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败絮藏金玉 _by_酥油饼-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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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就在江湖中大多数人或自愿或被迫地参加辉煌门左右两大护法的夫夫喜宴之时,远在千里的魔教却遭受了一场惊天浩劫。
以雪衣侯为首的五万大军以雷霆之势清剿睥睨山。不过六个时辰,魔教总部便被血洗一空。
明尊和三位魔教长老因为正在赶去辉煌门的路上而逃过一劫。
但,这仅仅只是开始。
朝廷随后便开始向魔教在各地的分坛和商行下手。
但是各地分坛和商行仿佛早有默契,各个人去楼空,连账簿和钱财都被转移至他处,朝廷搜寻无果,只能暂时封铺了事。
一个月后,雪衣侯回京述职,得圣上钦点为诛魔大将军,全力缉拿魔教余党。
于是,一场更大更急更寒冷的暴风雪在江湖上刮起!

背叛有理(一)

岁末,霜寒,刺骨。
冯古道缩在屋檐下,拼命地想将身上这件半新不旧的大氅扯拢些,好遮挡对穿整条弄堂的冷风。
雪衣侯府的下人冷眼看着他在那里又蹦又跳又跺脚,好似在看卖杂耍的猴子。
他来来回回又兜了好几圈,终于忍不住道:“兄弟,能不能进去看看,侯爷的客人走了没有?什么时候见我?”
下人冷笑道:“侯爷要见你的时候自然会见你。和客人走没走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只请你帮我去看上一眼就好。好歹让我知道还要等多久。”
“能等侯爷是你的荣幸,多少人都是这么等着的,就你矜贵?”
冯古道连讨了两个没趣,只好缩着袖子继续在那里蹦跶。
又过了会儿,天更暗了。
冯古道又冷又饿,几乎想甩袖子走人。
正在这时,先前将他领进门的侯府里大总管宗无言终于慢吞吞地走出来,“冯先生,侯爷要见你。”
冯古道吸了吸鼻涕,缩着脑袋道:“侯爷准备晚饭了吗?”
宗无言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你先见了侯爷再说。晚饭我自会叫人准备。”
得到了晚饭的承诺,冯古道这才心甘情愿地往里走。
宗无言走在他前头,无声地递给他一块丝巾。
冯古道拿着手巾看了半天,才意识那是他给他擦鼻涕的。
那时两人已经到了屋前。
宗无言让他在门口等候,自己前去通报。
于是,门一开,一阵暖风拂来。
冯古道正好用丝巾裹住鼻子,狠狠地擤出鼻涕。
那仿佛用尽身体全力的嘶声擦着正要进门的宗无言,传到屋子的深处。
过了会儿,宗无言出来了,脸上满是无奈。
冯古道眼睛一亮道:“侯爷要见我了吗?”
“侯爷让我先带你去沐浴更衣。”
“……”侯爷真是太体贴了。冯古道决定暂时忘却自己被抛却在寒风中独占了一个多时辰的事。毕竟,不管侯爷让他去沐浴更衣的原因为何,能够在这样的天气泡在这样温热的水里,总是件让人愉快的事。
冯古道喜滋滋地洗着澡,任由那一个个如花似玉的丫鬟们在自己的身上撒着各种东西。
洗了会儿,体内的寒气便被驱得差不多,他准备起身,却被两个丫鬟合力按了回去。
“要多浸一会儿才入味儿,你急什么?”其中一个丫鬟娇笑一声,随手又撒了几粒东西下去。
冯古道呆了呆道:“入味儿?敢情你们把我洗干净了,是为了煮着吃?”
“呆子,谁要吃你?”丫鬟嘴里这么说着,眼睛却不忘向他抛了个媚眼。“我们家侯爷最讨厌脏乱,要不是你还有用,光是在大门口擤……”她用袖掩住嘴巴,咯咯笑了半天,才道,“大总管让我们告诉你,一会儿见了侯爷一定要体体面面,恭恭敬敬,要再出这样的纰漏,你就想好把坟搭哪儿吧。”
冯古道嬉笑道:“要真是搭坟,定然搭在诸位妹妹的闺房旁边,死在温柔乡,也算值了。”
另一个丫鬟突然啐了一口,“活得不耐烦了?在胡言乱语,小心我告诉侯爷,真的杀了你。”
冯古道见其他丫鬟都吓得低头,无趣地撇撇嘴巴,不再说话。
一个澡足足洗了半个时辰。
冯古道带着身泡得又红又皱的皮肤,好不容易从浴桶里爬出来,换上一身干净衣服,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得一干二净,“大总管先前答应过我会准备晚饭的。要不先让我吃几口垫垫肚子再去见侯爷?不然见到一半,我就昏过去了,对侯爷英明有损。”
先前凶巴巴的丫鬟道:“你若真的昏过去,怕是也不必醒了。”
……
冯古道再次收声。

再次来到屋外,他有些后悔没有将那件大氅一起带过来。
夜间风冷,吹在身上像刀子刮似的。
幸好这次宗无言出来的很快,“进来吧。”
冯古道松了口气,缩着身子跟在他身后。门前竖着面屏风,猛虎下山。
绕过屏风走了大约十几步,宗无言停下道:“侯爷,冯古道来了。”
冯古道偷偷地抬起头,正好迎上一双如墨玉般漆黑明亮的眼睛,眼睛镶嵌在如白玉般光滑白皙的面庞上,静静地望着他。他的眉毛不粗,却很浓,如剑般扬起,使得整张脸笼罩一片难以言喻的肃杀。幸好眉角的红痣削弱了几分脸上的煞气,多了几分妩媚和妖冶,让他整个人看起来不但不凶神恶煞,反而漂亮惊人。
冯古道敛容,恭敬地上前行礼道:“见过侯爷。”
他半倚在榻上,漫不经心地收回目光,望向“人带上来了吗?”
门开了。
风从屏风的两边吹进来,冯古道身体一抖,莫名地觉得不安。
惊慌的脚步声从门外细碎地踩进来。
冯古道看着那个在他沐浴时和他调笑的丫鬟无措地跪在地上。
雪衣侯淡淡道:“打十个板子,撵出去。”
冯古道心头一震,直觉此事与他有关。
果然,那丫鬟哭着求饶道:“侯爷饶了奴婢这一回吧,奴婢下次再也不敢胡言乱语了。”
宗无言见雪衣侯皱眉,立刻差人将她拖了下去。
“你知道她犯的是什么错?”雪衣侯微微一笑。
冯古道踌躇着说真话还是假话。
雪衣侯不紧不慢道:“答错了,她的十个板子你挨。”
冯古道道:“她不该和我调笑,更不该引我调笑。”
雪衣侯道:“你应该知道,只要你刚才答错,她就不必出府去了。”
冯古道道:“十个板子非同儿戏,能不挨还是不挨的好。”
“你果然卑鄙。”他缓缓坐直身子,定定地打量着他。明明是一张俊秀的脸,偏偏带着违和的猥琐。他嘴角一扬,似笑非笑道,“不过若非你够卑鄙,出卖魔教,魔教也不会土崩瓦解得这么快。”
“能够为侯爷效力,是我毕生最大的荣幸。”
“那你知不知道,本侯现在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雪衣侯道。
冯古道道:“侯爷俊美无双,天人之姿,最想做的莫非是找个美丽绝伦,同样天人之姿的雪衣侯夫人?”红粉佳人,又哪个男人不爱呢?
“冯古道。”雪衣侯眼中闪过一丝冷光,“就算本侯现在用得着你,也不等于本侯不会杀你。”
冯古道收起嬉皮笑脸的表情,正色道:“侯爷此刻最想做的,应该是杀明尊。”
“错。”雪衣侯不屑地轻哼,“他在本侯眼里,不过是个跳梁小丑,你觉得本侯会为他大费周章吗?”
“当然不会。”冯古道很狗腿地应道。
雪衣侯故意找茬道:“那你为何做此猜测?”
冯古道脸色不变,道:“我放屁。”
……
宗无言很想用帘子把他的嘴巴堵上。
果然,雪衣侯冷冷地瞥了冯古道一眼,“想要在我手下做事,先要把满嘴的臭气给去了!”
他扁了扁嘴巴,往后退了半步。
雪衣侯道:“做什么?”
“怕熏着您。”冯古道道。
……
雪衣侯的拇指轻轻地擦过食指指腹,半晌才道:“我再给你一次机会,猜中我此刻最想做什么,我就放你一条生路,不然,我就杀了你,曝尸荒野,做那些恶狗的盘中餐。”
冯古道身体微微一抖,思索良久,终是抬起头,咬牙道:“侯爷此刻最想杀了我。”
如果雪衣侯手里有剑的话,说不定真的会桶过去。但是他手里没剑,现在去找剑也太麻烦,所以他只是慢慢地转过身,坐回榻上,“你说我应该是遂了我的愿,杀了你好呢?还是算你猜中了,放过你好呢?”
“那当然是放过我。”冯古道答得理直气壮。
雪衣侯看着自己手指上的玉扳指,“理由。”
冯古道赔笑道:“好歹还有些用。”
“哦,比如说?”
“明尊藏身的几个地方,我都知道。无论要杀要抓,但凭侯爷一句话。”
雪衣侯道:“冯古道,你本是明尊最得力的亲信,因何反叛他?”
“我祖上本是书香传世,奈何在路上遇到贼寇才家道中落。加入魔教、助纣为虐乃是情非得已。祖训摆在床头,我夜夜奉读。忠君、奉孝、行德、自律,我不敢忘,却又不能不忘。若非侯爷……”
雪衣侯冷冷地截断,“我只听实话。”
“我想当官!”冯古道转得很快。
“好,我便许你个五品官做。”雪衣侯也答得爽快,“但是,你必须助我生擒明尊。”
冯古道想了想道:“那暗尊呢?”
如今明尊在暗,暗尊在明,抓暗尊远比抓明尊容易得多。
“暂且不动他。”
冯古道小心翼翼道:“侯爷能否示下,为何要活捉明尊?”
雪衣侯噙起一丝微笑,“这个答案,本侯等着你来说。”
冯古道:“……”那他一点都不想知道了。





背叛有理(二)

摊开地图,冯古道大笔一挥一挥又一挥,圈了十七八个圈。
雪衣侯冷眼看着他,“你想让本侯找个十年八载吗?”
“侯爷英明神武,智谋过人,本人要十年八载,侯爷用三年两载也就差不多了。”冯古道放下笔,陪笑道。
雪衣侯道:“不如本侯令人将你浸泡在水中,用柴火在下面烧,直到生擒明尊再捞你出来?你看如何?”
冯古道干咳一声道:“我觉得相当的……不如何。”
“哦?”
冯古道道:“我一年只洗三回澡。就算刚刚大洗了一次,也只洗去最表面的那层灰而已。所以实在不是大宴宾客,酒肉会友的佳肴啊。”
“一年只洗三回澡?”雪衣侯脸色不佳。
冯古道自豪地笑道:“不错。自从我长大能自己洗澡之后,就一年洗三次了。”
“那你没长大之前……”
“三年洗一次。”
……
雪衣侯闭了闭眼,嫌恶地挥了挥手,“站得远点。”
“是。”冯古道恭敬地弯腰,然后慢慢地腿了三步。
雪衣侯觉得呼吸顺畅了些,“本侯刚才说到哪里了?”
冯古道老老实实道:“站得远点。”
“……之前。”
冯古道回忆了下,“一年只洗三回澡?”
雪衣侯眯起眼睛,轻柔却又一字一顿地唤道:“冯古道。”
“在。”冯古道上前一步,想了想,又退后半步,又想了想,又上前一小步,再想了想……
“冯古道。”剥去轻柔的外衣,他的声音里充满威胁。
冯古道不敢再前前后后地乱晃悠,两只脚立定,一抬头,雪衣侯却走下来了。
“本侯想杀了你。”他神情淡淡的,但是双眼的杀意毫不掩饰。
冯古道道:“侯爷不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
“……哦?”
“我娘给我洗澡的时候也这么说。”
雪衣侯不着痕迹地退后了半步。
“而且,明尊也这么说过。”
雪衣侯慢慢地消融去杀意,冯古道每次总是能在他想杀他的时候,漫不经心地提起自己的用处,让他欲杀,又不忍杀。“他说什么?”
“他说。如果我再敢一年才洗三次澡,他就把我杀了。然后把尸体埋在土里当花肥。”
雪衣侯冷笑道:“他真是有雅兴,居然舍得抽时间种花。”
冯古道叹气道:“因为他有很多手下,所以他能做任何想做的事情,不想做的事情交给别人就好。”
“你做了很多他不想做的事?”
“不多。每个月最多一百来件。”
“他很器重你。”雪衣侯用的是结论。能者多劳,自古居上位者,哪一个不是把手中重要的活儿交给自己最亲信的人?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权臣岂非都因此而来?
冯古道闻言,不但不觉羞愧,反而得意道:“不然我又怎么能和侯爷里应外合,使得魔教大败呢?”
“所以他现在一定很想杀了你。如果以你当诱饵的话,他说不定会出现,也省去我找他三年两载的麻烦。”
冯古道脸色微变,干笑道:“侯爷曾答应过我,会保护我的周全。更何况,侯爷刚刚还许诺给我一个五品官做做。”
“我的确许诺过你,若是能生擒明尊就许你个官做,但是……”雪衣侯悠然道,“我没说过用何种方式来生擒明尊。万一,你不幸在生擒明尊的过程中,英勇就义……”
冯古道脸色一白。
“我就请圣上追封你个五品大员,也算全了你的心愿,我的承诺。”
冯古道抱拳道:“我一定在最短的时间内为侯爷捉住明尊。”
雪衣侯不置可否。
“其实对于明尊的藏身处,我已有了大致的目标。”冯古道顿了顿,见雪衣侯脸上仍是没什么变化,又接着道,“无须三年两载,最多……”他咬了咬牙,“三个月。”
雪衣侯这才微微一笑道:“当初你通过无言投靠本侯时,本侯就知道你是聪明人。”
但是这个聪明人却不得不供他驱策。
冯古道无奈地赔笑。
雪衣侯又坐回榻上,“说到明尊,你见过他的样子么?据说,天下见过明尊的人,不超过十个。”
冯古道苦笑道:“可惜我并不在这十人之列。”
“你不是他的亲信?”
“做事的时候是,吃喝玩乐的时候不是。”冯古道愁苦中还带着丝丝的愤恨,使得他身上猥琐的气质更发挥得淋漓尽致。
雪衣侯皱了皱眉,“他讨厌你?”信任一个人并不等于喜欢一个人。
“他说,如果我出现在他的百尺范围内,他全身上下就会瘙痒不停。”
……
雪衣侯觉得自己身上也瘙痒起来。
“如果我出现在五十尺范围内……”
雪衣侯原不想问,却又好奇得忍不住问道:“如何?”
“他就非常地想去沐浴。”
……
雪衣侯的屁股快坐不住了。
冯古道叹气道:“所以,我从来没有见过明尊。他只是经常差人送书信于我,告诉我,如果我再不洗澡,就不准我出现在他方圆的百里之内。”
雪衣侯不耐烦地挥手道:“罢了,我今日且先听到这里。你回去拟个搜寻明尊的方案,交给无言。届时我会再见你。”
冯古道眨眨眼睛,“侯爷有急事?”
雪衣侯挑眉道:“你觉得本侯有必要知会你?”
“我只是想替侯爷分忧。”
“那就滚离本侯视线。”
冯古道迟疑了下道:“我不太会翻跟头,可不可以左右着滚出去?”
不等雪衣侯反应过来,就见他自己打着转儿转出门去了。
……
雪衣侯慢慢地半倚回榻上,脸上身上哪里还有半分瘙痒难忍的表情。
宗无言踌躇道:“侯爷,我总觉得冯古道这人……”
“装疯卖傻,深不可测。”雪衣侯接下去。
宗无言忙道:“那是否让属下将他……”
“将他如何?”雪衣侯伸直腿,立刻有丫鬟上前,轻轻地按捏。
宗无言道:“或者抓起来严刑拷打,或者杀了一了百了。”
“那多没意思。”雪衣侯冷冷一笑,“他演得这样卖力,我又怎么能不给面子。何况,我还想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宗无言一脸的不解。
雪衣侯道:“自从魔教在江南迅速扩张之后,实力大增。据我所知,京城和各地方上都有官员被他们暗中收买。我之所以直捣总坛就是怕他们成了气候,联合各地官员上书皇帝,为魔教正名。到时候,本侯想灭他们也要掂量掂量各地官员和皇上的面子。”
宗无言道:“可这和冯古道有何关系?”
“当然有关。冯古道是何许人?他的来历、身份都是他的那张嘴巴自己说的。知道的人不是死在睥睨山,就是跟着明尊躲得无影无踪。而他,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在本侯要灭魔教的时候他就这样眼巴巴地跑出来投诚,你不觉得太过蹊跷了吗?更蹊跷的是,他的情报居然还是真的。”雪衣侯面沉如水。
宗无言道:“属下不懂。情报是真的,岂非证明他所言无虚?”
雪衣侯嗤笑道:“你真以为他这样的人会在乎一个五品的官?以他的心机口舌,若想当官,何不投奔那些权臣当个门客幕僚?万一没有本侯对付魔教,他的满腹抱负岂非胎死腹中?”
宗无言听得连连点头。
“而且出卖魔教,他性命堪虞。”
宗无言恍然,“不错,他出卖了魔教,若是明尊不死,必千方百计来杀他。就算明尊死了,魔教还有暗尊。据说暗尊武功不下于当年的纪辉煌,已是当世第一高手。”
雪衣侯缓缓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淡嘲道:“当世第一高手?……他还没问过我。”
宗无言苦思良久,突然道:“难不成冯古道是明尊派来的?”只有明尊派来的人,才不怕魔教的报复。
“那你觉得明尊牺牲半个魔教的目的是什么?”
……
宗无言无言。
的确。若是苦肉计,那么魔教的牺牲未免太大。经此一役,魔教必然元气大伤,更难抵挡雪衣侯的进攻。倾覆只怕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属下,属下实在猜不出。”宗无言垮下脸道。
“我也猜不出。”雪衣侯一脸的无所谓,“反正他现在就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我很看看,他究竟会找到一个怎么样的明尊给我。”
宗无言躬身道:“侯爷英明,以不变应万变,以静制动,后发制人。”
“本侯再英明也只是一个人,府里的很多事,还要你多费心。”
“属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雪衣侯满意地点点头。
半晌。
宗无言走出房间,脸上的感激和忠诚一扫而光,面无表情地朝外走去。
屋里头,雪衣侯坐起身,朝着门的方向轻哼道:“老狐狸。”冯古道明明是他引荐进来的,但是刚才的那番话却将自己的撇得一干二净,装得比窦娥还无辜。
他想了想,不解气地又追加了一句,“该死的老狐狸。”


背叛有理(三)

冯古道洗澡很懒,但写方案却很快。
雪衣侯坐在凉亭里,看着下人怀里抱着的厚厚的一叠纸,脸上终于露出些许满意。
下人站在他身侧,一手揽着纸,另一手恭敬地过去第一张。
雪衣侯接过来一看,脸色立马一变。
那张看上去应该写得满满当当,其实只有两个字——方案。
……
雪衣侯不动声色地伸出手。
下人又放了一张在他手上,上面空白处更多,而且无论冯古道把子写得多大都无法改变它的空旷,上面写的是——
一。
雪衣侯深吸了口气,挥手道:“都放在桌上。”
下人将近一尺高的纸放下。
雪衣侯拿起第三张,却发现这张的字虽然不多,却是有用的。
敦煌。
他丢开这张,翻下一张的时候想,总算有个地点,看来冯古道古怪归古怪,却还不是全然无用。但紧接着的这张上面的字仿佛在嘲笑他想得太天真——
是不可能的。
短短的五个字将他心头里刚刚泛起的爱才之火一下子就泼灭了。
雪衣侯将那张敦煌揉成一团,冷声道:“来人。”
“在。”下人急忙上前。
“叫冯古道过来。”雪衣侯伸出手指,冲着‘是不可能的’里的‘可’字的口戳下去!
嘶。
戳破了。

冯古道打着饱嗝来的。就算隔着老远,雪衣侯也能闻到他身上那股子饭菜香。
“侯府不愧是侯府,连饭的颗粒都比魔教得大。”冯古道谄媚地笑着。
雪衣侯淡淡道:“就算颗粒再大,你也不用粘在下巴上招摇吧?”
冯古道愣了愣,往下巴上一摸,果然有一粒白米饭粘着。“让侯爷见笑了。”他嘿嘿一笑,舌头往手指上一舔,米饭不见了。
雪衣侯见他咀嚼得津津有味,一时无语。
“不知侯爷叫我来有什么事?”冯古道笑眯眯地问道。
“关于你的方案。”
雪衣侯和冯古道的目光都落在那个被戳了个洞的纸上。
冯古道鼓掌道:“侯爷的一阳指炉火纯青,不同凡响,令人佩服、佩服。”
“冯古道。本侯又想杀你了。”
冯古道挠头道:“侯爷,其实想是脑子里转悠的意思,你何必想得这么大声呢?”
雪衣侯嘴角一掀,却满是冷意,“冯古道,本侯不想杀你了,本侯想直接喊人拖你出去。”
“侯爷真是体恤下属,尤其是为了侯爷不惜众叛亲离的下属。知道我懒得走,竟然还让人来拖我,我实在是感动得不知如何是好,只好下辈子为侯爷做牛做马,肝脑涂地以报答侯爷今日恩情的万分之一。”冯古道说着说着,袖子就遮住了脸。
“冯古道,就算你通风报信,与本侯里应外合消灭魔教有功,但这功终究是有限的。它能救你一次两次,却救不了你一辈子。”雪衣侯冷声道。
冯古道一揖到地,“谢侯爷青睐。”
“……本侯几时说青睐于你?”雪衣侯觉得自己连着这个念头都不曾转过。
“若非侯爷青睐我,又怎么会连一辈子都想到了?”冯古道想笑,但是眼睛对上雪衣侯的冷眼,笑就成了撇嘴巴。
“闲话少说。明尊究竟藏身何处?”
冯古道微讶,“我已经在方案中写得清清楚楚,莫非侯爷……”
雪衣侯睨着他。
冯古道说得越发小心翼翼,“不识字?”
……
雪衣侯牙齿磨了磨,刚要开口,就听冯古道用极快的速度道:“苏州、杭州。”
雪衣侯漠然地瞪着他很久,才道:“理由?”
“魔教在各地一直有暗堂,苏州、杭州、敦煌、长春都有。所谓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苏州和杭州风景秀丽,多得是文人骚客,佳人丽姝,明尊生性好洁,贪图享受,必会去这两处。敦煌靠近沙漠,酷热,长春在东北,严寒,他是不会考虑的。”
雪衣侯缓缓道:“你说,他会不会来京城?”
“不会。”冯古道摇头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个早已不是真理,而是每个人都烂俗于胸的套路。试问如明尊这样,每日都要用天山雪莲、千年灵芝、万年何首乌补身之人……怎么能够在侯爷的眼皮子地下藏匿踪迹?”
“你倒是对他了解得很。”
“那是自然。当初魔教的账簿都是由我经手。”
“那你知不知道,魔教上任的明尊和暗尊去了哪里?”
冯古道一愣,抬头看他。
雪衣侯道:“魔教现任的明尊和暗尊都是年少继任,那么上任的明尊和暗尊去了哪里?”
冯古道皱着眉头,摸着下巴道:“是啊,去了哪里呢?”
“本侯是在问你。”
冯古道干笑道:“若非侯爷今日提出,我还从未想过这个问题。莫不是……死了?”
“上任明尊和暗尊是这任明尊暗尊的师父,传说他们向来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形影不离。他们中任何一个的武功比起袁傲策都只高不低,试问天下,有谁能抵挡他们的联手?更何况,当年魔教甘守睥睨山,甚少踏足中原,更妄论结怨。如袁傲策这样嚣张的都没死,他们又为何要死?”雪衣侯说得轻巧,但眼睛余光却没有半刻离开过冯古道的神情。
冯古道听得连连点头,“近几十年来,若说谁有可能打败他们的联手……只有纪辉煌。可是纪辉煌一入江湖,即声名远播,一举一动备受瞩目。若真是他杀了魔教明尊和暗尊,江湖中不可能半点风声也没有。袁傲策更不可能和纪无敌在一起。”
雪衣侯有些不耐烦了,“说了半天,你是没有答案了?”
冯古道道:“为何侯爷如此关心魔教上任明尊和暗尊之事?”
“想知道?”
“若是侯爷想告诉我,我就想知道。若是侯爷不告诉我……”冯古道顿了顿,诚实道,“我还是想知道。”
“哦?那很好。”雪衣侯悠悠然道,“我就喜欢别人想知道却偏偏不知道。”
冯古道道:“那我若是说,现在我不想知道了呢?”
“那我就不找人拖你下去,而是直接找人砍了你的脑袋。”
“……”冯古道异常真挚道,“侯爷,我是真的想知道。”
雪衣侯对他的回答不置可否,“既然知道明尊藏身苏杭,你可有擒拿之策?”
冯古道道:“自从侯爷血洗睥睨山,明尊就失去了踪迹,我想他应该是藏在某处,又或者正装扮成什么人,在去苏杭的路上。”
“你的意思是说,他现在不在苏杭?”
“明尊为人多疑谨慎,绝对不会这么快去目的地,至少在之前,他会先在别处布下几个障眼法,让我们晕头转向,云里雾里。”
冯古道道:“你说,他会不会去辉煌门。”
“我以为,他最不会去的地方,就是辉煌门。”
雪衣侯剑眉轻挑,“为何?”
“因为我相信侯爷一定在那里布置了重兵屯守。”
雪衣侯看着他,微微一笑道:“冯古道。”这次的语气较之前两次要亲切不少。
但是冯古道的表情似乎并不怎么享受。
“你真是了解本侯啊。”
“我既然投奔侯爷门下,自然要时刻揣摩侯爷的喜好,这样才能让自己的宠信不衰啊。”冯古道笑得异常狗腿。
“你现在很得本侯宠幸么?”
冯古道坚定道:“得到侯爷的宠信,是我的目标和理想。”
“那你好好努力。”雪衣侯笑得别有深意,“本侯等着宠你宠得无法无天的日子。”
冯古道赶紧道:“侯爷言重了。我只想当个侯爷的心腹也就知足了。”
“就如明尊先前对你一般?”
“当然不同。”冯古道马屁拍得天花乱坠,“侯爷乃是万金之躯,英明神武,智勇双全,德才兼备,将相之能!明尊不过区区一个邪派头目,哪里能和您相提并论?”
对于这样火辣辣的恭维,雪衣侯只是淡然一笑道:“冯古道,我有时候在想,幸好……你不是明尊。”
冯古道呆了呆,“侯爷何处此言?”
“你这般了解本侯,若你是明尊,那本侯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岂非尽在你的算计之下?”这句话不成,却字字千斤。
冯古道道:“我怎么可能是明尊?我若是明尊,又怎么可能劳烦侯爷率领大军千里迢迢跑去睥睨山围剿?我早已自己带着魔教投奔您而来。”
“你觉得本侯稀罕魔教么?”
“侯爷自然不稀罕。但是作为下属,总是想掏心挖肺地将最好之物呈现给您。”冯古道脸上的表情要多真诚有多真诚,要多自然有多自然。
雪衣侯的眼角却微微一抽,显然对他的真诚自然并不受用。
宗无言突然匆匆走来,“侯爷,明尊出现而了。”
雪衣侯瞟了冯古道一眼,“哪里?”
“太原。”





背叛有理(四)

太原离京城并不太远,至少比苏州和杭州要近得多,所以雪衣侯当即决定亲自走一趟。
冯古道很吃惊,“侯爷不怕那里是陷阱?”
雪衣侯别有深意地笑道:“就算是陷阱,本侯也有对明尊的算盘如数家珍的你啊。相信你不会让本侯涉险吧?”
冯古道道:“就算那里不是陷阱,也可能只是障眼法。侯爷又何必亲自去?”
雪衣侯道:“若是障眼法,那必定也是明尊手下所为。若是能抓到那个手下,想必能顺藤摸瓜找出明尊的下落。”
冯古道只能道:“既然如此,还请侯爷沿路小心。”
“你曾经是明尊亲信,对他最是了解,本侯有了你,还怕什么?”
冯古道苦笑道:“侯爷不怕,也不必怕,怕的是我。”雪衣侯的言下之意,就是将安危重责全权压在他的肩膀上。
“能者多劳。”雪衣侯笑得意有所指,“这岂非正是你的价值?”
冯古道叹了口气道:“若是侯爷能多多对我委以重任的话,会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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