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败絮藏金玉 _by_酥油饼-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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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屠堂主突然撒手,转身朝寺外逃去。
由于他撒手得太干脆,乃至于薛灵璧一个没站稳,朝后掠出一丈才停住。
冯古道原本想追,但转念想起血屠堂主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万一狗急跳墙,将血屠堂杀手亲力亲为的规条抛诸脑后,泄露他的身份借刀杀人就不好了。
因此,他脚跟一转,冲到薛灵璧面前紧张道:“你没事吧?”
血屠堂主的口哨声又响起,但这次却是断断续续的。
血屠堂杀手立刻如鸟兽般四下散去。
皇帝这时来了精神,气势十足地吼道:“来人,统统拿下!”
“是!”答应声也是铿锵有力。
黑白双怪走到皇帝面前。
白水老怪道:“希望皇上不要忘记答应我们的承诺。”虽然血屠堂主逃逸,但是银票依然是欠着的,若下次相遇他们还是还不出来,那么自己岂非还要替他做事?而且今天的反水也会变成一场笑话。
皇帝见危机解除,心下大定,含笑道:“放心,两位这次立下大功,朕一定不会亏待你们。莫说区区两万两,就算是荣华富贵,也是指日可待。”
白水老怪道:“我们是山野粗人,闲散惯了。荣华富贵不敢想,只是两万两银子还请皇上早日兑现。”
皇帝隐有不悦。他们之前到底还是杀手一派的,如今给他们将功补过的机会也不知道把我,因此面色微沉道:“既然如此,朕也不便勉强。史爱卿。”
史太师惊魂未定,等他喊第三遍才反应过来是在叫自己,“皇上。”
“两万两银票之事就交由你去办。”皇帝道。
史太师无奈道:“是。”
黑白双怪来到薛灵璧和冯古道面前。
冯古道抱拳道:“多谢两位前辈出手相助。”
黑山老怪嘿嘿笑道:“你莫要谢我,要谢就谢他。”他手指指的是薛灵璧。
薛灵璧眉头微蹙,显然是想不起自己和他们曾经有过什么瓜葛。
白水老怪道:“若非他挺身为你挡下午夜三尸针,我们也不会在感动之余,下决心帮你们。”
……
薛灵璧和冯古道面面相觑。
冯古道眼珠一转,低声道:“两位前辈莫非是……”
“我们是断袖。”黑山老怪说的时候还有几分自豪,“反正我们已经这一把年纪,倒也不怕别人说闲话了。”
冯古道默然。
薛灵璧的脸色稍霁,低声道:“本侯既然答应你们两万两,便不会食言,你们可随本侯回府……”
“不必。”白水老怪道,“既然有人当这个冤大头,你又何必强出头。”言下之意是吃定史太师了。
薛灵璧见他们坚持,也不便再说,只是小声提醒道:“两位既然决定与血屠堂划清界限,便早早离开京城得好,以免他们纠缠。”
白水老怪是聪明人。京城不是血屠堂的地盘,与血屠堂划清界限为何要离开京城?恐怕他指的纠缠恐怕不是血屠堂而是另有其人。
“老夫明白,取完两万两之后,我们即刻启程。”

那厢,经过此役,谁也没有心情继续留下。皇帝在侍卫的簇拥下匆匆离寺。
临行前,冯古道忍不住回头朝后殿看了一眼,却见袁傲策大大咧咧地站在门里,眼睛炯炯有神地看着他,仿佛是疑问,又仿佛是等待。
冯古道面无表情得与他对视着,须臾,微微点了点头。
“在看什么?”薛灵璧回头。
门里空无一人。
冯古道扭了扭肩膀道:“没什么,肩膀有点酸。”





扑朔有理(九)

皇帝去西山进香的目的原本正如薛灵璧所料,是为了安抚史太师,为他儿子祈福。不管有用没用,至少是给足了面子。
光给面子不给里子这套手法皇帝驾轻就熟。
但是半路杀出个血屠堂,使得皇帝和史太师之间的信任在暗地里进一步恶化却是谁都没有想到的。恐怕血屠堂在行刺之前、行刺之后都不会想那么多。
血屠堂主打的算盘是将皇帝、冯古道两单生意一起做,一箭双雕,一网打尽。谁知道黑白双怪临阵倒戈也不是头一回,也很驾轻就熟。
血屠堂主原本以为蓝焰盟没控制住黑白双怪是因为手头抓的把柄不过多,没想到错的不是把柄,是对手。关键时刻,黑白双怪故技重施,倒打一耙,他一番心血瞬间付诸东流,真是连哭都没地方哭——因为皇帝很快就下了圣旨,全力缉拿血屠堂叛贼!
这样一来,冯古道倒是可以过一阵安稳日子。若是捕快们勤快些强大些,顺道把血屠堂一锅端了,那他从此之后就可高枕无忧了——不算薛灵璧这笔帐的话。
两人从法海寺一路护送皇帝回宫,才转回侯府。
去时,薛灵璧与皇帝同辇,并非殊荣,而是为了就近保护。来时,薛灵璧独自骑马,和冯古道隔着两三丈的距离,让冯古道望着背影把准备了一肚子的借口托词又吞了回去。
直到侯府,薛灵璧独自进了书房,全程没有和冯古道打一个招呼。
冯古道只好自己在书房面前转悠来转悠去。
转悠近傍晚,薛灵璧终于无奈地打开门,“编好了么?编好了就进来。”
冯古道察言观色,见他并无不悦,这才暗自放心,赔笑道:“侯爷足智多谋,明察秋毫,编什么能够逃过侯爷的法眼?”
“比如你的武功。”薛灵璧轻飘飘地丢下这么一句,转身往里走。
冯古道摸摸鼻子,跟在后面。
薛灵璧坐在桌案后,慢条斯理地啜了一口茶,神情泰然。
冯古道叹口气道:“我娘说,出门在外,总要多留个心眼。当时我初入侯府,人生地不熟,后头又有血屠堂的追杀,所以想给自己留条后路,以防万一。”
“你只多了一个心眼吗?”
看着薛灵璧眼中若隐若现的笑意,冯古道心里头阵阵发紧,嘴上却忙不迭道:“若再多,就罚我一辈子讨不到老婆!”
薛灵璧挑了挑眉,意有所指道:“现在我倒希望你多几个心眼。”
冯古道低头干笑。
“不管你本意如何,总是在关键时刻起了关键作用。”薛灵璧道,“我姑且当你功过相抵,既往不咎。”
冯古道大大地松了口气,揖礼道:“侯爷英明!”
薛灵璧道:“朝廷通缉血屠堂,他们极可能狗急跳墙,反咬一口,你要留意。”
冯古道抬头,见他眼眸中明晃晃的都是关怀,心中的五味瓶顿时撒了一地,低声道:“血屠堂不过是跳梁小丑,在暗处犹有几分可虑,转到明处无异自寻死路。”
薛灵璧虽然因为魔教而关注江湖事,但是论精通却远不及冯古道,因此问道:“何出此言?”
“世人皆知血屠堂行踪诡秘,杀人如麻,却不知血屠堂主其实不过是个胆小如鼠的鼠辈。”冯古道道,“血屠堂出现于蓝焰盟全盛时,当时血屠堂有一条三不接的规矩。”
“三不接?”薛灵璧好奇道。
“一不接三品以上的朝廷命官。二不接身家百万的巨富。三不接蓝焰盟中人。”冯古道顿了顿道,“不过在蓝焰盟被灭后,这条规矩又有了改动。第三条改成不接辉煌门和魔教中人……直到睥睨山破,魔教中人才被解禁。”从某一个角度来说,血屠堂称得上与时俱进。
薛灵璧冷笑道:“这样说来,的确胆小如鼠。不过,既然他不接三品以上的朝廷命官,今日又为何会行刺皇上?”
冯古道道:“这我也想不透。”他顿了顿,低喃道,“杀皇上对他们有什么好处呢?”
……
薛灵璧一省。血屠堂是杀手组织,杀手组织做的是买卖。而血屠堂主又是胆小谨慎之人,行刺皇上这样大的买卖没有十足的把握或是极高的利润,他们是绝对不会做的。
天下有谁能出得起这样高的利润?天下又有谁是皇帝驾崩后得到的最大受益者?
答案昭然若揭。
冯古道见薛灵璧沉默不语,担忧道:“侯爷可是有什么不妥?”
若真如他所想,那么缉拿血屠堂恐怕不会那么容易,至少京城肯定会有那个人的势力渗透。不然血屠堂怎么会这么容易就进入法海寺埋伏?“的确是不妥。”薛灵璧皱眉。
冯古道面色一紧道:“难道是午夜三尸针提前……”
“什么?”薛灵璧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嘴角微微一扬,“你很担心?”
“若不是为了我,侯爷也不必……”不论其他恩恩怨怨是是非非,单是护住他的这份情……他欠得沉重。
薛灵璧缓缓道:“所以要还的。”
冯古道笑得分外不自然,“若下次侯爷遇险,我一定舍身成仁。”
“舍身成仁?”薛灵璧嘴角的笑意有些古怪,“你要怎么舍身?”
冯古道有些站不稳脚跟,热流从下面一路往上窜,“侯爷……”
“嗯?”薛灵璧戏谑地扬眉,眼神中带着隐隐的期盼。
“我饿了。”他神情无限委屈。
薛灵璧显然不准备就这样放过他,故意学着他的表情道:“我也饿了。”是人都看得出他的饿和他的饿并不是同一个饿。
……
冯古道装傻道:“既然如此,我们一同去用膳?”
薛灵璧见他眉宇之间疲态尽露,不忍再逼,只好意犹未尽地叹气道:“也罢。饱腹也是饱。”

用膳时冯古道心神不宁。
天色越来越暗,离午夜越来越近。午夜三尸针的威力他很清楚,尤其是第一夜,简直非人所能承受。薛灵璧养尊处优,不知是否能平安度过。
薛灵璧倒是安之若素,还频频夹菜于他。
“一场惊吓,就让你食不下咽了么?”薛灵璧见他的筷子总是在肉上面沾啊沾啊沾,就是不夹下去,不由出口调侃。
冯古道顺着他的话承认道:“这样的惊吓若多来几次,恐怕不是食不下咽,而是气息奄奄。今日若非黑白双怪临阵倒戈……后果不堪设想。”
薛灵璧道:“这样说来,那个血屠堂主在这样重要的刺杀中居然用黑白双怪,可见他不但胆小如鼠,而且奇蠢如猪。”
“或许是因为,血屠堂真正的高手并不多。”他口中的高手,自然是薛灵璧、袁傲策、黑白双怪这样级数的人。这样也就证明了,他为何不敢招惹蓝焰盟和魔教。因为血屠堂本身的实力不够资格。
薛灵璧颔首道:“他们手中唯一让人忌惮的,或许只有午夜三尸针和寒魄丹了。”
说到午夜三尸针,冯古道那最后一点点的食欲都烟消云散了。他心里想着,好歹自己也是午夜三尸针的受害前辈,论情论理都该传授他两招抵御之策。
心意一定,他便打算开口,但是刚喊了一个“侯”字,宗无言就从门外进来道:“侯爷,黄公公来传皇上口谕,宣你入宫觐见。”
薛灵璧一放筷子,起身就走。
皇帝从法海寺回宫一路没发作是因为受惊过度,思绪一时没转过弯,如今回过神来,怕是要大刀阔斧地动一场。
冯古道担忧道:“你中了午夜三尸针……”
薛灵璧不以为意道:“皇宫有门禁,我去去便回。”
这一去,就是一天一夜。
冯古道觉得自己应该再没心没肺一点的。
他是魔教明尊,薛灵璧是雪衣侯。
无论出于何种理由,薛灵璧想灭魔教事实。无论出于何种结果,他都应该将他当做敌人。
所以,薛灵璧中午夜三尸针对他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以后一拍两散,他为毒针所累,一定腾不出手来找他报仇。
是百利啊……
冯古道看着门对面的灰墙,心里一遍又一遍地提醒自己。
马车声渐近。
车还未停,薛灵璧的身影就从车厢里钻了出来。
冯古道的视线瞬间凝住。
雪玉似的脸越发没有血色,但是双眸那如流星般闪烁的点光却让整张脸都亮了起来。
车停下。
他从车上下来,径自走到冯古道面前,“等我?”
“看风景。”冯古道连想都没想地回答道。
薛灵璧低笑道:“好看么?”
冯古道顿时发觉自己适才的话有调戏之嫌,连忙道:“我是说前面这道灰墙。”
薛灵璧捉狭道:“我也是。不然你以为我在说什么?”
冯古道想,今天他的舌头一定没睡醒。
“侯爷进宫一天一夜,定然疲惫了,不如先回去歇息?”他转移话题。
薛灵璧眼眸微沉,道:“你在这里等了我一天一夜。”
“当然没有。”冯古道愣了愣。他才在这里站了两个时辰……而已。
但他的反应落在薛灵璧眼中却有几分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味道,“好啊,一起去歇息。”
“……”
一起去歇息?
冯古道很想问是不是他听错了。但是当薛灵璧拉着他的手穿过一条又一条的走廊,并大老远地看到梅雪居那块熟悉的牌匾时,他想,他应该没听错。





反水有理(一)

眼见着他的左脚已经迈进门槛,冯古道手一抵门框,将自己的脚牢牢钉在原地,对着转过头的薛灵璧微笑道:“我饿了。”
薛灵璧眨了眨眼睛,“你一天里有不饿的时候么?”
“有。”冯古道道,“吃饭的时候,和刚吃完饭的时候。”
薛灵璧:“……”

宗无言指挥人在薛灵璧的睡房里摆了满满的一桌。
面对满桌美食,冯古道吃得慢条斯理。
薛灵璧在一旁帮他布菜。
“你不吃?”冯古道看着他疲倦的面容,绞尽脑汁地想着如何能吃得慢一点,时间拖长一点。“你若是累的话,先休息吧?我要吃很久的。我去厨房吃也行。”
“我不累。”薛灵璧面不改色地说着与脸色完全相反的话,随意吃了几口,就又开始往他的碗里添菜,“你多吃点,我不饿。”
冯古道看着越来越高的小菜丘,有苦说不出,只好试探着转移他的注意力道:“皇上召你进宫是为了血屠堂的事?”
“这是其中之一。”薛灵璧手中的筷子慢慢地停了下来。
……
其中之一?
冯古道心头一紧。莫不是袁傲策已经动手了?
“魔教已经加入追捕血屠堂的行列。”薛灵璧眉宇间带着一股愁绪道。
冯古道干笑道:“这不正好。狗咬狗一嘴毛,朝廷可以坐收渔翁之利。侯爷应该高兴才是。”
“你不怕魔教死灰复燃,更加壮大?”薛灵璧带愁绪专为隐隐的怒意,“袁傲策并不是善罢甘休的人。如今明尊已死,以他睚眦必报的性格来看,只怕很快会将主意打到你的头上。”当初袁傲策之所以没有杀他是因为想用血屠堂的手。现在血屠堂自身难保,无暇他顾,那么袁傲策极可能会亲自出手。
冯古道垂头看着碗里的饭菜,努力地调整着自己的表情,“有侯爷在。”
薛灵璧缓了口气,伸出手想去碰他的头发,但半途顿了顿,又转而搭住他的肩膀,嘴角微微翘起,“不错,有我在。”
冯古道从他伸手的刹那就憋着口气,等落到肩膀后才悄悄舒出来,“侯爷说血屠堂是其中一件,那另一件呢?”
“另一件……”薛灵璧嘴角一撇,眼中的笑意瞬间无踪,放在他肩膀上的手徐徐缩了回来,“是为了你。”
“我?”果然是。
冯古道说不出心中瞬间燃起的是喜是忧,但脸上的惊讶却表现得毫不含糊。
薛灵璧一字一顿道:“皇上提议,由你接任魔教明尊。”
……
冯古道听到自己的心在怦怦直跳。
绕了一大圈,他终于绕到了原点前。
前途一片光明,战果触手可及,他实在没有犹豫的理由。
冯古道慢慢地、慢慢地收起心底刹那迸发出来的各种情绪,冷静道:“那侯爷又是如何回答的?”看薛灵璧的神色,结果怕是与他想左了。
“你认为我会同意么?”薛灵璧冷然道。
冯古道小心翼翼地问道:“侯爷的意思是?”越是靠近目标,越要步步为营。不然一招差池,满盘皆输。
“皇上怕魔教做大,不受管制。他想起你是从魔教出来的,对魔教上上下下最是熟悉,因此想安□回去控制他们,为朝廷所用。”薛灵璧越说神情越冷,“你从魔教叛出,早已是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就算顶着明尊头衔,也不过是一个空架子。魔教的人向来心狠手辣,胆大妄为,到时候怕是你的人还没有回到睥睨山,命就已经丢在了半路上。皇上此举,无异掩耳盗铃。”
冯古道苦笑道:“但愿皇上能如侯爷所想。”
薛灵璧目光落在他脸上,缓缓转柔道:“你放心。对于此事,我绝不妥协。”
……
就是这样他才不放心。
冯古道的笑容越来越苦。
按他的设想,薛灵璧应该正好利用这次机会,顺手推舟地同意将他安插回魔教,以便打听老明尊的下落才是。他拒绝得这样决绝,却是大出他所料。如此一来,原点之前却是硬生生地多了一条鸿沟天堑!
“侯爷。”宗无言出现在门口道。
薛灵璧收拾心情,淡淡道:“何事?”
“圣旨到。”
“……”

张公公双手捧着圣旨,不耐烦地看着侯府里的仆役进进出出地准备香案。
任何人以他这个姿势坚持了半个多时辰心里都不会太耐烦。
就在他实在忍不住,准备开口催促时,薛灵璧和冯古道终于穿着官袍一前一后出现了。
准备香案的仆役们齐齐松了口气。一件复杂的事情在半个时辰内完成是难,但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要坚持半个时辰也难。
“见过侯爷。”张公公立刻堆起一脸笑容,“请恕咱家有圣旨在手,不能行礼。”
薛灵璧冷着一张脸,慢慢地走到香案前。
张公公见他面色不悦,也不敢多说,端起架子摊开圣旨道:“雪衣侯薛灵璧、户部浙江清吏司主事冯古道跪下接旨。”
不管情不情愿,在皇权面前,薛灵璧也只得低头。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雪衣侯薛灵璧法海寺护驾有功,忠君爱国,实为百官表率。赏黄金千两,良驹十匹,七星宝剑一对。户部浙江清吏司主事冯古道法海寺忠肝义胆,护驾有功,堪为我朝楷模。赏白银千两,玉如意两柄,封为一等男爵,领魔教明尊衔。”
……
好个封一等男爵,领魔教明尊衔。
皇帝是准备把魔教当做自己的囊中物了么?
冯古道暗自冷笑。只怕鱼入江河,就由不得他摆布了。
“钦此。”张公公念完,就等着他们叩谢皇恩,但是左等右等,等来的却是一片静寂。他的心里咯噔一声,暗暗叫糟。莫不是夜路走多了遇到鬼,圣旨宣多了遇到抗旨的?
“侯爷?”张公公看的出这里做主的人是薛灵璧。
冯古道轻轻地扯了扯他的衣袖。
薛灵璧脸色难看到极点。好不容易回了点血色的脸又刷得一下白到了底。
冯古道怕他一时冲动,真抗旨,连忙道:“臣冯古道接旨。”
按理说他这样是以下犯上。毕竟身旁的长官还没有开口,他就先开口了。但是眼下这个情况,张公公不会眼见着有台阶还让自己摔下去,也忙不迭道:“请冯大人接旨。”
冯古道弯着腰刚要站起身,身边就刮过一道风,薛灵璧抢先一步冲到他面前去了。
“……”
张公公紧张地看着薛灵璧。
尽管雪衣侯是朝廷上下公认的美男子,但是再好看的人如果紧绷着张脸,怒气冲冲地盯着你,你的心情也绝对高兴不起来。何况对方还武功高强,身份尊贵。
“臣,薛灵璧接旨。”他单手抢过圣旨,然后头也不回地朝里走去,留下张公公尴尬地站在原地。
幸好府里还有宗总管。
他立刻上前,一边从袖子里摸银子,一边赔笑。
张公公也只好跟着笑。
这场风波就算在两人刻意的笑声中掩饰了过去。

冯古道跟着薛灵璧回书房,看着他将圣旨随手放在桌上。
“这是圣旨。”他叹气。
薛灵璧推窗,风如潮涌,撞在他的脸上,无声地安抚着他烦躁的心。
冯古道默然地看着他的背影。
空气凝固在一个极静的点。
“冯古道。”薛灵璧缓缓开口。
“在。”冯古道很快地接口道。
“我会派人沿途保护你。”他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是。”冯古道除了是之外,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
薛灵璧转身,如黑夜般幽深的双眸里充满坚定,“你放心。我一定会让魔教尽快消失。”
“……”机关算尽,却算不出天命。
冯古道怔怔地看着他,哑口无言。

深夜,月色暗淡。
冯古道披着浓黑大氅走到薛灵璧的窗下,盘膝坐定。
“午夜将至。”薛灵璧的声音从房里传出来,带着些许笑意。似乎傍晚的事情已经不再影响他的心情。“同甘共苦?”
冯古道的头靠着身后的墙,望着天上那灰蒙蒙的月,“同命相怜。”
“……”
腹中的针开始作怪。
冯古道强忍着疼痛,一字一顿道:“抱元归一……”
“气导丹田。”
“顺一而二,顺二而三……”
薛灵璧听他说的辛苦,也强忍着疼痛道:“不要说了。”
冯古道充耳不闻,“逆三进一平二……”
薛灵璧无声地望了窗外一眼,然后静静地闭上眼睛,顺着外头那隐含痛苦的声音,慢慢地调节着体内的真气。
加上昨夜,这是他第三次尝到三尸针之苦。若非亲身经历,他实在想象不到冯古道曾经承受的痛竟然是如此剧烈到难以忍受。
针慢慢被真气制住,疼痛慢慢减轻,直到完全消失。
外头,冯古道慢慢地站起身,准备离开。
薛灵璧突然开口道:“你本可以在之前告诉我方法。”
冯古道的脚步顿住。
“你只是想让自己痛苦。”
“……”他是想让自己痛苦吗?冯古道茫然。
薛灵璧这次顿了很长时间,直到冯古道准备重新迈步时,才听他又道:“你不欠我的。”
……
冯古道的脚即将迈出院子,身后又幽幽传来一句:
“我心甘情愿。”





反水有理(二)

翌日,冯古道进宫谢恩,薛灵璧称病告假。
到皇宫,他只是远远地望了眼所谓的上书房,然后出来个太监对他转述了一番皇帝勉励嘉奖的套话,便打发他回去了。
冯古道回到侯府,就见仆役们进进出出地往里搬东西,不由好奇道:“谁送来的?”薛灵璧对客是出了名的冷面冷情,除了史太师那次的赔礼之外,他还未见过其他人跑来贴热脸。
宗无言正好站在那头指挥,闻言道:“阿六从外头带回来的。”
“阿六回来了?”冯古道一惊。若是他没记错的话,阿六之前是去了睥睨山打听虚实。他和阿六虽然相交泛泛,但观其言行,度其为人,若无收获,断不会这样早回来。
宗无言有意无意地瞄了他一眼,“正和侯爷在书房。”
在书房做什么呢?
宗无言却是不说了。
冯古道面容突然一松,笑道:“阿六若是送了什么好东西,宗总管可要替我留一份啊。”
宗无言不冷不热道:“这是给侯爷的,我做不得主。”
冯古道笑笑,悠悠然地朝书房的方向走去。
待无人处,他的脚步渐渐加快,直到那熟悉的屋檐出现在视野之中,才放慢脚步。
……
其实,他不必这样惊慌的。
冯古道的脚慢吞吞地迈进院子。
血屠堂主自身难保,魔教受皇帝认同,危机已除。薛灵璧和前明尊的恩恩怨怨乃是他们的私事,他大可袖手旁观。说起来,他的任务已然完成。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从侯府金蝉脱壳,让冯古道这个人永远消失在世上。
——永远。
书房的房门越来越近。
他听到阿六尖锐地叫声,“侯爷!”
冯古道的脚步猛然收住。隔着房门,他听出阿六的喘气声剧烈,薛灵璧却很平常。
“我信他。”他疏淡道。
冯古道吐出口气。他这才发现,从听到阿六的叫声开始,自己的气竟然屏住的。
门咿呀一声打开。
薛灵璧负手走出来,冷漠的双眸因为看到门外所站的人而微微弯起,“回来了?”
“嗯。”声音从冯古道的喉咙里憋出来,压抑而紧绷。
“宫里头好玩么?”薛灵璧若无其事地闲聊着。
冯古道眼睑微垂,目光往地上一扫,随即抬起,平静如镜,“鞠躬哈腰地走了好长一段路,什么都没见着,只听了公公转述的一通褒奖就回来了。”
薛灵璧失笑道:“这通褒奖不会又是忠君体国,登高能赋吧?”
冯古道叹气道:“登高能赋倒也罢了。我不过区区一个户部浙江清吏司的主事,那句‘爱民如子,事必躬亲’却不知从何说起?”
薛灵璧道:“人人如此。宫里头的惯例了。”
冯古道道:“亏我还期待皇上能上几段警句,让我回去充家训。”
“你不怪皇上?”薛灵璧道。
冯古道不慌不忙地又叹了口气,“既来之,则安之。无论如何,我总受封了个一等男爵,就算真的壮烈成仁,也算光宗耀祖了一把。以后九泉之下遇到我娘,也好交代得过去。”
“壮烈成仁?”薛灵璧声音陡然放柔,“我准了么?”
“他做戏罢了。”阿六突然从屋子里冲了出来,眼眶里盛着慢慢的愤怒与委屈,“他根本就是魔教的走狗!从头到尾,他都是在演戏。”
冯古道淡淡道:“阿六哥的依据是?”
“你当我不知道吗?其实当初侯爷攻打睥睨山……”
“够了。”薛灵璧眉宇一冷。
阿六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侯爷……”
薛灵璧道:“你先下去。”
“侯爷。”阿六不死心地仍然想说什么。
薛灵璧眼角一瞥。
阿六眼眶的泪珠终于滚了下来,然后恨恨地瞪了冯古道一眼,扭头跑走。
冯古道有点愧疚,“他是个孩子。”
“我不养孩子。”对他来说,阿六是属下。而做属下就应该有做属下的界限和分寸,从这一点上来说,他对宗无言很满意。
冯古道摸摸鼻子,道:“侯爷多虑,孩子自然有侯妃来养。”
“侯妃?”薛灵璧先是皱眉,随即露出古怪的笑容,“嗯,只是不知道那位侯妃愿不愿意了。”
“侯妃怎么会不养侯爷和侯妃亲生的小侯爷?”冯古道故意加重‘亲生’二字。
薛灵璧淡然一笑,没有就这个问题继续纠缠下去,“阿六这趟回来,带来了不少好东西。你去挑挑有什么喜欢的。”
……
若是阿六知道他辛苦带来的东西最后落到他手里,只怕撞死的心都有了。
冯古道这样想着,竟有几分幸灾乐祸,“多谢侯爷。”

阿六这趟带回来的东西不少,但称得上真品的不过两三件,而且还是小品。毕竟以他的俸禄莫说买这么多件珍品,哪怕一件也要存足数十年。
冯古道随手挑了几件临摹的字画。
薛灵璧在一旁道:“你若喜欢字画,不如去我书房里挑几样。”
他书房里的字画可是实打实的真迹。
冯古道心里头痒痒的要命,嘴巴却忙不迭道:“我还是中意这几幅。你瞧,这张画里孤舟远游,江湖如镜,岂非有几分‘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的意境?”
薛灵璧皱了皱眉。“意头不好。”
“我倒觉得意境高远,让人心胸开阔。”
薛灵璧淡淡道:“你不是说想要光耀门楣么?怎么入官场不过月余,就向往江海余生?”
冯古道道:“人总是有两面,一面坚强,一面脆弱。一面心怀远大,一面苟且偷安。一面冀望庙堂之高,一面憧憬江湖之远。可惜鱼翅熊掌不可兼得。”
薛灵璧笑道:“晚膳我让厨房炖熊掌煮鱼翅,让你坐享齐人之福。”
冯古道心念微动,忍不住侧头看他。
只见他笑容殷殷,眼波宛转如秋水涤荡,清艳明媚处,女子亦望尘莫及。
冯古道喉咙一紧,“侯爷。”
“嗯?”薛灵璧将头凑过来。
冯古道急忙撇开头,眼睛四处乱瞟道:“呃,不知道晚膳什么时候煮好?”
……
“我们连午膳都还没有用。”薛灵璧难掩笑意。
冯古道咬着舌尖让自己清醒。
“冯古道。”薛灵璧声音低沉。
“嗯?”冯古道回头,却见薛灵璧的脸慢慢凑近。他下意识地后仰,却不及薛灵璧下嘴快,双唇直接扫过他的嘴角,烙下轻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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