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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村归来-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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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我和春雨都已经惊呆了;春雨还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用双手环抱着自己的双肩;仿佛那个地板上的女孩就是她自己。她又举起手捂住自己的耳朵;难道她也听到了那七天前的尖叫声?
电脑屏幕上那可怕的画面还在继续;探头里的一切都是变形的:压在林幽身上的〃苏天平〃、林幽那双睁得大大的眼睛;还有整个卧室连同这个世界;似乎都被压扁了。
最后;从林幽的衣领里掉出了什么东西;〃苏天平〃看到那样东西后立刻恐惧地〃弹〃了起来;又渐渐恢复了人的形状。
林幽从地板上站了起来;她的手里拿着一个项链坠子般的东西;在白色的灯光下发出幽暗的反光。
〃玉指环!〃
春雨率先叫了出来。我低头看看自己的左手;是的;这枚小东西如今正戴在我的无名指上。
在七天前的夜晚;林幽晃着手里的玉指环;就像催眠师手中的钟摆;而重新恢复了〃人样〃的苏天平;已经被吓得魂飞魄散了。
〃不;她是阿环!〃
我从监控画面里看出来了;那是复活的女王〃环〃的目光;冷峻残酷;洞察一切;让人不寒而栗。
阿环的灵魂又回来了;她的手里晃着玉指环;向苏天平缓缓地靠近。
这回轮到肮脏的野兽尖叫了。
当苏天平在探头下张大了嘴巴;露出比狼更凶残的森白獠牙时;监控画面忽然变成了一片漆黑。
就像恐怖片放到最要紧的时刻突然断电了;我心急火燎地检查着监控系统;发现后面确实没有了。可能当时根本就没录下来;也可能后来被人删掉了。
我退出了这个监控窗口;又看了看其他监控文件;但都已经没有了;只剩下这仅有的一段画面。
这时我才发现还有个自动播放程序;可以定时播放一段监控画面。难道是阿环在离开这里时设定的;让它在这个时间突然跳出来;再放给我看一遍?
不管是谁设定的;但我至少知道了七天前的夜晚;在这间房子里苏天平发生的事了……他把阿环(林幽)带到了这里;当他看到林幽是个美丽可怜的女孩;便趁着她哭泣时图谋不轨;把林幽摁在地上要欺负她。结果林幽变成了阿环;她从怀里拿出荒村的玉指环;自然把苏天平给吓坏了。
可是;为什么监控画面里的苏天平;竟然变成了一头野兽呢?春雨确凿无疑地告诉我;她看到的是一头凶狠的公狼;有着长长的尾巴;发绿的眼睛;还有尖利骇人的牙齿。
我只能摇了摇头说:〃也许苏天平真是一头隐藏得很深的狼一一我是指他的灵魂。过去我们都没有发现他的灵魂;以为他只是个普通的大学生;但在刚才的镜头里;我却看到了一个好色的野兽。〃
〃这就是他的灵魂;一个色狼的灵魂。〃
〃对。而这个探头或许具有某种特别的力量;能够在镜头的变形中照出人的灵魂来;从而使苏天平在欺负女孩时原形毕露;显出了他野兽的灵魂。〃
春雨颤抖了许久;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听说在一年多前;苏天平他们系有个女生吃安眠药自杀了;当时有传言说是苏天平欺负了她;但谁都拿不出证据来;那件事就这样草草过去了。去年我们一块儿去荒村的时候;我还不知道那件事;我是在三个月前才听说的;要是当时就知道的话;我肯定不会和他一起去荒村了!〃
〃唉;原来这家伙劣迹斑斑啊;实在看不出来他竟是这种人;我居然还要寻找他出事的真相;弄得我自己也深深陷了进来。为这种野兽实在是不值;早知如此还不如让他的灵魂快点归天吧。〃
或许世界上还有许多像他这样的人吧;怪不得他们的灵魂要被阿环带走。我回头看看这间苏天平的卧室;心底油然生出许多厌恶来。
可是苏天平到底是怎么出事的呢?监控里并没有拍下来;只见到阿环拿出了玉指环;天知道接下来又发生了什么。
我的头脑里依然一片混沌;而剩下的时间只有十几个钟头了……到今晚子夜12点;阿环的复活就会结束;她一定会再度夺走某个人的灵魂;那个人会是谁?但不管他有罪还是无罪;我都必须要阻止这件事的发生。
于是我下意识地看了看表;现在是上午8点30分。我正在和失魂的时间赛跑;但最最要命的是;我根本不知道自己该向哪个方向跑。
一抬头又见到了窗户上那红色的¤;我喃喃自语道:〃第七天;你已经活到第七天了。〃
正当我像无头苍蝇般抓狂时;却听到了春雨平静的声音:〃去荒村吧。〃
去荒村?
一切从哪里开始;一切还要从哪里结束。054
我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的玉指环说:〃就像我半年前那样吗?虽然说解铃还须系铃人;但我曾说过我再也不去那个地方了;也不要让其他任何人去那里。〃
〃可现在情况不同了;玉指环又回到了你的手指上;荒村的噩梦重新降临;你只有再回去如法炮制一次;或许还能发现阿环的秘密。〃
〃阿环的秘密?〃我刚被调动起情绪;但又摇摇头说;〃可现在只剩下十几个小时了;一切都已经太晚了。〃
〃还不算晚;只要我们现在出发;黄昏前就可以到达荒村。在那里就算有潜伏的危险;也总比留在这里干瞪眼强。〃
她这一番话让我羞愧难当;我怔怔地问:〃你怎么变得那么勇敢?〃〃
春雨淡淡地回答:〃因为我经历过彻骨的恐惧。〃
我沉默着看了看她的眼睛;然后把头转向细雨霏霏的窗外;斩钉截铁地说:〃去荒村;现在就出发!〃
两个小时后。
雨停了。
车窗外的天空依然阴沉;但雨后的景色显得妩媚了许多。长途大巴已经驶出了市区;冬季的郊外田野是灰色的;笼罩在一片水墨画般的雾气中。
这辆大巴是从上海开往浙江省K市西冷镇的;大约要下午3点多钟才能到达。我坐在靠后的座位上;而春雨正坐在我身边靠窗的座位上。
我目光静止着看着窗外;高速公路边的栏杆向后飞速撤退;但这一切很快就模糊了;只剩下窗边春雨的脸庞。她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我;又把脸对准了窗外。
〃你在想什么?〃
我终于问她了。左手无名指上;玉指环更加冰凉;也许是离它的故乡更近了一些。
春雨把头侧了侧说:〃在想半年多前;我和霍强、韩小枫还有苏天平;我们四个人一起去荒村时的情景。〃
〃物是人非了。路边还是这片田野;而那三个人不是死了;就是丢了灵魂;现在你才是真正惟一的幸存者。〃
她还是把目光对准了窗外;语气无奈地说:〃一切都还像昨天那样;时间竟然过得如此之快。这之间我又经历了《地狱的第19层》;为什么我在小说家笔下总是那么悲惨?〃
〃因为你是神创造的尤物……任何小说都需要一个供读者们同情和可怜的对象;而你春雨就是这么一个人物。〃
〃于是你让我在《荒村归来》里又随你去了荒村?〃
现在我不知道自己是以小说作者;还是以书中人物的身份说话:〃咦;不是你坚持要来荒村的?当我们离开苏天平房子时;我让你赶紧回学校去;由我一个人去荒村就行了。〃
〃不行!我一定要和你一起去。不仅仅是因为你。〃
〃还因为你想再见荒村一眼?〃
春雨尴尬地点了点头:〃对。虽然我曾经对那里充满了恐惧;但是那个地方给了我最初的勇气;支持着我熬过了最痛苦的那十九个日日夜夜;我想我必须还要去那里看一看。〃
她的眼睛始终对着窗外;我也不好意思再说话了;便从包里拿出那本《梦境的毁灭》;翻到了全书的第六章;这一章的名字更加吓人;叫做〃噩梦的精神分析〃。
许子心为什么要在书中反复探讨这些问题?难道他自己也是噩梦的受害者?或许他正在某个暗处观察着我吧;我下意识地看了看窗外;玻璃上隐隐现出了一张陌生的脸。
我赶紧低下头驱走了自己的妄想;在《梦境的毁灭》的第六章里;许子心并未像前面那样叙述古代文明;而是直截了当地阐述了他对梦境的理解:
梦是无意识的挣扎。
许子心又一次提出他的见解;反复强调了无意识……强烈的欲望和冲动;如果它们要到达意识阶段;则必然要经过无意识与前意识间、前意识与意识间的两道审查。这种审查是由自我和超我完成的。
无意识内的欲望和冲动代表着本能的力量;所以它拥有巨大的能量;虽然一直遭到我们的压抑;但总是隐藏在暗处蠢动着。睡眠时超我的功能会大大减弱;无意识的欲望会通过做梦释放出来;所以我们的梦境里常有许多黑暗与可怕的成分。
〃梦是愿望的达成〃……这是弗洛伊德在《梦的解析》中对梦的本质作的经典概括;而〃梦是无意识的挣扎〃则是许子心在《梦境的毁灭》中对梦的特性作的经典归纳。
接下来许子心对梦的阐述;则使我更加胆战心惊;左手无名指上的玉指环;似乎也紧了起来……
梦能否被控制?
外在的力量能否控制梦?我认为是可以的。这种力量在某些条件下会变得极其强大;甚至可以制造噩梦摧毁人的生命一这就是传说中的〃噩梦杀人事件〃!
事实上在古代文献中;确实有噩梦杀人的记载;只是这些记载常被人们当做是传说或者巫术。但当代〃神秘心理学〃的研究证明:通过某种特殊的媒介;比如语言、文字、音乐、图像等等;凡一切具有心理暗示作用的事和物;均可以起到控制个体梦境的作用。
这种被控制的梦境一旦出现;就会产生毁灭性的效果;因为……梦境的毁灭;就是人类的毁灭。
〃梦境的毁灭;就是人类的毁灭?〃
我忍不住念出了书中的这句话;让春雨紧张地回过头来:〃你在说什么?〃
长途大巴已进入浙江境内;车窗外的风景又有了些变化;只是天空仍然异常阴冷;我盯着窗外说:〃你说噩梦能不能杀人?〃
这句话显然也触及到了春雨的噩梦;她低下头想了许久回答:〃是的;霍强和韩小枫就是例子。〃
〃你还记得回上海以后做的那个噩梦吗?〃
〃不;我一点都不记得了。〃
但我摇了摇头;冷冷地说:〃你是强迫自己忘记那个梦;其实那个梦一直都在你心里;只是被你藏在某个小小的柜子里;而你忘记了那个柜子在房间的哪个角落。但是;总有一天你会找到那个柜子的;当你打开柜子的一刹那;便是噩梦重临的时刻。〃
春雨的脸色已经苍白了;她别过了头去:〃不要再逼我了;我承认我一直都是个缺乏安全感的人。〃
我又何苦要逼她呢?世界上还有许多缺乏安全感的人;他们一辈子都记不起自己曾经做的噩梦;但那个噩梦确实存在过。
车子继续在沪杭高速公路上飞驰;窗玻璃上的那张脸似乎越来越陌生了。
低头看了看表;现在是中午12点;离最后那时刻还剩下十二个小时。。
下午4点;车窗外现出郁郁葱葱的山岭;山脚下点缀着水田和农舍;一座繁华的小城镇近在眼前。春雨咬了咬嘴唇说:〃我们到了!〃
这里就是本次长途大巴的终点……K市的西冷镇。
此刻我的双腿都麻了;感觉下半身已不属于自己了;只能极其艰难地站了起来。山间雨后的空气异常清新;在阴冷郁闷的上海住了一辈子;很少能呼吸到这样好的空气;我一下车就大口深呼吸了起来。
眼前的一切还是那样似曾相识。这是我第三次来到西冷镇;虽然每次来都见到同样的景象;但每次的心情都是截然不同的。第一次是带着探险般的好奇与兴奋;向往传说中的神秘荒村;第二次则是带着浓浓的忧伤;期望能再度见到小枝;而这一次的心情却是五味俱全;恐惧、忐忑、惆怅、怀念、愤怒都混杂在了一起;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奇妙的化学反应。
我举起自己的左手;青绿色的玉指环泛着幽光;在西冷镇的天空下显得异常妖艳。我帮春雨提着包向前走去。浙江沿海有中国最富裕的农村;这里自然也不例外;遍地都是小工厂和楼房;似乎看不出荒村的影响。
幸好我没在书里写出K市到底在哪里;否则那些看了《荒村公寓》以后到处寻找荒村的人们;肯定会不顾一切蜂拥而至;说不定还会给西冷镇带来额外的商机呢;到时候他们该恨我还是谢我呢?
春雨催促我快点走;因为阿环留给我们的时间;只剩下不到八个小时了;这是一个用手指头都数得过来的时刻表。
我们在路边随便吃了些点心当做晚饭;接着横穿过整个镇子;好不容易才找到一辆去荒村的车。这是辆破旧不堪的农用车;要去荒村拉一批锡箔纸;虽然大家都很忌讳这种东西;但我和春雨还是硬着头皮上车了。
车子开出了西冷镇;在乡间小路上剧烈颠簸着;春雨皱着眉头像是要晕车的样子。半个钟头后;车子开上一条荒凉的山路;四周的景色便与刚才截然不同了;再也不见那些青山和田野;只剩下一些低矮的灌木。
司机说此处正好是风口;海上吹来的风带来盐分;使这里变成了荒凉的盐碱地。
当车子爬上一个高坡时;大海突然涌进了我的视野……黑色的大海。
是的;大海就在几千米外的山坡下;黄昏的暗云衬托着海平线;宛如一幅模糊而阴郁的油画。
荒村坐落在大海与墓地之间。
左手无名指上的玉指环又紧了一圈;手指上的剧痛让我不敢再看车窗外的景象了。
十几分钟后;在春雨不停的轻嗔之下;破车异常惊险地驶下山路;终于在天黑前停在了荒村村口。
一切忧伤和恐惧的源头……荒村。
我和春雨匆忙地跳下车;第一眼便是那高高的石头牌坊;牌坊正中四个楷体大字依然耀眼夺目;我轻声将这四个字念了出来:〃贞烈阴阳〃。
在黑夜降临前的余晖下;牌坊的阴影投在我们身上;仿佛注定某些不可逃脱的命运。这是明朝嘉靖皇帝御赐的贞节牌坊;当时荒村出了一位进士;在朝廷做了大官;皇帝为表彰他母亲的贞节;亲自手书〃贞烈阴阳〃四个大字;并御赐了这块牌坊。当年的那位进士;正是欧阳小枝的祖先。
当我穿过牌坊底下时;春雨却呆呆地停住不动了;她转头看着东面的大海。在一大片岩石和悬崖外;汹涌的黑色巨浪不断冲击海岸;发出令人心悸的声响。
〃走吧。〃
春雨颤抖着点点头;跟着我走进了这个叫做荒村的村子。
这是条永远都不会被遗忘的路。进村便是许多古老的宅子;中间有条弯弯曲曲的小巷;两边家家户户都紧闭着窗门;几乎见不到一个人影;似乎刚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情。
春雨突然轻声地说:〃知道吗?我现在想起了宫崎峻的《千与千寻》。〃
其实我也想到了《千与千寻》;千寻随着父母穿越一条黑暗隧道;发现了一个巨大的主题公园;里面样样齐全却空无一人;到天黑之后便发生了不同寻常的事。。
就这么一路冥想着;我们转过巷道最后一个弯;前面应该就是进士第古宅了;荒村欧阳家世代居住的地方;也是小枝出生并长大之所在。
自从小枝和她的父亲离开这个世界后;进士第古宅便一直空关着;不知道现在会变成什么样。
在又一次重返故地前;心里着实有些忐忑不安;总感觉会有什么意外的发现。我回头看看春雨;只看到她那双灵动忧郁的眼睛;在渐渐降临的夜色中显得如此奇异。
终于;我们转过那道弯;在巷道尽头看到了进士第。
荒村的夜晚降临了。。
荒村归来:
第七日夜
进士第死了。
噩梦里的一幕竞真的发生了;刹那间我像被电流穿过一般;后退半步倒在墙根边上。
春雨也轻轻地叫了一声:〃天哪!〃
更确切地说;我见到了进士第的〃尸体〃;一具被烧焦了的〃尸体〃。
废墟……眼前是一片废墟;就像刚刚遭到过地毯式轰炸;原本〃庭院深深深几许〃的古老宅子不见了;只剩下一堆堆断壁残垣。
那高高的门楼只剩下两根光秃秃的柱子;上头还残留着火焰灼烧过的痕迹。
我和春雨跨过进士第门槛的遗迹;依稀还能分辨出第一进院子;古老的〃仁爱堂〃只剩下三面孤零零的墙壁;欧阳家祖先的画像和匾额都已经化为灰烬;地上全是烧焦的砖瓦和木椽。
再往里走景象更为凄惨;我曾经住过的二进院子的小木楼;早已变成了一堆堆瓦砾;我只能望着虚无的空中楼阁;想像那几个刻骨铭心的夜晚。但我还是执拗地跑到废墟中;希望能从中发现什么东西;可除了破砖烂瓦外什么都没剩下;那张清朝的四扇朱漆屏风;想必已连同屏风里的胭脂;一起在烈火中超度了吧。
小心地踏过小木楼的废墟;我们走进进士第的后院。这里依然惨不忍睹;古老的庭院已不复存在;一树孤艳的梅花也变成了幽灵;只剩下那口古井还倔强地活着。
我立刻扑到古井上;闻到井底传来腐尸般的恶臭;不知是什么动物烧死后被扔在里面了。看不到幽深的井底;那池死水是否还像只眼睛似的盯着我?
突然;一只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我魂飞魄散地回过头来;在夜色下只见到一双忧郁的眼睛。
〃小枝?〃
我下意识地念出了这个名字。
魂兮归来?
然而;我听到的却是春雨的声音:〃是我啊;你怎么了?〃
暗暗苦笑了一下;我尴尬地从井边直起身子:〃没什么。〃
抬头看看天空;夜色中见不到月亮;倒是满天星斗分外明亮;这神秘的星空似乎也在倾诉着什么。
离开进士第后院;转回二进院子;两边厢房都已化为了灰烬。我掏出手电筒;冲到一片废墟上;像探宝一样拼命地在瓦砾堆中挖掘着。
〃你在干什么啊?〃
〃地宫!〃夜色下我的脸庞想必有些狰狞;〃你忘了吗;地宫的入口就在这间房子底下的。〃
〃对;我记得当时就是在这个位置;墙壁里应该藏着问暗室;我跑进去一不小心还掉了下去。〃
说完她摸了摸自己的心口;仿佛真的掉下了地宫。是的;那千年前的地宫就在我们的脚下;但上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瓦砾;而且全都被烧焦了;根本无法找到地宫的人口。
看来用人力是不能挖开来的;除非动用建筑工地上的挖掘机。就算现在开始拼命挖也无济于事;时间无论如何都来不及了;表上的时针走到了8点钟;我只剩下四个小时;那最后的时刻眼看就要降临了。
难道地宫大门已在烈火中被烧坏了?从屋里落下的砖土封闭住了人口;也许人们再也找不到进入地宫的通道了。
我茫然地站在地宫上却不得其门而人;宛如陶渊明笔下闯入桃花源的渔人;当他走出了那个神奇之地;便再也无法找到回去的路了。
夜色下的荒村如沉睡的野兽;我回头望着残垣断壁的进士第;就像来到了某处古代遗迹。
〃进士第究竞遭了什么天谴;居然遇到了如此变故?〃
〃真没有想到……噩梦的起点已经被火焰毁灭了。〃春雨用手电照着地上的砖头说;〃恐怕是不久前才烧掉的吧?〃
我只有轻叹一声:〃不知是人为纵火还是自然失火。〃
突然;身后传来一阵骇人的叫声:〃是人是鬼?〃
这种环境里听到的声音让人不寒而栗;我紧张地回过头来;眼睛却被对面的手电光束晃了一下。春雨急忙躲到我身后;我用手挡着光大声说:〃谁?〃
刺眼的灯光后响起一个洪亮的嗓音:〃是人吗?〃
我有些被逼急了:〃废话;不是人还会说话吗?〃
〃鬼也会说话的!〃
那声音如此冷峻;仿佛在审问犯人。
终于;对面的灯光来到我眼前;露出了一张五十多岁男人的脸;这人生着一双山鹰般警觉的眼睛;就和这荒村一样神秘兮兮的。他先是仔细地打量着我和春雨;接着又靠近我身边嗅了嗅:〃嗯;是股人味!〃
这话听起来怎么这么不舒服;我皱了皱眉头说:〃不是人味;难道还是鬼味了?〃
男人冷笑一声:〃哼;鬼味……在荒村可不稀罕;我常见到孤魂野鬼。〃
〃你说你见过鬼?〃
〃在荒村这个地方;〃见鬼〃可是家常便饭。〃
难道荒村人人都有特异功能;都能见到游荡在黑夜里的幽灵?我这才注意到他说着带有浙江口音的普通话;而不是当地那种极其难懂的方言;我试探着问:〃请问你也是来荒村探险的?〃
〃什么探险不探险的;我是荒村的村委会主任。〃
村委会主任?也就是过去所说的村长喽;怪不得能够说普通话;那威严的脸庞和眼睛;确实能让人敬畏三分。
〃村长;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你是说进士第?真是作孽啊;一个多月前的晚上;这问老宅突然火光冲天地烧了起来;全村人都跑出来救火;可还是没能保住这几百年的老宅;就这样被烧了个精光!〃
〃查出着火的原因了吗?〃
村长摇了摇头;指着地下说:〃也许只有鬼才知道吧。〃
这时春雨从我身后走出来说话了:〃村长;你知道在进士第发生火灾之前;荒村曾经出过什么特别的事吗?〃
〃特别的事倒是没有发生过;特别的人倒是来过一个。〃
我立刻被吊起了胃口:〃特别的人?谁啊?〃
〃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女孩;她在黄昏时分来到荒村;当时我正好在村口;便拦住她问了几句;她说她只是来荒村看看的。我还劝她快点离开这里;否则会惹来传说中的大麻烦。〃
〃你是说荒村的诅咒……任何人擅闯荒村都会在数天后死去?〃
〃差不多吧;不过那女孩却无动于衷的样子;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听老人言啊。〃
我心想;他才五十多岁;怎么自称起老人来了?大概农村人到五十就算老了吧。
〃过来说话吧。〃村长把我们带到一处墙根底下;正好可以避开冬夜的寒风。他继续说下去;〃没想到就在当天晚上;进士第竟发生了大火。我们谁都没有再看到那个女孩;可能她已经事先离开了;也可能她就在大火中被烧成灰烬了。〃
〃如果烧死的话一定会留下尸体的啊。〃
〃要是被埋在瓦砾堆里;再加上粉身碎骨;就很难再找到了哟。〃
这时我下意识地看了看这片废墟;说不定我的脚下就藏着谁的骨灰呢。我立刻摇摇头否定了这个可怕的设想;因为我的心里晃过了一个名字……难道是她?
不;但愿不会是那个人。可我还是从包里拿出了一叠明信片;这是我临行前从苏天平抽屉里拿出来的;上面印着明信片幽灵阿环的脸庞。
我把明信片交给了村长;他用大号手电筒照了照;仔细地看了看说:〃没错;就是这个女孩!〃
果然是阿环(林幽);她留在明信片上的照片帮了大忙。现在我可以确知了;她在一个多月前来到过荒村;而且就在她来到荒村的当晚;进士第古宅就发生了大火;把这座古老的宅第烧了个一干二净。
正当我低头凝思时;春雨突然插话了:〃当时她说她叫什么名字?〃
村长搔了搔头说:〃没说呀;不过我好像曾经见过这女孩。〃
〃什么时候?〃
〃让我想想看啊……应该是在三年前吧?对了;就是在三年前;我记得有一对父女来到过荒村。〃
我忽然有些纳闷:〃一对父女?〃
〃嗯;父亲自称是从上海来的大学教授;四十多岁的样子;女儿好像才十七八岁;让我再想想……〃村长又低下了头;似乎脑子不够使了;〃对;我记得那教授姓许;言午许。〃
〃许子心!〃
这个名字立即脱口而出了;我差点喊出了S大的名称;还有那本《梦境的毁灭》。
春雨也急忙接口道:〃那他的女儿不就是林幽吗?〃
我又用手电照了照明信片;自言自语说:〃果然就是她……林幽。〃057
村长并不知道林幽的名字。寒夜里他的脸色更加吓人;似乎就是这古宅废墟上的孤魂野鬼;他继续回忆道:〃当时我记得很清楚;因为那个许教授直接找到了我;向我打听荒村古时候的传说;他说他是来考察什么古代巫……〃
他不理解这个词的意思;所以卡在一半说不出了;我急忙帮他补充了下去:〃巫术文化。〃
〃对。我就把胭脂的几个传说都告诉了他;甚至还有荒村进士第里典妻的故事;他对这些都非常有兴趣。〃
〃那个小姑娘呢?我是说许教授的女儿。〃
村长的记忆也清晰了起来:〃她长着一张漂亮的小脸蛋;但那双眼睛却使我有些害怕;好像那不是人的眼睛;更像是什么动物或者是鬼的眼睛;反正我不喜欢那双眼睛。〃
这样形容女孩的眼睛;让春雨倒有些不自在了;好像村长是在说她似的。
如果《荒村归来》拍成电影的话;此刻我可以转身对着电影镜头;念出如下一段台词……
〃现在;我们又可以知道了;三年前林幽和她父亲许子心一起到过荒村。亲爱的观众朋友;你可以猜出结果了吗?〃
村长撇了撇嘴:〃他们不但到过荒村;还在进士第里住过呢。〃
〃进士第?三年前小枝和她的父亲想必还在吧?〃
〃咦;你还认识小枝?〃
糟糕;我可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否则荒村人一定会把我记恨在心的。我只能尴尬地笑了笑说:〃小枝在上海读书的时候;曾经与我有过几面之缘。〃
〃唉;这女孩死得太可惜了啊。〃村长是个非常情绪化的人;任何心情都挂在脸上;听那口气都几乎要掉眼泪了;〃对了;那年冬天小枝正好在家过寒假;是她和她爸爸在进士第古宅里;接待了从上海来的许教授父女。〃
〃我明白了!怪不得她说她认识小枝;在三年前她们就认识了啊。林幽对于荒村的熟悉程度;想必远远超过我才是。〃
〃或许在这个世界上;还有另外几个曾经到过荒村的人吧?〃
村长有些不耐烦了:〃喂;你们有完没完了?那么晚了不怕见到鬼?要是你们不嫌弃的话;就去我家过夜吧。〃
随后他指了指旁边一栋二层的楼房;楼上窗户里亮着一盏灯光。
我刚想跟着村长向那边走;却想起了最致命的东西……时间。现在已经超过晚上9点了;离最后的时刻还不到三个小时。
不;我立刻摇了摇头说:〃村长;能不能让我们再单独待一会儿?〃
村长暗暗嘀咕了声〃神经病〃;然后挥了挥手说:〃好吧;晚上随时都可以来我家后院;我给你们留道门缝。〃
接着他拎起手电离开了这里;一边走嘴里还嘟嘟囔囔着;也许把我们这些城里人都当做疯子了。
在荒村迷离的夜色下;又只剩下我和春雨两个人了;她下意识地朝我靠了靠。我回头望着进士第的废墟;忐忑不安地说:〃春雨;你不要留下来陪我了;跟着村长进屋去吧。〃
她决然地回答:〃不;我哪儿都不想去。我想亲眼看到那最后的时刻;看到那时究竟会发生什么!〃
〃好吧;不过我不想留在进士第的废墟上。〃
匆匆走出荒村曲折的巷道;手电光束开出前面一条小路;引导我们回到荒村的村口。
古老的石头牌坊依然威严地注视着我们;我拉着春雨穿过牌坊底下;来到村口的一大片空地上;四周都是荒凉的旷野;再远处就是黑夜里汹涌的大海了。
〃看起来就像圣经里西奈半岛的沙漠。〃
我又抬头看了看那巍峨的牌坊;手电光无论如何都照不出上面的字;只能依稀分辨出牌坊的轮廓。
春雨的眼睛在黑夜里闪着动人的光;她轻声地说:〃好……就是这个地方了;让我们一起等待最后的时刻吧。〃
她的话语越是坚强有力;就越是让我感到一种绝望与无助。黑夜里的海风从荒野上呼啸而过;在空中发出猎猎的声响;幸好我们都穿了很厚的大衣;从头到脚把自己给〃武装〃了起来。
这时我们的手机信号都没了;而荒村的灯火几乎全都熄灭了;只有村长家似乎还有点孤零零的光。感觉像是来到了另一个时代;与外面的世界完全隔绝。不错;这大海;这个村子;这片荒山野岭;甚至包括天上的星星;不都是亘古不变的吗?
就这样静静地过去了许久;眼看离子夜12点越来越近了;我甚至能听到手表上秒针的行走声。然而;我心里却不再紧张了;似乎这一刻早已是命中注定的;春雨也一言不发地望着天空;仿佛天上有什么人在向她轻诉。
她会不会又想起了高玄?
半夜11点钟了;我几乎已经听到自己心底的倒计时;忽然感到手指上又疼了起来;于是我缓缓举起左手;玉指环在夜色下竞发出幽幽的光。
〃多美的星空啊!〃
春雨终于说出了话来;仿佛已忘却了自己身在何处;陶醉于头顶的满天星斗了。我依然看着玉指环;此刻在我的视野里;它已经和星空融为一体;就像灿烂群星中一道弯弯的银河。
是啊;银河不也是〃环〃的一部分吗?
左手无名指几乎已经麻木了;似乎这根手指已不属于我;而成为了星空的一部分;被玉指环带到了遥远的银河上。
如果我站在那个高度俯视世界的话;那么地球在平面上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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