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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指弦-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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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长路点头说:“大部分由珮纶承担。米治文同时是我的科研对象,在我的坚持之下,珮纶才同意部分费用从我的科研经费里出,比如一些医疗检测。”
那兰知道,董珮纶勇敢摆脱“受害人”的阴影,创办了一家以外接软件开发项目为主的高科技公司,短短三年里,从一位普通的高级白领,成为一个集团老总,一个奇迹,也是江京市一段佳话。那兰又带着敬意看一眼周长路,她知道近年来,学者教授的富家之路就是在科研经费里抽油水,他能够主动提出分担费用,做人显然很有原则。
巴渝生随口问道:“看得出,周主任和董总很熟。”
周长路说:“珮纶三年前遭受不幸的那晚,送入我们医院急诊,我正好是医院值班的总主任,负责所有的抢救工作,也随后负责了她的整体康复工作,因此留下友谊。说实话,能在有生之年结识这样坚强果敢的女性,也是我的荣幸。”话语中透露,周长路是那种书生气十足的人。
巴渝生起身说:“米治文住院的这段时间,可能会有麻烦到周院长的地方,提前感谢一下您的合作。”
那兰却没有立刻就走的意思:“周院长能否指点一下,怎么能看到米治文的精神病病历?尤其最近专家会诊的报告?”
7。游戏和罪恶的起点
“看得出来,听米治文一席话后,你对他是否精神分裂有了新的看法。”巴渝生和那兰回到危重病区外的走廊中,面对着窗外的一帘细雨。
那兰说:“我选修江医的临床精神病学课程时,接触过不少精神分裂患者,但远谈不上是专家。给米治文做诊断的是精神病总院的主任级医师,在他们面前,我才是班门弄斧呢,哪里会有任何资格怀疑。”
“但你还是怀疑了。”
“米治文这个人,聪明得让我觉得可怕。”那兰下意识地望一眼通往重症监护病区的大门,仿佛病榻上的米治文能隔着数重门墙听见他们的交谈。
巴渝生不解:“我这个外行也听说过,很多精神分裂的人都是绝顶聪明,比如《美丽心灵》里的纳什,但这并不代表……”
“米治文可以通过我的一点点细微的动作表情,洞察我的内心,他还不遗余力地了解了我的背景。想象一下,他过去三年里一直在监狱里,却知道我父亲被害、我的专业这些事情……”
巴渝生叹道:“这……是不是我应该担一部分责任?你卷入‘五尸案’多少和我有关系,而‘五尸案’破获后,《新江晚报》没放过你,挖出了你的很多家事。如果米治文是位热心的晚报读者,你的这些情况他都会知道。监狱里,一份晚报还是可以看到的;更不用说,现在他们还能有限地上网。”
那兰苦笑:“完完全全是我咎由自取,哪能怪你。”《新江晚报》的确对自己穷追猛打过一阵。小时候游泳比赛的照片被翻了出来,父亲遇害的惨痛经历被翻了出来,她的生活几乎整个翻了过来。米治文完全可以通过晚报的一系列报道,找出她并不隐秘的“隐私”。
她又说:“即便米治文只是从报上知道了我的身世,但他那种高度精密的概括力和洞察力,说话时欲擒故纵的技巧,怎么都难让我相信他是个精神分裂患者。可是,我还是不得不相信专家的诊断。”
巴渝生终于明白了那兰想说什么,扬眉,略吃惊:“哦?你不会是想说……”
那兰说:“我就是这个意思。我就是想说,对米治文这样的人,不管他是不是真的精神分裂,最好的办法,就是置之不理。他告诉我,用那个‘字’,可以找到倪凤英,如果是在发病的时候说的疯话,我们没有必要浪费时间。如果他的精神分裂都是假装的,如果他说的是实话,我们的确可以通过那个‘字’找到倪凤英,那么,在找到倪凤英的同时,很有可能就是钻入了他精心编制的一个圈套。我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圈套,我只是不相信他是那种主动做善事义举的志愿者。”
巴渝生思忖片刻,说:“你也看见了他的健康状况,他应该没有再恶性犯罪的能力,而且我们一直以侦破相关案件为名,时刻监控着他。”
“但怎么解释他的最后一句话?‘血巾断指案,会进行下去?’”
巴渝生说:“不排除虚张声势的可能。也许,这是他讨价还价的筹码,想摆脱无期徒刑的一个策略。”
“我只是痛恨这种被操纵的感觉:一旦听他的话,开始探究那个‘字’的意义,开始了他设计、控制的游戏,就有可能不知不觉为更多的罪恶提供了一个起点,断指案进行下去的起点!这只是我隐隐约约的一种恐惧。”
巴渝生张张嘴打算说什么,又停下来仔细斟酌那兰的话。那兰静静等他想了一会儿,柔声说:“我只是告诉你一些我的顾虑,我当然知道应该怎么做,我们不能放过任何一个‘血巾断指案’的线索。”
轻轻一叹,显然是巴渝生松了一口气。他将写有那个怪字的纸递给那兰:“这个你拿着。”
“我以为你要拿去,请你们的专家分析。”
巴渝生说:“我已经传真回局里了,会有技术人员处理,我也会去请教江大的文字学专家来分析。”
“那我要了也没太大用处……”
巴渝生微微一笑:“你忘了仓颉大师的话?”
“只有我,才能解出这个字谜?”那兰苦笑说,“巴老师啊,你真的会去相信仓颉大师的真言啊?”
那兰走出电梯,在病房大楼的门厅里再次遇见董珮纶和周长路。那兰一怔,看出两人有意在等她。她知道此刻是上班时间,这两人一个院长、一个老总,都是日理万机的人,和自己二度相谈,必然有紧要话题。
周长路向那兰递上一张名片,那兰略带诧异地微笑接过,心想不知是哪位圣贤说过,医生其实最不需要名片,看他们身上的白大衣就一目了然。
名片上并非“副院长”、“主任医师”、“内科学教授”等周长路广为人知的头衔,而是两个浅紫色的大字“心声”,之下才有一行小字:“周长路,常务理事”。
“‘心声’是珮纶和我一起组织的一个志愿者社团,挂在文园区妇联的名下。”周长路站回董珮纶的轮椅边,“这是个妇女社团,为的是给社会上遭遇各种暴力侵害的女性一个互助和交流的平台,侵害的范畴,从刑事犯罪到家庭暴力都算。”周长路脸上肌肉微微抽动,双眼微闭,一丝不经意流露的痛苦神色,不易察觉,但落在那兰眼中。
董珮纶说:“我们想请你有空时参加一些我们的活动,你是心理学方面的专业人才,会对我们受害者有很大帮助……至少我有亲身体会,当初如果没有心理咨询师的帮助,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能顺利走过来。”她低下头看一眼自己无力的双腿,略带自嘲的一笑,“感谢心理师,我不但走过来了,而且步子迈得很大。”
那兰心头一阵翻搅:今天在米治文身边失态,不正是对他暴力伤害女性的无法容忍?这个“心声”倒正适合自己。她点头说“一定”。
周长路微笑说:“有空到我们的网站看看,微博上什么粉一下……”
董珮纶笑说:“互粉。”
周长路不好意思地笑着摇头:“网络宣传方面一直是珮纶在做,我这个人是彻头彻尾的电脑盲。”
这一幕,都落在那人的眼里。
亲爱的那兰,你还嫌自己的麻烦不够多吗?你本就不甚平坦的人生小路为什么要和这两个苦情人交错?
那人知道董、周两人一起鼓捣的那个小团体,一群怨妇抱头痛哭的精神收容所,在江京算是小有名气呢,尤其在反对家暴方面,在整个国内都算是一块响亮的牌子。但那种团体,是给弱者准备的。那兰你不是弱者,你吸引我的,正是你的那份几乎可以称为顽固的坚强。
以及坚强背后那份无与伦比的脆弱。
脆弱的人并不见得是弱者,这是不是很辨证?
那人的目光和脚步都随着那兰离开了病房大楼。
8。分裂史
整个下午,那兰都在图书馆查资料。米治文的精神科病历不能带出医院,她只是在周长路的办公室里阅读时做了一些笔记,加上看得仔细,已经记住了不少,周长路说随时欢迎她继续来读。精神疾病的病历中,经常会有些拉拉杂杂的内容,看似和病情毫无关系,甚至会以为是写病历的医师不够概括精炼,其实这些“闲言碎语”里暗藏玄机。可惜米治文过去的病历大多太过简约,那兰在分析他病情时觉得有些力不从心,自己毕竟不是专业的临床精神病医师。
以下是二十年前,米治文被收住入江京精神病总院时的一次入院记录:
入院记录
米治文,男,38岁,汉族,江京市人,无业,未婚,无亲属陪同。1990年4月26日因强奸未遂被江京市公安局文园区分局逮捕,审讯中出现认知障碍和突发癫痫症状,本院滕良骏副主任医师参与会诊,初诊为疑似精神分裂,建议入院治疗。4月29日收住入院,同日记录。患者自述和文园区分局公安人员王建国供史,患者自述部分可靠性存疑。
患者于4月26日潜入一女青年家中,试图性侵,该女反抗呼救,患者被该女父母一起制服。报案后,患者被收审于文园区分局。公安人员对其进行初审时,患者坚持自己姓于,只说姓,不说名,并否认强奸指控。被问及是否认识报案者,患者可以准确说出报案女性的姓名甚至小名,称其为自己的“万世情缘”,并将性侵行为称为“性灵沟通”。报案者否认和患者结识,并称曾看见患者跟踪过自己。继续审讯过程中,患者多次表述与报案者情投意合,并称公安人员为“恶人”,和世上更多恶人一起,要加害自己,害得自己此刻“逃亡于绿林山野”中。审讯一个小时左右,患者突然尖叫,口眼歪斜,倒地、全身抽搐,吐出大量白沫。急救人员为其注射安定后症状缓解,同时发现有高血压和心电图异常,收住普仁医院进行观察。
4月27日,患者昏迷数小时后苏醒,正常回答公安人员问题,准确汇报姓名为米治文,并背出身份证号。问及前晚性侵未遂的事件,声称记不清楚了。可以准确说出报案人姓名及小名,说是自己的女朋友。潜入女家,是为了带女出逃。患者称因为和女友岁数相差悬殊,很多人不满二人交往,女方父母为了阻止两人恋爱,要杀他。公安人员问患者是否认识一个姓于的,患者表示不知道。27日14:00,本院副主任医师滕良骏参加普仁医院会诊,诊断为“精神分裂症”,处方氯丙嗪治疗,并建议收住入本院着重进行精神病学治疗。
4月29日,排除其他严重心脑血管疾病后,患者同意进入本院治疗。因无直系亲属,患者本人承担所有医疗费用。
……
米治文,是个什么样的人?
或者说,米治文,是个什么样的病人?
二十年前的那次强奸未遂和入精神病院,本身就有诸多蹊跷。为什么自称姓于?为什么第二天又恢复了正常,“想起”了自己的真实姓名?他是精神分裂症,还是附带有人格分裂症?他似乎有强烈把自己想成他人的倾向。就好像坚持自己是“仓颉大师”。他和指控他性侵的女孩,到底有没有关系?什么样的关系?既然他神智如此错乱,为什么会主动接受在精神病总院自费治疗?一个无业游民,他哪里来的积蓄?
而这一份病历,几乎可以否定米治文是断指案凶手的可能。
断指案的始作俑者,作案三十余年、至少十余桩大案而未失手;米治文发情动邪念一次就未遂被捕,从作案水准来说,全然是天上地下两个级别的罪人。
偏偏,那兰相信自己的直觉,相信初见米治文时的深深恐惧。
高明的犯罪分子,也可以通过看似拙劣低能的犯罪未遂史,转移警方的视线,掩盖自己犯下的更严重的案情。
无论他看上去如何孱弱,无论病史里他显得如何无助,那兰感觉,他深藏着罪恶的骨髓。不仅仅是躁狂中有暴力倾向的精神病人,而是一个恶人。
董珮纶可以作证。
刑侦学方面的资料里,总算找到了一些精神分裂患者有意识犯罪的先例。事实上,许多有精神分裂病史的罪犯,在行凶时都有周密的计划,谋害对象也精心挑选,有些甚至设好绝妙的不在现场证明。行凶后,精神分裂病史很自然地成为了他们的挡箭牌。米治文会不会就是此道高手?
读资料的时候,她会时不时地瞟一眼笔记本下压着的那张写着仓颉天书的纸。
为什么说只有我能解?
仓颉大师,让你失望了,我丝毫没有头绪。
不知不觉天就黑了,那兰直到突然饿起来,才发现时光飞逝。她匆匆离开图书馆。雨还在不知疲倦地下。
宿舍里冷冷清清,室友陶子还没有回归——陶子最近在热恋中,是不屑在午夜之前回宿舍的。那兰甚至认为,她搬出宿舍、搬进一间爱情公寓也是迟早的事。
所以这又是一个孤灯、只影、泡面之夜。
这样的夜里,那兰难免又起了斟酌很久的念头:是不是应该再接妈妈到江京来住一阵?母亲曾患上严重的抑郁症,那兰在大学期间将母亲接到江京,在学校不远处租了一间小公寓,母女相依度过了四年。那兰大学毕业的时候,母亲的病情已大为好转,回到了家乡,四川的一个铁矿小镇。
五年前接妈妈来,是妈妈的需要,此刻想接妈妈来,是我的需要。
宅在孤独里,是我现在的生活,但不是我想要的生活。也许是下意识里让自己转换思绪,她不由自主地又拿出米治文写给她的那个字来看,扭曲的线条如同米治文扭曲的思路言语,越看越像是要将她拖向一条扭曲的暗穴。
这个寂寞和隐隐恐惧同时来袭的时候,她又难免会想到自己以前的男友谷伊扬,一年多前为了保护自己而舍命在雪山间。也难免会想到不告而别的秦淮,想到两人经历生死后的那个拥抱,那个吻,两年不到,既如昨日,又如隔世,一种无法言状的失落。
仿佛有人听见了她的心思,手机铃声突然响在寂静小屋里。
她瞥了一眼手机屏幕,心头一阵大跳。
是秦淮。
她呆呆地听着铃声不耐烦地重复着悲伤练习曲,看着手机屏幕无奈地闪着,久久未接。是不是自己又出现了幻觉?
终于,她接听了电话。
电话那头却是一片沉默。
插 曲
三个小时前的广州。
羊城的春夜比北京的不知要美好多少,没有沙尘暴,没有倒春寒,只有无限的暖风熏得夜人醉。她在这惬意的空气里,两杯红酒入口,温柔黯淡的灯光迷离了双眼,几乎真的要醉了。
但她不能醉,因为今晚她要出手了。
这是间名叫“温韵”的酒吧,是极少数她认为真正上品味的夜店。酒吧本身的装饰并没有太多可圈可点之处,在外行人眼里看来可以说相当简约,但它位处环市路酒吧街外围的一条清幽巷子里,闹中取静,近来颇受一些雅士的青睐,在他们看来,“温韵”的装潢妙就妙在一个“简”字,简而不陋:灯具器皿不华丽,但都是欧洲名牌;陈列摆设的装饰品不堆砌,但每一件都有来历有背景,不求数量,偏重质量。比如她桌上的那座小烛台,据说是二十世纪初广州法租界里某位上校家里流传出来的。这说法固然无从考证,却给这精美但远谈不上夺目的烛台增了几分身价。
她独自坐着酌酒。若换作在别的俗世酒吧,早就会有孤男上来搭讪;在温韵,虽然同样有人抛来青眼和微笑,见她不接招,也就点到为止。她到酒吧来,当然不是做实习修女,要搁在别日,说不定也就顺水推舟,欢娱一夜。
今晚她在等人。
她等的人终于出现了。
几天不见,他似乎又清瘦了一圈。她看过他网上的照片,曾是一头浓密黑发,现在他头发剪短了很多,比板寸还短一点;以前照片上的他有种故作深沉和故作忧郁的眼神,眼前的他浑身散发着没有一丝造作的落寞。
他叫秦淮,畅销书作家。
她在网络和那兰的嘴里,了解到关于秦淮的一切:这是一个极有女人缘的家伙,曾经风流到口碑不堪,但那些都是假象,他骨子里深情无比。想到那兰,她冷笑。她恰巧和秦淮异曲同工,是个极有男人缘的女子,自信对异性的了解,远甚那兰这个一直在象牙塔里守身如玉的小龙女:没有哪个男人的风流和好色是假象,所谓骨子里的深情,无非是那兰的一厢情愿,自以为对他有多了解。
那兰,你还不相信吗?让我试一试,你就知道了。
瞧,他那双桃花眼瞟过来了。她在心里笑,脸上却凝重,甚至带点哀愁,恰到好处,只要不像怨妇就好了。她没有上前去搭话,她知道秦淮迟早会注意到她,会来和她说话,她有这个自信。
她是穆欣宜。
一年多前在长白山麓的一个雪场,欣宜和那兰结“缘”。穆欣宜为了独占令她心仪的罗立凡,杀了罗立凡的妻子、那兰的表姐成露,自以为一切做得天衣无缝,却还是被那兰看穿,几乎被逼死在雪山间。好在她的体质好,生存能力过人,最终还是从冰天雪地间走了出来,回到了纸醉金迷的都市。她的生活就是这样,在雪场上撒野,在都市里寻欢。
十四个月过去了,她至今还会经常想起罗立凡,那个唯一让她真正动心过的男子。她至今也说不清为什么会偏偏爱上了那样一个人,或许是因为他的精明能干,或许是因为他的自信,或许是因为和自己一样的执拗。当初他追自己的时候,真是费尽心机,自己才会不介意成露的存在,甘心和他共钻情网——毋庸置疑,只会发大小姐脾气和耍小心眼的成露远远配不上罗立凡,但世界不就是这么一个不公正的竞技场吗?
到现在,她还没有完全理解,究竟是谁杀了罗立凡。但这些似乎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兰毁了她的生活,让她成了逃犯,只能在远离北京的夜色下逡巡。所以,她用一年的时间让生活略略稳定后,就开始酝酿对那兰的报复。
说实话,到江京去偷偷把那兰杀了,是最简单易行的报复,也是最没有快感、最没有品位、最不解恨的报复。真正高水准的报复,是要将那兰折磨得生不如死。
所以她将目标锁定在秦淮身上。
此刻,她离计划的成功已经很接近了。秦淮瞟过来一眼,就是在为他自己订下死亡的约会。
千万别以为我的计划就是杀了秦淮,那就又落入俗套了,又太简单了。
这一个月来,欣宜从近距离、远距离一直在观察秦淮,从未见他对任何一个女子主动搭讪过。无论在酒吧还是餐馆,有些女孩认出他来,主动投怀,也都被他一笑敷衍开。看得出来他努力在洁身自好,估计是怕有更多沾染上他的女子惨遭不幸,不是说“一见秦淮误终身”吗?他的亡妻、宁雨欣、那兰,有一个好结果吗?或许,他真的还对那兰有份真情,谁知道呢。
就在她故意将眼光放回酒杯上时,秦淮走了过来。
以为自己早过了少女初怀春的年纪,什么样的男人没见过,但秦淮的靠近,还是让她心跳加速。
“能坐坐吗?”秦淮问。
欣宜微笑点头:“当然可以,后果自负哦。”
秦淮问:“你应该知道我不会有别的意思,我觉得对你已经有所了解,才会放心找你说话……”
欣宜脸色微变:“你了解我什么?”
秦淮仿佛没看见欣宜慌张的神色,伸出食指,蘸了点红酒,在桌上写了一竖一横,一个字母L,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你来这里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温韵是个什么类型的酒吧,你不会不知道。”
欣宜点头:“当然知道,才会来。”
“失恋了?”秦淮赤裸裸的表白方式果然名不虚传。
“关你什么事?”欣宜皱眉,将杯中酒喝下一半,心里在苦笑,她不但失恋了,而且永远失去了恋人,恋人的生命已化为冰雪。“既然你说了解我,肯定应该知道:我就算需要抚慰,也不会找你。”
秦淮丝毫没有被冒犯的样子,反带了歉仄说:“我果然没看错,你是个快人快语的爽气人。所以我挺自责的:前几次在这里见到你们,我一直在犹豫是不是要提醒你,和你交往的那个女孩,虽然很酷,但不是很认真的那种——你肯定来广州不久吧,那女孩口碑一直有些问题,只有新来的会上当。”
“你一个大男人,还挺鸡婆的。”欣宜眉皱得更紧。
温韵酒吧的确是个极不公开的同性酒吧,与众不同之处在于男女兼容并蓄,因为不设K厅,不放舞曲,来这里都是找情调的。欣宜过去几次到这里来,特意找了位“口碑有些问题”的靓女,这是特殊的设计,秦淮果然入彀。
秦淮说:“我当初犹豫,就是怕你认为我太八卦。现在告诉你,显然又太晚了,总算明白什么叫两难。”
“你不会以为,我落单了,你就有什么机会了吧?嗯……你好像真的从来只是一个人来呢,是不是专门来钓我这样的,失恋痛苦中,情绪不稳定中的……”
秦淮又点了杯“酒”,欣宜早注意到,秦淮其实滴酒不沾,他的“酒”,不过是果汁或可乐:“我如果想要声色犬马,就不会到温韵这样的地方来,到这里来,就是想避开男女之事……但钓鱼的说法并没有错……”秦淮长长叹了一声,面色一片阴晴纷杂。他在想什么?是不是想到江京昭阳湖的那个古老传说,蓑衣人钓命,钓去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钓走了他终生的幸福?“我是来钓你……你这类人的。我觉得你……就像多年前的那首歌唱的,你是个很有故事的人。”
欣宜在心里继续苦笑,我当然是有故事的人,过去这一年半载,苦情、凶杀、逃亡,太多令人心碎的故事、震撼的故事,一定比你在写字间里凭空编造的精彩。她故作惊讶:“你……你怎么知道?你到底是谁?我认识你吗?”
秦淮柔声道:“你不用担心,我不认识你。”
“是不是我现在有些过敏了,被你这么一吓,真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你。”欣宜用无形的手拉着秦淮进入角色。
秦淮说:“我是个写小说的,三流的那种,没什么灵感,自己的故事都写完了,所以希望听别人的故事。如果你不介意分享,我感激不尽。”
很好的借口。欣宜知道秦淮醉翁之意不在酒,但无论如何,她的设计成功了,她引起了秦淮的主意,让他产生了和自己交流的欲望,接下来,就看自己如何掌控局面了。她带着掩不住的愤怒说:“你要用我的隐私为你赚钱?您老的道德底线还真是深不可测!”
“我只是很诚实,提前告诉你,我们之后的交谈内容有可能启发出小说。你急切希望找人倾诉,我愿意聆听,不问你收费,已经算是很公益了。更何况……”他将刚端来的可乐一口饮尽,“我也有一肚子的酸楚要找人倾诉,早该说出来了,但我一直憋着、忍着,直到今天终于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就没机会说了。所以,咱们说好,一醉方休,彼此都交心,你看怎么样?”
“我看你这个人不但有病,而且病得不轻。”欣宜摇头叹道。“我虽然喝了酒,还没有糊涂到跟陌生人交心谈隐私的地步。而你这个口口声声一醉方休的人,却在喝可乐,你当我真那么二啊?”
秦淮说:“我对酒精过敏,一口就醉,你要不信,我可以给你看病历。你要不和我聊,没关系,我这就走开,走之前我只问你一句话:那些心里说不完道不尽偏偏又难以启齿的话,是讲给熟人、亲人、爱人听好呢,还是讲给陌生人听好呢?”
欣宜沉默了,呷着半酸不甜的红酒,细细咀嚼着秦淮的话。一对绝美的女子相拥而至,在他们相邻的桌边坐下,红烛下深情对望,侃侃而谈,声音轻柔如小燕呢喃。欣宜投去艳羡目光,二女回望过来,似乎在问:这对男女是怎么回事?走错门了吧。知道这儿是什么地方吗?
“请问这位陌生人,”欣宜终于被说服了,问秦淮,“我们应该在哪儿谈呢?”
秦淮的公寓里,千言万语的废话已经结束,到了关键的时刻。欣宜看着床上面红耳赤的秦淮,莞尔一笑,开始轻解罗衫。她本来设计了多种放倒秦淮的办法,蒙汗药、麻醉药、春药,现在看来都没“必药”了。两个陌生人交心谈过往的伤心事,谈到最后,几乎成了莫逆。欣宜前世做药品销售的业绩辉煌并非偶然,她可以在任何场合和任何人立刻成为挚友深交,这点连那兰都领教过。适才,欣宜“醉醺醺”说:“既然我们都翻出心底了,就喝一杯吧,不是要一醉方休吗?喝完这杯,你醉你的,我本来就醉得不行了,但还可以出门打的,你就不用送了。”秦淮初时还有些犹豫,但想到欣宜一个刚失恋的拉拉,还能怎样,就说:“好吧,喝了我就醉了,你要觉得太晚不方便,就在隔壁房间里睡吧,那是我妹妹的房间,她在一个特殊的医院里接受治疗,有时候会回来住。”
然后他就喝了,醉了。
床头柜上的笔记本电脑亮着,刚才秦淮还用它做笔记记录欣宜的“故事”,此刻电脑上带的摄像头打开,欣宜调整了角度,冲着镜头微笑,效果完美。
她拾起电脑边秦淮的手机,找到了那兰的号码。她准备发给那兰一条短信,让那兰上QQ找秦淮,接通视频,她会为那兰直播自己和秦淮的激情实况,到最后高潮时,她会将枕头蒙住秦淮的头脸,直到他再无生机。
她在雪山小屋没有做成功的事,终会有一次新的机会。她会确保秦淮不再醒来,确保那兰伤心一世。
这才是终极的报复。
为了试验秦淮是否已经完全进入任人摆布的状态,欣宜骑在他身上,将他的两条胳膊向上朝床头翻去,做出强暴的架势。那兰妹妹,欣赏一下吧!
秦淮果然已烂醉如泥,胳膊被欣宜扳过去,敲在枕边的硬物上,却毫无反应。枕边的硬物是一本《图解华严经》,穆欣宜略带好奇地拿起来翻看,冷笑想:“佛教初级入门读物。难怪整天往基友的店里跑,原来是真的要放弃男欢女爱了。我成全你。”她翻到书中夹着的一个公函信封,“广州花都法云寺”,“秦淮居士收”。
她忍不住抽出信笺,打印的寥寥数行,读罢,她大惊。
这是一份通知,法云寺已经正式接收秦淮为佛门弟子,定于3月27日剃度,就在两日之后。
难怪秦淮忍不住要将俗世尘缘的辛酸故事倒给陌生人听,因为两日后,他就与这些故事无关了!
于是,欣宜有了另一个想法,“奸杀”秦淮的时间可以推迟,对那兰的报复将继续慢性地进行,钝刀子割肉,不亦乐乎。
她抑制不住心头的喜悦和满足,急欲与人分享,于是拨通了那兰的手机,听见了那兰颤巍巍楚楚可怜的一声“喂”,心几乎要化了,但她微笑着,一语不发。
9。奇才断案
巴渝生看着那兰双眼下的黑圈,歉声说:“昨晚没睡好?因为米治文那个字?”从米治文提起那兰的名字起,他就觉得将那兰卷入这旧案的调查极为不妥,偏偏又别无选择。
那兰摇头:“不是,完全不是。”她很想说,我收到了秦淮的电话。如果巴渝生再关切地问一句,她真的会讲出来。但这时另一位叫王彤的警官走进巴渝生的办公室,回手带上了门,讲述烦恼实情的机会稍纵即逝。
“我们局的技术人员也暂时拿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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