事。”
  娆荼笑道:“阿弥陀佛,要真是五王爷娶了我,你整日寻花问柳,我可受不了。”
  萧彦宁叹了一声,忽然摇头笑了笑,“人的缘份,果然是命定的。我若早娶了你,保不齐你日后会跟姓沈的眉来眼去,老子断断不能做那乌龟王八。”
  娆荼在他胸膛上狠狠捶了一下,“我是这么轻浮放荡的人吗?”
  萧彦宁笑道:“也就是说,如果老子先娶了你,你也会对我一心一意?”
  娆荼愣了一下,才知被他绕进去了,她无奈道:“五王爷真是聪明人。”
  萧彦宁摆了摆手,“快点滚!老子可没精神跟你耗下去了,你那是什么药?吃了犯困。”
  娆荼抢回他手中的半坛子酒,“酒我先带回去了,明儿再叫沈筑带来,你们再继续。”
  萧彦宁奇道:“原来你不败家啊?”
  娆荼笑了笑,亲自为他铺了床被,将他扶躺在床上,“别总睡藤椅,仔细等你老了弯腰驼背的,还瞎眼。”
  萧彦宁啐了一口,“有你这么咒人的么?”
  娆荼正俯身为他盖被子,之前被他扯散的衣带垂到他的鼻梁上。他闻到一股淡淡的桃花香,不由恍惚了一下,当年给她桃花露,他说:“沈筑闻了你身上的桃花香,会想起故里的春天。”
  现在,他闻着她身上的桃花香,想起当年,有点……后悔啊。
  娆荼摸了摸棉被,很厚。知道虽然他不愿给让下人伺候,但沈筑一定找了人定时过来为他添置用度。
  他忽然伸手握住她的衣带,为她系了一个蝴蝶结。
  娆荼猛然一震,她记起很多年前,在沈府深夜的湖面上,她和他两舟相遇,他跳上她的船。在那船头上,他为她系过衣带结。
  萧彦宁察觉到她的出神,在她肩头轻轻一推,没耐烦道:“别离我这么近,你勾引不起。”
  娆荼如同遭了晴天霹雳,脸上飞红,转身跑了出去,跑入白茫茫一片大雪之中。
  萧彦宁在床上躺了许久,忽然喃喃道:“如果、如果……哪有……那么多如果啊?”
  娆荼从墙上翻下去的时候,看到了沈筑。他坐在船上,身前是一张小案,案上放着一盏昏黄渔灯,渔灯照得空中飞雪,更加迷乱。娆荼没料到他会出现在这里,惊了一下,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有些不知所措。
  沈筑瞥了她一眼,淡淡道:“怎么,出去喝了一顿酒,就不敢见我了?”
  娆荼讷讷道:“南宫夷吾告诉你的啊?”
  “过来。”
  娆荼看着光影下他清冷的侧颜,心中直犯嘀咕,甚至怀疑他是不是在萧彦宁的黑林中安置了眼线。沈筑转头见她还愣在那里,又道了一声:“过来。”
  娆荼只得跃上了船,坐在沈筑边上,才发现他案前摆着一张竹简,便道:“天寒地冻的,在这里看什么书呢?”
  沈筑收起那竹简,“他人如何?”
  “啊?”娆荼想要装不知道,抬头见沈筑盯着自己,那一双静若深潭的眼眸中,好像有一种看穿人心的魔力,她只得老老实实道:“还好。”
  沈筑微微一笑,握住她的手,温声道:“你这样,倒像是做了什么坏事。”声音温柔带着引诱的意味。
  娆荼低声道:“你知道的,我没那个胆子。”
  “是没那个胆子?”
  “也没那份心。”娆荼乖乖缩在沈筑怀中,感觉他身上的暖意包裹着自己,一时间觉得天地寒任它寒,她自己的一方小天地,却是暖的。
  沈筑搂着她,温言道:“我明天会去见他,劝他留在江陵,这江湖天下的纷争,不属于他了。”
  “沈郎,我有一事,不知道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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