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败絮藏金玉 _by_酥油饼-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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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没有离开过半步?”
阿六想了想道:“不曾。”
“包括本侯遇刺的那日?”
阿六讶异道:“侯爷怀疑来行刺的是袁傲策?”
“传闻袁傲策才是魔教的第一高手,而明尊的武功远逊于他。当日那个明尊居然能跟我打成平手。”薛灵璧目光一凝。
冯古道端茶端得双手酸极,忍不住开口以吸引他的注意力道:“会不会是魔教整体的武功太高呢?”
……
薛灵璧缓缓转过头,望着他浅笑道:“你是指,本侯的武功远远不如袁傲策?”
冯古道面色绷紧,“我绝无此意。”
“你既然是魔教中人,那么对魔教的武功应该很清楚。你说那日与本侯交手的是否明尊本人?”薛灵璧目光疏淡,但是冯古道却从中感受到了千斤之力。
“从声音和体型上,我觉得是。”冯古道斟酌道,“但是魔教多的是人保护明尊,他很少亲自出手。所以以武功而论,我又不能那么肯定。只是他的招式的确出自魔教。”
薛灵璧道:“在魔教,除了袁傲策之外,谁的武功最高?”
“这……”冯古道露出难言之色,“魔教中人个个心高气傲。即便是明暗双尊,偶尔也会遭到他们的贬斥,更何况别个。据我所知,清醒时称自己为魔教第二高手的起码有十个人。喝醉时称自己为魔教第一高手的起码有五十个人。”
“即便是明暗双尊偶尔也会遭到他们的贬斥?”薛灵璧眯起眼睛道,“比如说?”
冯古道的双手颤抖着,杯盖不时碰触着杯子发出叮叮声。他见薛灵璧无动于衷,只好强忍着酸痛道:“当初明尊拱手让出睥睨山,就惹起魔教很多人的不满。”
薛灵璧的手指缓缓地摸索着扶手,“惹起魔教很多人的不满?”
……
冯古道咬牙道:“侯爷,我不得不说,你现在的视若无睹,也惹起我的很大不满。”


作者有话要说:报告,关于攻受的问题。我想了又想,想了又想后又想了想,想了想又想了想又想了又想之后,决定……互攻。O(∩_∩)O~谁上谁下,就看他们各显神通了。




患难有理(八)

薛灵璧的目光终于落在他的双手上,“很累么?”
“不但累。”冯古道的额头渗出一层薄汗,“而且酸。”
薛灵璧微笑道:“魔教不是整体武功都很高么?我想你出身魔教,应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吧。”
……
堂堂侯爷心眼小到针孔这么大,也算是人间一绝了!
冯古道一咬牙,将茶杯干干脆脆地放在桌上。
薛灵璧眼神一冷。
冯古道甩了甩手臂,重新又端起来。
薛灵璧上下审视了他一番,终于慢吞吞地接过茶杯。
冯古道几乎泪水滂沱,“我头一次发现侯爷喝茶的姿势竟然是这样的优雅。”
薛灵璧不理他,对阿六道:“起来吧。”
阿六松了口气,恭恭敬敬地站起。
“你留在这里继续留意魔教的动静。若是有明尊的消息,不管真假,即刻找当地官府将他捉拿。”这次偷鸡不成险些蚀把米的过程显然让薛灵璧对明尊有了更深的敌意。
冯古道道:“那我呢?”
“你说呢?”薛灵璧淡淡问。
冯古道道:“我当然是愿意追随侯爷左右,不离不弃。”
阿六不动声色地瞪了他一眼。
薛灵璧道:“我既然答应保你为官,自然不会食言。你和我一道回京吧。”
冯古道一揖到地,“谢侯爷成全!”
“行了,阿六先带他去房间休息。”薛灵璧疲惫地挥了挥手。
阿六利落地出门,带冯古道到离此房颇远的一个房间住下。
“阿六哥和我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知道我半夜三更喜欢上茅房,所以特地带我住一个一推窗就能见到茅房的房间。”冯古道将窗户关起。
“若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阿六哥何必着急?好歹我们相识一场,我历劫归来,正有一肚子的牢骚要说,阿六哥不如坐下来听我说说这一路的风风雨雨?”
阿六没好气道:“我要去请大夫看侯爷的腿伤。而且侯爷最喜干净,定然是要人伺候沐浴的。”
“阿六哥不愧是侯爷面前最得力的人,果然思虑周详。既然这样,那我也不便相留了。”冯古道笑眯眯地看着他出门,默默地在房间里转了一圈,然后跳上床,无声地掀起床帏一角,只见一根手指头粗的铜管嵌入墙中,露出小半截在外面。
他伸出手,想在铜管上轻轻一弹,但转念又改变了主意,放下床帏,手在床铺上打着拍子轻哼道:“野花芳草,寂寞关山道。柳吐金丝莺语早,惆怅香闺暗老。罗带悔结同心,独凭朱栏思深。梦觉半床斜月,小窗风触鸣琴……”

薛灵璧沐浴完,又让大夫重新将伤口包扎好之后,问随侍在旁的阿六道:“他房间里有什么动静?”
阿六道:“唱了近半个时辰韦庄的《清平乐》,不过此时已经睡下了。”
“清平乐?”薛灵璧眉头微微一挑。
阿六忙道:“我已经让人去参详了,很快就知道他为何而唱。”
薛灵璧道:“不必了。你去找人往铜管里灌冷水。”
阿六愕然。
“听完曲子,不打赏怎么行?”他冷冷一笑。

翌日一早出发。
阿六虽然对冯古道被带走,自己被留下的事情耿耿于怀,但是想起昨天晚上从他房间里传出来的惊叫还是觉得颇解气。所以一见他出来,就眉飞色舞地迎了上去,“昨天夜里,我隐约听到了一声尖叫,不知道你有没有听到啊?”
冯古道冲他打了个喷嚏,然后满脸笑容道:“我只听到茅房里不时传出的水声和风声。”
阿六想笑,但看到薛灵璧不耐烦地掀起车厢帘子看他们,立刻肃容道:“时辰不早,你还是快点上路吧。”
冯古道刚要抬脚,突然停下对他道:“魔教真的毫无动静?”
阿六不悦道:“你认为我会骗侯爷?”
冯古道拍了拍胸脯道:“我只是被魔教吓怕了。”说着,轻巧地跳上车辕,钻进了车厢。
想到原本专属于自己的位置正被冯古道占据着,阿六心里的妒意就忍不住地钻出来,酸溜溜道:“冯古道。此去我不在侯爷身边,若是侯爷冷了热了,你一定要照看好。”
“哈欠。”冯古道打了个喷嚏。
薛灵璧皱眉道:“出去。”
冯古道听话地钻出车厢,坐在车辕上冲阿六挥手道:“没问题。”
阿六:“……”
车轮轱辘轱辘地转动起来。
有车夫驾马,冯古道乐得靠着车门闭目养神。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薛灵璧突然道:“你知道先帝有一张藏宝图么?”
冯古道眼睛也不睁,随口答道:“这种事情先帝怎么会告诉我?”
“先帝治下,我朝国泰民安,国库丰盈。但是先帝居安思危,将国库的一部分藏了起来,一是备他日不时之需,二来也怕后代子孙不知节俭,胡乱挥霍。而藏宝的位置他就画了一张图,交给一个极为信任的亲信代为保管。”
冯古道道:“那个亲信不会是侯爷吧?”
薛灵璧没好气道:“当时本侯才七岁,你认为皇上有可能信任我么?”
冯古道道:“侯爷天生异秉,非同寻常,难说啊。”
薛灵璧沉默了很久,道:“动用国库并非小事,当初不可能只有皇上和那个亲信两人知晓。本侯之所以保荐你去户部,也是希望你能从中打听些消息。你不会令本侯失望吧?”
冯古道缓缓睁开眼睛,“侯爷真的决定举荐我进户部?”
“你认为本侯说这么多,只是为了哄你?”薛灵璧声音转冷。
冯古道陪笑道:“我只是惊喜之中带了几分常人都有的不敢置信而已。”
薛灵璧轻哼。
“当然当然。”冯古道说着,又说了几则笑话想活跃气氛,奈何车厢里面却连冷哼声都没有了。
不过到了晚上,两人的关系又缓和过来。毕竟曾经共同患难过,薛灵璧对他的态度至少比刚见面时要亲切很多。偶尔也会找他到房里一同下盘棋,或是聊聊风月之事。但是关于藏宝图和户部举荐之事倒没有再提。
这样一路坚持到了侯府,他们刚在房里歇下不到半天,京城上空阴沉了近半个月的天终于落下大雪。
冯古道兴之所至,让人煮了壶酒,坐在窗边看着外头纷飞的雪花小酌。
宗无言带着一个背着药箱的老者匆匆走来。
冯古道笑着挥手道:“宗总管。”
宗无言走近道:“侯爷吩咐我带御医来看看你身体里的午夜三尸针。”
冯古道受宠若惊,“侯爷竟然还记得这件事?”
宗无言道:“御医刚替侯爷看完腿,侯爷说反正看一个是看,看两个也是看,就便宜你了。”
冯古道跳下椅子,亲自开门迎接道:“多谢宗总管,多谢御医。”
宗无言道:“多谢侯爷才是。”
冯古道笑道:“侯爷自然是要谢的,不过要当面谢。”
御医进门也不罗嗦,直接让他伸出手来诊脉。诊完脉,他又让他躺在床上,伸手摸着他的丹田处。
冯古道疼得脸都青了,“御……御医,这是针……真的针……”
御医缩回手,慢慢地捋了把胡子,“老夫行医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接触过江湖上的暗器,有意思。”
冯古道苦着脸,“……”
“午夜三尸针,它为何只在午夜发作呢?”御医低头沉思。
冯古道慢慢从床上坐起来,深吸了口气,将丹田处的隐痛按捺下去后,微笑道:“‘午夜三尸针’成名江湖多年,不是一时三刻能解的,御医不如回去慢慢想。”
御医回神,点头道:“言之有理。不过你在侯府不要乱跑,老夫过段时间再来看你。”
冯古道笑得有点发苦,“其实不解也没关系。”只要不乱按,他死得不会那么快。
宗无言将仍在埋头苦思的御医送出去。
冯古道坐回窗边,还没喝完一杯,宗无言又来了。
冯古道抚着心口的位置道:“不会又有御医要来了吧?”
“是侯爷有请。”
“前脚找人帮我看病,后脚就给我机会去道谢……侯爷还真是心急。”冯古道无奈地放下酒杯,直接从窗户跳出去,跟着宗无言走。
薛灵璧在湖心亭等他,而去湖心亭的路上有一大段没有顶棚的路。所以当冯古道到湖心亭时,身上覆盖了一层薄薄的白雪。
薛灵璧让他坐在身侧,亲自出手帮他将雪拂去。
“多谢侯爷。”冯古道顿了顿道,“只是那个御医还是算了吧。”
薛灵璧道:“本侯也只是想试试。”
冯古道叹气道:“我大概下半辈子都不会想找大夫看病了。”
“你不问本侯为何找你来?”
“侯爷若是想说,自然会说。”
薛灵璧微微一笑道:“还记得你说过,当今天下见过明尊庐山真面目的绝对不会超过十个。”
冯古道心头别的一跳,“不错。”
薛灵璧缓缓道:“本侯找到了其中之一。”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要出远门,应该不能更了。先请假。嘿嘿。O(∩_∩)O~




患难有理(九)

冯古道平静地望着薛灵璧脸上那抹意味深长,浅笑道:“莫非侯爷是将暗尊抓来了?”
薛灵璧举起酒杯,轻轻一晃,看着自己的倒影在杯中波光微漾,“本侯还不准备动袁傲策和纪无敌。”
冯古道叹气道:“我虽然知道当今天下识得明尊的人不会超过十个,却实在不晓得另外的几个是谁。”
“那今天就让你见一见。”薛灵璧一口气饮尽杯中酒,放下杯子,拍了拍手。
紧接着便有一阵极轻的脚步声传来。
冯古道侧耳道:“来者武功不俗。”
薛灵璧道:“你的耳力也颇为不俗。”
冯古道苦笑道:“一个人心惊胆战得久了,耳力就会自然而然地不俗。”
薛灵璧为自己和他分别斟满酒,“只要有了明尊的庐山真面目,本侯就会下令各州府全力缉拿。任他身插双翅,也难逃本侯掌心,到时候你自然可以高枕无忧。”
“侯爷不怕他垂死挣扎,鱼死网破?”冯古道忽道。
薛灵璧眼睛微眯,转头却见一个长身玉立的白衣青年撑伞而来,漫天雪花在他身旁纷落,使他的面目也格外的模糊不清。
冯古道迟疑道:“我似乎不曾在魔教见过此人。”
“不错,他并非魔教中人。”
正说着,青年已到亭前。
“草民参见侯爷。”他一手撑伞,一手拿着卷轴,微微躬身。
薛灵璧颔首道:“本侯听闻江湖传言,俊极花三,雅极端木。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冯古道恍然道:“莫非是栖霞山庄的端木公子?”
端木回春淡然道:“正是。”
冯古道微微一笑,将脸凑近薛灵璧的耳畔道:“刚才侯爷说的那句江湖传言,为何我不曾听说过?”
薛灵璧拿起酒杯,挡住自己的嘴唇,压低声音道:“现编的。”
冯古道笑得更深,“侯爷真是才思敏捷。”
薛灵璧侧过头,眼睛直盯盯地望着他近在咫尺的双眸,“你不想知道明尊的庐山真面目吗?”
冯古道将头往一仰,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道:“侯爷乃是有备而来,我早知晚知都是要知道的。”
薛灵璧见他镇定自若的样子,眼中微露迟疑,不过很快掩饰过去,“对于明尊的模样,本侯好奇极了。还请端木公子揭晓答案吧。”
“在揭晓之前,是不是应该请端木公子先进亭子里来?外面风大雪大,很容易受凉的。”冯古道体贴道。
薛灵璧瞥了他一眼,“是本侯疏忽。端木公子,请。”
端木回春面上不惊不喜地收起伞,依言入亭坐下,将卷轴的正面对着薛灵璧缓缓展开。
只见画上,一个天蓝华服的青年正在秀木下吹箫,旁边还有白水潺潺流淌,十分悠然。
冯古道笑道:“我刚刚还在想端木公子会怎么描述明尊的相貌,原来是带了画来,不过……”他顿了顿,用内心非常失望,外表掩饰失望,却掩饰得并不十分成功的口吻道,“为何只有背面呢?若非这里露出小半截碧箫,我真的看不出他是在吹箫,我还以为他是在给……呃,树木浇水。”
薛灵璧眼中也隐有愠怒,“端木公子该不会只是见过明尊的背面吧?”
端木回春嘴角微扬,却笑得十分疏淡,“我曾有幸受明尊的当面嘲弄,侯爷以为我是否见过他的正面?”
“那为何你的画里只有背面?”冯古道问。
端木回春不言不语地看着薛灵璧。
薛灵璧眼睑低垂,缓缓饮尽杯中酒,“本侯已经许你黄金千两,让你重建栖霞山庄。”
端木回春道:“侯爷应该听说家父曾与蓝焰盟合作。”
“是又如何?”
“那侯爷应该也知道,白道武林以辉煌门、武当为首,个个与蓝焰盟誓不两立。黄河帮就是因此土崩瓦解的。”端木回春冷笑道,“莫说黄金千两,即便我有黄金百万两,只要江湖中还有辉煌门,有武当,我就不可能重建栖霞山庄。”
薛灵璧道:“你要本侯替你灭了辉煌门和武当?”
端木回春抓着画轴的手一紧,青筋在手背凸起,“侯爷会吗?”
“不会。”薛灵璧回答得干脆,“本侯并非武林中人,对武林中的恩恩怨怨也毫无兴趣。灭魔教是另有原因,而辉煌门和武当,则不在本侯要消灭的名单之内。”
端木回春脸上稍显失望,但很快振作道:“尽管侯爷不想涉足武林,但所谓朝中有人好办事,江湖也是如此。若是侯爷早在江湖中安插自己的亲信,也许捉拿明尊要比现在容易上千万倍。朝廷和江湖,其实是合则两利。”
薛灵璧斟酒的动作微顿,“你的意思是?”
“栖霞山庄若得侯爷撑腰,想必无论是辉煌门还是武当都要避忌三分,不敢再滋扰生事。”
薛灵璧转头看冯古道,“你以为如何?”
冯古道想了想道:“如果用这个条件能省下那千两黄金就好了。”
薛灵璧轻点了下头,似笑非笑地看向端木回春。
端木回春不着痕迹地瞪了冯古道一眼,“栖霞山庄经历重创,财力物力皆不比从前。只有陋室凉棚的栖霞山庄,恐怕侯爷也不愿与之瓜葛吧?”
冯古道鼓掌道:“如此甚好,侯爷就什么都不用付出,皆大欢喜!”
如果端木回春刚才瞪得还算是遮遮掩掩,那么此刻绝对算明目张胆。
薛灵璧的手指在酒杯的边沿上轻轻摩挲,“千两黄金本侯还出得起。只要,你的消息是真的。”
端木回春道:“自然是真的。”
冯古道望着他手中的画像,边举杯边笑道:“真是真。这个背影,我和侯爷应该也很符合。”
端木回春道:“你若是想知道他的正面,为何不绕过去看呢?”
冯古道差点将杯中酒喷出去,“咳咳,怎么绕?他不是扁扁的吗?”
端木回春将扁扁的纸反过来。
纸的背面与刚才那副画大致相若,唯一不同的是,画中人这次是正面的。
薛灵璧的眼睛刹那眯起。
……
冯古道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说道:“你挺闲的。”若不是闲,谁会没事将图一模一样地画两次。
端木回春道:“如明尊这般人物,再画两次也不嫌多。”
冯古道嘴角露出一抹几不可见的笑意,但很快敛容道:“画工也不错。”
端木回春道:“过奖。”
薛灵璧的目光在画中人的脸上流连许久,眼中神色颇为复杂,但最后一一收归为释然,“这就是明尊?”
端木回春毫不犹豫道:“是。”
薛灵璧定定地望着他的眼睛须臾,才转头看向冯古道。
冯古道挑起双眉道:“侯爷为何这样看我?”
“没什么。”薛灵璧把玩着酒杯,却不小心将杯中酒溅了出来,“我只是奇怪,为何明尊居然长得还不如你好看。”
冯古道摸着脸道:“小时候叫我金童的比叫神童的多,我娘骂我骂得最多的一句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所以,你认为他是明尊就应该长得比我好看其实是……很没有道理的。”
薛灵璧把目光放回画中人上。
画中人其实长得并不难看,英眉俊目,面如冠玉,可偏偏凑在一起就显得格外无奇。画者画得并不精细,但就是寥寥数笔,却将他身上那身傲然物外的神韵却在举手投足中尽显无遗。这种神韵,倒是和那天交手的明尊十分神似。
“你将画搁下吧。”薛灵璧见端木回春不动声色地望着自己,“本侯应承的事一定会做到。”
端木回春这才将画放在桌上,告辞离开。
冯古道干咳一声道:“适才侯爷说,应承的事情一定会做到?”
“嗯。”薛灵璧将画拿到近前,仔仔细细地打量。
“不知侯爷是否还记得之前答应了我什么事?”冯古道试探道。
薛灵璧从画中抬头,转头看他,“户部的缺。”
冯古道陪笑道:“侯爷果然好记性。”
“此事不宜操之过急。”薛灵璧道,“本侯自有分寸。”
“那是那是。只要侯爷记在心里,我就放心了。”冯古道将他溅得只剩半杯的酒杯斟满,“侯爷请。”
薛灵璧收起画,放在一旁,举起酒杯。
冯古道连忙将自己的杯子送过来。
薛灵璧看着他,慢吞吞地碰了下。
冯古道仰头饮尽,道:“和侯爷干杯过的酒果然味道不同。”
“哦?何味?”薛灵璧举着杯子,却不急着喝。
“辛辣中带着几分难以言喻的甘甜。”冯古道如今拍马屁的技术可说炉火纯青,即使是这样肉麻的话从口中说出来,也是面不改色心不惊。
薛灵璧挑眉道:“不知你以后的合卺酒是何味道?”
“绝对不如和侯爷喝的这杯酒甘甜。”冯古道回答得掷地有声。





宠信有理(一)

薛灵璧将杯子放回桌上,望着它的目光如同在看穿肠毒药,“本侯想一个人静一静。”
冯古道纳闷道:“侯爷还未喝,怎得就心潮澎湃不止?”
“……”薛灵璧端起酒杯,往旁边地上一洒。
冯古道的表情更加古怪,“又不是拜天地,侯爷为何用酒敬告天地?”
薛灵璧冷笑着举起空酒杯,作势要掷。
冯古道急忙起身道:“侯爷日理万机,即便是喝酒赏雪,那也是忙里偷闲地喝酒赏雪……呃,侯爷莫要激动,我告退就是。”他话虽多,但走得却不慢。
薛灵璧只是将酒杯缓缓放回桌面的工夫,他的背影已经渐渐淹没在茫茫的雪海中了。
望着无垠雪花,他的眼神渐渐沉凝。
不知从何时起,他的脑海便生起一个怀疑,一个无论怎么看都不可思议,却深植他心中,让他每每见到冯古道便不由自主想起的怀疑——
冯古道是明尊。
为何认为他是明尊呢?
薛灵璧扪心自问。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冯古道都像是个见风使舵、逢迎拍马的小人。可偏偏就是这样一个小人总让他情不自禁地将目光投过去,甚至整晚费心思得揣度他的心事。
是因为冯古道永远阳奉阴违吊儿郎当的态度?还是他亦真亦假似是而非的问答?
酒杯已空,酒壶未空。
他又替自己斟了半杯酒。
宗无言双手缩在袖子里,双脚一步步稳稳当当地踩着已经积到鞋面的皑皑白雪走来,“侯爷。”
“有结果了?”薛灵璧抬头,“刺客究竟来自相府?太师府?还是魔教?”虽然听梁有志所言,太师是最可疑的人选,但是他们前脚才到,刺客后脚就来,未免太过巧合。想来想去,更像是有人故意为之,以嫁祸太师府,使得太师府和侯府鹬蚌相争,然后他得渔翁之利。至于能得渔翁之利者,目前看来,非相府,就是魔教。
如果冯古道真的是明尊,那么那刺客来自魔教的可能大增。不然太师府可以等他们走后再对梁有志下手,何必冒得罪侯府之险?他找来端木回春就是想验证冯古道的身份,但是现今的结果并不如预期。
宗无言摇头道:“阿六传来消息,说去的时候刺客尸体已然烧成灰烬。”
薛灵璧冷笑道:“那倒是干净。”
宗无言想了想道:“不过据太师府里的探子回报,史太师近日的确与一些江湖人士过从甚密。”
薛灵璧手指在桌面上轻敲,“若是太师下的手……本侯死了对他有什么好处?”
由于薛灵璧回府之后,已经将梁有志的话一五一十地告诉他,因此宗无言很快就联想起梁有志和顾相之间的表面恩怨。若是薛灵璧等人真的死于刺客之手,只怕最大的嫌疑者不是太师而是顾相。这样一来,太师不但才除去梁有志这个隐患,还可将杀人之事嫁祸给顾相。以薛灵璧与当今皇后的关系,受当今皇帝的宠信,就算不能一举扳倒顾环坤,也可令他元气大伤到一蹶不振!
这不是普通的好处,而是天大的好处。
所以魔教有嫌疑,太师有嫌疑,但反过来顾相也有嫌疑。
顾相的嫌疑就在于刺客并未伤及薛灵璧和梁有志等人的分毫。
薛灵璧死了,顾环坤就是最大的嫌疑者。但如果薛灵璧和梁有志不死,梁有志将真相和盘托出后嫌疑者就成了太师。那么得利的渔翁自然成了顾环坤。
宗无言在短短一瞬间已经想到上述所有互相牵扯错杂的关系。但是面对薛灵璧的询问,他只是皱着一张脸,半天才道:“会不会是太师不知道侯爷是侯爷?”
薛灵璧道:“他若是不知道我是谁,又如何会在我到梁有志家不到半天的时间就找到了地头。”
假若冯古道真的不是明尊,也不是魔教卧底,将刺客是魔教的可能全部排出,那么唯一能解释刺客出现得如此巧合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有人一直在跟踪他。所以刺客才会出现的那么恰到好处。
京城各大权臣互相安插探子,互相追踪已不是秘密,所以薛灵璧对此并不觉得奇怪。而且宗无言刚才想到的事情他也一件不落的想到了。他比宗无言想多的一件是对顾环坤的了解。
顾环坤也许不是个清官,也许是个权臣,但他绝对是个忠君爱国之人,这点是史太师所远不能及的。这几年来,薛灵璧和顾环坤就算表面上不是一个战壕的,暗地里也联手了好几次。所以他相信自己活着,绝对比死了更有价值。
如此这般的推敲下来,刺客的身份倒是绕回了原处——太师府。
宗无言见薛灵璧久久不言,试探道:“属下适才看到一个年轻人在侯府出入,样貌颇似传说中的端木回春。”
薛灵璧无声一笑。除了如明尊这样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物之外,江湖上但凡有头有脸一点的人,统统都有画像在侯府。“不错,他是端木回春。”
宗无言有点吃不准该不该问下去,沉吟道:“是否需要属下在侯府为他准备客房?”
“不必,他只是来谈笔生意而已。”薛灵璧说着,将那张搁在桌面上的卷轴递给他,“传令下去,全力缉拿画中人。”
宗无言缓缓将画展开,“可是只有背面……”
“翻过来。”
宗无言依言照做,眉头微蹙,“他是?”
“明尊。”薛灵璧仰头将杯中的半杯酒饮尽。

自从端木回春带着那张画来过后,冯古道感觉自己在侯府的地位较之以前,大有提升。尤其是有客来访时,薛灵璧不时会召他陪坐,俨然是侯府最受宠的门客。别的不说,单看他门前路过越来越多的丫鬟,便可知他此刻受欢迎的程度。
冯古道终于明白何谓忙里偷闲的喝酒赏雪。
就如他才坐下不到半柱香的时间,连茶都还冒着热烟,侯爷的召唤令又到了。
“这是上好的龙井,弃之可惜,我可否一起带去?”在无端端倒了近十杯好茶之后,冯古道终于良心发现。
于是,当他出现侯府花厅时,手里还捧着一杯自带的茶水。
“……”薛灵璧直到他落座,茶杯放在手边的茶几上后,才将目光从茶杯上移开,对冯古道使了个眼色道,“还不见过顾相爷。”
冯古道愣了下,方知面前这个长着一张国字脸,看上去犹如将军般魁梧壮实的中年男子乃是当朝文官之首顾环坤,当下惶惶站起道:“草民冯古道见过顾相爷。”
顾环坤缓缓地捋了把胡子,含笑点头道:“侯府果然卧虎藏龙,能人辈出。”
……
冯古道头一回知道原来自己长着一张能人脸,竟然让人看一眼就知道是卧藏的龙虎。可见不管官做多大,嘴皮的功夫是一定不能落下的。
薛灵璧道:“相爷抬举了。他不过看上去还像点样子罢了。”
……
为何他有种自家老子在亲朋好友面前做作地挑剔自家儿子的错觉。
冯古道再度无语。
“哎。侯爷何必自谦。”顾环坤道,“庭堂曾在信中提及冯公子,赞誉有加啊。”他见冯古道一脸的迷茫,笑道,“庭堂便是梁有志。”
冯古道恍然。怪不得当朝两大宠臣的会面竟然邀他列席,原来其中还有这个关联。
顾环坤冲薛灵璧抱拳道:“多亏侯爷举荐,庭堂才能在严脩将军麾下效力,不坠他平生抱负。”
薛灵璧道:“顾相客气了。梁先生有勇有谋,忠肝义胆,乃是举世难得之人才。他能效力朝廷,是朝廷之幸。”
顾环坤连忙谦虚了几句。
冯古道的错觉更强烈了。只是屈居儿子这个角色的不止是他,还有梁有志。不过梁有志本来就是顾环坤的门生。师父师父,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他当顾环坤的儿子还算说得过去。只是他和薛灵璧……
想着想着,他不禁摇了摇头。
“哦,莫非冯公子不同意?”顾环坤问道。
冯古道回过神。薛灵璧和顾环坤都眼巴巴地望着他。
薛灵璧一看他茫然的眼神就知道他刚才在走神,便道:“顾相想举荐你入户部,还不快谢过顾相。”
冯古道眼中闪过一丝愕然,随即了然。想必这就是顾相的投桃报李。既然薛灵璧举荐了梁有志,他便代为举荐他,一来双方都可避用人唯亲之嫌,二来更加深两人的牵绊。
顾环坤笑道:“还是冯公子有其他志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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