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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桑探案之活尸 - 程小青-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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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度。不一会,他果真越走越近,到了距离我们三个座头的地方。我便拾起身子,
举起右手向他用了一抱。他的视线正对着我们的座向,他略一注视,便也挥手作答。
可是一转瞬间,他忽向左右瞧瞧,踌躇起来,仿佛他不认识我,以为我的招呼许出
于误会。
    我带着微笑,呼道:“敬渊兄,不认识我了吗?”
    他走过来时,脸上虽也装着笑容,但一种犹豫不决的神气仍禁不住从他的敏活
的眼睛里透露出来。
    我放低了声音,说:“我们阔别了好久哩,怪不得你记不起。我来自我介绍吧。
我是包朗,这位就是霍桑,这一位是汪先生。……嘿嘿,我们的姓名在你的脑子里
也许多少有一些印象吧?”
    谢敬渊忙伸出手来和我们交握,欢呼道:“唉,真该死!我一时竟记不起来。
你们两位这几年在社会上——”
    霍桑不等他说出什么露痕迹的话,立刻插口说:“敬渊兄,请坐下来谈。……
令兄不是还在汉口吗?”
    “正是,大哥还在汉阳厂里。”谢敬渊在朱阿大的空座上坐下,一边摸出一只
楼花的金壳纸烟匣来,匣子里当然都是些高级香烟。“今年二月里我回国的时候,
我和大哥曾会过一面,他也曾提起过两位。”他拿出纸烟来敬客,我和霍桑都享受
了一支,我看是美国产品吉士牌。汪银林谢,了一声,仍衔着他的粗黑的雪茄。
    我说:“敬渊兄,你是今年春天回国的吗?那末,你是在美国认识徐之玉的吧?”
    谢敬渊又拿出一只小小的金烟嘴来。他的华贵精致的烟具和那种吸烟时熟练的
姿势,大概都是他留学的成绩。这些的确是一般不出国门的人望尘莫及的。
    他作惊异声道:“正是,你也认识他?可要请他过来谈谈?”
    这建议原是我们求之不得的,可算是一拍到题。霍桑不等我答话,立刻接嘴说
:“敬渊兄,你肯给我们介绍,再好没有。不过我先有几句话请教。你熟悉他吗?”
    “我对他的情况不太了解;据说,他是个官费生,河北人,他的父亲做过县知
事,已经死了。现在他住他的表兄赵尚平家里。”
    “这一位舞伴可是他的恋人?”
    “现在,可以算是他的未婚夫人了,他们不久就要结婚。”谢敬渊微微一笑,
接着,忽凑近些霍桑。“我听说这位密司冯雪蕉有过不少人追求,她却偏偏拣中了
之玉。我们都羡慕之玉的艳福不浅!”
    霍桑也微笑着说:“其实除了漂亮不算,他的功夫也着实不错。你瞧,他的对
女伴殷勤小心的神气,怎么不使女人们倾心?密司冯可也是跟他在美国求学时相识
的?”
    “不,她是上海人,梵王渡毕业的,没留过学。她爸爸是个银行经理。之玉回
国后不到两个月,便有这样的成绩。霍先生,你说他功夫不错,这评语真是恰到好
处。”
    “在美国的时候,他总也曾有些艳史吧?”
    “当然有,不过我并不深悉。”‘“他不曾和你谈起过?”
    “这个人很有城府,我和他的交情也够不上谈知心话。”
    霍桑似乎要表示他的问话只是随便谈谈,因而又附加了几句题外的而含有讽刺
意味的话打趣。
    他说:“敬渊兄,你虽然回国不久,也已经是这里的老顾客了罢?”
    “晤,不,我难得来。”谢敬渊的答语有些不大自然。
    “这叫做逢场作戏,嘿嘿嘿。”
    “那末,你的未来夫人是哪一位呀?”霍桑又问。
    敬渊合着眼缝笑一笑,又像得意又像谦虚地说:“毫无成绩!毫无成绩!”
    我从他的服装、姿态和谈话的语调上推测,他在追求女性的问题上一定也下过
功夫,而且目前说不定正是在这一条道路上兼程前进。他也是个留学生,学的又是
自然科学的重要部门——化学,那也是我们国家急需发展的一门学术。回国之后,
他怎么不进一步研究或者发挥所长,却到舞场里来厮混?霍桑方才的“老顾客”的
问句确是含有深意,而不仅仅是单纯的讽刺。不过转念一想,我又不禁暗暗叹气。
因为在目前的政治和社会情况之下,执政的既然只重表面,不求实际,一个有志的
人要找个实事求是、尽其所长的机会,真是谈何容易:何况上海社会又满布着诱惑
青年的色情陷阱,恶风披靡,使多少青年都把追求女性看作人生唯一重大的事情。
谢敬渊也只是狂澜汹涌中的—个与波浮沉者罢了。
    “唉,音乐停了。”敬渊低声说。“霍桑兄,要不要叫之玉过来谈谈?”
    霍桑瞧瞧手表,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事情。“唉,对不起,我还有些事,过一
天我再来请你约他谈谈。你府上不是仍在南大街吗?”他向我和汪银林丢了一个眼
色,自己先立起身来。
    谢敬渊也离了座位,答道:“正是,有便请过来叙叙。”
    霍桑付了账,谢了一句,便和谢敬渊握手作别。我也照样和他握了握手。汪银
林却只冷淡地点点头。

                              第十节  岔子
    到了舞场门外,接触了比较新鲜的空气,我的呼吸顿时舒爽得多。时间刚近十
一点半,舞客们正在一群群涌到,一辆辆的汽车也在络绎地排展开去。
    汪银林抱怨地说:“霍先生,你既然要和徐之玉接近,为什么又白白地放弃这
个现成机会?”
    霍桑答道:“在这种地方和他谈,不会有什么好处。眼前,我们正有一件更加
重要的工作。”
    “什么工作?”
    霍桑走到人行道上站住,低声道:“马上往金山路他的寓所里去,也许可以找
到些物质证据。”
    “喔,你准备去搜索?”银林的语调有了些活力。
    “搜索?这怎么可以凭空乱干?”霍桑摇摇头。“我知道赵尚平律师已经往南
京去了,之玉本人又在这里,料想一两个钟头不会回去。我们不妨假托访问,在他
们的屋子里等候一下;然后乘机观察,或者可以得到些物证,也说不定。”
    汪银林淡淡地问:“这办法有把握吗?”刚才的活气又像溜走了。
    “这自然难说,但是不妨试一试。”
    “霍先生,我说一句老实话,这个办法不太痛快。”汪银林皱着眉头说。
    “不错,但是我们总得依照合法的步骤,眼前,既然还没有有力的证据,就不
能考虑痛快不痛快。”
    “好罢,现在,如果用不着我,我打算先回去。”
    “也好,你回去休息罢。如果有什么收获,我会通知你。”
    汪银林点一点头,就和我们分别。
    从明月舞场到金山路,只隔两条马路。夜风习习,很适宜于步行。我和霍桑一
边步行向西,一边低声谈话。
    “你希望找一些什么物证?”
    “这不一定。我们进去以后,只能随机应付。”他停一停。“包朗,你还记得
他们那里有个光头的黑脸麻子吗?这个人也许知道什么。我们要是能够想个方法,
利用他做个证人,那末两方面都有了人证,即使缺少物证,也就不怕他狡赖。”
    “你想这个仆人会知道些什么?”
    “这个要看我们的手段了。他是赵尚平的仆人,对于暂时寄寓的徐之玉,未必
有怎样密切的感情。你知道在目前这个时代,在一般人眼中,金钱是万能的东西。
现在,为着要达到除恶灭害的目的,我们也尽可以利用这个工具。”
    我们已经走完了公园路,再走过一条枫林路,就到金山路了。
    “我们用什么名义去访问?”我问。
    霍桑道:“我们可以假托有一件重要事情去访问赵尚平,那仆人一定会说主人
不在家。我们就说我们的事情很要紧,不妨坐一会等徐之玉回去,请他代表我们打
个电报,请赵律师马上回来。在这当儿,我们就可以向这仆人施展我们的钩刺手段。”
    “假使徐之玉当真回去了,岂不要当场穿破?”
    “不会,此刻刚过十一点半,正是舞场中的全盛时期,他决不会立刻回寓。”
霍桑想了一下,忽又现出踌躇的样子。“哎哟!我太疏忽了!这的确不能不防!”
    我忙问道:“你说什么事?”
    “谢敬渊说不定会把我们的谈话告诉徐之玉。如果这样,那就会引起徐之玉的
疑心。”霍桑停住了脚步,向左右瞧了一瞧。“我想还来得及补救。那边有一家枫
林餐馆,我去扦个电话给谢敬渊,叫他不要多说话。你不妨先到金山路八八九号去
敲门接洽,我立刻就来。”
    霍桑穿过马路,急步向枫林餐馆去。我也独自向金山路前进。两分钟后,我已
走进了金山路的北口。这时街上已很清静,除了几家小商店门前的人行道上有几个
赤膊的人躺在藤椅上乘风凉以外,马路上已不见车辆来往。我先靠着朝西的一面人
行道进行,忽然看见赵律师寓所对面的一家石库门屋子门前,有一个人站着。这人
穿一件深蓝色的长衫,戴一顶深色软胎草帽,既不像乘风凉的住户,又不像过路的
行人,模样儿很可疑。我放慢了脚步,继续向南进行,我的眼光瞧到了朝东的一排
西式屋子,不禁暗暗地惊异起来。
    原来第四宅八八九号洋房的短铁栅面前,另外有一个人静悄悄地站着。这两个
人遥遥相对地站住了不动,显见有所企图。什么企图呢?不会闹乱子吗?我能不能
照原定计划上前去叩门?经过考虑,觉得为郑重起见,我不应轻举妄动。好在霍桑
随后就到,我们的计划应否贯彻,也不在数分钟的迟早。‘我装着行路人的模样,
从朝西的人行道上进行,不一会,便走到那个穿深蓝色长衫人的近旁。他的右手插
在长衣袋里,左手手指间夹着一支烧着的纸烟。我从他面前经过的时候,自然想瞧
瞧他的面貌,可是我的目光一瞧到他的脸,觉得他的一双可怕的眼睛也正在向我注
视。经他一瞧,我不自主地怔了一怔,只得低垂了头,继续前进。我的意识中立即
产生一个结论:“这个人一定有什么企图,而且他的企图有危险性!”
    我向南走过了十几家门面,觉得这种局势不能不给霍桑知道。霍桑从北面走来,
我要和他接洽,必须回到金山路北口去。但是为了避免叫那人对我怀疑,我不能再
退回去。怎么办呢?
    这时,我看见前面七八丈远的地方,有一辆黄包车停着。我走到车子面前,看
见车夫坐在车子的脚踏板上,正在张着嘴打吨。我在车夫的肩上轻轻拍了两下,叫
醒了他,又用手向北首指一指,随即跨上车去。
    当车子沿着朝东一边进行时,我向两面瞧瞧,那两个人依然面对面站着。我看
见朝东那一排洋房的上下窗口都露着明亮的灯光,只有第四宅赵律师的楼上黑暗无
光。我还瞧见站在赵律师门外的那个人,穿的是浅颜色的西装,面貌却不清楚。车
子到了金山路和枫林路的转角,我向后面瞧瞧,那两个人分明还守在那里。我叫车
夫向西转弯,瞧见人行道上有个穿白色衣服的人远远地过来,正是霍桑。我立即叫
车夫停车。
    “包朗,为什么这样子慌张?”霍桑站住了问,“可能有变异,现在两个人守
在赵律师的寓所门前。”
    我就把我所瞧见的情形说了一遍。
    “你可瞧清楚他们俩的面貌?”霍桑的语声也有些惊异。“内中有没有和表盖
里的照片相像的人?”
    “我没机会细瞧,不清楚。”
    霍桑不作声,低倒了头,模着下颌思索。
    我问道:“你以为像片上的少年是秦守兰的另一个恋人,此刻他就是来给她报
仇的?”
    霍桑向左右瞧瞧,才说:“是,这很有可能。不过刚才谢敬渊说的话也有意思。”
‘“你指哪一点?”
    “他说这个冯雪蕉曾给好几个人追求过,现在她给徐之玉独占了,其余的人难
免嫉妒忿恨。”
    “不错,事情很复杂。”我顿一顿,又问:“你给谢敬渊的电话打通了吗?”
    “没打通,舞场的侍役说,谢敬渊已经走了。”
    “那末,目前你打算怎么办?”
    霍桑沉吟了一下,答道:“我想原来的计划不能不改变一下哩。首先,应得瞧
瞧这两个究竟是什么样人。”
    我赞同道:“这个容易,我们分两边进行,你打西边走,我打东边走,总可以
瞧清楚他们的面貌。”
    “好,不过你得小心些。你说穿长衫的一个把右手插在衣袋里,可能是带着武
器。”
    “是,我懂得。”
    我们便从站立的地方出发,向金山路转角进行。转过了弯,霍桑又站住了叮嘱
我小心。我答应了,才和他分手,穿过马路,走上朝东的人行道;向前一望,穿西
装的依旧站在洋房门前,不过在缓缓地走动。那对面穿长衫的人的地位也变更了,
他正在从北向南,沿着朝西的人行道前进。他和霍桑的距离只有四五家门面,但脚
步比较迅速。霍桑也加快了步子,像要追上前面的人。一转瞬间,我看见对街穿深
色长衫的人,一边急急地走,一边举手挥一挥,接着,那个在赵律师门前徘徊的穿
西装的人也开步向南走了。
    我在这种局势之下,当然也加紧脚步,追赶上去,但是前面的两个人越走越快,
几乎像奔。若要辨别他们的面貌,我们也非急奔不可了。忽然,霍桑也从对街给我
一个暗号,举一举手,竟相反地停了脚步,不再追赶了。我虽疑惑,也不得不取同
一态度,再向前一瞧,两个人已不见影踪。
    我停留的地点,就在第三宅八九一号洋房裕成布号的门前,再进一步,就是八
八九号赵律师的寓所。霍桑也穿过街心,走到我的面前。他仍继续前进,走到刚才
那穿西装少年站立的八八九号的铁栅外面,方才停步。我跟着前进,同样在栅栏外
面站住。
    霍桑低声说:“这两个人的确很可疑,不过此刻追到了也很尴尬。要是他们真
是找徐之玉的,我们总有和他们碰面的机会。”他回头瞧瞧八八九号。“你听,里
面有人走动呢。”
    赵律师屋子里的长窗有一扇半开着,里面灯光雪亮,是一间办公室,布置着书
桌沙发之类,装饰非常华丽。中间分隔着一排白漆的板壁,似乎后面另有一间卧室。
这时白漆板壁上的一扇西式门缓缓开了,有个人头从里面探出来。霍桑忙拉拉我的
手,向北急走,不一会,我们又回到枫林路的转角。
    霍桑站住了,问:“你可瞧见那个从内室探头窥视的人?”
    我答道:“看见的,很像那个黑脸麻子。”
    “正是。可见刚才那两个人在门外守伺,已被光头仆人觉察到了。我看这个光
头有些鬼鬼祟祟,他的主人们的不法举动,他可能也知道的,因此,才这样子小心
戒备。”
    “这样说,我们希望从这麻子嘴里探听消息,大概已办不到了。”
    霍桑寻思道:“如果在方法上变化一下,还不能说绝对没有希望。”
    我正要问怎样变换方法,两道耀目的电光忽然从枫林路西首射过来。霍桑急忙
拉着我避在电杆木的后面,一刹那间,那汽车已经驶到我们的面前,转弯向金山路
去,霍桑附着我的耳朵,说:“是徐之玉啊!瞧见了没有?”
    我道:“我只看见车中有个男人。”
    霍桑走到街角去探望,一边说:“正是他,已经停车了。……奇怪!这个时候
他怎么就回来了?谢敬渊漏了消息了罢?否则,一定另有什么变化哩!”

                          第十一节  重大变化
    那辆汽车送徐之玉到达以后,便向南开去。霍桑和我仍站在街角,他低倒了头
在思索什么。
    我问道:“他回来得这样早,你想会有什么变化?”
    “想不出。”霍桑的眉峰紧蹙着。“我打算从电话中冒他一冒。”
    我疑惑地问:“冒他一冒?”
    “是,你姑且别问。现在你到他的寓所外面去,悄悄地观察他接了电话以后的
态度怎么样。我再到枫林餐馆去打电话。小心些,别给他瞧见。”
    霍桑回身走向枫林餐馆去。我向前后左右瞧瞧,并没有人注意我的行动,就重
新转弯,沿着金山路朝西的一面进行。从转角到赵律师的寓所,原只有十来个门面。
预计霍桑的电话一时还来不及打通,我的步子故意放迟缓些,街的两面都不见人影,
先前两个守伺的人被我们驱散以后,分明不曾再来。我走到一排石库门屋子的前面
站住了,瞧瞧对面赵律师寓所,连楼窗上也露出灯光来了。他已经上楼去了吗?但
是楼下的灯也没有熄灭。街上没有人,我就放胆走到朝东一面去。街上越发静寂,
南面一家小烟酒店也在关门收市。我走在马路中心,一阵风过,异常凉快。到赵律
师寓所,我在铁栅外面站住,向里面一瞧,不禁大吃一惊,急忙向隔壁裕成布号那
边一闪。
    原来徐之玉还在楼下的办公室,他已经卸去了硬领和领带,卷着白细纱衬衫的
袖子,口中衔着一支纸烟,正在开书桌的抽屉。我在铁栅外面悄悄往里一看,见他
忽而抬起头;这时,我只得急步到邻近门面躲避,不知道有没有被他瞧见。其实我
穿了这一身糙米色的府绸西装,在夜间本容易被人注目。
    我躲在八九一号裕成布号的铁栅栏外面,耳朵中听见布号里的谈笑声音,里面
的长帘关着,纱窗上映着幢幢的人影。我本想回到隔壁的屋子前去,瞧瞧徐之玉有
什么动作,但怕被他瞧见,不敢冒昧。两三分钟以后,我听得琅琅的电话铃声从赵
律师的屋中透出。我不能再迟疑了,只得沿着铁栅的边,轻轻地一步一步挨近八八
九号口走到了赵律师屋子和裕成布号间的隔墙前时,我站住不动,只伸长些头颈,
从南首的铁栅里瞧进去。徐之玉正紧蹙着双眉,握着电话听筒在请问;接着他的眼
睛怒睁,嘴唇也张开了,果真现出一种又惊骇又忿恨的状态。我虽听不清他的声音,
但从他神气上推度,似乎正在向话筒中恶骂,恨‘不得把对方揪住了痛殴一番。
    这当儿,办公室左面的门给推开了,那光头仆人探头进去,轻轻地报告什么。
于是徐之玉把听筒一搁,急忙回过头来,向我站立的铁栅部位怒视。我把上身一缩,
迅速转回裕成布号,放开脚步,向枫林路转角急去。
    我的步子和行军时的跑步没有多大差别,前进时也不敢回头瞧。徐之玉曾否瞧
见我,或者竟追赶出来,我不知道。直到向西转弯的时候,我才回过头瞧了一瞧,
方知人行道上没有追赶的人。
    我继续向西行。霍桑既然在枫林餐馆借打电话,我就索性迎上前去。我推想刚
才的变端定是黑麻子在楼窗上瞧见了我的偷看,故而下楼来报告。这个人分明是徐
之玉的心腹,在给他放哨。霍桑起先企图利用这个人做揭发徐之玉的人证,这计划
恐怕是水中捞月。
    “怎么样?”霍桑也从餐馆里走了出来。
    “他的确有一种惊骇状态,不过我险些儿被他瞧见。”
    我气喘吁吁地说。
    “你瞧见他有没有恐怖的神情?”
    “这个人很沉着。我觉得他只有一种出于意外的惊异,并没有恐怖,他的眼光
依旧是恶狠狠的。你在电话中和他说些什么?”
    “话说得很含糊。我只说:”你干得好事!你的阴谋我都已知道。如果你希望
用和平方法解决,不妨在新闻报上登一个广告,约个地点谈判一下。“
    “他怎样回答?”
    “他只问我是谁?不问我所知道的是什么事。这一点可以证明他的确有着不可
告人的心事。”
    “你想他会假定你是什么样人,又怎样推测你恫吓他的动机?”
    “我不知道。因此,我才叫你瞧瞧他接电话时的神气。你说他并没有恐怖的表
情,可见他的确很老练。”
    八月十五日星期五这一夜的工作就此告一段落。可是我们回寓以后不到六个钟
头,这案子忽又有惊人的发展。
    因为睡得很迟,十六日星期天早晨六点半还没起身。
    我做着一个恶梦,仿佛正在和上夜那两个守伺的人用手枪互相射击,我的肩头
中了一枪,张眼一瞧,施桂正站在我的床前,用手相我的肩膀。
    “包先生,时候不早了。……汪探长有电话来。”
    我急忙爬起身,披了一件衬衫,赤着脚急忙赶到楼下,接了听筒,便听得汪银
林的惊惶声音。
    “霍先生安全吗?”
    “安全吗?……什么意思?”
    “此刻他在家里不在?”
    “不,不在,他大概是出去做户外运动的。”
    “你确实是知道他是出去运动的?”
    “这个,我——我不能说。等一等。”
    银林的电话太突冗。他怎么问到霍桑的安全问题?我虽假定霍桑是出去实施他
的惯例的清晨户外运动的,但他什么时候出门,我还在梦中。汪银林此刻忽然发这
奇突的间话,不能不使我怀疑,而且有些着急。我高声唤叫施佳,他还在楼上整理
卧室。
    “喂,包先生,昨夜里你们什么时候回寓的?”汪银林问。
    “十二点过后。”
    “霍先生回寓之后有没有单独出去过?”
    “没有——慢,施桂来了,我问一问。”施桂已走到办公室门口,我问他后,
便又向电话中答话。“喂,银林兄,据施桂说,霍桑在今晨六点钟才出去。他一定
是出去运动的,因为这是他风雨不变的早课。你有什么消息?为什么问到他的安全?”
    “唉,这样,我放心了!”汪银林的声音变得缓和了些。“包先生,这件案子
昨夜又发生了重大变化哩!”
    “喔?什么变化?”
    “金山路赵律师的屋子前面,打死了一个穿西装的男人,徐之玉也受了枪伤。
事情已经闹大了!”
    消息的确惊人,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我领会汪银林所以关怀到霍桑的安
全问题,也许误会了那个被打死的人就是霍桑。
    我说:“银林兄,我相信霍桑完全安好,你放心。但是徐之玉怎样受伤的呀?”
    汪银林道:“我此刻还在家里,厅里面只送来了一份简短的报告,详细情况我
还没有知道。半小时内,你如果能够跟霍先生到答厅里去,我们在那边会集。”
    我瞧瞧壁炉沿上的那只小钟,正指着六点三十六分。因着刚才未醒前的恶梦,
又听到这意外的消息,我竟怀疑自己还在梦中。可是这决不是梦。赵家屋子门前已
经打死了一个人:徐之玉本人也受了枪伤!这消息不断在我的耳朵中盘旋。但是霍
桑既不曾回来,我到哪里去找他?我自己只披着一件衬衫,钮子都没有扣齐,下身
穿一件短裤,棵腿赤足,吸着拖鞋,当然不能就上街去找。我走到窗口站一站,经
冷风一吹,昏乱的脑子略略清醒了一些。我赶紧回到楼上,十分钟后梳洗完毕,穿
好衣服,重新下楼。恰在这时,霍桑态度从容地从外面回来了。
    他瞧着我,问道:“包朗,什么事?又这样慌张?”
    我大声道:“银林来电话,案子有变化哩,徐之玉受了枪伤,他门前死了一个
人!”
    霍桑从容不迫的态度立刻发生了变异。他挺直身子,眼珠在流转,他的鼻尖也
像有些颤动。
    我又说:“详细情况,银林也还没有知道。他在警厅里等我们。”
    我们立即空着肚子赶往警厅里去。汪银林正在他的办公室中打电话,通知发案
地点的第五区巡官到警厅里来谈话。
    他向我们招呼道:“霍先生,包先生,请坐。刚才我在家里得到了一个简短的
报告,一时竟有些神经过敏。因为我知道昨夜里你们两位曾到他那边去,事情发生
在昨天半夜时分,死者又是一个穿西装的男子,我便误会——”
    霍桑接嘴道:“唉,承情得很,你这样子关怀我们!这件案子发生在昨夜什么
时候?”
    汪银林答道:“我只知道发生在半夜过后,还不知道具体时刻。王巡官立刻就
要来了。你们昨夜里的成绩怎么样?”
    霍桑道:“因着意外的阻碍,我们预定的计划没有实施。就我们所瞧见的情况
看,这个变化还不能算怎样出于意外。”
    霍桑让我将夜来的经历向汪银林申说一遍。汪银林敛神地倾听着。
    他露出困惑的神气,自言自语地说:“有两个人既然守伺在徐之玉的门外,徐
之玉的被害是很明显的,但是他门外的人又怎样会给打死的呢?”
    霍桑道:“是啊,这就是我们要解释的疑问。”
    一个穿黄色制服的巡官走进办公室来。他是第五区的王巡官,生得短小精悍。
经过招呼之后,他坐下来开始报告这案子的经过。
    王巡官说:“昨夜两点半钟——应该说今晨两点半钟了——我被值夜的周番从
睡梦中唤醒,据说金山路八八九号屋子里发生了血案,有个姓徐的打电话来报告。
我连忙爬起来,带了两个警士,急急赶往金山路去,到那里时已经三点钟。八八九
号门前有一排装在短墙上的低矮的铁栅。就在这铁栅外面的人行道上,躺着一个穿
西装的少年。那两扇盘花的铁门——”
    霍桑插口道:“王先生,对不起,问一句话。这个人倒地的状态怎么样?”
    “他是俯卧倒的,头部向北,接近铁栅下面的短墙,两足略略卷曲,和短墙距
离两尺光景。”
    “伤在什么地方?”汪银林问。
    “背部和胸部都有血迹,但枪弹怎样打进去,还得等检验了才能知道。”
    “他穿的衣服是什么颜色?”我也从旁插一句,“他穿一身糙米色棉质的西装,
足上穿一双树胶底的网球鞋。”
    我记得昨夜里那个等候在赵律师屋外的人也是穿西装的,西装的颜色确和糙米
色相近。
    霍桑点点头:“王先生,请说下去。”
    王巡官继续道:“那时我推推那两扇盘花的铁门,却紧紧地关着。屋子的窗门
也都关闭,窗帘下着,里面的灯却仍亮着。我用拳头在铁门上敲了几下,随即在那
人的鼻孔上摸摸,还有一丝气息,就吩咐警士用黄包车将他送到附近的同仁医院里
去。”
    “这个人没有死吗?”我惊喜地问。
    ,“死了。”王巡官摇摇头。“刚才我打电话问过,据说进医院不到半个钟头
就断气了。”
    “那末,他有没有说过话?”我又问。
    王巡官道:“当警士们把他送上黄包车的时候,他简直像死透了的,没有说话
;进了医院以后有没有开过口,我不知道。”他向汪银林瞅了一眼,接续报告。
“我们把那人送上黄包车时,耽搁了好一会功夫,可是八八九号屋子里仍没有动静,
两扇铁门依旧关着。我第二次叫门,又大声喊叫,声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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