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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世清歌凤未央-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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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问安点头,忽然开口道,“那不知陛下要如何安排三皇子。”

燕帝脸上犹带着笑意,眼风却如刀划过,顿了片刻,挥了挥长袖道,“问安,朕累了,你先回去吧,朕想一人走走。”

“陛下,但是您的安危?”孙问安自知说了不该说的话,语气弱了下来,躬着身子问道。

“青古族还没人敢动朕,你回去吧。”

燕帝满脸倦意,扬了扬手,猎猎的风,吹得燕帝的衣衫鼓起,他面对着苍茫大地,幽幽叹息,“朕哪里说得出口,真是可笑至极……朕的那些好儿子们一个个都盼着我立刻驾崩才好。”

陆梦低头,掩住唇边的弧度,这一刻她觉得心底很舒畅,不过这些些舒畅哪里能填补得了八年的恨意,她要看着,静静地看着燕帝如何被他的皇子们狼狈拉下皇位,亲手死在他那群好儿子的手中。

陆梦悄无声息地离开灌木丛,不过百步,突然蹿出一个红影,拦住她的去路,惊得她连连退了好几步。

眼前的女子一身红衣修身长裙,明艳似火,凹凸出玲珑的身姿,玉颈之下,酥胸半露,长发披散着微微蜷曲,额前挂着血瑙珊瑚坠,面若芙蓉,红唇微微扬起,妖妖艳艳,令人不禁想要一亲芳泽。

“小竹子,怎么许久不见,就认不得我了。”那双杏仁眼含着点点妩媚,红衣女子掩唇娇笑着问道。

“明月。”陆梦睁大双眼,脱口而出,即便八年她的容貌已经有了些许变化,这声音她怎么会忘记,临江楼里那一番直爽豪情,至今历历在目。

“幸好你没忘记,否则我就只能用我的金丝鞭让你想起来了。”她扑哧一笑,白皙的手自然勾住陆梦的肩,凑上前,细细端倪,旁人看来,二人的姿势极为暧昧。

“明月,你看什么呢?”陆梦面色掠过一抹潮红,从她怀中挣脱,顶着众人灼灼的目光将她拉向隐蔽之处,这才松了口气,问道,“明月,你怎么会在此?”

“我是青古的儿女,这儿便是我的家。”

“这么说来,你竟是青古族的公主。”陆梦略微一怔,回想当日临江楼她那身装扮那番话语,“原来如此,难怪你的衣着与燕国之人很是不同,若不是你这一身红火的衣裳,恐怕我还认不出你来。”

明月嬉笑着将话题移回她身上,“阿竹,这些年你的容貌也变了不少。”

当初稚嫩青涩的女娃如今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少年,虽说依旧是一副平平容貌,却与当初大为不同。

“是吗?”陆梦轻轻抚上脸颊,疑惑问道,“即是如此,你又怎么会认得我?”

明月眉眼一挑,笑吟吟道,“因为你的眼睛总是清冽寒冷,只是一眼,就浇灭了心中所有的烦躁。小竹子,你的眼,很特别。”

“很特别。”她若有所思地重复了一遍,目光微微一闪,只是瞬间,又恢复了笑意,她将纤指放在唇上,嘘了一声,道,“明月,这件事,还得要你帮忙,请一定要帮我保守女儿身的事,现在的我名为秋篁。”

明月若有所思点了点头,想起旧事,妖娆的眼中神色一动,八年,能改变容貌,但究竟能不能填平伤口?几乎跳出的话语最终被拦在了喉际。

☆、柔芯之情

暮□临之时,一阵喧嚣,广场上篝火点燃,火上架着猪样,肉香混杂着浓郁的酒香在飘荡着,青古的男男女女围绕着火堆手拉手结成圈欢笑着唱歌跳舞,坐在边上的青古族人随着歌声打着节拍,每个人脸上笑容满满。

燕帝与青古族族长端坐在最上头,紧挨着他二人的便是各个皇子公主。

“你瞧,篝火宴会开始了,这是我们青古族最高的欢迎仪式,阿爹很尊敬你们燕国陛下。”明月璀璨一笑,妖娆如火,“小竹子,哪一位是你家的主子?”由卝文卝人卝书卝屋卝整卝理

陆梦淡淡一笑,慢慢的抬起如青葱般的指,指着那个戴着银色面具,坐于轮椅上,笑意浅浅之人。

“倒是风度不凡,只是可惜了,竟是个……”

明月话未说完,就被陆梦打断,她摇了摇头,笑着道,“他和别人不一样,不需要同情,他活得很好。”

不自弃不高傲,表面看来清逸潇洒,实则深若寒潭,就连她也不曾读懂那双黑眸里究竟隐藏了多少情绪。

明月瞧着她淡淡地凝视着那白衣王爷,掠过一丝了然的笑,嘴角勾起一抹玩味,拉起陆梦的手,跑向人群之中。二人席地而坐,隐藏在青古族的人群里。

明月轻轻打着节拍,和着歌声,陆梦抱膝而坐,突然肩头一重,她头也不转,笑着道,“怎么,睡够了,才想起我吗?”

毛球蜷缩着身子,屁股一滑,险些掉落,陆梦用手托了托它的肥臀,指尖轻弹过它脑门,警告道,“毛球,你今晚就乖乖呆在我身边,切不可胡乱跑,不然闯了什么大祸,我可不会再帮你收拾烂摊子了,到时候你就等着打包回庄。”

“好可爱的猫。”明月惊喜地抱过白虎,亲昵地在它身上蹭了蹭,“小竹子,你不介意把它借我玩一会吧?”

“自然不介意。”陆梦忽略掉某只哀求无奈的眼神,气定神闲答道。

白虎听罢,像是泄了气的皮球,转眼对视上她得意的笑靥,气得浑身绒毛竖起,牙齿在嘴里打磨。

陆梦毫不在意,继续看着歌舞,突然鼓声乐声齐齐一变,四个大汉抬着花座缓步而来,纱帘里隐约可见少女的身姿。

“那是二公主柔芯。”明月适时地解说道。

花座落地,一双芊芊玉手拨开纱帘,乌黑柔亮的长发与明月的卷发大不相同,挽了个飞云髻,发髻上插着一支钗,钗上镶嵌着拇指大的夜明珠,散着荧光,她步履优雅,流苏耳坠随之摇晃,待她走出花座,众人皆是吸了口气,为之惊艳。

不同于塞外女子的张扬之美,似乎更带着苏南女子的柔美。白净的脸庞,不施脂粉,双眉修长,眼如点漆,泪光涟漪,高挺的鼻梁,樱桃小嘴,自然地上扬,柔美可人。她一身嫩黄的衣衫,更添秀气。

柔芯手握着绸带起舞,轻扭动腰肢,一举手一投足都牵引着所有人的视线。

“二公主,和你很不一样。”陆梦瞧着那如盈盈一握的腰出了神,她的双眸如苏南烟雨,朦胧柔美,看得一阵怜惜。

“小竹子,你可莫被她的外貌骗去了,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越是温婉的女子,心里却藏着一把锋利的刀,就等着时机一到,狠狠刺入你心房,恨不能将整颗心都挖去。”明月用着平淡的口吻说着,双手还揉捏着白虎的肉嘟嘟小脸。

这么残忍的画亏她说得这般淡然,陆梦微微一颤,广场中央的柔芯,若仙似灵,仿佛是从画中走出,素手使力,绸带一抖,身轻如燕,凌空而起,裙裾飘起,那绸缎遮住半张脸,露出水眸,欲语还休,袖中的花瓣从天洒落,她也轻点着绸缎落下,清冷的月光下,宛如仙子,美轮美奂。

“好。”人群中不知是谁带头高喊了一声,随即爆发出了雷鸣一般的欢呼。

“谢谢大家。”柔芯羞涩一笑,半蹲着身子,还以一礼,声音柔美似涓涓细流。

“好好好。”燕帝连声称赞,对着青古族族长道,“好一支舞,朕许久不曾见过如此曼妙舞姿,朕看着柔芯公主又美丽又大方,你养了个好女儿呀。”

“陛下见笑了,柔芯,快来见过陛下。”青古族族长满脸喜色,招呼着柔芯。

她上前拜见燕帝,端起一碗马奶酒,恭敬道:“早听阿爹说过陛下的盛名,今日柔芯有幸,竟是能见到陛下,柔芯不懂燕国规矩,也许哪里做得不好,还望陛下恕罪。”

她一口气将碗中酒饮进,用绣帕擦拭嘴角的酒痕,端庄又不做作,倒是令燕帝又欢喜了几分。

燕帝眸中笑意盈盈,抿了口酒,对着众人道,“大家都不必拘束,今日就如同往日一般,该喝酒该吃肉一样不能少,今日就把规矩放在一边,一起举杯欢庆。”

气氛越加热烈起来,众人高呼着万岁,为燕帝的命令叫好。

“看来燕帝陛下会很满意让柔芯做上王妃。”明月勾唇一笑,素手一勾,壶嘴对着张开的口,清酒滑出弧度,安稳落入冒烟干涩的喉际。

“就是不知道二公主会看上哪一位王爷了?”陆梦瞧着柔芯面上带羞的模样,投以探究的目光。

“阿爹。”柔芯走至族长身侧,伏倒他耳际轻语几句,青古族张思索了片刻,点了点头。柔芯眸中喜色掠过,她快步走回座上,自顾自地准备着什么。

“柔芯公主。”这时候,太子开了口,他站了起来,端着酒碗,洋溢着热情的笑,道“柔芯公主舞姿飘逸,本王对这支舞好生喜欢,封你为天下第一舞也不为过。”

“殿下过奖了,柔芯不过是借了点景致,舞姿胜之柔芯的大有人在,柔芯实在愧不敢当,不过柔芯还是谢过殿下的好意,所谓人有不同,则适合每个人的舞也不同,柔芯方才跳得那一支名为清月,太过浅淡。以殿下的性情而言,或许百凤朝鸣会更合适一些。”她淡淡说着,不露痕迹的将太子抛来的暗示丢了回去。

太子尴尬一笑,无趣地坐下,放置在背后的手隐隐握紧。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侍女手中拿着托盘来到柔芯身边,柔芯面色一红,取过托盘中之物,陆梦微微眯眼,才看清原来是一条白色绸缎。

柔芯轻轻抚摸那条绸缎,带着少女的羞涩,陆梦转头瞧了瞧一脸看好戏的明月,心底突然升起了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柔芯握着那条绸缎,眼中无他人,笔直地走向垂眸握着酒杯的燕寒玉。

陆梦忙将视线转向燕寒玉,只见他依旧云淡风轻,事事不入眼的模样,唇角笑意点点,那一双墨黑的双眸平静不起一丝波澜,即使那名为柔芯的公主已经走至他桌前。

“四王爷,可否接受柔芯的绸缎?”她声音软糯,酥到骨子里,青古族众人皆是愣了愣,齐齐望向那一对男女,一时之间所有的声音都静了下来。

“在青古族有一个一直流传的习俗。”明月洒脱地用宽袖擦去唇角留下的酒,解释道,“只要是未出嫁的女子有了心上人,便可以送其绸缎,若是那人接受了,那么这就成了一门亲事。没想到柔芯是看中了玉王爷,我倒以为她会接受太子爷的好意。”

白虎瞧着自家主子淡淡的表情,以及那不易察觉地一丝失落,开始不安分地在明月的怀抱中翻动,想要挣脱她的禁锢。

陆梦纹丝不动,脑海的思绪混杂起来,这可不只是一门男女间的亲事,更重要的是这一门亲事涉及了王位争夺,若是娶了柔芯公主,则意味着他可能拥有号令青古族的权利。虽说燕帝一直未曾怀疑过燕寒玉对皇权的冷淡,但若是他接受了柔芯的爱慕,那一切将会变得很不同。

她只是因为担忧王位斗争才会有些不甘愿,她这么想着,似乎找到了安慰的借口,心里才舒畅了一些。

燕寒玉默不作声,而柔芯则一直站立在他身前,面上已有了几丝尴尬与不安,但依旧等待着男子作答,就算他不是太子,就算她早就听闻燕寒玉并不受燕帝喜爱,但她的感觉不会有错,那身上散发着的龙气。

她垂下眸,回想起篝火宴会前夕,偶然瞥见土坡上坐在轮椅上的男子背脊听罢,白袍在风中飞扬,她似乎看见金色的光芒笼罩在他周身,化为一条盘旋着的金龙。

就在僵持之时,一只白色的身影掠过他二人眼前,那白球身形敏捷,咻地窜到了燕寒玉的腿上,哀怨地看着他,伸出爪子,表达着它的抗议。

燕寒玉看着白虎龇牙咧嘴,目中幽光闪过,他温和笑着,站起对着柔芯抱歉道,“抱歉,公主,我想你认错了人,今早就听闻公主对我二哥颇为重视,我是玉王爷不是律王爷,想必公主是方才听错了方才侍女的话。”

他抱着白虎,移至燕帝面前,歉意道,“儿臣怕是要扫父皇的兴致了,昨日受了些风寒,还未痊愈,如今有些不适,儿臣请求先行回穹庐。”

燕帝扬了扬手,眸底是隐藏起的欣慰之色,但众人眼中他极为冷淡道,“你回去吧。”

“儿臣谢过父皇。”燕寒玉霍然转身,向着陆梦在的地方而去,柔芯心有不甘,欲追上去,却见他停在了一个白衣男子身前,淡淡问道,“傍晚时分我在土坡等你,你却一直不出现,怎么现在还想躲着我吗?”

他语气淡淡,但那一字一句却好似妻子抱怨着不归来的丈夫,听得众人眼皮一跳。

陆梦僵硬一笑,回避着四处灼灼的目光,答道,“王爷,关于府中挑选婢女之事,小的已经想好了,傍晚小的不过是一时忘记了。”

“忘记了,你可知道我等你多久?我这般用心待你,你倒好,逍遥自在,不管不顾。”刚解释开的事,经他这么一说又变得暧昧起来,陆梦无奈至极,只好向着罪魁祸首投去了求饶目光。

“还不快和本王回去。”

“小的遵命。”陆梦垂丧着脑袋,慌忙逃离广场,众人看着那二人的身姿,半晌才感慨到,原来这玉王爷不接受二公主是因为有断袖之癖,顿时对柔芯从嘲讽转为了怜惜。

明月依旧喝着小壶酒,各色各样的话语一一入了她耳中,她眉眼一挑,看向天际,心道,箫玦,你瞧瞧,你相中的人儿是越来越有趣了。

☆、夜半偷听

纤长白净的手指执着白瓷杯,面具下的唇勾起,燕寒玉踱步到窗前,缓缓道,“秋篁,本王武艺不精,你可知晓?”

“秋篁知道。”陆梦低垂着脑袋,不知他话中之意,微微蹙眉答道,“不过王爷有了武艺超群的柳大人保护,自然不会有任何危险。”

“今日,本王在土坡等你,你迟迟未来,本王体恤下属,深怕你遇上什么麻烦,便派须眉前去寻你,独自一人留在了土坡。”他的眼深幽,笑容淡淡,怡然说道,“那你可知此事可大可小?”

陆梦扯了扯嘴角,知道他此话一出,便是不想轻易绕过她失约之事。

“你且试想,也许在你逍遥快活勾引公主的时候,须眉正在寻你,而本王一人等在土坡上,此时天色昏暗,婢子侍卫都在忙着整顿,而本王不胜武力,如若此时,冒出一个刺客,兴许他认错了人,又兴许他突然转变了主意,决定刺杀本王,本王如何抵抗,只能眼睁睁送死。然后你今后就得另觅主子。”

燕寒玉微笑着说完,眼角上挑,竟有了几分媚惑。看得她心头一颤,忘记了接话。

他黑眼斜飞,淡淡扫过陆梦,似是不经意问道,“秋篁,塞外不比凰城,昼夜之差甚大,你可觉得有些不适?”

陆梦猜不透他的心思,谨慎答道,“谢王爷关心,秋篁并未有所不适。”

“是吗?那正是合了本王之意。”茶盅遮住他的双眸,他语气悠悠道,“你身子骨倒是不错,不像本王,才来到青古,便觉得体寒身虚,如今取个茶水都变得这般费力?”

他眼瞟了瞟木桌上的茶壶,陆梦叹了口气,取过茶壶,转身换上一脸明媚笑容,为空了的白瓷杯添上茶水,道,“王爷若是身虚,吩咐秋篁便是,秋篁一定尽力为之。”

燕寒玉满意一笑,似乎就等着这一句话,他移至桌前,浅浅一笑,尊贵优雅,轻描淡写道,“本王曾听闻,青古土坡中藏有百足虫,这百足虫不喜光,常于夜间出没,乃是制作药酒的佳物之一,有百益而无一害,只是这百足虫齿上有毒,动作迅敏,极难捉住,本王想要去一瞧究竟,可惜须眉身负重命。”

他轻声叹气,眼却是饶有兴致地看着陆梦,她看着抽了抽嘴角,暗想先前的一番话语,什么体恤关怀下属,不过是为了这一刻的铺垫。

她笑容恭敬对上那银色面具,“王爷身体虚弱,哪里经得起塞外的邪风,秋篁底子好,身强体壮,不如就让秋篁代王爷前去捉几只百足虫。”

“夜黑风高,若你不愿,不必勉强,本王不会怪你。”他宛如胭脂的红唇笑得越发亲切,体贴说道。

“秋篁岂会不愿,就请王爷放心交给秋篁。”

披着羊皮的狼,她负在背后的手掌暗暗握紧,面上神色自如。

“那本王就在此等你的好消息。”他下颔微微扬起,在灯光下露出利落的线条,那半张白皙的容颜刹那间令四周失了色。

陆梦撩开穹庐的帘子,抬头看了眼清冷的月色,无奈长叹一声,眼前夜色苍茫,空气里透着诡异,如一块巨石压在她心头。

这是燕寒玉对她的惩罚,她心里清楚得很,他没有过多的为难她。那一番话语虽说像极了玩笑之语,不过说得句句真切,就算他一直用淡泊名利掩饰着,就算他以疾病为借口极少参与朝政,却不代表其他几位皇子就会放心,要知道,多疑是皇族的天性。,

正如创立燕国的天帝,哪里会料到,自己的三皇子会发动兵变,弑兄杀父,坐上如今的宝座。

塞外的夜微凉,晚风吹来倒是带着几分初冬的寒意,她拢紧身上的披风,用金丝绣上的梅花在月光下隐隐闪动。

她呵了口气,快步朝着土坡而去,这一条路并不好走,沙子柔软,每走一步,便陷到了脚踝,她走得极为小心。

“为什么不可能?”黑暗之中,一声尖锐的女生突然传入耳际,陆梦细细揣摩,不正是柔芯公主的声音。她慌忙扑倒在沙间,躲在阴影之中。

“我看上的东西何曾有过不可能,我要他,就只要他。”柔芯脸色并不好看,她跺了跺脚,倔强说道,方才广场上的温婉如水尽失。

“芯儿,不是为兄不帮你,你想我既已经与二皇子结下了盟约,又岂可背信,你没有选择,你只能嫁给二皇子。”黑衣男子双手放置在她肩上,劝说道。

“阿哥,你明知我不愿我不想,为何还要强逼着我,若只是为了盟约,你大可让明月嫁给他,她也是公主,她可以代替我。”柔芯抽噎着说道,满是委屈。

“你是疯了吗?”黑衣男子摇了摇柔芯的肩,“明月是那个贱婢生的,她身上流着贱婢的血,她哪里配得上公主二字,你才是我青古真正的宝贝,公主。”

陆梦恍然大悟,难怪明月同为公主,宴会坐席却没有她之位,难怪提到柔芯,她会如此轻淡无趣,那么说来,临江楼的初见,什么阿爹什么小妹,得宠的模样不过是她的伪装罢了。

难怪今晚,明月看着柔芯眼里会流露出深刻地寂寞与森冷。不过这些她管不着,也管不上。每个人心中都藏着一段过往,每个人都得为这段过往背上沉重的负担,她亦如此。

不过萍水相逢,哪里值得交付真心,她不会信,除了自己。

“为何我的命运不能由我自己做主,我是青古的公主,我要什么就有什么,为何我最宝贵的一生要托付到我不喜欢的人手中。”柔芯眼眶一红,捂住脸哭泣,“我不懂,什么是为我好,我只知道我想要的不过是有个人把我捧在手心,小心呵护。我不要什么地位凤冠,阿哥,你若是真为我好,就不该逼我嫁给什么二皇子。”

“明月高悬赋君诗,情深意长少年时。如今一滴相思泪,空对红烛为谁痴?”低沉哀婉的声音在空旷的土坡格外清晰,黑衣男子的手紧紧攥紧,带着恨意道,“哪个男子不是三妻四妾的,就算是普通的商人,家中也是娇妻一屋。不管你是什么身份,嫁入府中就得忍受着与人争夺你的夫君,有了新人忘了旧人,也许失了宠,便是一辈子的事,独守空房,夜夜泪洗面。小妹,你怎么能忘记,娘这一生的苦与怨,至死也不曾换回那人的心,难道你想要在重蹈覆辙吗?”

“如今太子不得民心,论众位兄弟之中,唯有二皇子最有可能坐上王座,我们助他一臂之力登上皇位,你自然是大燕国至高无上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到那时候,即便他有佳丽三千,可皇后永远只有一个。就算看在青古族的份上,你会是他最宠爱的妃子。”黑衣男子叹了口气,“阿哥是为你好,你嫁于二王爷,绝不会让你受一点苦,而那玉王爷向来不得宠,兴许哪日得罪了新帝贬为庶民,或者被流放边疆。而你过惯了小姐的生活,哪里吃得了这些苦,你能忍受每日喝着米汤伴着野菜,还是你能忍受粗布麻衣,缝缝补补,破败的屋子里风雨从四处灌进,时不时从墙角蹿出蟑螂老鼠。”

“阿哥,你别说了,求你别说了。”柔芯捂住耳朵,哀求着说道。

黑衣男子叹了口气,将受了惊吓的柔芯搂进怀中,“芯儿,阿哥就问你一句,这样的日子你愿意过吗?我给你选择的机会,只要日后你不会怨。”

“阿哥,我错了,我答应你。”少女伏在男子胸前低低哭泣。

陆梦目色清冽透亮,心底无声叹气,倒是一番兄妹情深,只是可惜了,这打好的如意算盘怕只会将二人推向深渊罢了,燕帝岂会让他们得逞。

“不过半日,你怎么做起了偷鸡摸狗之事?”

陆梦顺着声音看去,那人凤目上挑,眼波涟漪,宛如云烟,肤若粉桃,趴在她身侧,兴致满满地直视她。

“月色当空,良辰美景,吹来吹风,神清气爽。”陆梦莞尔一笑,气定神闲说道。

“哦,这么说倒是我误会你了。”箫玦一个翻身,长臂枕在后脑,“青古地大辽阔,偏偏就相中了这一块宝地。”

他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麝香,妖娆一笑,如玉的手慢慢抚上她纤细的腰。

“公子,你我同为男子,你这般万一被人瞧见了,万一误会你有龙阳之癖,怕是不好。”陆梦神色从容,两指拈起他的宽袖,一提,将腰上的魔爪放到一边。

“我不介意。”箫玦笑意吟吟,握住她的一缕发,轻轻一嗅,甚是暧昧。

陆梦眼角抽搐,一阵冷颤,不温不火道,“这位公子,请你松手,你不介意,但我介意。若是让我心上人见了,可不解释不清了。”          

作者有话要说:先更半章,最近忙着普通话考试,更新变慢了,对不住看书的各位,等过了这星期会恢复正常的

☆、大典前夕

“你究竟是什么人?”陆梦面上笑容盈盈,心里却早已进入了防备状态,这个人每次神出鬼没,难寻痕迹,昨夜她所料没错,他果然也是冲着青古而来。

“我是什么人,重要么?”箫玦红唇一勾,看着女子镇定的神色媚笑道,“还是说,你同那些人一样想知道我的底细,是因为你已经倾慕于我?”

陆梦颜色不改,微微一笑,开口道,“公子,有没有人说过,你把自己想得太过魅力。若你是女子,我也不喜欢,更何况你是堂堂的男人。”

“你倒是第一个这般看待我的。”他目光掠过陆梦清冽的黑眸,柔情道,“我可真是愈发地欢喜你了,这可怎么办好?”

“那就请公子收回你的欢喜。”陆梦懒得再和他打太极,藏于袖中的手紧捏住几枚银针,等待着时机。

箫玦突然松开了搭在她腰际的手,仰首看向明月,收起妖娆,温婉一笑,“方才你偷听之时,可曾发现这土坡除了你我二人之外,还有第三人的存在。”

陆梦凝眉,方才她屏住气息,入神地听着柔芯兄妹的对话,并未察觉到所谓的第三人。她看向箫玦,投去狐疑地目光。

不知道他这一句是真是假?若是真话,为何她不曾发现,可若是假话,他又图的什么?

“那人就藏在那处。”箫玦纤手一指,停在前方百步之处,“他服了闭息丸,而且他早在你之前便藏在了那处。似乎是太子的人。”

“那你又怎么知道。“她斜眼,脱口问道。

箫玦神秘一笑,半晌才说道:“因为,我比他还要早来。”

陆梦托着脑袋的手一软,差点陷进沙子里,她想过千百种理由,而他却说了最预想不到的那一个。

“你为什么告诉我?”陆梦低垂着眸,沉声问道。

“因为他长得很丑。”他目光一转,宛如夏花,绚丽迷人,只是一个刹那,边勾得人魂魄皆失。

“公子,天色已晚。正适合入眠,秋篁我先走一步了。”陆梦及时收回目光,稳了稳心绪不等他回答,便沿着来时的路快步而去。

她纤瘦的背影消失在月色里,箫玦起身,大风吹起他宽大的袖袍,他抿唇一笑,如梦似幻。

“怎么,是不是觉得有些不忍心?”不知从何冒出的一团火,坐在孤零零的那颗沙树上,翘着二郎腿,露出一脸灿烂笑容,然眼神间隐隐露出危险,“你若是爱上了小竹子,我一定替你解决了她,可是我又好生喜欢小竹子,这可怎么办?”

“小竹子果然是个讨喜的姑娘不是吗?”红衣女子娇笑着低垂浓密的睫毛,正对上箫玦似笑非笑的目光。

他的眼神晃过一抹异色,转回到那如纸片的背影消失之处,露出一抹诡谲的笑,“爱她?就算这世间只剩下我与她二人,她也不配入我心间。”

红衣女子笑嘻嘻从树梢跃下,问道:“阿玦说得可是真话,你真心舍得?”

箫玦眸底掠过不耐烦,话语依旧淡淡,“有这番纠缠的心,不如查清楚燕寒玉的底。”

女子婉然一笑,纤手一勾,递上一张发黄的纸,娇艳的红唇轻启,“阿玦手中的便是燕国势力分布,燕寒玉手下并无一兵一马,如今大燕国的军力一般掌握在太子手中,另一半则被燕律控制着,二人势均力敌。”

她挑眉,话锋急转,“不过,有件事你一定会很感兴趣,燕寒玉身边有一暗卫,使得是柳家的武功。”

“哦,柳家的武功吗?没想到曾经名震四方的柳大将军太子二皇子一个都不支持,反倒是看好这病残的燕寒玉么?”箫玦缓缓踱步到红衣女子身侧,目光一闪,笑得明艳动人,仿佛发现了一件极为有趣之事。

“你又猜到了。每每都是这般,好生无趣。”女子顿时泄了气,黯淡的目光忽然闪烁起来,语调高昂道,“对了,小竹子不就是燕寒玉身边,你猜,燕寒玉知不知晓她的女儿身?”

她口吐若兰附在他耳际呢喃道,诱人的体香刺激着神经,然那一抹白色的身影飘过脑际,指尖还残留着她身上的青竹香,似有若无,却让人心头一阵躁动。箫玦微微蹙眉,一把拉过红衣女子,左手拦腰半拥住她,霸道的将唇印在女子红唇上,辗转厮摩着像是在寻找着一个出口,舌尖追逐着纠缠,迸发出火一般的热情。

女子娇喘着,胸口剧烈起伏着,而男子墨蓝色的眸寒如雪,直到二人双唇麻木,他才放开快要窒息的怀中人,微笑着道,“且看着,明日还有一场好戏。”

穹庐前,陆梦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肚子,一晚上滴水未进,实在饿得够呛。她叹了声气,掀开布帘,先探进脑袋往里瞧了瞧,燕寒玉背对着门帘,倚在轮椅之上,一动不动。

陆梦放轻步子,小心翼翼走上前细看,燕寒玉合着双目,气息平稳,似乎是睡去了,他的手紧紧攥着轮椅,柳眉皱在一起,似乎是梦见了极为痛苦之事。

这个人就连睡觉也这般防备,倒是与她莫名的想像,陆梦浅浅一笑,仔细端倪着,那人却倏地睁开眼,眸底尽是敌意,她一惊,向后退了几步。

“原来是你回来了。”燕寒玉看清眼前之人,头发凌乱,发间还残留着黄沙,脸色疲惫。他声音温暖如水,霎时间锐气尽敛,嘴角上扬。

陆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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