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蜕变-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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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泰国餐厅,距离与流浪汉首领约定的八点,只剩十多分钟了。

走向街心花园的时候,林云儿向周渊易提起了替她找到四位患者的那个流浪汉首领。

无人知道这位首领的真实名字,附近的流浪汉都管他叫宝叔。据说宝叔以前当过兵,退伍后又做过包工头,现在年逾五旬,依然体格强健,无论寒暑,每天都会风雨无阻地站在医院附近的街心花园里,脱去上衣练上一套咏春拳,打得虎虎生威。据说他还有退休工资,之所以会选择街头流浪,只是想寻找一种不一样的人生经历。

宝叔到医院附近流浪,其实时间并不长,但他来了之后,很快就在附近流浪汉的圈子里奠定了权威,还带领流浪汉们赶走了一帮在街心花园里做毒品交易的小混混,所以被推举为了这一带的流浪汉首领。

这次说来也巧,选定的四位患者里,其中有一人便是宝叔在街心花园里认的干儿子,绰号铁男,二十出头。此人虽然看着长得五大三粗高高大大,但浑身却使不出多少劲,稍一使劲就面红耳赤,甚至还会体力不支晕倒在地。因为他没有劳动能力,所以只能靠沿街乞讨为生。但又因为他长得这个样子,好手好脚又年轻,所以很难得到好心人的施舍,甚至常常被路人责骂为“寄生虫”、“懒汉”。如果不是宝叔照顾,只怕说不准哪天铁男早就饿死在了街心花园里。

林云儿在体检中,发现铁男有很严重的先天性心脏病,不能从事体力劳动,但属于可以治愈的那一类,所以把他的名字列入了治疗者的四人名单中。

另外三位患者,其中一位是怀孕的女流浪汉,绰号疯女,有轻微精神病史。疯女是在一所公园的公共卫生间里遭遇小流氓侵犯,怀上了身孕。她根本不知道腹中胎儿的父亲是谁,又因为她的神经本身就不太正常,冬天穿的衣服又多,直到现在怀孕接近八个月了,旁人才知道她怀孕了。自然,疯女从未接受过孕检产检,也没有得到必要的孕期营养支持。

林云儿将疯女列入治疗名单,就是想给她创造安全分娩的条件——不管怎么说,腹中的胎儿始终是无辜的。

另一位患者,是个只有一条左腿的年轻女人,总是倚着一副拐杖走路,绰号粉笔。粉笔维生的方式,是拿着一枝粉笔在街头的地面上绘画,获取路人的施舍。她能在一个小时之内,在地面上绘出一幅惟妙惟肖的达芬奇名著《蒙娜丽莎的微笑》,还能绘出几可乱真的透视立体图,画出的深渊,几乎令路人不敢踏步而过。据说粉笔的右腿是她小时候遭遇车祸,而不幸截肢的。林云儿之所以将粉笔列入治疗名单,是准备送给她一幅特制的假肢,让她可以和常人一样自如行走——只要能够生活自理,她就不用再流落街头,甚至还能自信地昂首走入艺术殿堂。

正所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这也是这次联合国公益援助项目的核心理念之一。

还有一位患者,是个小男孩,八岁,叫丸子,瞎了一只眼睛,但却有非凡的音乐才能。丸子每天都在市中心的广场中央弹吉他、拉二胡。林云儿把丸子列入治疗名单,是准备给他安上一直假眼。如果条件许可,还想为丸子安排一位监护人,让他接受应有的教育。

介绍到这里的时候,林云儿已经领着周渊易走到了附近的一处街心花园。

冬天天黑得黑,视野已经有些模糊,街心花园也早早亮了灯。

在橘红色的灯光照射下,周渊易看到了两男两女与一个男孩站在花园的入口处。其中一个年轻女人的双手被一个留着银色长发的老者拽着身后,小腹凸出,想必她就是那个得了轻微精神疾病的疯女吧。而拽着她手的老者,应该就是宝叔。

宝叔的银色长发显然已经很久没修建过了,但却很干净,给人一种仙风道骨的感觉。

周渊易眯着眼睛打量了一番,那小孩肯定就是丸子;那个看上去身材健硕但眉宇间却丝毫没有身材的蔫男人,是铁男;最后一个杵着拐杖的单腿女人,是粉笔。周渊易注意到,粉笔的眸子很亮,不时流露出倔强与不信任的眼神。

“对了,我们坐什么车去市郊的医院?”周渊易忽然想到一个问题。看附近并没见救护车的影子,总不能走路去那么远的地方吧?就算找出租车,一辆车也坐不下,而且出租车司机也肯定不乐意搭乘流浪汉吧。

真是个麻烦事呀。

林云儿也望了望四周,然后略带疑惑地说:“我让医院派了一辆救护车的呀,怎么没见着呢?说好八点准时的呀!”

她的话音刚落,周渊易就看到一辆白色救护车急速向街心花园入口处飞奔而至,没有鸣笛。车停下后,驾驶台走出一个满脸隐晦的中年男人,他一见到林云儿,就毫不客气地叫道:“林护士,你让你的人都上车吧!”

几乎与此同时,周渊易的电话也突然铃声大作。接通电话,是他的好朋友,技术科的法医小高打来的。

“周队,听说领导给你放假了?真是羡慕你呀!刚才接到最新消息,今天上午驶往西山监狱的囚车路遇车祸,两个重刑囚犯借机逃脱,躲进了西陵地区,领导要求所有人员全部参与搜山行动,连我们技术科的法医都不例外。估计领导马上要给你打电话,通知你参加行动,赶快关机吧,免得他找到你!”

周渊易不会关机的,他是一位合格称职的警察,岂能故意逃避任务?他甚至还主动打了个电话给领导,询问是否需要让他回警局参加行动。领导却毫不含糊地回答:“你就别管那么多了,搜查行动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你就安心去谈你的恋爱吧!”

苦笑着挂断电话,周渊易却又听到救护车车门那边传来了争吵的声音。

那个满脸阴沉的司机很不高兴地大声说着,“不是说好只拉六个人吗?怎么现在又多了一个?”

周渊易赶紧走过去,才知道那位流浪汉首领宝叔执意要上车,他气冲冲地说着,“铁男要去医院接受治疗,我作为他的干爹,他唯一的亲人,为什么不能跟着一起去?”

司机却不依不饶,态度极为恶劣,非要赶宝叔下车,周渊易正要劝说,却见宝叔突然伸出手来,捏住了司机的虎口,然后使劲向下翻转,只听司机发出一声惨叫后,整个人便拽到了地上,身体不住地颤抖着,而宝叔则甩了甩一头银色的长发,一言不发地瞪着司机。

铁男在一旁笑嘻嘻地说,“你一定不知道吧,俺干爹是咏春拳高手,练了几十年了,一根小指头都能把你放翻,你要不要和俺干爹过上几招?”司机不敢再答话了,只是狠狠地盯着铁男和宝叔。

周渊易赶紧扶起了司机,而那位叫粉笔的独腿女艺术家则指了指疯女,小声对司机说,“师傅,就让宝叔上车吧,别忘了,我们这里还有一位曾经得过轻微精神疾病的患者,说不定有暴力倾向呢,万一发作起来,有宝叔在,还能当场把她控制住,安全第一啊!”

司机无话可说了,只好同意让宝叔也上了车。

加上宝叔,五个流浪汉都挤在了救护车里,车内洋溢着一股流浪汉特有的怪异气味,据宝叔说,其实他在出发前,也请四位患者去澡堂里洗过澡,但不管怎么,还是不能完全清除掉所有异味。周渊易倒也不在乎这么多,执行任务时,他也经常十多天扑在工作上没法洗澡,身上的味道也比流浪汉们好不了多少。

林云儿之前已经请宝叔通知过四位患者,医院里什么东西都准备好了,不用再带行礼,连换洗衣物都不用带。不过,粉笔还是带了一盒彩色粉笔,而丸子则揣了一只口琴在裤兜里。

司机没好气地踩了一脚油门,刚才那段小插曲令他更不开心了,此刻,天也已经黑尽,救护车疾速离开街心花园,驶入了深邃的黑夜之中。

出于刑警的敏锐观察力,周渊易注意到救护车司机的情绪一直低落,一边开车,还一边不住叹着气。周渊易觉得救护车司机这么开车,会影响到驾驶安全,不由得轻声问了问林云儿,林云儿也只是摊开手做出无奈的手势,说,“我也不知道陈师傅是怎么了,平时他开车总是有说有笑的,和我关系也很不错。”

周渊易只好在心里默念,希望陈师傅能静下心来,好好开车,千万不要出事。

车开得很快,大约行驶了半个小时,救护车刚进入郊区,道路也开始颠簸了起来,时起时伏,周渊易的心都悬到了嗓子眼上。

司机陈师傅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他双眼赤红地直视前方,一只手扶着方向盘,一只手从裤兜里摸出手机,接通后,陈师傅支支吾吾地说起了话,越说越激动,到了后来几乎与电话对面吵了起来。

“什么?你说我被分流了?我凭什么下岗?这么多年,我在医院里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又干了什么?在办公室里不是喝茶,就是看报纸!什么?少说废话?出完这趟车就回医院交车钥匙?混蛋!你有种就别跑,让我回来后亲手把车钥匙交给你,顺便让你尝尝拳头的滋味!什么?你现在下班了?你不想见我?混蛋!!”

说完最后两个字“混蛋”后,陈师傅狠狠把手机砸到了仪表盘上,救护车也跟着颠簸了一下,独眼男孩丸子吓得禁不住发出了恐惧的叫声,而疯女则蓦地睁大眼睛,迷茫地看着车厢里的其他人。

周渊易与林云儿不由得面面相觑,林云儿以极微弱的声音喃喃说道:“医院正在搞优化组合,实施末位淘汰制,要让部分员工分流下岗,这几天正分别谈话呢,看来陈师傅刚才在电话里被分流掉了……”

陈师傅又狠狠踩了一脚油门,车速猛然提升,车厢里坐着的人都感觉身体被抛到了座椅靠背上,几乎与此同时,周渊易看到陈师傅再次拿出手机,拨出了一个电话号码,电话接通后,陈师傅歇斯底里地冲着话筒高声狂叫道,“好!你不让我好好过,我也不让你好好过!实话告诉你吧,现在我车上有漂亮的林护士,一个警察,还有五个公益项目的受助者,其中有老人,有残疾人,有孕妇,有儿童。如果你不答应收回分流命令,我就开车冲下悬崖,让他们全部陪我一起死!你考虑一下吧,到时候不又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陈师傅,你冷静一点!”周渊易站起身,缓缓向驾驶台靠近。他朝窗外瞟了一眼,发现救护车已经驶入了山道,道路一侧是高耸入云的山峰,另一侧则是黑魆魆深不见底的悬崖。

周渊易作为刑警大队的副队长,以前也学习过一些谈判技巧,他知道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让陈师傅尽快冷静下来。

但陈师傅却不吃这一套,厉声喝到:“别靠近我!”他蓦地拉开了外套,周渊易立刻看到在陈师傅的衬衣外,绑有一圈用胶带缠着的圆柱形不明物体。

不好,是雷管!

看来陈师傅早就预料自己会接到辞退他的催命电话,提前做好了殊死一搏的准备。

“陈师傅,你不要这么冲动……我和你们医院的李院长关系不错,我回头和他说一说,他们一定会收回成命的。”周渊易试着劝说道。

“哼,少来这一套!”陈师傅斥道,“我还不知道你想干什么吗?不就是想让我暂时放弃抗争,回头再来追究我的责任。现在我听了你的话,只怕更没有机会了!”

周渊易无话可说,毕竟陈师傅说得很对,他现在做的事已经触犯了法律,他注定已经走上一条难以回头的不归路。

“回到你的座位上,否则我就引爆炸弹!”陈师傅再次歇斯底里地大叫道,旋即又以极冷静的声音补充了一句,“我不是开玩笑的,我不想让你们死,但我必须得保留这份工作!我的房子要交按揭,我女儿读高二了,成绩很好,需要学费,我老婆还要我拿钱出来还信用卡,你有压力,我有压力,大家都有压力,请你们理解一下我!”

可是现在事态已经发展到这个程度,就算医院领导同意不让他下岗,他还回得去吗?周渊易深感怀疑。

当然,周渊易不能这么说,他只能伸出手向下压了压,竭力以沉稳亲善的声音劝说道:“我理解你,但是你能不能先把车停下。你这样的状态开车实在太危险了。”

陈师傅却咬牙切齿地大笑:“危险?到了这个时候,我还怕什么危险?!”他又踩了一脚油门,救护车重重颠簸了一下,继续向前高速驶去,车厢里顿时传出一片恐惧的尖叫声,很显然,他的情绪已经失控了。

周渊易无计可施了,领导给他放了一晚上假,想到只是陪林云儿护送几个患者去医院,所以他并没携带佩枪,连证件也没带,不过,就算带了佩枪,面对现在这样的状况,他也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以前也遇到了类似的挟持案,但都是他站在远处以客观的视角来解决问题,而且还有狙击手协同作战,还从来没有亲身体验过被挟持的感觉。

救护车在山路里如过山车般疾速奔驰,车厢里不断传来疯女、粉笔和丸子的尖叫声,天知道陈师傅要把这车人带到哪里去,天知道他又会做出什么样的疯狂举动。

车速终于降了下来,救护车正沿着一条坡道攀登,油门有些轰不上去。

车厢里也没刚才那么颠簸了,周渊易刚缓了一口气,就突然看到林云儿站了起来,抓住座椅靠背,羞涩地对驾驶台轻声说:“陈师傅,你能停一下车吗?我想小便……”

毕竟以前曾经是关系不错的熟人,陈师傅没有厉声喝退林云儿,只是不好意思地回道:“林护士,就请你忍一忍吧,我不能停车!”

“可是……我怕会忍不住的……”林云儿皱着眉头,都快哭出来声来了,她想了想,又说:“陈师傅,我不会跑的……要不,你停下车,我就在车门外小便……要是你不放心,我可以把一只手伸进车门内,你从车里拽住我……我真忍不住了……”

陈师傅盯着前方的挡风玻璃,沉吟片刻后,叹了一口气,说,“林护士,你稍等一会儿吧,现在正上坡,我没法停车,停了就不好再点火发动引擎了。等我爬完这道坡再说吧。”

过了几分钟,爬完了这道坡,陈师傅终于停下了车。他站了起来,转过身,一只手死死按在腰间雷管的引爆器上,然后打开了救护车车门,对林云儿说:“快一点!你下车吧,但真得把手留在车厢里。”

同时,陈师傅又威逼其他乘客全退到救护车厢的最后一排。

林云儿羞红了脸,怯生生走到车门处,下了车,蹲下,然后把一只手伸进了副驾座的车门内。

周渊易听到了滴滴答答的水声,顿时觉得心跳有些加速,脸又红又烫,估计搁上一个鸡蛋马上就能烤熟。

陈师傅也弯下腰,伸出了原本按着雷管引爆器的一只手,握住了林云儿留在车厢里的手腕。

但仅是一瞬间,不可思议的事发生了,陈师傅的身体突然莫名其妙横了起来。是林云儿猛的翻转手腕,一只手紧紧拽住陈师傅的手腕,她连裤子都没拉上来,就站起来,在车外狠狠向外拉拽着陈师傅。没想到林云儿的手劲竟是如此之大,陈师傅活生生被她拽出了车,然后顺势向车外山道一侧的悬崖下方滚落。

这一切发生得实在是太快了,周渊易还没看清楚,陈师傅的身影就从救护车里消失了,然后坠下车外的悬崖,转眼不见了踪影。

“是分筋错骨手!不错,不错,很好的手法!”坐在最后一排的宝叔捋了捋银色的长发,大声赞叹了起来。

林云儿穿好裤子,钻进车内,羞涩地朝宝叔抱了抱拳,清脆答道:“宝叔果然是行家,一眼就看出了我这一招的来历。呵呵,我出身在武术世家,从三岁起就开始练武了,到现在还在练,陈师傅绝对想不到自己居然会被一个看似弱不禁风的年轻女孩拽下车来,并被推下万丈深渊。”

周渊易也被这一幕惊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林云儿顺势朝上捋了捋袖子,调皮地假扮了一下江湖女侠的豪迈作风。

而周渊易也立刻发现在林云儿手腕靠上的地方,竟有一处纹身,是一个篆体的“武”字。真是让人想不到,这位看似文静的漂亮美艳女护士,竟有着一身好功夫,周渊易过去居然看走眼了。

他不禁问道:“林护士,你有这么好的功夫,干嘛不去当警察,而要做护士呢?”

如果林云儿做了警察,凭借一身功夫很可能会成为刑警队的一员,那么周渊易觉得有更多机会与她相处,岂不是一件好事?

林云儿却苦笑一声,指着手腕上的“武”字纹身,说:“你见过哪个警察的手腕上有纹身吗?我以前也报考过警校,但体检时医生一看到这处纹身,就在体检表格上划了一个大大的叉。”

周渊易无言了,不由感慨有时候警校招生工作也做得太死板了。

这时,宝叔忽然接口道:“那么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呢?是回城,还是继续去城郊医院?不过,司机坠下了悬崖,而我和铁男都不会开车。林护士,你会开车吗?”

林云儿摇摇头,答道:“我也不会开车,但是我们这里有一位警官先生,他是刑警副队长,肯定配了警车的。”

既然刚才没帮上忙,现在也该是时候体现一下自己的作用了,周渊易当仁不让坐上驾驶台,“还是去医院吧,我们得把没做完的事进行完毕才行。”

谈完后,周渊易瞄了一眼仪表盘,却立刻神情大变。

仪表盘显示,汽油已经耗光了,存量接近为零。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难道陈师傅出车时竟没注意到油量吗?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他出车时,正是心烦意乱的时刻,也难免会疏忽了这一点。

周渊易还是发动了引擎,沿着眼前的山路继续向前驶去。前面全是下坡路,就算没多少油,也能关了油门踩着刹车慢慢向下滑行。山路很窄,无法调头往回驶,就算调了头,汽油也不够他们返回城里了。

沿着坡道下行了约莫十分钟,车里的汽油终于耗尽了,刹车片也传来“嗤嗤”的声响,没法再开下去了,周渊易只好停下车,无奈地望着前方。

但是现在应该怎么办呢?呆在车上自然是没有任何意义,周渊易只好与另外六个人下了车,站在车外的路边。

周渊易摸出手机,想要打个电话给警局同事,让他们派辆车来,但是现在他连自己身在何处都一无所知。

就在他摸出手机的时候,手机铃声突然响了,是个陌生号码打来的。

接通之后,电流杂音很大,看了看信号显示,周渊易才发现自己身处的位置,手机信号只剩半格。虽然只在听筒里听到了几句话,周渊易就辨认出电话是一个月前在人民医院住院部双人病房里认识的,那个叫蓝若海的策划专家打来的。不过,由于信号太差,通话持续几秒就中断了。想要再打过去,手机已经显示无信号了,换了几个位置,都无法接收到一点信号。

他查看手机信号的时候,一片绿叶飘落在他的肩头。拂去绿叶后,周渊易不禁暗忖,看来只有在车里过一夜了,等明天天亮后再作打算。

就在这时,周渊易突然听到了八岁的独眼少年丸子叫了起来:“周警官,那边有光亮。”

周渊易循声望去,果然正如丸子所说的那样,沿着他们所处的这条颠簸山道向前两百米处,有一幢透出了光线的房屋。记得在几秒以前,周渊易也朝那个方向张望过,却没见着光亮。如果没猜错,一定是那幢房屋的主人听到了山道这边传来的嘈杂声,惊醒后点亮了一盏灯。

第三章 来自废弃碉楼的诅咒

大清早,我和小倩就来到了西川市长途汽车站。

昨天夜里,我查收到那张快递来的银行卡里确实有两万块钱后,很快就接到了一个自称杜瑜眉的女人打来的电话。

杜瑜眉告诉我,她投资在西川市远郊的西陵山脉中接了一块地,座落于一片幽静山谷之中,那里有一所农庄式旅社,旅社外有很值得一看的景色。

只有究竟有什么样值得一看的景色,这位声音很好听的杜小姐却卖了个关子闭口不答,只是说我到了后自然就会知道。她还告诉我,翌日上午九点,她会派车来接我,上车地点定在西川市长途汽车站。

长途站离我住的地方有点远,我纳闷为什么要在那里上车,杜瑜眉温柔地向我解释,除了我之外,她还得接另一个人去那处幽静山谷,而那个人住的地方就离长途站很近。

我有点郁闷,难道杜瑜眉还请了另一位营销策划专家吗?不过这倒也无所谓,反正两万块真金白银已经被随即转入我自己的账户,落袋平安了。景点的营销策划,我以前也没少做过,完全称得上驾轻就熟,于是我立即愉快地答应杜小姐,我一定准时前往。

不过说心里话,我还是有点郁闷,杜瑜眉一定把另一位客人看得比我更重要,所以才会选择离那个人更近的地方上车。

我连夜准备外出的旅行包时,却不小心被表妹小倩发现了,她得知我第二天一大早就要去一处待开发的旅游景点,便缠着非要跟着我来不可。我一再跟她说,我是去工作的,但小倩不依不饶地谴责我,“哥,比你小十岁的表妹不幸失恋了唉,你就不可怜可怜她,带她出去旅旅游散散心吗?”

“我哪是旅游?是工作啊!再说明天是工作日啊,你不去上班吗?我是看不起翘班躲避工作的人了,特别是救死扶伤的白衣天使。”我忍不住和她斗起嘴来,尽管我以前从来都没斗赢过这古灵精怪的表妹。

“嘁——告诉你吧,我已经从医院辞职了,再也不是什么白衣天使了!”

“什么?!你辞职了?为什么?”

“因为——”小倩露出难得的坚毅表情,说,“前两个莫名其妙失踪的男朋友,都是我在医院住院部病房里认识的。我可不想再在病房里认识第三个将来依然会不辞而别抛弃我的男朋友了!”

这句话说得可真够长够拗口的,连听着都觉得有些呼吸不畅。我赶紧深呼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明白了她说的是什么。

说完后,小倩还补充了一句:“既然你有着策划大师的名号,身边却没有一个拎包拿手机的助手,算什么大师风范呀?多丢人!别人看到了会笑话的!表哥,就让我来当你的助手吧。”她声音嗲嗲的,完全让我没法再发火。

好吧,话已至此,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翌日清晨,我只好带着表妹一起出了门,先到她家取了换洗衣物、生活用品、化妆品,然后又来到长途汽车站。小倩担心去了旅游景点,我忙于工作没法陪她,她还把自己的笔记本电脑也带上了,甚至还在电脑里又新装了好几部电影。

可这不守信诺的死女娃子,本来昨天夜里答应了为我拎包拿手机,却一出门就把旅行包挂在了我的脖子上。旅行包里有两部笔记本电脑呢,她的和我的,真的很沉啊!

唉,算了,不和她计较了,谁让她是比我小十岁的表妹呢?更何况她的男朋友刚在一礼拜前不辞而别人间蒸发了。如果我再不疼她,还有谁会疼她呢?

在长途站外的停车场,我很快就看到一个举着写有我名字“蓝若海”纸牌的中年男人,这男人长得高高瘦瘦,年近五十,脸很黑,一副温和敦厚的模样,长相没什么特色,估计一走入人群马上就会消失的无影无踪。此刻他站在一辆白色的四排座面包车旁,正焦急地四下张望。我猜,他应该就是接送我的司机吧。

我赶紧举起手来,朝着那位司机使劲挥手,还不住叫着:“嘿,我就是蓝若海,我在这里呢!”

司机朝我望了一眼,先是面露喜色,但当他看到我身边的小倩,却露出了困惑的表情。或许那位名叫杜瑜眉的年轻女人,给他说的是只有我一个人来吧。

走到司机面前,我指着小倩,说道:“这是我的助理,安悦倩。”

“我是常青谷旅社的管家,李孟辉,你们管我叫老李就行了。”他回答的时候,说话的声音很小,很客气,脸上的困惑表情也消失得无影无踪。或许在他看来,所谓营销策划大师,身边有个漂亮的女助理是天经地义的事吧。

从老李的话里,我现在才知道原来自己要去的农庄式旅社,叫作常青谷旅社。自然,旅社所在的山谷,就叫常青谷,很好听的名字。

我顺手拉开副驾驶座的车门,正准备坐上去的时候,这位李管家却陡然提高声音的分贝,开口说:“对不起,蓝大师,这个位子已经有人了,请您和您的女助理坐在第二排吧。”

我这才想起,昨夜杜瑜眉打来电话时,说过还有一个人会和我一起去旅社,那个人的住地就在长途站附近,难怪这么快就抢走了副驾驶座这个视野开矿的黄金座位。不过,现在那个人并没在车上,由卝文卝人卝书卝屋卝整卝理大概是去上厕所了吧。

我拉开后车门,刚探了个脑袋进车厢,就不由得吃了一惊。

在四排座面包车的最后两排,堆满了大大的长宽高均为八十公分的瓦楞纸箱,足有七个之多,其中五个纸箱占据了整个最后一排座椅,另外两个纸箱则占据了第三排座椅的一半。

这应该是另一位客人带来的行李吧。

怎么会有这么多行李?那位杜瑜眉邀请的客人又是何许人也?我不禁心底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我和小倩进车厢坐在了面包车的第二排座椅上。趁着老李还在车外等待另一位客人,我转头伸手摸了摸身后的瓦楞纸箱,还轻轻推了一下。出乎我的预料,两个纸箱轻飘飘的,轻轻一推之下,竟调了个转,差点跌落到座椅上。

我赶紧坐好,恰在此时,老李拉开车门坐到了方向盘前。与此同时,一个冬天还戴着墨镜剃着光头的年轻男人坐在了副驾驶座上,“砰”的一声关上了车门。

这年轻男人穿着一件宽松得有点夸张的黑色夹克,脖子戴一根黄金项链,小拇指般粗细。他满脸疙瘩,嘴唇以上鼻孔以下的胡子剃的干干净净,下巴的胡子却蓄着,左边耳朵上扎着亮晶晶的耳钉,是两粒,十足一副嘻哈歌手非主流打扮。

我不免有点纳闷,一家正待确定营销方向的农庄式旅社,为什么会请来这么一位非主流青年前去考察呢?这家伙又是何许人也呢?

我正诧异之际,管家老李已指着我,客气地对那光头青年说道:“这位是蓝若海,著名的商业营销策划大师。他身旁那位,是他的女助理,安小姐。”然后又指着光头,对我说:“这位是迪克·韩,美籍华人……”

美籍华人?杜瑜眉请一个美籍华人去常青谷干什么?迪克·韩,应该不是什么营销专家吧。在这个圈子里,我从来没听说过还有这号人物。

老李还没介绍完,这位美籍华人韩先生便递一张名片给我,上面写着:美国迪克户外运动俱乐部CEO、动力伞运动资深专家——迪克。韩。

户外运动俱乐部CEO?

动力伞?那又是什么玩意儿?这和杜瑜眉的商业开发项目又有什么关系?

韩先生显然看出了我的疑惑,立刻以一种不屑的语气说道:“动力伞,没听说过吧?那是一种极为时尚张扬的现代户外运动,但却不是一般人能玩得起的,玩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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