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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王侧-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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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变?”苏绾见姜弘抬起头,脸上便显出一抹红晕,说道,“陛下总说臣妾是仁宣皇后的转世,可是臣妾自己真的一点也不记得。总觉得,这是一件好神奇的事情。”
“以前,敏君很喜欢迷蝶香,孤苦恼的时候也喜欢这样蹲在孤跟前劝孤。”齐王抚摸着她的青丝如云,说道,“你的好多生活习惯,还是跟那时候一模一样。”
苏绾故作羞涩地将头埋在姜弘的膝上,轻声道:“如果真是那样。两世都与陛下结缘,实在是苏绾求之不得事情。”
一模一样?呵,自然是一丝也不能差了。齐王陛下,你不会知道苏绾从这些年学这些习惯学得有多么辛苦。
……
齐王以不敬兄长,行为不端的罪名,将姜毓从大齐宗室中除名的消息传出时历史上,被除名的皇嗣血脉不是没有,但是那一般都发生在子嗣较多的君王身上。如今齐王只此二子,太子又是出了名的身体不健康,他竟然会因为这么小的一点事端就做出如此冷酷的决断,实在太过出人意料。整个大齐朝廷因为巨大的震惊而失声,便是连陆珏也没想到事情竟然能顺利到这种程度。
震惊过后,劝阻的奏折很快如潮水般涌向勤政殿,然而齐王姜弘心意坚决,甚至当场杖责了两位言官来昭显自己的决心。当言官陈寥被当堂杖责致死的消息传来时,姜毓平静地请牢房的差役为他准备笔墨。他亲自上书,表示自己甘愿接受除名之罚,但求齐王陛下息怒。他平静地接受了迁出南熏殿,开府功臣巷的结果。
第31章 欲求不得
褚英,他称周贤妃为姨娘。周家对外说他是远亲来投,然而却连姜毓也说不清褚英到底是哪一位远亲之子。
画姨是周贤妃一母同胞的姐妹。
褚英那日听完方氏那两人的对话,脸色忽然变了……
过往的那一幕幕从脑海中不断闪现,林文卿试图从这浮光掠影拼凑出一个完整的真相。
“……姐,小姐。”林砚几度呼唤终于把林文卿从恍惚中唤了回来。林砚手上捧着长长的白条,询问道:“小姐,你说今日要去周尚书府。”
林文卿如梦初醒,她忙起身,褪去外衫,再将长发撩起,用双手捧着,手臂自然抬升,让林砚可以没有任何阻碍地在她的胸口缠上一圈又一圈的白布。
完成每天出门前的必修课后,林文卿就在林砚的目送下,带着小杨离开了勤读小筑,前往功臣巷。
当年齐武帝封赏追随自己打天下的那批老臣子时,将他们的宅第集中到了虞城西侧,并将其宅第横向一字排开。齐国初年,每到早朝时分,便可以看到那一小巷里车水马龙,各家赶着上朝的老爷们骑马的骑马,坐车的坐车,聚在这长长的巷子里热闹地互相寒暄着。因此上,民间便把这条宽度为朱雀大街一半的巷子称为功臣巷。开府功臣巷也一直是齐国朝中富贵至极的标记。
马车停摆,林文卿从车上走下,她扫了一眼已有些秋意的道路,但见得七米开外的一座府邸门口正有许多人进进出出。那里原是前任兵部陈尚书的宅子,前几日在朝堂上被杖责致死的言官陈寥正是陈尚书的幼子。痛失幼子后,陈尚书便带着家人告老还乡,此处也就人去楼空了。齐王便下令将这府邸重新整理过后,当作姜毓的府邸。只不过,新府邸的整理尚需时间,而搬离南熏殿一事却是等不得,因此姜毓便先搬到了周家的偏院暂住着。
林文卿自昨日得了褚英的报信,便决定第一时间来探望姜毓,安慰一下他那可以预见的低气压心情。
看到姜毓的时候,他正在周府后院的练武场上与一个侍卫过招,出手既狠且准,一来一往,令人眼花缭乱。林文卿便从旁取过一根棍子,瞅准机会往场上一砸,恰到好处地阻断了那二人的对掐。
“……文靖”姜毓喘着粗气,瘫坐在地上。
林文卿走到校场内,俯视着姜毓,笑容满面地提议道:“我说,我们去池上楼看风景怎么样?”
……
池上楼,飞凤台,风景依旧。上次在此相聚是周永的生日过后的某一天,林文卿和姜毓在苏绾那儿偶遇后。这一次,桌上摆着三坛葡萄酒,只是人少了一个。褚英一大早不知去了何处,她遍寻了府上也没找到他,只得拉了姜毓先出来。
林文卿一边斟酒,一边说道:“这是我让人回家去运过来的葡萄酒,尝尝吧。绝对不比你去周尚书那儿偷的差。”
暗红色的酒液,散发出诱人的香味。姜毓毫不客气地拿过酒杯,豪饮之。
抽刀断水水更流,酒入愁肠愁更愁。
林文卿看他红着眼睛,不断灌酒的样子,便知道早已准备好的劝词,苍白无力。于是便舍命陪君子,陪着姜毓也是一杯又一杯。
三个酒缸全部见底后,林文卿已是满面通红,只不过她一直有克制,神智还勉强清醒。而姜毓双眼迷离,显然已是醉了。
“姜毓,姜毓。你起来下。”林文卿走过去,想把姜毓拖起来,“池上楼不过夜的,我们该回家了。”
“家?哪里还有家呢。”姜毓痴痴地笑了,他高举起酒杯,朝着虚无缥缈处敬酒,似癫似狂道,“林文靖,你信命吗?我原是不信的。可现在不得不信了。”他将酒杯一饮而尽。
“从前,灵隐寺的一个法师劝过我,他说人生有七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我不信,所以老天现在让我尝这求不得之苦。”
“可我真不懂。为什么,我这么努力,他们却还看不到我。父王的眼中永远只有太子,太子,太子。母妃宁可把笑容给褚英,也不肯多看我一眼。”
“我知道她恨我。因为我是皇爷爷逼着她生的。可是如果我能选,我宁可不曾来到这个世上,不做他们的儿子。”
“如果我能选……”
林文卿见他的酒杯咣当一声,从手中掉落到地上,知道他已睡过去了。她走上前,伸手抚了抚他下巴上的胡渣子,并试图以手指化开他眉宇间的悲伤。
“好好睡吧。在梦里开心一点。”林文卿轻声说道。她知道,父母成了这个人心头上的一道疤,亦是他永恒的结。求不得,便只有绝望才能带来安宁。姜毓是个强者,绝望固然令旁观者觉得悲伤,但是却能让他自己更坚强吧,哪怕这种坚强只是外强中干,对于这个倔强的人来说,仍然会比较好吧。
……
天近黄昏,姜毓仍然没有醒来的迹象,而池上楼却即将打烊,考虑到虞城城门也即将关闭,林文卿便唤了小杨过来,把姜毓从飞凤台扛了出去。
当马车行到城门口时,城门竟然意外地关闭了。城门外更是已有两人在那逡巡,那人看到林文卿,欢快地唤了一声“文靖”,便催着马儿奔过来。
林文卿抬头一看,见赵灵儿一身大红色窄袖罗裙,手扬皮鞭,正驱马而来。
“赵姑娘。”林文卿打了个招呼道。
赵灵儿皱了皱秀气的鼻子,夸张地摆手扇风,说道:“好浓的酒气,哪儿来的醉鬼?”
林文卿笑了笑,说道:“朋友聚会,一时贪杯喝多了。赵姑娘这是城门怎么提早关了?”
“叫我灵儿就可以了。”赵灵儿挥了挥手,说道,“别提了。守城的说,宫里临时传的令,大约是为太子祈福的那些神神鬼鬼的法师道士们提的建议。我刚不过晚了片刻,这会儿在外喊了都快一炷香的时间了,那守城的也不敢开门。我看今晚是别想进城了。”
“那可怎么行。我这朋友家在城中啊。”林文卿一听也急了。
赵灵儿的性格本来就是自来熟,她拍了拍姜毓的肩,说道:“我刚也急了。不过看到你就好了。我记得你的勤读小筑,就在大齐湖吧。今晚,就去你那过一宿吧。”
“你……你还真敢啊。不怕我对你动什么心思吗?”林文卿看了看赵灵儿,不由翻了个白眼。
“等你打得过冰魄再说吧。”赵灵儿吐了吐舌头,说道,“不是我吹,要论单打独斗,这世上能在短时间内拼过她的人可不多。好了好了。我骑了一天的马,都快累死了。快让我上车坐会儿。”说罢,她两脚一身,一个燕子翻身从马儿跃下,摸上了林文卿的马车。
“咦,这不是毓皇子吗?原来你的醉鬼朋友就是他啊。”赵灵儿一上车就看到蜷缩在一旁的姜毓。
第32章 梓童郡主
回了勤读小筑,林文卿安排赵灵儿与姜毓在客房住下,便回了自己房里。略有些醉酒的她褪去了衣衫,靠在床榻上,思索着怎么才能让姜毓开怀一点。
新的府邸还没有整理好,若让他回去周家倒只会触景伤情。不如就干脆留他在勤读小筑住几日,再叫上褚英,三个人一起策马踏青,驾舟游江想来能让他早点忘记宫里的事。不过,他的心结大概还是在贤妃的身上吧,明日倒是不妨和褚英商量一下,看怎么化解他们母子的心结。
昏昏沉沉间,林文卿便睡了过去。待她再醒来,却惊见床榻旁竟然有人。
“褚英!”林文卿忙把被子往上拉了拉,讪笑道,“你怎么来了?”
褚英却没注意到她的小动作,他大大咧咧地坐到林文卿床边,叹了声气,问道:“毓昨日怎么样?”
“喝了很多酒。”林文卿答道,“昨晚城门不知道为什么提早关了,所以就先回我这儿了。对了,说是太子身体有恙,很严重吗?”
“听说是忽然高烧不退,现在整个太医院都人仰马翻的。”褚英嗤笑道,“陆家忙忙碌碌这一场,若是太子留不住可真是全白费工夫了。所以他们现在忙了,乱了,正病急乱投医呢。”
林文卿苦笑道:“不知道姜毓知道了,会不会高兴一点。”
“如果太子康就这么去了,只怕最不高兴的就是毓吧。你知道,活人是没法跟死人争什么的。”褚英耸了耸肩,他起身问道,“对了,毓住哪间房?你让人带我去下吧。”
“好。”林文卿喊了声小杨,小杨果然在外面侯着,便走进来把褚英领了出去。林文卿则匆匆叫过林砚,帮自己打理好,赶到吃饭的厅堂时,姜毓与褚英已经坐在里面了。
姜毓痛苦的揉着太阳穴,明显是宿醉之后的结果。林文卿一看,便对林砚说道:“让厨房先送一点解酒的茶来。”
三人才坐定,赵灵儿就打着呵欠走了进来。看到他,褚英和姜毓的眼睛都直了。
褚英指着赵灵儿,惊讶地问道:“她怎么在这里?”这话却是问林文卿的。
林文卿便只得把昨晚的偶遇重提了一遍。
姜毓与赵灵儿是初见,他盯着赵灵儿瞧了小半会儿,犹疑地问道:“你是……梓童郡主?”
赵灵儿自寻了个位置坐下,笑嘻嘻地鼓掌,说道:“答对。八年不见,你的记性还是很好嘛。”
林文卿有些惊讶地看着姜毓,问道:“怎么?你们认识?”
姜毓自嘲地笑了笑,说道:“十年前,唐国入侵,父王与周国约为同盟。我受周太后之邀,去她宫里住过一段时间,在那时认识了郡主。”
此言一出,林文卿顿有醍醐灌顶之感。周齐盟约,她倒是知道的。十年前,唐国新王即位,年少气盛,便陈兵在唐齐两国的边境,结果最后擦枪走火,引发了一场达两年之久的大战。齐国承平多年,老将凋零,朝中又重文轻武,两军对阵时自然吃了一些亏。齐王便派了使臣到周国,以唇亡齿寒之说游说周国的六卿,最终达成了攻守同盟。而周国出兵的其中一个条件,就是让齐国的一位皇子过去当质子。只是,认识姜毓至今,她从未把当年那个质子与他联系到一起,如今把听闻与现实想结合之后,顿时又觉得有些五味杂陈。
“姜毓,你的记忆力很好嘛。”赵灵儿双手托腮,凝视着姜毓,说道,“你那时老臭着脸,看也不看我一眼。我还以为隔了这么久,你已经不记得我呢。”
姜毓略有些尴尬地回道:“怎么会忘。郡主深受周太后喜爱,在宫中是众星捧月,熠熠生辉,任何人都不会忘记的。”
“哈哈。你现在比以前会说话多了。”赵灵儿咯咯大笑,冲他眨了眨眼睛,说道,“就算是假的。也多谢了。”
这时,下人们开始把早点纷纷送了上来,四人便开始用餐,边吃边聊。
“郡主。”吃了一会儿,褚英开口说道。
“叫我灵儿就行了。”赵灵儿说道。
“灵儿姑娘。”褚英随之改口,问道,“你怎么会一个人从周国跑到齐国来啊?”
“我来看我哥啊。”赵灵儿理直气壮地回道,“他跑来齐国就学都快一年了,居然一点回家的打算都没有。我想他了。”
褚英挑了挑眉,说道:“哦?可是,据我所知,灵儿姑娘自幼深得周太后喜爱,被她亲自接到宫中抚养,一年见不到兄长应该已经习以为常了吧。”
赵灵儿清了清嗓子,不自然道:“那时也毕竟还在一国内嘛。对了,你们今天有什么计划没有?”她转向林文卿,问道,“我们一起出去玩吧。我昨天听人说,这个时节,戍公山上的枫叶极美,可惜昨晚迟了。不如,我们四个人今天一起去踏青。”
林文卿见她对着自己,便转过头,看了看那两位,姜毓不置可否,褚英却是微微点头。她想了想,姜毓也需要好好散心,便点头道:“也好啊。既然灵儿姑娘这么说,那我们就去看枫叶。对了,我让家人准备一下,正好去那边野炊,BBQ也不错。”
“BBQ是什么?”那三人异口同声地追问道。
“反正是好吃的。你们等着就是了。”林文卿回道。随即就起身招呼着下人准备了开去。
……
戍公山的上山山道上,十匹马儿奔驰其上。褚英的四个侍卫,两个在前面开道,两个在后面护卫,赵灵儿的侍卫冰魄则紧贴其后尾随着。
林文卿策马行了一会儿,转过头,看了看姜毓,见他正被赵灵儿缠着说话,脸上有着淡淡的笑意,显然心情还不错。
她便掉转马头,赶到褚英身旁,附耳说道:“看来,让那有些聒噪的灵儿郡主同行,可是做对了。你看姜毓现在已经被缠得没心思伤春悲秋了。”
褚英转过头一看,抿着唇道:“是啊。她这个性子对现在的毓来说,倒是极好的。”
“对了。你查她了?”林文卿忽然想到,问道。
“啊……是啊。你知道,因为她出现得有些凑巧。”褚英回道,“那个制造了麻烦的方允,最初可是从她手里来的。”
“那结果怎么样?”
“以她的身份,和陆家扯上关系的不大。”褚英说道,“所以,对她可以放心。”
“没问题就好。我想,接下来,我们可以多找她出来玩。”林文卿指了指褚英,说道,“你不会说话,我不懂开解。姜毓是心有千千结,我们总不能每天陪着他做醉鬼。找个直爽热闹的人陪着,总比对着你我两个闷葫芦好些。”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褚英点了点头,“最近,宫里和陆家的注意力大概都忙着太子那事。帮姜毓在这个时候振作起来,回头他也好自己应对那些风雨。不然,以他现在这状态,怕是人家一个棒槌打到头上,也只能生受。”
到了地头,BBQ野炊正式开始。比其他几人更有经验的林文卿加起火堆,竖好夹子,把肉串一字排开,开始烧烤,一边烤制,一边洒上珍藏的调料香料。没一会儿,香味扑鼻而来。
褚英拿起一串烤肉,笑道:“你这一手,倒是有点像北边离族的吃法。只不过,人家都是烤全羊,你这个袖珍得多了。”
林文卿哼哼道:“还嫌弃袖珍啊。本大……少爷亲自给你下厨,你就知足吧。”
“烤全羊比这个好吃吗?”赵灵儿正拿着烤肉往嘴里塞,随口问道。
“这倒说不清。”褚英呵呵一笑,说道,“那是两种滋味了。”
“离族,听说生活在晋国以北,他们逐水草而居,行踪不定。英,你以前去过大草原?”姜毓敏锐地抓住信息,询问道。
褚英啊了一声,笑道,“你说的那是老黄历了。离族早被容族剿灭,部分族人流窜到了唐国境内,我是从前在唐国的时候,偶然看到的。大草原却是没去过。”
赵灵儿听后,倒是点了点头,答道:“对。晋国的容王十年前亲自带兵把离族剿灭了。这个我知道。”
姜毓有些惊讶地看向赵灵儿,说道:“灵儿郡主,倒是见多识广啊。容王灭离族应该只是一次小动作,你竟也注意到了。”
赵灵儿一口烤肉差点噎住,她忙接过冰魄递过来的水,喝了几口,然后才说道:“还好还好。偶然注意到的。”
林文卿一边烤肉,一边看着那对话的三人。旁观着,她发现,褚英总是在旁人不注意的时候,用一种满怀深意地目光看赵灵儿。而赵灵儿却总是寻机,偷窥姜毓。
第33章 巫蛊之罪
赵灵儿,宗室赵德之幼女。三岁时,在净水寺偶遇周太后,太后喜其聪明伶俐,又自伤膝下无女,便勒令赵德送女入宫,封其为梓童郡主。周国后印以梓木雕成,周太后封赵灵儿为梓童郡主,似乎隐有册封她为后的意思在。也就是说,眼前这位赵灵儿等于未来的齐后。
林文卿脑海中飘着得来的情报,转过头看那围着姜毓打转的赵灵儿,心里打了个突。如果说,之前BBQ聚餐时,她还只是觉得赵灵儿对姜毓特别关注的话。那么这几天的相处之后,赵灵儿的感情非常明显,已经达到了先姜毓之喜而喜,后姜毓之忧而忧的境界了。一个女孩子的喜怒哀乐全围着另一个男子转,这用友情大概是很难解释得过的。
林文卿看完赵灵儿,复又斜眼去看褚英。这家伙仍是冷静淡定,手里捧着茶杯,不紧不慢地抿着。褚英对赵灵儿的关注度,并不下于赵灵儿对姜毓的关注度,唯一的差别只是,他的目光总是很冷静,就像在鉴赏一个货物似的。
这真是诡异的三角。林文卿如此感叹着。
“少爷。”小杨的入内打破了这怪异的宁静,林文卿转过头去,只听他回禀道:“外面,有人求见毓殿下。”说毕,他将一枚玉佩奉上,说道,“这是求见的信物。”
姜毓本被赵灵儿缠着,转头一看那玉佩,顿时脸色大变,忙道:“快请那人进来。”
来人是个相貌平庸的中年男子,他走到姜毓跟前,重重一拜,说道:“小的拜见殿下。”他的声音有些尖锐,迥异于寻常男子,一听声音就知道,这人是宫里来的。
“你怎么亲自来了?”姜毓追问道。
那人扫了一眼旁边的三人,闭口不言。姜毓随着他的目光看了看旁边,在赵灵儿身上略顿了一会儿,便转过头,说道:“但说无妨。”
“殿下,太子康病重之事,您可知晓?”那男子轻声道。
“略有耳闻。”姜毓点了点头。
“太子康这几日病重,身子渐沉,常年照料的那几位太医都不太乐观。陛下更是忧心忡忡,前几日还为了太子之病,听从了那些方士之言,闭了城门做法。可既便如此,太子依然昏昏沉沉的。”
“他的身体一贯不好,总是一阵一阵的。这却也还不值得你冒险出宫来,定是另有大事吧。”姜毓询问道。
“殿下英名。小的今日煎好药,送到太子殿内,偷听得陛下最为信重的李少华大师说,太子之病来得如此之急,绝不单纯,定是宫外有人不忿太子的福寿,行了巫蛊之法。”
巫蛊二字,顿时让在场的人倒吸一口冷气,不约而同地从位置上起身,纷纷想起了前朝最出名的那次巫蛊案。
前朝德昭皇帝年轻时开疆拓土,与皇后琴瑟和谐,待臣子礼贤下士,乃是出名的中兴之主。然而,任何英主都经不起时间的摧残,德昭皇帝活得太长太长了,长到他的太子成年,长到壮年,这位父亲仍然健硕依旧。
权杖之下,任何夫妻父子亲情都不再重要。德昭一朝那些风云一时的名臣将相们被酷吏从老病之榻拽起,刑求于陋室,抛尸于荒野。德昭皇后悬梁于内宫,太子并皇孙十七人赐死东宫,党羽及攀附者共数万之众尽皆斩首于东市,直杀得都城之中血流成河,人头滚滚而落,让充满中兴希望的前朝从光明走向黑暗。德昭皇帝在失去了最得意的太子后,不得不把皇位传给不满八岁的幼子,也即前朝末帝。
那一场巫蛊案,可以说直接导致了中原此后两百年的混战,以及如今的分裂。是以,今人谈巫色变,因为这两个字眼,散发了极其浓厚的血腥味。
“一个小小术士也敢妄言巫蛊,真当世人都是三岁孩童吗?”褚英骂道。
“丧心病狂,丧心病狂。”姜毓只要一想到,巫蛊案一旦成真将会引发的风潮,就觉得浑身发冷。
“那齐王信了吗?”林文卿忙追问道。
“陛下听完后,什么也没说,就到德妃娘娘那儿去了。只是小的看他走时脸色不太好,这巫蛊之说对陛下恐怕并非毫无影响。”
赵灵儿抚着胸口坐下来,把茶杯端在手上,喝了一口,定了定神,说道:“齐王应该没那么傻吧。巫蛊之罪虚无缥缈,太子康本就曾被名医断言难活过二十岁,便是就此过逝了,那也是预料中的事。若他真信了巫蛊之说,对毓下手,而那边太子康又未能挺过来,岂不是自绝子嗣。无论如何,他应该没那么蠢吧。”
“所以,小的另有一事呈报。”那中年男子说道,“在殿下还在刑部大牢里的时候,太子宫中的陆桐姑娘经太医诊断,已经身怀有孕。只是,当时朝中为了殿下之事,纷争不休,所以宫中还没将此事对外公开。”
惊讶之下,赵灵儿不觉碰翻了桌上的茶杯茶壶,安静的屋子里,陶瓷碰撞声不绝于耳。
“……也就是说,即使我姜毓被处置了,大齐天下仍然不会有无后之忧,因为陆桐姑娘的肚子里,还留着一个,是吗?”姜毓涩然道。
“正是如此。所以,此事还请殿下早作准备。”那侍从拱手行礼道。
“太子那边既然病重,用到你的时候少不了,你回去吧,免得被人发现。”姜毓不愿让属下人看到他丧气的样子,只得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故作镇定地吩咐道。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这话说得果然没错。”赵灵儿扶起翻倒的茶壶,冷声道,“陆家这是趁你病要你命呢。姜毓,我看你这父王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指望他良心发现是没可能的。他心心念念的都是那个太子儿子,先前既然为了他将你除名,保不齐往后会不会为了他,将你碎尸万段。”
姜毓低着头,却不说话,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姜毓,你不会还想着你那父王回心转意吧。说话啊。”赵灵儿见他不说话,斜着眼睛看他,说话越发尖酸了起来,“你在这儿伤心失落有什么用。他反正是不会回头的。自己想要的东西,就要自己去争取,等是等不到的。这个世上,没有人有义务可怜你。你明白吗?”
姜毓恍若未闻,只沉默地坐了下来,想从赵灵儿手上拿茶壶,给自己斟茶。赵灵儿本硬按着茶壶不松手,两人抢得急了,赵灵儿玉手一挥,把茶壶扫到了地上。
“你跟我拗什么!装什么死人脸。有气去找陆家人,去找你亲爱的父王撒去。”赵灵儿恨恨地一拍桌子,扭身走了出去。
褚英和林文卿交换了一个眼神,立刻心有灵犀地决定了各自应付的目标。林文卿追着赵灵儿离开了房间,而褚英缓缓坐到了姜毓的跟前。
“姜毓,这事怎么办。给个说法吧。”褚英看他这个状态,隐隐觉得有些不对。
事实上,这种怪异的违和感开始于好几天前,姜毓乖乖入狱的时候。这几日,有赵灵儿在一旁插科打诨,这种感觉本来已经消失殆尽,但是从巫蛊之祸的消息传来后,这种感觉又出现了。
姜毓,不对劲!
第34章 两样心思
“灵儿,灵儿。你别跑了。”林文卿见赵灵儿越跑越快,只得借着对地形的熟悉,转身绕小道,到前面去堵人。
而赵灵儿见没人追来,便慢下了脚步,这时,林文卿忽然从旁边的走廊拐角处闪了出来,一把抓住了她。
“你真是的。跑这么快干嘛。”林文卿喘着气,看着她。
赵灵儿见甩脱不开,便也不再跑了,只翻身走到庭院里,寻了块巨石坐下。林文卿也便走到她身旁与她比肩而坐。
赵灵儿闷声说道:“那个家伙,现在的蠢样,像我那个笨蛋爹爹。”
“你爹?”
“对。我爹。那个全天下为之可惜的大周忠臣,明王最挚爱的族弟,馨君赵德。”赵灵儿自嘲地笑着,说道,“永远得不到信任,永远在最危急时才肯启用他,事态稍有缓和就冷藏他。所有的事情他做得好是应该的,做不好就是心怀怨望,刻意坏事。你说,泥人也总有个土性,这要是换个人,大概早反了吧?可我爹就这么生受着,忍了二十多年,你看他蠢不蠢。”
赵灵儿与赵甫的父亲,周国的宗室赵德,自周明王去逝后,就一直被明王遗孀,也就是如今的周太后所猜忌。坊间传闻,明王弥留之际,曾留下“太后垂帘,馨君辅政”的遗言,但是周太后将此言曲解为“太后垂帘,新君辅政”,自招六卿,辅佐新君,而将赵德挤出了大周的权力中心。
“其实,我知道,我爹是在等。他总存着一种幻想和希望,觉得太后不信他,可周王总会信他的。毕竟,周王姓赵,是一家人。周王会长大,也总会看到他的好,他的忠。”赵灵儿看着林文卿,凄然一笑,说道,“可他忘了,周王始终是太后的儿子。他养在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从来也没有先王那种振兴大周的气概。他不会知道自己族叔这些年来吃的苦,受得罪。他只会看到,馨君赵德在民间声望日隆,远胜自己。”
“然后,等到有一天,这个只知道嬉耍玩乐的周王,承载着我爹所有幻想的周王,作为一个典型的纨绔子弟出现在他面前,宣布要强娶他女儿为妃,我爹那做了二十年的长梦才终于醒了。没有什么君明臣贤,没有什么苦尽甘来,在他等待新王长大的期间,周国早已被六卿折腾得民怨载道,而他等来的新王却又不是当年那个握着他的手,说共建伟业的王。”
林文卿听到后来,才楞楞地回过神,说道:“你是逃婚出来的。”
“聪明。”赵灵儿这时情绪已平缓了下来,又有了说笑的心情,“我那蠢爹爹总算在最后一刻大梦初醒,命人开了后门,放我和冰魄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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