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败絮藏金玉 _by_酥油饼-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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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古道叹了口气道:“若是侯爷能多多对我委以重任的话,会发现我的价值远不及此。”
雪衣侯道:“不必旁敲侧击。本侯说话算话,只要你能助我生擒明尊,本侯一定帮你找个五品官做,而且是外放的肥缺。”
冯古道喜不自胜,“多谢侯爷。不过,这是不是意味着,我也要去太原?”
雪衣侯假笑道:“难道这还要本侯说么?”
冯古道略显羞涩地问道:“我只是想知道,这趟算不算公差?包不包吃住?”
……
事实证明,这趟算公差,也包吃住。
只是吃的是千年不变的馒头,住的是千年不变的天庐地铺——当然,仅仅是他一个人享此殊荣。
在连续赶路的第五天第二次遇村不住之后,冯古道终于忍不住催马到雪衣侯马车车窗外,小声道:“侯爷,沿路这些村镇……你都当过官吗?”
马车里的雪衣侯正在看书,闻言淡淡道:“何以见得?”
“不然侯爷为何不敢见他们呢?”冯古道说完之后,已经有迎接发飙的准备了。但是雪衣侯却波澜不惊道,“本侯的确不敢见他们。”
冯古道吃惊道:“莫非侯爷真的曾在那些村镇欺男霸女,鱼肉乡里?”
……
马车里伸出一只手。
晶莹剔透,白皙如玉。
“冯古道。”
“在。”
“把脸凑过来。”那只手朝他勾了勾手指。
冯古道叹了口气,乖乖地把脸凑过去。
那只手慢慢地伸出两根手指,然后对着他的脸颊一捏,再慢悠悠地一转。
冯古道疼得脸都青了。
“阿六,干得好。”雪衣侯幸灾乐祸道。
冯古道这才知道,掐他的人是一直和雪衣侯呆在马车里侍候他的阿六。
“侯爷,我还以为你会亲力亲为。”他的声音带着丝幽怨。
雪衣侯道:“本侯若是没记错的话,这一路来,你连一次澡都没有洗过。”
冯古道叹气道:“我就是怕侯爷惦记着我的身体,才一路忍耐啊。”
……
那只手又伸出来了。
冯古道想了想道:“能换个部位吗?”
阿六吃吃笑道:“不捏脸也行,把屁股凑过来。”
过了会儿,马嘶声长起。
一只又圆又大又光滑的屁股凑了过来。
阿六才摸了一把,就笑骂道:“你是畜生吗?拿它来抵。”
冯古道道:“你只说屁股,又没说什么的屁股。”
“我就要你的屁股。”阿六开始耍赖。
冯古道放下马,边摸着马头安抚,边摇头道:“我的屁股不行。”
“有何不行?”
“在我投靠侯爷的时候,就已经有了将一切都奉献给侯爷的打算。”冯古道说得真诚。
“拍马屁。”阿六嘟哝。
冯古道摇头道:“我不是拍马屁……我是拼命拍马屁。”
遇到一个人厚颜无耻到他这种程度,阿六除了默然还是只能默然。
“侯爷还没说,为何不住村镇。”难得他们扯了这么远,冯古道还能记得最初的话题是什么。
雪衣侯懒洋洋道:“你不是说本侯欺男霸女,鱼肉乡里吗?”
“我后来转念一想,觉得侯爷不是这种人。”冯古道翻身上马。
“那你觉得本侯是哪种人?”
冯古道认真道:“欺男霸女,鱼肉乡里之后,一定会屠村屠镇,将所有人杀得一干二净,毁尸灭迹,不留活口。”
雪衣侯轻笑着,却没有半分愉悦之意,“就如同……”他的声音慢慢压低,“本侯在睥睨山所做的那样?”
冯古道道:“不,侯爷在睥睨山并没有欺男霸女。”
雪衣侯冷笑道:“谢谢你为本侯澄清。”
“所以,我一直怀疑,”冯古道语气里有一丝古怪,“侯爷是不是因为没有欺男霸女成功,所以才非要生擒明尊,亡羊补牢?”
雪衣侯坐在马车里,托腮无言地想:他为何要和他搭话呢?又为何要顺着他的话抹黑自己呢?这是为何?究竟是为何?
冯古道道:“其实,江湖上的一些传闻,我也听说了。”
听到‘江湖传闻’这四个字,雪衣侯的眼睛别得一跳。
果然,冯古道接着道:“侯爷是不是因为明尊曾对你……”
“冯古道。”雪衣侯式的威胁又开始上演了。
冯古道收声。
“本侯爱惜人才是有限度的。”
冯古道道:“我对侯爷的容人之量有信心。”
雪衣侯冷声道:“本侯对你的口无遮拦很没信心。”
冯古道咕哝道:“而是侯爷明明说让我猜侯爷围剿魔教的意图……”
“本侯没让你猜,本侯是让你直接说答案。”雪衣侯顿了顿道,“还有,本侯讨厌窃窃私语,或者大声说,或者干脆不说,两选一。”
冯古道道:“我刚才就是大声的窃窃私语,不然侯爷又怎么会听到呢?”
雪衣侯:“……”
其实两人这样的对话从出发一直延续到现在。
雪衣侯好几次要把冯古道拖下去,砍几刀,抽几鞭,打几板子……但冯古道至今依然活蹦乱跳。
阿六对此很不解,他明里暗里问了好几次。
雪衣侯都是用一脸高深莫测的表情打发了。
但是他在高深莫测什么?阿六是半点也看不懂的。
其实莫说他,连雪衣侯自己有时候都有些不懂。
因为无论从哪方面说,冯古道的行为都透着诡异。
若说他是真的想当官,来投奔的,那应当谨言慎行,攀着他的藤,努力往上爬才是。可他又不是。
若说他是另有目的,想混入侯府,来一招釜底抽薪,那更应当谨言慎行,博得他的信任才是。可是他更不是。
冯古道与其说巴结他,倒不如说是在不断地挖苦他——可背后的目的呢?
雪衣侯百思不得其解。或许是自己对他的容忍,让他产生了错觉,以为能用这种方式来博得自己的另眼相看?至此,雪衣侯只有这种解释。
“冯古道。”雪衣侯突然道,“本侯与你打个赌。”
冯古道眯起眼睛,吊儿郎当地仰面感受着从树叶缝隙传过来的阳光,“侯爷请说。”
“你若是能从这里到太原的一路都不惹本侯生气,那五品以下的官位随你挑。无论你要当什么官,本侯都会想尽办法帮你办到。”
冯古道睁开眼睛,“侯爷真下得起血本。”五品以下的官多如牛毛,坑里也都有了萝卜,让他随意挑的意思,就是要将原来的萝卜从坑里挤出来,把他放进去。这可不单单是要说服皇上,若那些官背后有势力撑腰的,还要摆平那些人。
“如何?”
“那我若是输了呢?”
雪衣侯缓缓道:“很简单,你若是输了,那就每天都认认真真地洗一次澡。”
冯古道的嘴角不经意地上扬,声音却是与笑容全然相反的沮丧,“侯爷不当商人太可惜了。”
“不敢?”
“荣华富贵唾手可得,我又为何要退缩?”冯古道道,“赌了。”
“很好。”雪衣侯道,“那么接下来的日子,你要天天认认真真地洗澡。”
冯古道目瞪口呆之余,不免苦笑道:“侯爷不愧是侯爷,稳赚不赔。”
雪衣侯笑得很得意,“这只是一个开始。”
冯古道很快就知道,他说的开始果然是开始。
自从他每天乖乖洗澡之后,雪衣侯就将阿六赶去骑马,把他换到车上侍候。
冯古道也是头一次知道侍候人有这么大的学问。
泡茶是学问。
找书也要学问。
若是雪衣侯偶尔问了几个问题答不出来,那不用说,就是他没学问。
冯古道在车上鞍前马后地忙活了三天,却比在睥睨山处理了三年公务还累。最累的是,但凡他有些许不耐烦、偷懒或是疲倦的表情显露出来,雪衣侯就会淡淡地提醒道:“其实,天天洗澡也不错。”
……
于是,冯古道又干劲十足地动起来。





背叛有理(五)

渐渐的,冯古道和阿六混熟了,终于知道他们过村不入的原因。
阿六道:“侯爷嫌鸡臭、狗臭、人也臭。侯爷的鼻子可灵了。”
冯古道好奇道:“他怎么不嫌马臭呢?”
“马也嫌的,只是出门在外没办法。”阿六道,“所以侯爷很少下马车。”
冯古道若有所思道:“若是我身上沾点马味,侯爷会不会把我一脚踹出车厢?”
阿六道:“会的。”
冯古道眼睛一亮。
“不过侯爷会等你洗干净之后再回去。”
冯古道叹气道:“为什么没有一劳永逸的办法呢?”
“你若是有狐臭就一劳永逸了。”阿六道。
冯古道眼睛又是一亮。他虽然没有狐臭,但是可以想办法弄点和狐臭相近的气味。
阿六道:“侯爷最恨身边的人有狐臭,你若是有,而且还离他这么近……”他摇头。
冯古道追问道:“怎么样?”
“刀起刀落,立竿见影。”为了加强效果,他还特地做了个手势。
冯古道郁闷道:“我怎么觉得你尽给我一个希望,又泼我一头冷水呢?”
阿六嘻嘻一笑。
雪衣侯在车厢里淡然道:“冯古道,你真的这么讨厌与本侯同乘一辆马车?”
冯古道道:“若我回答是……算不算激怒侯爷?”
“算。”雪衣侯回答得毫不犹豫。
冯古道无声地叹了口气道:“能与侯爷同乘一辆车乃是我三生之幸。”
“那你还不上车?透气也该透够了吧。”
冯古道只好爬进车厢里。
其实这车厢里坐着绝对比骑马要舒服得多,温暖、宽敞、不颠簸,不摇晃。屁股下面铺着厚厚的皮毛,背后靠着软软的靠枕,手边还有吃不完的零嘴——在侯爷赏赐的情况下。但是这些优点加起来也扛不住雪衣侯这一个缺点。
冯古道靠在车厢最外的角落。
雪衣侯手里捧着书,漫不经心道:“你最近天天洗澡?”
“托侯爷金口玉言,我不敢不天天洗澡。”冯古道单手抱膝,另一只手托腮,懒洋洋地道。
“那么,陈年污垢,也该洗得一干二净了吧?”
冯古道眼睛一睁,眼珠子转了转道:“有些污垢根深蒂固,怕不是一时三刻洗得清的。”
“哦?”雪衣侯淡然道,“一会儿我让阿六帮你用刷子刷刷。”
……
不会是他上次在河边看到阿六用来刷马的刷子吧?
冯古道权衡轻重,赔笑道:“虽然不是一时三刻洗得清的,但是一个时辰绝对洗得清。”
“这样就好。”雪衣侯修长的手指在书页轻轻划过,“车厢外夜深露重,今晚你洗完一个时辰,就与我一同睡在车厢里吧。”
……
一同睡在车厢里?
冯古道不用镜子也知道自己此刻的表情一定很蠢,“多谢侯爷关怀,但是我闻惯了外头的草木清香……”
“不愿意?”雪衣侯淡然自若地打断他。
“侯爷如此体恤……我当然愿意得要命。”这次真是要命了。冯古道暗自检讨先前自己是否做得太过分,早知道……他应该含蓄一点的。

到了夜晚,冯古道洗澡磨蹭了将近两个时辰。回车厢的时候,身上的皮肤几乎皱褶得像扇面。
马车车顶镶嵌着大小相若的十八颗夜明珠,因此虽然外头漆黑一片,马车里依然清晰可见。
雪衣侯斜倚着靠枕,手中把玩着扳指,听他进来连眼皮都没有翻一下。
“侯爷,我睡哪里?”冯古道故意将头发弄得很湿,水珠顺着发梢滴答滴答地落在皮毛上。
雪衣侯终于抬起眸子,淡然地扫了他一眼,“脑袋搁在外面,身体睡在里面。”
……
冯古道再度知道什么叫自作虐不可活。
他苦笑道:“我去把头发弄干了再来。”
雪衣侯不置可否。
冯古道出去找了块布巾里里外外擦了几十遍,确定它不会再滴水之后,才进车厢。
夜明珠已经被一块活动的移板挡住了,车厢里与外面一样黑漆漆的。
冯古道踏进去的半只脚当下一转,准备开溜,就听雪衣侯淡然的声音从车厢最黑暗的深处传出来,“进来吧。”
冯古道发现最近想叹气的冲动真是越来越多了。
他慢慢地在皮毛上坐下。
“关门。”
……
冯古道干笑道:“开门透风。”
回答他的是沉默,但是他却明显感到一种无声的压力。他无言地将门关上,然后等着下一个指示,但是等了许久,却只等来匀缓的呼吸声。
算了算时辰,也差不多到时候了。
冯古道不敢再胡思乱想,急忙抱元守一,静静地运功于丹田。
时间在沉默中慢慢地流逝,但腹中的绞痛却越来越明显。
冯古道用内力死命得压住在丹田处乱串的三枚银针。
一个时辰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是夜夜如此煎熬,无疑是一种令人绝望到窒息的折磨。
冯古道听到车厢内有动静,却一动不敢动,直到一个时辰之后——
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用袖子擦拭着额头的冷汗。
“这就是你谎称一年只洗三次澡的原因?”雪衣侯的声音里有种猫捉住老鼠后的快感。
冯古道把头靠在车内壁上,“每月有段腹痛的时日,乃是常事。侯爷为何联想得如此深远?”
“每月有段腹痛的时日?”雪衣侯道,“为何?”
冯古道似笑非笑道:“这个,恐怕要老侯爷夫人解释给侯爷听了。”
“放肆!”连着几日骑在冯古道脖子上的雪衣侯终于又怒了,“冯古道,本侯对你的容忍是有限的。”
冯古道沉默须臾道:“那侯爷想听我说什么呢?”
“实话。”雪衣侯道,“阿六告诉我你每日洗澡都洗得极为仔细。试问一个长年累月不洗澡,厌恶洗澡之人又怎么会天天洗澡洗得如此认真?”
冯古道笑道:“或许是因为,我本来就是一个认真之人。”
“这个理由本侯一早就否决了。”
冯古道摸了摸鼻子。
“一个爱干净之人若是假装不洗澡,不外乎三个原因。”雪衣侯道,“一,你怕本侯趁你洗澡对你不利。二,你身上有见不得人的东西。但是你见本侯那次已经再府里丫鬟的眼皮子底下洗过澡了,所以这两条都不成立。”
冯古道没说话。
“那么剩下的只有第三种。”雪衣侯的声音陡然变沉,“你不愿意别人靠近你。”
冯古道道:“侯爷果然观察入微。”
雪衣侯道:“本侯只是讨厌被蒙在鼓里。”
“侯爷如此英明神武,又怎么会被蒙在鼓里?”
“你不觉得英明神武这四个字已经被你翻来覆去用过好几遍了吗?”
“真心的恭维从来不嫌多。”冯古道说得虔诚。
雪衣侯道:“若是你的解释不真心,那么恭维再真心也没有用。”
冯古道轻轻地叹了口气。
雪衣侯也不催促。
“其实,我中了午夜三尸针。”
雪衣侯似乎早有所料,并未表现得太过意外,“血屠堂的午夜三尸针?”
“侯爷果然见识广博。”
“血屠堂是近十年来最大的杀手组织,除了擅于杀人外,他们还有午夜三尸针和寒魄丹两样让人威风丧胆的暗器。只是这几年蓝焰盟当道,他们行事更加小心诡秘,甚少出现江湖。没想到你会惹上他们。”
冯古道道:“我并未招惹他们,我招惹的是明尊。”
听到明尊二字,雪衣侯终于面露微讶。
不过在黑暗中,冯古道并未注意到。
“其实,我早几年就有心脱离魔教,投靠朝廷。”冯古道说得感慨。
“哦?”
“但是我知道魔教太多秘密,明尊又怎么会容许我脱离他的掌控?”
雪衣侯道:“所以?”
“一开始他只是软硬皆施,想逼我就范,后来看我去意已决,一边假装同意,另一边却联络血屠堂的人对我下毒手。”冯古道的声音极为平静,但是这样的夜里,这样的故事,无须任何情绪,已给人一种痛苦和沧桑。“我离开魔教还没有十里,就遭遇了毒手。后来明尊有假惺惺地赶来搭救,并且许诺只要我不离开魔教,他就会终身提供我足够的银两去买缓解三尸针的药。”
“这就是你背叛魔教的原因?”若是这样,倒的确可以解释他为何之前不投靠朝廷,非要用如此极端的方式叛出魔教。
“侯爷觉得我不该背叛么?”冯古道反问。
沉默在黑暗中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
冯古道的手轻轻地揉着膝盖。
“午夜三尸针发作时的疼痛非常人可以忍受,你不后悔?”雪衣侯的声音幽幽响起。
“一个人活着,若只是做自己不喜欢的事,那又何必活着?”
“午夜三尸针的解药本侯可以替你想办法,但是,冯古道,”雪衣侯用低沉却坚定的语气一字一顿道,“若你刚才之言有一字半句的欺瞒,本侯定然叫你生不如死。”
冯古道哂笑道:“我记下了。侯爷放心。”




背叛有理(六)

晨雾未散,粘糊糊地扑在脸上。
冯古道凭着昨日的记忆摸索着走到小溪旁,蹲身取水洗脸。
阿六拎着木桶在一旁打水,状若漫不经心,其实将耳朵竖得老高,“昨夜侯爷和你说什么?”
冯古道道:“你知道?”
“听到一点儿,但不是太清楚。”阿六抓着桶偷偷摸摸地朝他移了几步。
“没什么,只是些童年趣事。”冯古道想一笔带过。
“少年趣事?”阿六狐疑地转头看他,“可是我明明听到什么血屠堂、什么背叛、什么……”
“我年少时曾听过有人背叛血屠堂,最后被人砍去手脚泡酒的故事,吓得好几晚上没睡着。”冯古道故意抖了抖。
阿六将桶里舀满水,然后凑近他的耳朵,大吼一声道:“我知道你骗我!”
冯古道被震得耳朵一麻,下意识地捂住耳朵,阿六却已经飞奔着冲进雾中。
“你编故事都不用思考的么?”雪衣侯颀长的身影破雾而出。
冯古道道:“编故事当然要思考,但说实话就不用。我刚才说的故事是真的。”
“哦?”
“以前我练功经常打瞌睡,师父就告诉了我这个故事。还说,那个人死后一直在寻找年纪小、武功差、平时好吃懒做的人当替身。不过由于他没了手脚,所以他都是用滚的。所以,晚上如果听到有什么滚动的声音,就是他来找你了。”
雪衣侯眨了眨眼睛道:“你信了?”
“如果你每晚都听到窗外不停有东西滚来滚去,也会信的。”冯古道苦笑。
雪衣侯道:“你师父也算是用心良苦。”
“良未必,苦是一定的。为此他整整五天没合眼。”
“你师父是谁?”雪衣侯问得突兀。
冯古道面色不改地顺口接道:“万山行,当初我家遭遇贼寇,多亏他路过将我救下。他那时是魔教分堂的堂主,见我无依无靠,便将我收入门下。”
“所以你加入魔教?”
冯古道叹气。
“你这样出卖魔教……不怕你师父将你逐出师门。”
“人各有志。他门下弟子众多,也不缺我一个。”冯古道口气凉薄。
雪衣侯道:“他现在何处?”
冯古道道:“他现在已升任魔教长老。在侯爷围剿睥睨山之前,就与明尊一道去了辉煌门。”
“所以他现在和明尊在一处?”
“若无意外,是的。”
雪衣侯微笑道:“我似乎应该相信你。”
“侯爷英明。”
“但你还是编了故事。”雪衣侯淡淡道,“我记得阿六刚刚问你的是,昨晚我同你说了什么。”
冯古道道:“未经侯爷允许,我怎敢擅自泄露谈话内容?”
“你可以拒绝他。”
“阿六是侯爷的亲信,我又怎敢得罪?”
雪衣侯惊诧道:“怎么会有人能将两面三刀说得如此坦然。”
冯古道道:“因为我是真小人。”
“哦?”
“无论在哪里,真小人永远比伪君子要可爱得多。”
“那本侯如何知道……你是真的真小人,还是戴着真小人面具的伪君子?”雪衣侯双眸冷冷地盯着他。
冯古道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好一句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看来本侯只好留下你这一匹马来看看你的马力?”
冯古道道:“我虽然不敢自称为千里马,但也绝对不是一匹让侯爷这位伯乐失望的庸马。”
“但愿如此。”雪衣侯从袖子里掏出一只净白玉瓶,“本侯曾听御医说过,午夜三尸针之所以在午夜发作,乃是因为针上涂了一种奇毒。这种奇毒最喜阴寒,午夜的阴寒之气正好能够诱发他的毒性。”
冯古道眼睛一亮道:“莫非侯爷有解毒之策?”
雪衣侯别有深意道:“解毒之策没有,只有暂缓之策。”
“侯爷请说。”冯古道显然受午夜三尸针折磨太久,一听有暂缓之策已是喜上眉梢。
“以毒攻毒。”
冯古道呆了呆道:“侯爷不会想赐我鸩酒吧?”
“鸩酒乃是天下剧毒,用来克制三尸针最是有效。”雪衣侯不但不否认,反而顺着说道,“大内侍卫统领就曾中三尸针之毒。御医试了无数种毒药才找到这种方法。”
冯古道皱着脸道:“侯爷此话当真?那个大内侍卫统领喝了鸩酒真的没死?”
雪衣侯晃了晃瓶子,“你是怀疑本侯的话,还是害怕喝这瓶酒呢?”
冯古道微微一怔,随即恍然道:“原来侯爷不信我中了三尸针。既然如此,为何昨夜我发作时,侯爷不探脉相试?”
“你多心了。本侯当然是信你的。若是本侯不信你,又怎么会连珍藏多久的鸩酒都拿出来救你呢?”雪衣侯不咸不淡地道。
冯古道道:“我若是没有中三尸针,那么就是作茧自缚,自作孽不可活,死了也白死。我若真的中了三尸针,那么我说的就是实话,侯爷也可以放下一半的心用我……侯爷真是好算计。”
雪衣侯含笑道:“你想太多。”
说归说,手中的那只瓶子就却没有半分要收回的意思。
冯古道叹了口气,将瓶子接过来,二话不说打开盖子举头便饮。
“味道如何?”雪衣侯问道。
冯古道想了想道:“清爽可口。”
“看来这里清晨的露珠味道不错,一会儿你去收集一些用来泡茶。”
冯古道捏着瓶子道:“所以这不是鸩酒?”
雪衣侯瞥了他一眼,“你觉得本侯会随身携带鸩酒的习惯么?”
“所以侯爷刚才真的是在试探我?”亏他还能淡定自若地一口一句‘你想太多’。
“我没有试探你。”雪衣侯否认。
冯古道觉得他敢做不敢当,脸上露出了少许鄙夷。
雪衣侯道:“我是耍你。”
冯古道:“……”

清晨的雾气渐渐散去。
冯古道收集完露珠正要回马车,突地,身后一道极厉的白光射来。
他偏头一闪。
咄得一声。
一支红羽箭便直直地钉在车厢上。
阿六顿时跳起来,朝那个人全身包裹在一层银白色盔甲中的刺客杀去。侍卫们一批护住马车,一批冲上前去捉拿刺客。
冯古道拔下羽箭。
雪衣侯掀起帘子,瞄了眼他手中的箭道:“血屠堂?”
冯古道苦笑道:“恐怕是。”
雪衣侯道:“难道没人告诉你,自己闯的祸自己收拾么?”
冯古道道:“我还以为背靠大树有荫凉。”
“你现在还在树荫外,等抓到明尊,本侯才允许你进入侯府的树荫。”
冯古道无声叹气,起身一个纵跃杀进战圈。
阿六本来已经觉得那些侍卫碍手碍脚,现在又多一个人,更加烦躁,“我一个人就够了,你来做什么?”
“没什么,把这里交给我。”冯古道袖中射出一把两指宽的债剑,色泽比刺客身上的盔甲还要剔透反光。
“凭什么?”侯爷贴身侍者的宝座比他抢去也就算了,凭什么连立功的机会都要抢?阿六异常不满。
但冯古道何尝满意呢?
他只能叹道:“侯爷喊你回去看戏。”
阿六一楞,冯古道的剑已经将他的剑挡开,缠住了那个刺客。
那刺客用的是子母枪,一长一短,最难得的是两只手还能左右交换。
冯古道几次想欺身靠近他,都被他的短枪逼退。
他的剑不长,两人距离一旦拉开,吃亏的必然是他。
但最令他难受的还是那身盔甲。
随着天色越来越亮,阳光落在盔甲上,不是闪烁的白光不断骚扰着他的视线。
雪衣侯让人将矮桌和软垫移到车辕上,自己坐在软垫上,将冯古道先前采集的露水倒在釜里,用炉慢慢地烹煮。
阿六站在马车旁,小声嘀咕道:“我看他的武功不济事得很。”
“的确。”雪衣侯边夹起一块炭投入炉中,“即便四周有那么多侍卫虎视眈眈,他也撑不了接下来的二十招。”
阿六道:“既然他这么不济事,侯爷为何还要让他去对付刺客。”
“本侯只是想知道,那个刺客真正要杀的人是谁。”
“何不将他捉起来严刑逼供?”阿六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不如让我试试?”
“严刑逼供?”雪衣侯眼中露出一丝兴味,“也不错。你去吧。”
当阿六提着大刀加入战团时,冯古道已经汗流浃背,被对方逼得连话都说不出来。所以几乎是毫不犹豫地,他将光荣的战斗任务让了出来。
就在他转身要走的刹那。
刺客的长枪突然格挡住阿六的短刀,短枪脱手射出,从阿六腋下的空隙穿过,直指冯古道后背。
习武之人的直觉让冯古道在同一刹那转身,举剑来挡。
但是他的剑实在太窄,而短枪的冲劲却极大。
叮的一声响。
他只觉得手臂一震,短枪枪头已经划过剑身,直取他的心房!





背叛有理(七)

就在这生死一瞬!
一滴水珠如暗器般夹万钧之势射来,堪堪在短枪刺破冯古道外衫的刹那,击飞枪头。
又是咄得一声。
枪头被钉在不远处的树干上。
冯古道抚摸着外衫上的小洞,转头望向马车。
雪衣侯正用竹荚搅和着釜中水。
冯古道快步走到马车旁,揖礼道:“多谢侯爷救命之恩。”
雪衣侯放开手,微微一笑道:“本侯的恩情,不是这么好欠的。”
冯古道道:“我已经有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觉悟。”
“你觉得欠本侯的恩情会让你死?”
“我是做最坏的打算。”
“很好。”雪衣侯笑了笑,却看不出是真的很好,还是很不好。
那边阿六发现一个人搞不定,已经招呼着侍卫参加群殴。
所谓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此时不止是四手,简直四十多只手……刺客几次想要施展轻功逃逸都被他们用各种东西砸了回来,连带两只鞋子都被抢得不翼而飞,终于力战被擒。
雪衣侯站在车辕上,望着那个被捆成麻花送到面前的刺客,眼睛微微眯起。
阿六有意在他面前大展身手,一个巴掌拍在刺客脸上,“说,你是什么人?”
冯古道干咳一声,“你有没有想过,把他的头盔拿下来,也许打得更过瘾呢?”
阿六在背后揉了揉被头盔反震得有些发麻的手,倔强道:“我是想让头盔发出的响声震得他晕头转向,这样更有利于逼供。”
“有道理,高明!”冯古道冲他竖起大拇指,然后小声问雪衣侯道,“这个不会是侯府的独门绝学吧?”
雪衣侯道:“你鞠躬尽瘁的机会到了,让本侯见识见识你的独门绝学。”
阿六嘴唇动了动,眼睛不满地瞪了冯古道一眼,退后半步,让出位置来。
冯古道无辜地摊了摊手,蹲在刺客身边,叹气道:“我知道,你一定以为我会把你的头盔拿下来,把刀子架在你脖子上威胁你。你要是不回答,我就会把刀一寸一寸地割入你的颈项,让血慢慢地流淌出来,直到你害怕为止。”
刺客冷冷地瞪着他。
“但是,我知道你不会害怕的。”冯古道伸手将他的头盔取下,“你又一定以为,你不怕疼,我就会用挠痒痒来折磨你。挠你的咯吱窝,挠你的肋骨,挠你的脚底。”
刺客依然面无表情。
“但是我不会这么做的。因为你连我这种善良无辜的人都会杀,就说明你有多么的无情无义,通常无情无义的人是不会怕痒的。”
阿六忍不住道:“你该不会想在这里念得他撑不住吧?”
雪衣侯似笑非笑道:“他不是念给刺客听的,他是念给我听的。”
冯古道转头道:“侯爷英明。”
“冯古道,这就是你对本侯的鞠躬尽瘁?”雪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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