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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上的姐妹-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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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需小妮和我配合。
想到小妮,我看了看表,夜里十一点半了,她独自在外从没这样晚回来过,我的心里着急起来。
我给她打手机,像一个多小时前一样,手机响着仍然无人接听。
小妮一定出事了,我心里升起一种不祥的感觉,现在该怎么办?我一时没有了主意。
小妮是在快半夜时回家的。进门后她便不停地对我说,刚才她正在开门时,侧脸看见上面的楼梯转弯处好像蹲着一个人似的。
楼上只住着画家,谁会在半夜三更蹲在楼梯转弯处呢?我出门去用手拍亮了楼道灯细看,楼梯上空无一人,只有一个废弃的白色塑料袋被不知哪来的风吹得在地上飘。
进屋关上房门后我对小妮说,回来晚了,还编故事来吓人,小妮说刚才真是看见了一个人影。
小妮说话时有很浓的酒气飘出,你唱酒了,我脱口问道,小妮赶紧捂住我的嘴,将我推进她的房间。关上房门后她说,别将我妈惊醒了。
小妮的脸红扑扑的,她说今天晚上可高兴了,先在麦当劳聚餐然后又去KTV唱歌,以致于我给她打了两次电话她也没听到。
我问,都有些什么人?
三男三女,小妮诡异地说,一个女生过生日,我和另一个女生去祝贺,至于三个男生,有两个分别是她们的男朋友,另一个是我的准男朋友。
那两个女生分别叫T和S吗?
小妮对我知道她的这两个同学非常惊奇,你怎么知道?她说,这两个女生的代称是根据他们的体形取的。T个子瘦高,以后适合做时装模特儿;S的身材曲线突出,属于很惹火的那一类。今晚过生日的就是S,她喝了酒后就哭了,没有原因的哭,然后又笑,她说过了十七岁的人就开始老了。
不过,珺姐你怎么知道这两个同学呢?
我说,你们一起在这屋里讲过鬼故事,是吗?小妮说记不清了,T和S确实到小妮家玩过,至于是什么时候,讲过些什么话,早已忘记了。
我说我可留着这个记忆呢,小妮说不可能,你到这里做家教后,T和S还从没登过家门,你怎么会有这个记忆?也许是听我讲过这两个同学留下的印象吧。
我只好说也许是这样吧。我不能对小妮讲我看见过她们坐在一起讲鬼故事的情景,没有人会相信我的记忆。
这时,小妮的手机响了,是来了短信的提示,她看了看,略带诡秘地将手机递给我。
短信的内容是——你已经安全回家了吗?你说你住的楼里闹鬼,我相信,因为你就是狐狸变的。
小妮说,发短信的男生就是她所说的“准”男朋友。她和他同年级不同班,以前有很浅的相识。他是校足球队的前锋,个儿高大动作潇洒,在女生的眼中酷得要死。小妮在与同学的交往中是个很自在的人,可是,每次只要有他在场,小妮说话便有些找不着词语,这说明他在她心目中已有些“特殊”。只是,他已经有了女朋友,外校的。有人看见过,说那女孩子非常漂亮,没想到,今晚S过生日他来了。并且S和T都对小妮说,他是冲着她来的,没准小妮自己也感觉到了。
他说他和以前的女朋友已经分手。
这个夜晚让小妮心跳,聚餐、喝酒、去KTV唱歌,小妮忘了时间,也险些把家忘记了。
我问,他叫什么?
薛老大,小妮说同学们都这样叫他。事实上,谁受了欺负找到他,他都愿意帮忙。感谢的条件也低,一条烟即可,只要心意到了就行。
我想到了小妮进烂尾楼冒险时,以一双耐克鞋打赌的那个男生。可小妮说那不是薛老大。薛老大家里没钱,才不会打这种赌呢。当然,薛老大的手头也不太紧,他的哥们常分给他一些零花钱。
小妮将手机上的短信看了又看,然后眼睛亮亮地问我,珺姐,你说他是不是喜欢上我了呢?
也许。
真是这样吗?
女孩子在这种时候总是显得饶舌,需要女伴的反复确认。小妮在我的脸上亲了一下,仿佛我的判断成全了她的好事似的。她用手机上给薛老大回的短信内容是——我已回家,放心。在楼梯上又看见了鬼,真的。你说我是孤狸变的,你就是狼了,可不要是色狼呀。呵呵。
这是一个让小妮心动的夜晚。
在这个世界上,女人的弱势感仿佛与生俱来。所以薛老大这样的男生,对缺乏安全感的女生颇具吸引。我却不是这样,我喜欢安静并有些孤僻的男生,在中学和大学阶段,我各有过一个这样的男友,他们的孤僻性格惊人的相似。冯教授在给我作心理分析时说,这可能来自两方面的原因。一是我有着一种难以解释的神秘感,性格孤僻的男生刚好成为我寻求神秘的对象。另一方面,我从小失去了母亲,对母爱有一种渴望,因而将自己投射到孤僻寂寞的男生身上,而另一个我却扮演母性角色,以此来弥补潜意识中的缺失。
缺失是一切愿望的种子。
第二天,小妮在复习功课时一直心神不定,她的手机接到过几次短信,我不用问也知道是那个叫薛老大的男生发来的。
你这样不行,我对小妮说,暑假一结束你就进入高三了,这小子缠着你,到高考时你们只有一起考砸。
小妮撇了撇嘴说,珺姐,你怎么用我妈的腔调说话呀。支持我一下吧,我已经十七岁了,不该有个男朋友吗?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一时不知该怎样劝导她。
小妮搂住我说,还是我的珺姐好,只有我们同代人才能相互理解。哦,珺姐,能告诉我你的男朋友吗?
我说没有,小妮不相信,我说过去有过,现在真的是空白。
正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是方樯打来的,他说他已从海南回来了,感谢我帮他守房子,他说他进屋看见那幅画心里就很舒坦。
我说,什么时候将他的房门钥匙送过去?他说就放在你那里,吧不急,方便的时候再给他。
通完电话,看见小妮笑吟吟地看着我,什么意思?小妮说方樯对你很特别,不觉得吗?
我说方樯不是对我特别,而是他自己很怪异,我对小妮讲了画家昨天在街上遇见方樯的事。
小妮瞪大眼睛说,这就怪了,他今天才乘飞机回来,画家怎么会昨天遇见他呢?
我说,由于那幅画,很多人都变得不真实,我对小妮讲了我那可怕的设想。
画家对着模特儿青青作完画后便杀了她,并将她冷冻在冰箱里。这个设想对小妮来说完全不能接受,她说,画家虽说爱美,但他是个不能见血的人,几年前,乡下的亲戚给小妮家送来一只鸡,小妮和何姨都不敢动刀,便请画家帮忙杀鸡,画家胆怯地说他从来不敢杀生。
但是,人性有很多层面,小妮不懂,善和恶就像人的手心手背一样,看他用哪一面朝向你。
小妮同意协助我去画家屋里看个究竟。
上楼敲门,没人应答,再敲,门开了。画家睡眼惺忪地站在门内,是夏日午后的时间,他正睡午觉吧。
小妮说他的卫生间仍然漏水下来,想再来看看原因。画家将我们领到卫生间,抱歉地说也许墙角有了裂缝,他会找人做一次防水处理。小妮让他下楼去看看漏水的部位,以便补漏时准确一些。
小妮带着画家下楼去她家了,按照事先商量好的,小妮将让画家在她家里至少待上5分钟时间。
我抓紧时间直奔画家的厨房。面对白色的大冰箱,我打开冷冻柜的门时心里有点发紧。冷冻柜由两个大抽屉组成,我拉开抽屉,有白色的雾气飘出,柜里果然有一大块肉,我用手摸了摸,冰冷坚硬,我不知道人被肢解后是什么模样,不过这一大块肉有些像是猪肉,我拉开第二个抽屉,里面什么也没有。
我有点失望,有点宽慰,但愿一切仅仅是我的荒唐想法。因为要将一个人装进冰箱,我想应该是满满的一大柜。
事后,小妮对我的查看结果开玩笑地说,会不会,画家每天吃上一点,现在就只剩下那一块了。
这个玩笑话说得我心惊肉跳。幸好我当时没有这种想法,不然我会从画家屋里号叫着跑出来的。当时我从容地关上冰箱,走到画家的客厅里,望了一眼空荡荡的墙壁,那里曾经是挂画的地方。
突然,有一声轻微的咳嗽声从画家的卧室里传出,我走过去推开了卧室门,里面光线很暗,窗帘紧闭,但我还是一眼就看见床上躺着一个女人,那女人头发很长,堆在枕头上黑乎乎的一大堆。
你是谁?那女人惊讶地问我,她很年轻,嘴唇很厚,面相有些粗俗。
我想起了那幅画,优美的背部,我想她的正面不会是这个样子。
我说了声对不起,慌张地退出了房间。
第八章 谁会爱上死者
民事调查公司对我的工作很满意,公司刘总经理请我吃晚饭,小妮说,快去吧,够给你面子了,你的运气真好。
刘总开着宝马车在路口接上我,去了一家豪华酒楼,这个四十来岁的男人一改公司里的傲慢态度,变得随和、健谈、彬彬有礼。他说他早年当过兵,在侦察连,他的射击和野外训练都是好成绩。他还讲到他的公司一般不要兼职人员,对我算是开了特例。
我表示谢意。
他说都是自己人了,别客气。他还说我监视的那个赵开淼是个笨蛋,为了揽生意,向房产商大量垫款供货,遇上烂尾楼,他不倒霉谁倒霉?不过,世上的事没法同情,有客户委托我们监视他,我们只对客户负责。你想,这客户借给赵开淼三百万收不回来,日子也不好过啊。
我说,据我观察,建材公司的赵总现在确实没钱。
刘总说,这就不用你管了,我们的客户只要求我们监视他的动向,如果发生外逃时及时告知,至于能否收回债务,那是客户自己的事了。
席间佳肴满桌,刘总看来是个讲究气派的人,然而,面对一盘孔雀肉我还是皱起了眉头。
我说,这东西不能吃。
刘总迟疑了一下,然后表示理解地说,你是个好女孩,善良、优稚?以后我不点这种菜给你了。
根据我进大学以来在外打工的经验,如果公司老总对你赞不绝口时,你就应该有点警惕了,所以我听见刘总的好话时并不高兴,只是平谈地说,谢谢。
这个高大的男人端起酒杯来和我的饮料杯碰杯,并欢迎我大学毕业后到他的公司工作。
我说不,我不喜欢这种工作。现在我只是想挣足下学年的学费而已。并且,我还得要考研。
学哲学有什么用?他盯着我的脸问,然后又自己解释道,不过,这种学问让女人智慧,更得某种男人喜欢。
我说,我不想让男人喜欢。
我顶撞他是出于一种本能,这样既打击了男人的优势感,又避免他对自己想入非非——关于这点,我已经从他的眼睛中感觉到了。当然,我也不怕他因此解雇我,在这桩工作没完成前,他也没法这样做。
晚饭后,他说去娱乐城唱歌。我正欲拒绝,他已站起身来向门外走去,这是男人的霸道。我转念一想,去就去吧,我也不能太示弱。
汽车一直开向城郊,在一片树林边的草坪上,停满了各种豪华轿车。不远处灯光迷离,勾画出一幢宫殿式的建筑,那便是娱乐城了。
沿着大理石阶梯走上去,看见不少满脸横肉的保安站在门里门外的各个位置,迎宾小姐很香艳,紫色旗袍开衩很高,雪白的大腿在走路时不断闪现,像一种跳荡的欲望。走廊里,站在两旁的女服务生着装更加暴露,奢糜的气氛中,一幅商业社会中女性生存状况的图画。在这种地方,我穿着的小白衬衣和黑色长裙显得不合时宜,仿佛是过往年代的女子。
进了KTV包间,刘总在长沙发上挨着我坐下,一只手顺势搂住了我的肩膀,我吃了一惊,这种亲热动作的迅速出现还是出乎我的意料。我没有说不或者不要这样之类的话,因为男人常将女人的拒绝作正面理解,我也没有试图挣脱他的手臂,因为我知道力气的悬殊将会使我在挣脱中陷得更深。
我面无表情地侧脸望着他,用一种非常平静的声音说,刘总请你尊重我一点好不好?
他愣了一下,这样有,有什么不好吗?一边说一边收回了他的手臂,我趁机坐到了另一张单人的沙发上,我说我怕热,我用这句话给他下台,因为我也不想让他太难堪。
服务生送来了酒、饮料和水果,我们都不想唱歌,便有一句没一句地聊起公司里的事。他在其间仍不失时机地表示对我的好感,我说我也很尊重他,经营一家公司真不容易。其实,男人和女人就这样不好吗?为什么男人总要将性首当其冲,这使男人在很多时候显得愚蠢。
这次尴尬的聚会,因一次意外事故突然结束,开始时听见外面走廊上有混乱而急促的脚步声,我们便出门去看。包间里的客人都在往大厅走,说是停车场出事了,大厅里聚着不少人正议论纷纷,一群高大的保安跑过大厅,出门后直奔停车场的方向。
我在保安跑过的瞬间看见了方樯,他穿着保安制服,脸上的刀疤非常显眼。这是怎么回事?这个科技公司的老板、被两个女人同时爱着的千万富翁,怎么会是这里的保安呢?可是,我绝对没有看错,在那一队急速跑过的保安之中,他的面容千真万确。
我一脸迷茫,看见一位主管模样的人正在对刘总说话,竟听不清他说话的意思,刘总拉了我一把说,你怎么了?掉了魂似的。他说停车场的车被砸了,十多分钟前,来了一群十七、八岁的小伙子,每人手持铁棒或榔头,趁着黑夜冲进停车场见车就砸,并且被砸的全是好车。刘总说他那辆宝马一定惨不忍赌了,现在,刚刚赶到的警方正封锁了现场,可那群砸车的小子早已跑得无影无踪。
刘总让我先走,他还得留下来等待调查结果,以及和娱乐城商讨赔偿问题,可能会搞到天亮的。
我坐上出租车,汽车从停车场外面的警戒线旁边经过时,我看见了遍地玻璃,那片狼藉景象仿佛刚发生了战争,很明显这起砸车事件并不针对任何个人,而是针对一个层面的人,这也许就是近来被社会议论最多的仇富问题吧?回到小妮的家时已是夜里11点,我轻手轻脚地开门、进屋。也没敢洗澡,怕惊醒已熟睡的何姨和小妮。我和衣躺在书房里的小床上,眼前晃动着方樯穿着保安制服的影子。
联想到他去海南考察期间,画家在街上遇见过他的事,一切更使我迷惑不已。
我掏出手机给方樯打电话,我迫不及待地想弄清楚真相。手机通了,但一直没人接听,我想他此刻正在停车场上忙乎吧。
第二天,我又给方樯打电话,电话里却提示说你拨叫的电话已经停机,我心里一沉,这人消失了吗?我没敢给小妮讲这些奇怪事,借故上街便直奔方樯的住处。我这才发现他租住在这幢普通公寓楼里,与他做保安的经济收入完全相符。
方樯不在家,我用替他守屋时留下的钥匙开了门。迎面便是那幅裸背女人画像,这是已失踪的模特儿青青留下的唯一背影,方樯说这是他的妻子,我当时没有揭穿他,现在想来,一切都是他自己的幻觉。
方樯的屋子里没什么变化,床单和被子也还是我住在这里的那种。只有纸篓里新添了几个方便面的包装袋,证明他确实住在这里。
床头柜上有一个小本子,里面的内容让我大吃一惊。
第一页上写着——珺,我上夜班不能回来,你早点睡吧。
第二页——珺,我感到你时时在我身边,这房间里全是你的气息,我会和你过上一辈子的。
第三页——我睡午觉时感到有人在我身边,珺,你从画上走下来了吗?醒来后看见你回到画上,我很幸福,我会陪伴你到永远。
我合上这小本子,一切都明白了,这是个在幻觉中生活的男人。他丑陋的外貌使他与女人无缘,于是他便用幻想来弥补这种缺失。他所说的他妻子小可和女友蓓,也许仅仅是他认识的女人而已,或者是他读大学时的同学,现在,我替代了这两个女人进入了他的幻境,而墙上那幅画的逼真感,使他的幻觉显得越发真实。
那幅画,那优美的背影,他可以将她的面容想象成他认识的女人。而我还在这屋里住过,他嗅到的气息足以让画上的女人复活。
真相揭开,我没有被欺骗的愤怒,因为他是一个病人。接下来,我该怎么办?远离他,我有些犹豫。想到他来陪我在烂尾楼守夜的事,蹲在离我远远的楼口闪着一个红红的烟头,那时,他真像一条忠实的狗,被主人赶走后仍不忍离去,为了主人的安全蹲在附近守卫。如今,如果不远离他,另一种方式是,继续和他交往,帮助他,打碎他的幻想让他回到真实。可是,这又是一种冒险,真实可能让他自杀,这不是没有可能。而幻觉也是一种生活方式,我有权阻止他吗?
上帝给了人两件东西,身体和大脑,这两件东西可能相互溶合,也可能相互背离甚至相互为敌。我就是一个只喜欢大脑的人,喜欢它的气象万千和扑朔迷离。在大脑密密的皱折和回沟里,深藏着超越个人的东西,深藏着千万年之前和千万年之后的东西,人们对此无法了解,将它称之为命运。
这天下午,我对方樯的判断完全来自于从冯教授那里学到的知识,属于心理学和精神分析学方面的。可是,几个小时之后,这种判断便被事实击碎。
刚离开方樯家不久,便接到他打来的电话,他说他刚回家,看见了我留给他的房门钥匙和字条。他说他的手机忘了充值被停机,现在刚充了值。
我脱口而出地问道,昨夜停车场汽车被砸的事已处理好了吗?
什么汽车被砸?他表示对此一无所知。
我知道,他的头脑只接受幻觉而非现实,所以我也不再深究,只是说你不知道这事就算了。
没想到,方樯接着说出的话使我大吃一惊,他说他妻子小可回来了,请我去他家吃晚饭。
难道,对于方樯生活在幻觉中的判断完全是我的幻觉?
现在是下午四点半钟,离去方樯家吃晚饭的时间已近了,我在回小妮家的路上停了下来,走进一家麦当劳店要了杯冰水坐下来。店里有一桌男女中学生正在嬉戏喧闹,落地窗外是这座城市的车流人流。我再次对自己和周围世界的真实性产生怀疑。
我利用这个时间空隙给建材公司的赵总通电话。按常理,我每天乐此不疲地与他通话聊天已快引起他的怀疑,幸好他对我完全没有警惕,并为结识了我这样一个银行白领而高兴得不行。接下来,我给调查公司的刘总通电话汇报工作,并问起他那辆宝马车的情况。他说,惨不忍睹,挡风玻璃和前灯都被那群坏小子砸碎了。最后,我给小妮打电话,告诉她方樯请我吃晚饭,回家会晚一点。小妮说,你晚上回来小心一点,她说她一个多小时前听见外面的楼梯上有脚步声,开门正好看见一个女人下楼的背影,肯定是从画家屋里出来的。不是说那幅画卖走后便没有女人出现了吗?怎么又来了?大白天的,见鬼。
我想到我即将见到的女人小可,她会是我周围飘忽不定的幽灵吗?
来到方樯的住处已是黄昏,客厅里采光不好,已早早地显得有点幽暗。方樯坐在椅子上看电视,屏幕上的光一闪一闪的,使他那张有刀疤的脸看上去有点狰狞。如果是不认识的人,看见他多少有些害怕。
他很高兴地招呼我坐下,厨房里面油烟和炒菜的香气飘出。我说嫂子一回来便忙上了,他将头靠在椅背上,半是夸耀半是满足地说,小可能做一手好菜的,唉,去海南出差吃的东西不合胃口,今天好好解一解馋。
现在,我无法再以幻觉来解释他的生活,他的妻子小可也从厨房里出来了,她一边取下做饭的围裙一边说,你就是珺妹吧,欢迎欢迎,听方樯经常提起你,一个挺智慧的女孩。
小可二十五、六岁,和方樯年龄相仿,他们曾经是同学嘛。她长得漂亮,高个子长头发,我不禁抬头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那幅画。
晚餐很丰盛,小可给方樯斟酒,还不停往他碗里夹菜,是一对很恩爱的小夫妻,我想起替方樯看屋子期间,曾经遇到一个女人从屋里出来,我跟着他一直走到烂尾楼,她进楼时对我回头很冷地一笑。现在,我望着小可的面容和眼睛,努力地想找出她们是否有相似的地方,然而,小可坐的位置刚好背着灯光,我只感到她的笑容并不是很冷。
你有过小名吗?我问小可道,也就是说,小时候,别人怎么叫你?
人们从来都叫我小可,她低头答道,有点不好意思的样子。
她不叫青青。我又问道,这幅画上是你的背影吗?真漂亮。
小可低头不语,轻轻地笑。方樯说,别不好意思了,这只是背部,没什么,这是艺术嘛。
晚餐后,小可进厨房洗碗,我跟进去帮忙,她将我推了出来说,你陪方樯说话去,这里不用你管。我想起方樯说过他还有一个叫蓓的女友,小可竟能和她和谐相处,现在看来,也许真是这样了。可我不是蓓那样的女孩,我来这里纯粹出于好奇。
我趁势向他们告辞。到街上,满眼的灯光,我想起了方樯床头柜上的小本子,那上面分明写着我的名字,我迷惑而又害怕,曾经听人讲过,有种人,爱上谁谁死,根据这个现象,是否有谁死爱上谁的人呢?
我的耳边又响起坠楼时听见的呼呼的风声,这是我对前生最后的记忆吗?
恍惚中,我在人行道上撞上了一个人,你梦游呀!那人不满地骂道。
我的头脑清醒过来,我准备给小妮打个电话说我马上回家,一摸挎包,手机没了,我很快回想起我曾将手机放在过方樯屋里的茶几上。我赶回去取手机,方樯的房门虚掩着的,仿佛刚有人进出。我轻轻推开门,客厅里只亮着一盏台灯,暗中只见方樯背对门站着,正抬头疑视着墙上的那幅画。
我用手指在半开的门上敲了一下。
方樯回过头,对我的突然返回非常吃惊。
我说我的手机忘记拿了,我走进去从茶几上拿起我的手机,同时问道,小可呢?
方樯显得惊慌失措,喃喃地说,她,她已经睡了。
我向卧室走去,说是有句话要对小可说。方樯扑过来拉我时已经晚了,我的手已经推开了卧室门。里面亮着灯,床上空空荡荡。
小可呢?我的声音在严厉中透着惊慌。
方樯低着头,垂着手,无言以对。沉默中我感到有冷风从半开的房门口吹进来。
我拔腿跑出了这间阴冷恐怖的房子。
我想起了《聊斋志异》,人们从来认为那些鬼故事都是编造的,决不可能在现实生活中发生。
然而,我遇见的一切如何解释?也许还有更多的人们分别遇见过更多的怪事,写出来,读者只认为是编造的故事而已。事实上,一切远非如此简单,仅有一百多年历史的现代科学,如何解释五千年文明?如何破解数万年的生命史和数亿年的生物密码?
这天晚上,我像被扔进水里的木头一样,无意间一瞥水下的暗黑却又浮了起来,我在满目的灯光人影中回到了小妮的家,这一切都是浮在水面上的景物。
上楼时想到小妮提醒我要小心一点的话,于是便将脚步踏得很响地上楼。又见一小片白色塑料袋躺在楼梯上,时而不动时而飘飞一下,仿佛有灵魂附在它上面似的。
小妮还没睡,她有话要对我说,我从她搂着我脖子的亲热动作就感觉到了。我关上房间门,怕惊醒已睡觉的何姨。
你脸色不好,小妮说,是不是方樯惹你生气了,还是上楼时看见了什么影子?
什么都没有,我说,有话就对?姐直说吧,别绕圈子了。
是这样的,小妮不好意思地说,我想向你借点钱,可是你千万别问我做什么用,行吗?我的好?姐。
尽管有点疑惑,我还是爽快地说行,需要多少,我现在有两千元,是在调查公司领到的第一笔薪酬。
小妮说,就这个数吧。
我有点吃惊,你要两千元做什么?小妮撇嘴说道,不是说好了别问用途嘛。
我将钱给了小妮,她在我脸上亲了一下,便高高兴兴地回房睡觉去了。
小妮要这钱做什么,我想不出。但她肯定是遇到了难事急事,我为能帮助她感到心里满足。
第二天上午,小妮出门去了一小时,我知道她做她要做的事去了。回来后我也不问她,只是说,快复习功课吧。
小妮做了一会儿作业,抬起头说,?姐,你为什么不可以问问画家,睡在他卧室里的女人是谁呢?
我说,有些事情是不便询问的,就像你刚才出去的事一样。
不,我的事其实很简单,以后我会主动对你讲的。小妮说,画家屋里发生的事就不同了,我总觉得就像有鬼怪出没一样。
正在这时,有人敲门。
我和小妮对视了一眼,都有点惊恐,上午时分是没有人登门的。
开了门,见一个胖胖的中年妇女,是住在底楼的邻居,我和小妮在商场购物时遇见过她,是她对我说小妮的姐姐是被她爸从楼上扔下去摔死的。
她说门卫室有一封小妮的信,我给带上来了。看来,她是个热心的邻居。
小妮看了看信封说,是我爸写来的,她说前几天她在电话上和她爸顶了嘴,她爸也许是写信来和解吧。
没想到,信中的内容像又一个恐怖故事。
小妮看完信后一直没有言语。我问,你爸给你说什么了?她说她爸向她表示内疚,说是和她妈离婚后,有了自已的家庭和孩子,对她关心不够。
我说,你爸能这样讲也不错了。我从小死去母亲后,全靠外婆抚养,父亲开始几年还常到乡下来看我,后来便见不到人影了,长大后我回到这城里读寄宿中学,周未时常到父亲家吃饭,结果父亲和他的妻子常为我吵架,他们六岁的儿子有一次还对我说,你又不是我们家的人,为什么到我们家吃饭?我气得眼泪都出来了,从此,我以学校为家,再也没去过父亲那里。
小妮抱住我说,?姐,别难过,你现在把这里看成你的家好不好?我妈可喜欢你了。
我点头,眼里有些发热。我对小妮说,你要多理解你爸,他也只能这样了,不管怎样,心里挂着你这个女儿也不错了。
小妮说,他就是瞎操心,他在信里说,千万别再去那幢烂尾楼了,因为他知道我和同学打赌曾经进过那楼里去。他说听建筑公司的人讲,在那里守夜的三个人先后都吓走了,说是楼里闹鬼,后来白天夜里都由薛师傅一个人守,但建筑公司的人见到他越来越瘦,人也恍恍惚惚的。前几天,他从值班室出来过街去买吃的,结果被车撞伤了,那条街并不是交通要道,车也不多,他怎么会被车撞呢?有人认为是那楼里的阴气罩住了他。
我对烂尾楼的记忆被小妮的讲述一下子唤醒了。我想到了方樯,自从在烂尾楼守夜和他第一次见面以后,他在我眼中便越来越怪诞,这一切,不知是他本身的怪诞,还是我染上那楼里的鬼气,从而看见了别人看不见的东西。
我把这些经历和疑虑都对小妮讲了,她有些害怕,自言自语地说,难道方樯和她屋里的女人都是幽灵?愣了一下,小妮又突然叫道,对了,进了那楼里的人真会出事的。
小妮对我坦白说,在和同学打赌进烂尾楼之前,她已经进去过那楼里了,所以那次打赌时她X有成竹。那是一个多月前的事,学校还未放暑假,小妮晚自习出来,她当时的男友磊磊在校门口接她。磊磊是外校的学生,在看画展时认识了小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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