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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宫谋(出书版)-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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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里,索尼忠,苏克萨哈滑、遏必隆懦、鳌拜直。索大人,你就是这样对朕尽忠的吗?册后诏书,不仅是天子的圣旨,老祖宗的懿旨,还是上告天地祖宗、下谕群臣百姓、关乎我爱新觉罗家族龙兴传承的祥瑞。你,要朕收回吗?”
  最后一句,他的声音变得很轻,一字一字地吐出来,却像千钧一样压覆在索尼的身上。突然间,索尼发现自己的袍子不知什么时候起已经湿溺溺地粘在了身上,他竟然被一个十二岁的少年的几句话吓出了一身冷汗。
  他原本就很矛盾,昨天在府中接到旨意以后,他便连同两个儿子噶布喇和索额图商量了大半夜。皇家在这个时候册芸芳为后,其心思路人皆知,一方面是倚重首辅的表现,一方面是堂而皇之的拉拢。最近朝廷中的风向太过诡异了,显然太皇太后这样大张旗鼓地为年仅十二岁的皇帝选妃立后,不外乎是想通过结亲的方式将朝堂上的权力对比重新布局。只是这种方法收效太过缓慢,想想昨天退朝时苏克萨哈与鳌拜的眼神,索尼就觉得有些不寒而栗。
  这个时候太皇太后和皇上立自家的孙女为后,无疑是把自己推到了风口浪尖上,并且彻底断了自己的后路。这个道理,在朝堂上浸淫多年的索尼怎么可能不知道。
  可是,正如索额图所说的,“阿玛,不管怎么说。一切都是假的,皇后可是真真正正的皇后。从大清门抬进去的除了蒙古博尔济吉特氏,咱们满族的第一位皇后是我们家的赫舍里芳儿。这不比别的什么更有价值吗?”
  一向木讷老实的噶布喇也附和道:“是啊……若是咱们芳儿以后能够生下太子。那么……阿玛,自此以后列位皇上都会流着咱们赫舍里家的血脉。我真不敢想,阿玛,您跟着太祖、太宗、先帝到今日,可曾得到过这样的荣耀吗?”
  明知道那荣耀的背后是一个不可预知的深潭,但是那荣耀的吸引力太大了,他韬光养晦了一辈子,终于还是忍不住为了这眼前的荣耀而动容了。
  所以,他决定要以退为进,今早入宫拜见太皇太后,他当然知道选芳儿当皇后虽然是皇上下的圣旨,但背后运筹的只能是太皇太后。
  他要以辞婚的方式,让她明白自己到了今日仍是有实力可以拒绝、可以选择的。
  即使接受这门婚事,那也是他索尼主动的选择,而不是被她要挟的无奈之举。只有这样,后面的路才可以走得更稳,就是芳儿入了宫,也会更有局面。
  然而,他没有想到在这里会遇到皇上,还会这样短兵相接。皇上只有十二岁,比芳儿还小一岁,平时看上去很是温和内敛,没想到今日会露出这样凌厉的一面。
  凌厉?
  睿智?
  怎么忘记了,他毕竟是努尔哈赤皇太极的子孙。
  他是太皇太后悉心辅佐调教出来的第二位皇上,他当然不会像他的父皇那样直率单纯,那样的皇上是多尔衮的杰作,而不是太皇太后的。
  平日里温煦和缓,遇事雷厉狠决,这不正是太皇太后的作风吗?
  想到这里,索尼不禁又是一身冷汗淋淋,自己以为什么都看透了,其实一叶障目,他还是小看这慈宁宫里的布木布泰了。
  如今才是骑虎难下,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只听座上的太皇太后笑了起来:“今儿这是怎么了。索尼啊,你也别怪皇上说话重了些。刚才和硕长公主入宫,也是为了她们家东珠的事情。咱们皇上啊,年纪小,脸皮薄。你们这一个一个都来退婚。他呀,是挂不住面子了。”
  太皇太后的三言两语,立即使室内的气氛和缓起来。
  索尼颤栗着微微抬起头,端详着孝庄,细品着她话里的意思,迟疑道:“长公主也入宫来了?”
  “可不是吗?不过人家跟你可不一样。人家呀,是说她家的东珠有多好,给咱们皇上当妃子委屈了,还埋怨哀家不顾这么多年的姑嫂情,也不看太祖、太宗的面子,宁可立你家的芳儿为皇后,也没立她家的东珠。”孝庄话语轻缓,目光和蔼地注视着索尼。
  “奴才惶恐,奴才就是自知高攀,所以才来求皇上、太皇太后开恩的。”索尼赶紧顺着话往下说。
  “这个穆库什,倒给你递了梯子了。”孝庄笑了笑,用眼睛扫了一下康熙。
  康熙示意,亲自将索尼扶起,又赐了座。
  此时室内氛围已然大变,前一刻疾风之后没有暴雨,却转而风轻云淡了。
  “哀家才跟长公主说了,这一届的秀女中实在是人才济济,你的孙女、她家的东珠、鳌拜的闺女、佟家的丫头、太后的侄女……还有那些个记不住名的咱们满洲亲贵们的女孩子们,实在让人挑花了眼。要依着哀家是巴不得全天下的好姑娘都进宫来,可咱们皇上年轻气盛眼界高,在那么多人里偏一眼就看上了芳儿,用汉人的话说就是一见钟情。芳儿模样人品都是没得说的,又是你的孙女。我想着,这正是天作之合,昨儿还念叨着,你该带着夫人来入宫谢恩呢!没承想,是来推恩的!”
  “奴才惶恐,奴才……”索尼重新跪了下来。
  “好了,哀家素来知道你是个严谨的性子,这自谦的话也不必再说了。”太皇太后收敛了笑容。这一次她是亲自走下炕,将索尼扶起,四目相对,幽幽地说道:“这些年,哀家算想明白一件事家和万事兴。这治家治国其实都是一个理儿。你说呢?”
  “太皇太后。”索尼无言以对,孝庄的目光里蕴含着太多的东西,一时间他无法全部参透,所以也不知如何开口。
  “我知道,你的担心我都知道。”孝庄在索尼的袖上轻轻拍了两下,“我更知道你的忠心。”
  一语千钧,索尼知道话已至此,自己无须再说什么了。
  “奴才谢恩。”他重重地跪了下去。
  “好,你先下去吧。明儿个带着你夫人一起来吧,我跟她商量商量,昨儿内务府和钦天监已经选好日子了,下个月初八,皇上大婚,你们的芳儿要从大清门进宫,可隆重着呢,哀家要跟你夫人商量商量,还有好些需要准备的事儿呢。”孝庄缓缓说道。
  “是,奴才告退。”索尼重新给孝庄及康熙行礼之后这才出了慈宁宫。
  不知是今年的秋天比往常来得早些,还是心里的压力太大,索尼觉得背上发紧,一路都感觉冷飒飒的。


第五章 世路崎岖瑜亮争
  慈宁宫里静静的,宫人们小心翼翼地奉上各色菜品,杯盘碗碟,饭菜汤肴,却没有发出半点儿声音。
  “皇上。”当康熙再一次夹起鸭条烩海参的时候,孝庄开口了。
  面对孝庄质疑的神色,康熙立即意识到自己错了,但是他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于是便看了一眼苏麻喇姑,苏麻喇姑立即解围道:“格格也太严苛了,皇上不过是喜欢吃这道菜,多夹了几次,算不得什么!”
  孝庄面色微沉:“是吗?算不得什么?皇上,你说呢?”
  康熙放下筷子:“孙儿知错。为帝者,喜恶皆不能形于色亦不能为外人所窥。对世间万事万物,喜要藏,恶要隐。”
  “还有呢?”孝庄面色沉静如同一池死水。
  “还有?”康熙有些不明。
  “除了多吃了几口菜,今儿还有什么不当的地方?”孝庄继续发难。
  苏麻喇姑立即命宫女太监们退下,室内只留下孝庄与康熙二人。
  “今儿?”康熙抚触着自己左手大拇指上的扳指,颇有些不以为然,“皇玛嬷可是怪孙儿今日对索尼有些严厉了?”
  “只是有些严厉吗?”孝庄的目光中闪过一丝深深的忧虑,“你没看到索尼的惊诧!论隐忍,论养晦,你比索尼差远了。你今日的言行算是初露峥嵘,若只是让他惊诧倒也罢了,若是在其他人面前,便会让人警惕、让人提早设防,你明白吗?”
  “孙儿只是不想让他们为赐婚的事情来烦皇玛嬷,也看不惯他那种‘嘴里奴才长奴才短’可实际上却是一副欲迎还推的虚伪。”康熙冷着脸,对上孝庄责问的目光,“咱们给了他天大的荣耀,他还不知足,还要跑来慈宁宫里让皇玛嬷屈尊降贵地求他吗?这些个人,他们有一个算一个,如今是有实力来跟咱们讲条件,可是他们怎么不想想,是谁让他们坐上今天的位子,有了今天的实力?平日,朕在朝堂上装聋作哑可以,但却不能让他们来慈宁宫让皇玛嬷难堪!”
  孝庄面上的责怪之色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释重负的神情。“孙儿啊,皇玛嬷知道你孝顺。只是,你是皇上,皇玛嬷要的是你的大孝,而不是愚孝!”
  “皇玛嬷!”康熙有些意外。
  “你顺顺利利地亲政,顺顺利利地把皇权从辅臣手里拿回来,顺顺利利地坐稳江山延续龙脉,这才是大孝啊。其余的,皇玛嬷都不要你为我做。”孝庄神情凝重,缓缓说道。
  康熙怔怔不语。
  “还记得皇玛嬷给你的十六字箴言吗?”孝庄又问。
  “卿善与我,我与善之;卿恶与我,我亦善之。”康熙轻声诵出。
  孝庄点了点头:“皇玛嬷知道这很难做到。别说是皇上了,就是普通百姓也很难做到。但是,至少是在你亲政之前,你一定要这样去做。这样,才不会让人寻到一点儿口实。才不会让人摸清你的好恶。明白吗?”
  康熙郑而重之点头相允。
  “苏麻,叫她们上来。”孝庄拉着康熙的手,随即对着由苏麻喇姑领入的四名宫女说道,“她们四个都是皇玛嬷跟前儿的,最是稳妥细致的。今儿你就领了去做你乾清宫里的司寝。这册了后,纳了纪,从此皇上就是大人了。千万得记住,后宫连着朝堂,事事更不能随性而为。”
  康熙面色微红,看着四个亭亭玉立的宫女,有些不知所措。前儿苏麻喇姑已经派人给他送来了欢喜佛与合欢图,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是他明白这里面的意思。如今皇祖母又给他指了人,心里便有些不自在,一时间更觉得磨不开面儿。
  苏麻喇姑看康熙面露窘色,连忙帮他圆场:“皇上,听听太皇太后给她们四个新改的名字,叫什么春禧、夏福、秋荣、冬盈,奴婢是不明白什么意思,想着都是些吉祥话,就是有些饶口。”
  春夏秋冬禧福荣盈,康熙自然明白这其中的意思,更感激孝庄的良苦用心。只是看着这些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又想着不久之后,那些联着朝堂各派势力的后妃即将入宫,心里便一点儿一点儿阴霾起来。
  九月初八,康熙帝大婚。
  承乾宫内,钮祜禄东珠身穿皇妃正装,斜靠在床上看书,神情十分闲哉,外面的礼乐仿佛丝毫没有入耳。
  “娘娘,到时辰了,苏嬷嬷差人来催了。”承乾宫的大宫女春茵从旁催促着,一边扶起她,一边拿来朝冠帮她带好。
  “好了。”东珠放下手中的书,霍地站起身就向外走去,干净利落不带一分犹豫,倒吓了春茵一激灵。看着东珠的背影,春茵皱了皱眉。这个小皇妃还真是古怪。
  “看,不好生坐着,礼服都起皱子了!”春茵蹲在地上小心地帮东珠抚平礼服下摆处的褶皱。
  “没事。”东珠笑了笑,这丫头只会对这些小事上心。
  自打进了宫,东珠的心倒像是拧巴着起了折子,哪里还顾得上衣服。东珠打起精神,扶着春茵向宫外走去。
  作为皇上的妃子,她和佟佳锦珍早两日入宫,九月初六在慈宁宫行了礼,今儿则同宫中的女官、宫女们一道,在皇后凤舆到达坤宁宫下轿之际,跪迎皇后。这是祖宗定下的老规矩,也是必要的礼数。
  身上穿着皇妃的礼服,杏黄色的绸底上用金线绣着大小龙纹二十一条。在龙纹间又以五彩丝线绣出云朵、蝙蝠、喜字,礼服的下摆是八宝海水江崖和山形的立水纹样。头上戴着朝冠,珠饰莹辉。虽然心中思绪万千,但是在外人看来,亭亭玉立的小皇妃,端的已是一副倾国之姿。
  苏麻喇姑远远地看到东珠,心里不知怎的便微微轻颤了一下,就像被什么东西蜇了,胸口发闷,头也略有些晕眩。东珠的神情真的很像一个人。她此时才明白,为什么格格一定要将东珠留在宫里。
  这一切,东珠一无所知,她只是礼节性地冲苏麻喇姑行了一个蹲安抹额礼,虽然按礼是不必如此的,但是对于这个一生都留在宫中陪伴主子无比忠诚的女人,东珠心中实在是有些怜惜,她是一个没有自我的人,从来没有为自己活过,这样的人是值得同情和尊重的。
  坤宁宫前。
  宫女太监们已经跪了一地,整整齐齐一眼看不到头。东珠好看的朱唇微微浮起一个优美的弧度,那么多风华正茂的宫女,那么多的太监,包括自己在内,所有的人,都是他的奴才。
  多滑稽。
  于是,她不合时宜地笑了。
  远远地,一道厉目向她射来。不用正视,东珠也知道是谁。
  那目光当然是他的,而他,则是自己的男人,自己的主子,万民所敬仰的天子。于是,东珠笑意更浓。
  注视着她的那道目光更加阴冷如剑。
  仿佛入宫以后,她从来没有正视过他。东珠想,如果不是那身耀眼的黄色,也许换一身衣服,她根本认不出他。她想,他对自己应该也是一样。
  似乎从一开始,两个人就相互抱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敌视。
  前天入宫的时候,在慈宁宫太皇太后跟前儿,他连正眼都没有瞧自己,只顾着和锦珍说话。东珠并不在意,她只在乎她在意的人在意她,至于别人,哪怕是天子,又如何呢?
  正在恍惚着,身子侧面悄悄伸来一只白皙的柔荑,那略带婴儿肥的肤质和袅袅传过来的幽香不必做第二人想,自然是仁妃佟佳锦珍。
  两只手握在一起。
  静静地立于秋风之中。
  礼乐声中,金顶凤舆缓缓来临。
  凤舆亦是喜轿,这顶由十六人抬的金顶大轿共分三层,第一层为圆形,正中装饰着一只很大的金凤凰,象征高贵的皇后。第二层也是圆形由黄缎绣的蓝凤凰的轿檐环绕一圈,轿檐上站着九只小金凤;第三层为弓背形出方檐,檐四角各站一只金凤,嘴里都衔着被称作“垂地流苏”的长长的黄丝穗子。轿前垂帘,轿身四周绣葫芦万代花边,寓有多福多寿、子孙万代、繁衍不绝之意。
  在四位全福亲王福晋与三十二名满大臣和一百零八名护卫的簇拥下,在百对牛角及大鼓的仪仗中,金顶凤舆停在坤宁宫门外。
  此时,年轻的皇帝在礼官的指引下,用金弓向凤舆上方连射三箭,蕴意赶走黑煞神确保平安。
  接着便是皇妃率女官和宫女等“膝行跪迎”,以示等级尊卑。
  千唤万唤的期盼之后,皇后下轿。
  安亲王福晋接过皇后自上轿时就捧着的苹果和玉如意,又递给皇后一只宝瓶,这是大婚典礼中必要的吉祥物品。然后皇后由四名手执珠灯的女官导引进入坤宁宫,来到东暖阁。在那里,皇后与皇上还要开始一系列必要的礼节。
  应该有跨马鞍,寓意从此平平安安。
  皇上应该会用金秤杆揭开皇后的盖头,象征称心如意。
  接着,皇上与皇后共坐喜床,行合卺宴饮交杯酒吃子孙饽饽进长寿面。
  与此同时,结发侍卫夫妇在殿外唱交祝歌,歌声悠扬悦耳。
  皇上和皇后行坐帐礼,所有人都退了出去。
  迈出东暖阁的时候,东珠长长舒了口气。信步走在宫径之上,看着不远处御花园伸出的翠枝,东珠的神情变得有些幽静。
  “东珠,你不高兴?”锦珍仍旧拉着东珠的手。
  “不高兴?”东珠对上锦珍的眼睛,锦珍漂亮就漂亮在那对黑宝石般的大眼睛上。典型的杏核眼配上白皙圆润的脸庞,明媚极了。
  “嗯,我知道,从小你和芳儿就爱较劲,凡事都会争个高低。小时候是斗草,大一些斗诗、斗才,每每总是你赢得多。可这一次,偏她当上了皇后,你心里一定不舒坦。”锦珍一副感同身受的样子,眉头微蹙,“好可惜,这便是‘既生瑜何生亮’吧。如今,连我都替你可惜。”
  东珠注视着锦珍,仔细看着她的神情,她的目光纯净清澈,看不到一丝杂质,东珠笑了:“那你说,我们俩谁是瑜,谁是亮?”
  仿佛没有想到东珠会这样问,锦珍一下子就愣住了,白皙的圆圆脸略有些发红:“你是亮,当然你是亮了!”
  东珠笑了,不是世家女子该有的浅浅一笑,而是咯咯一阵爽朗的大笑,笑得花枝乱颤,身形微动,那朝冠上的珠饰也跟着晃了起来。
  锦珍越发糊涂了。
  只见东珠手抚着胸口,笑过好一阵之后才说道:“好姐姐,你真会哄人。明儿见了皇后娘娘,你又如何说呢?”
  锦珍面色更红:“你是知道的,我跟她一向没话说。”
  东珠收敛了笑意,转而看着远处的宫墙,一墙之隔,便是两个世界,在那朱墙宫阙之外,有无比广阔的天空,那才是她想要的生活。
  幽幽的声音,出自她的口中又像从天际边传来的鸣唱,那样不真切。
  “瑜与亮,以出世之才偏行入世之事,结局何其悲哉。若我为瑜、为亮,自当携小乔、黄硕归隐于山野间,哪管它三国风雨硝烟。人生在世,何必求闻达于诸侯。若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即使于村野、居陋室、数米而炊,也是福祉。”
  她的背影玲珑娉婷,微微高昂的头径直望着远方,那前面只是一道看不到边际的宫墙,但似乎却是一望无际的原野。
  那秀丽柔美的身姿让人惊艳,那白皙如玉的颈子美得有些炫目。
  锦珍听不懂东珠在说些什么,也不知道那一道宫墙有什么好看的。只是她突然闻到了一股味道,那味道她虽然只闻到过一次却早已铭记于心。于是她悄悄走过去,用自己的手环住东珠,两人并肩相依在一起。在外人看起来是两位小皇妃亲密无间的友好,实则是以自己的身体悄悄挡住她那婀娜的背影。


第六章 帝后合卺霜满地
  坤宁宫东暖阁喜床之上,身着皇后礼服的赫舍里芸芳独自端坐在绣着龙凤呈祥精美图案的大红喜褥上,目光中带着殷切的期望,看着一步一步向她走近的皇上,紧张地微微咬住了朱唇。
  站在喜床边上,看着放在喜床四角的玉如意,康熙的神情很是有些凝重。
  坐在床上的被大红色包围的这个女子,是他的皇后。
  她是太皇太后为他钦定的,也是他自己诏告天下亲自册封的。
  在今天入洞房掀盖头之前,他在心里无数次地用各种理由告诫自己,赫舍里芸芳是最优秀的,是最适合做他的皇后的人选。
  她是索尼的孙女。
  是外间广为流传并备受赞誉的“四全姑娘”。
  她容貌端庄,举止得体,仪态万千。在整个婚礼大典中,进退有度,就连一向严谨的康王福晋、一向挑剔的安王福晋都对她赞赏连连,露出由衷地钦佩。
  但是,当他掀开盖头的那一刻,他才明白自己以前所做的一切功课都白废了。
  掀开盖头那一瞬间,她的面上洋溢着女子特有的娇羞,此外还有竭力掩藏却又无从掩藏的兴奋以及一种志在必得的神色,正是这种神色在无意间触动了少年天子心底的脆弱。
  她终究是自得的。
  她的自得映衬了他的自卑。
  自他为成帝王之后,最怕的就是别人把他同他的父皇相提并论,哪怕是眼神中流露出来的比较,他也受不了。
  因为他知道,所有人都瞧不起他的父皇。
  他也曾经在很长一段时间,也和世人一样认为他的父皇太过懦弱,太过自私,太过草率。
  但是当他渐渐长大并开始临朝听政时,他才一步一步走近他早已去世的父皇,也才明白在那种种惊世骇俗为人所忌的行为背后,父皇的睿智与勇敢,也更能体会到父皇的孤独与无奈。
  他曾发誓,这一生,绝不走父皇的老路。
  可是,在掀开盖头的那一瞬。
  他仿佛亲历了他父皇当初第一次、第二次大婚时的情境,于是他掉头就走,仿佛逃一样地逃出坤宁宫向御花园走去。
  好像他的父皇在第二次大婚时,也是丢下皇后走出坤宁宫。
  是的,这个时候他需要透透气儿,需要外面的天空、宫墙、花草,冲淡那满眼令人窒息的红。
  于是,他看到了那样一幕。
  他的两个小妃子正在执手聊天,她们聊得很投入,丝毫没有意识到不远处的殿廊下有一抹明黄。
  对于那个叫东珠的昭妃,从进宫时起,康熙就看她有些不顺眼。
  都说她比赫舍里更美,更具才华,可是在秀女御前终审时却突然染疾不能应选。老祖宗命人详查发现她竟是自己服了药的,那药还是放在空心珠钗里带进宫的。康熙听了心里很不舒服,她这是不想应选,这样的女子应该是极为自负又颇有心计,不入选最好,所以他痛快地撂了牌子。可是没承想,老祖宗却非要她入宫为妃,为此还惹来和硕长公主的入宫责难。老祖宗为什么要让她入宫?就因为她是遏必隆的女儿,是鳌拜的义女?听曹寅说鳌拜这个义父还是她自己认的。
  这个丫头太有心计,康熙一开始就不喜欢。于是分宫的时候,便让她去了承乾宫。
  宫里人都知道承乾宫是父皇宠妃董鄂氏乌云珠的寝宫,以为皇上是恩宠东珠,其实这承乾宫自乌云珠死后再也没人住过,多年未修缮早已如同冷宫,更流传着不祥的征兆。
  做了这样的安排之后,康熙心里才略舒坦了些。
  前日九月初六,她和仁妃佟佳锦珍一道入宫,在慈宁宫里康熙第一次见到了她。
  她长得极美,美得让人生厌,至少是让康熙不快。因为他觉得这样的美太不真实,太过招摇,也太骄傲了,于是他刻意地冷淡她,无视她。
  然而,刚刚她的一番话让康熙极为震撼,他不得不仔细打量起她,可惜只看到她的背影,这样也好,他可以很认真很从容地看她。
  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
  她的背影,让他想到了这样一句。
  直到苏麻喇姑再三催促,他才不得不回到坤宁宫,面对他的皇后,他的洞房。
  “皇上不喜欢臣妾?”赫舍里见康熙揭开盖头以后就有些失神儿地走出东暖阁,如今被苏嬷嬷请回来又是一副茫然的神情,不由心底一沉。从小假作男孩教养的她顾不得矜持与羞涩,昂着头直接问道。
  这倒让康熙有些意外,对上赫舍里的眼睛,片刻思忖之后说道:“皇后何出此言?”
  赫舍里站起身,走到康熙跟前轻轻转了个身,大红的礼服与朝冠包裹着她舞动起来如同一团火焰:“皇上可看清楚了?臣妾完完整整地站在皇上跟前儿,皇上如果不喜欢,可以把臣妾退回去。”
  “退回去?”康熙哑然,赫舍里十三岁了,比自己大一岁,比东珠大两岁,可说出话来却像个孩子。
  “嗯,民间百姓都可以退婚,皇上当然也可以了。”赫舍里笑了,如同繁花丽日。
  “皇后说笑了。民间百姓退婚,那是为人妻者犯了七弃之罪。皇后出自世家,首辅索尼家风谨肃,皇后得其言传身教,性禀贤良必为天下妇人之楷模。”康熙答道。
  “皇上,民间百姓家里若妻子犯了七出之条方可休离。但皇上不同于百姓,皇上是天子。只要皇上不喜欢便可以休弃不需要理由。”赫舍里收敛了笑容,径直对上康熙的龙目。
  康熙不太习惯一个年轻女子这样直视自己,他微微有些皱眉。“皇后又说笑了。其一,皇上虽是天子,但做任何事也需要理由,也有祖宗家法典章制度管着,有群臣与百姓看着。不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更不能言行有失,德性有亏。二则,朕没有不喜欢皇后。”
  赫舍里定定地看着康熙,目光一动不动,仿佛要从这里探入他的心底以辨明这话的真伪。
  不知过了多久,一抹笑容浮现在赫舍里的脸上。
  “臣妾谢皇上。”她恭敬地蹲跪了下去。
  康熙有些意外,伸手将她扶住。
  “从今天起,皇上不仅是天下万民的皇上,也是臣妾,是赫舍里芸芳的天。”赫舍里的声音微微有些轻颤,一双手轻轻环住身着龙袍的康熙,涨得通红的脸顺势埋进他的胸口。
  听得出来,皇上的心跳得很厉害。
  赫舍里闭上了眼睛,玛嬷说得对,九月初八真是个好日子。这一天她不仅要做大清的皇后,因为在她之前,大清已有过好几位皇后,她要做的是一个真正幸福的皇后。
  所以,她要牢牢地圈住他,要让他喜欢自己,胜过其他一切女人。
  一夜无眠,天刚蒙蒙亮,内务府执事人等连同两位亲王福晋、两位命妇便在坤宁宫殿外等候,待帝后起身便伺候冠服、进献果茶,皇后捧柴,交全福命妇交结发萨满收存。
  内务府于坤宁宫明殿内预设天地桌,陈设如意,供香烛、香斗、苹果;北向设喜神桌,伺候皇上诣天地香案前上香,皇上上香毕,同皇后向天地香案前行三跪九叩礼。接着诣喜神桌上香,同行三跪九叩礼。
  礼毕,帝后同诣灶君前上香行三跪九叩礼。
  内茶膳房预备团圆膳桌于坤宁宫殿门外,女官恭进膳桌。
  一系列隆重而繁杂的礼仪之后,皇后在坤宁宫稍歇,接受皇妃、女官们的朝贺。而皇上则前往寿皇殿在列祖列宗圣容前拈香行礼。
  接下来,皇后领皇妃女官们至慈宁宫拜见太皇太后与仁宪皇太后,至此,整个大婚才告圆满结束。
  从寿皇殿出来,康熙弃轿而行。
  亲随侍卫曹寅说道:“从这里若是走到慈宁宫得半个时辰,皇上还是乘辇吧!”
  康熙未曾答言,只是缓缓踱步前行。
  看他神色凝重,曹寅便不再开口。
  远远地,看到福全与常宁迎向走来。“臣福全、常宁给皇上贺喜,皇上大喜!”
  “二哥,五弟。”康熙看到他俩,心情一下子明朗起来,“你们怎么到这儿来了?今儿尚书房难得放一天假,朕还以为你们俩早就溜出去玩了。”
  福全憨然一笑:“本来是想出去的,只是常宁嚷着要去看皇嫂,刚到了慈宁宫又让苏嬷嬷给赶出来了,说是皇上还没到,哪有让新媳妇先见小叔子、大伯子的道理。”
  “苏嬷嬷就是讲究多。”常宁年纪小,也顾不君臣之别,上来就拉着康熙的手,“皇上哥哥,快点走,常宁想赶紧去看看皇上哥哥的四全姑娘!”
  就这样,康熙被常宁牵着,与福全一道步入慈宁宫。
  一进延寿堂,原本热热闹闹的莺歌燕啼全部戛然而止。
  “臣妾参见皇上。”皇后与皇妃、女官们齐刷刷地行礼请安。
  康熙先给孝庄行了礼,又免了女眷们的礼。福全与常宁的到来使得室内又热闹起来,大家各自落座上茶,自然是一番礼来复往的寒暄。
  孝庄与皇上坐在铺着猩红毡毯的炕上,下首坐着皇后,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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