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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寂寞吸血姬-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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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我死也好,至少明白做错事的后果是什么。”我继续说:“不知道世上有没有轮回,否则,我很想知道你今后的模样,萨宾娜,我很好奇,你如此热情浓烈,是否也能千年不变。”
“用不着你管。”她像被踩到尾巴的猫,立刻张牙舞爪地喝我:“就算在轮回,你也不过是个普通女人,皮老肉烂,一眨眼就是一生。”
“其实那也不错。”我笑笑,向往:“重新生下来,做小孩子,长大,寻找心爱的人,结婚,生孩子,与丈夫亲亲密密,吵架,再和好,慢慢地等孩子长大,在春天里会为一朵花落泪,冬天里会为了下雪而开心,这样的生活才是生活,萨宾娜,你从来不曾感到做为人的乐趣吗?那是因为你野心太大,要求得太多,只是,人心不足往往会得不偿失,这句话你有没有听说过?”
“哼。”她哪里听得进去,甩甩头,不以为然。
“天快要亮了。”泽终于开口说话,他走到我面前:“朱姬,难道你也没有话要对我说?”
其实我说每一句话,都在偷偷注意他的表情,如今他站在面前,偏偏又没了声音,半天,勉强笑:“谢谢你,泽,一直以来,你善待我,我欠你太多。”
“还有呢。”他冷冷地,不满意。
“如果有来世,我轮回到你面前,请千万提醒我一声,无论我是否还有记忆,一定会还你的情。”
“你这么相信有来世?”他看我,目光深深:“可是就算有来世又怎么样?你只是一个人,你能帮我什么?”
“至少你可以吸我的血。”我叹:“这一生我欠你太多,如果有来生,你认出我,尽管来取我的命。”
“我们可以走了。”妮达道:“天快亮了,泽,同朱姬告别吧。”
“你们先走。”他淡淡地,看也不看他们:“我的话没有说完,别怕,她被锁住了,纵然我能替她解了锁,也没有地方可以藏得住她,我救不了她的。”
他说得是实话,妮达耸耸肩,看了看天色,还是不敢久留,与亚锐安一同走了。
“你走吧。”我也看天空,曙光将透未透前的混沌,有些不放心:“泽,千里长宴终有别,多看一眼未必是好事。”
他不说话,轻轻走过来,连同柱子一起拥住我。
“唉,泽,唉,泽。”我不住叹气。
“喂,你们亲热够了吗?”萨宾娜奇怪:“天马上就要亮了,再不走,就一块化成死灰鸳鸯啦!”
泽不理她,依旧抱住我,他的面颊冰冷,贴在我脸上,看不到表情。
“泽?”我忽然心里害怕,叫他:“你为什么不走?你是不是不准备走了?”
“嘘,别说话。”他轻轻地,责怪我:“别说话。”
“泽,你到底要做什么?”恐惧像浸了水,一点点渗上来,漫布全身:“泽,你不要做傻事,我只是一个伙伴。”
“我知道。”他说,依旧抱住我。
“嗳!两位,天快要亮了!”萨宾娜不安,不住看头顶,又看我们:“莫不成你们准备抱在一块死?”
“泽……。”我也急了。
“朱姬,别说话,也别问我任何问题,我不知道答案。”他说,此刻眼眸一定是苍绿色的,每当他做出决定时便会如此,沉遂得令人忍不住想去安慰。
我的眼泪又流出来,罢罢罢,人之将死,难得的是,他居然没有走。
东方一片赤红,太阳仍在云堆里,可那些光芒的影子,如无数火苗燃了我一身。我觉到灼灼地痛,没有被泽拥抱住的地方,渐渐浮出泡沫状。
“啊……。”模糊地,我听到萨宾娜大声尖叫。
慢慢的
融化
燃为灰烬
疼痛如坠入油镬
然而
我心里迸出喜悦的花
他竟然
没有走。
 

第 25 章 番外
二十一世纪
僻西说:“祺祺,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爱上你这样的女人,利嘴利舌、情绪化、冲动、不知妥协。我简直是在自讨苦吃。”
说这话时他已经同我吵翻了一月有余,三十七天的冷战生涯,怒气像热疮的毒汁一样终于破肤而出,他恨恨地说:“有时候我甚至希望能自己亲手掐死你。”
“你来呀。”我嘻嘻笑,手里捏着电话筒,通讯方便就是这点好,随时可以在安全距离里听对方发泄感情。
“你等我。”他没了词,发脾气大力丢下电话,险些震聋我耳朵。
断了线,我仍面上笑吟吟,哈!他输了。
上次吵架时,他明明说过:“以后决不会再给你打电话,如果路上遇到你迎面而来,只当作是陌生人,还有还有,我会尽快找到新的女朋友,比你美,比你惠,活活气死你这个小女人。”
哈!我就知道这全部是气话,如同我当时反驳他的“辛僻西,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高不成低不就,找外人国当你中国佬,中国人笑你外国猪,不尴不尬,哪个女孩子会看得上你。”
嘘!这是假话,僻西是金发碧眼的中法混血儿,俊美是不用说,而且自小生长在中国,观念思想上与我毫无代沟,中西结合的美男子,有情调会得玩,只可惜,这话我是决不会在他面前承认的。
“你们和好啦?”莉莉安凑过来,笑嘻嘻:“祺祺,你真厉害,辛僻西那样的人物都逃不过你手心,到底有什么锦囊妙计,来,好好告诉我,让我也学一回。”
“去去去。”我大力拍打她,其实她实际不过是想说傻人有傻福,我戴祺祺根本配不上辛僻西,也对,所有人都在奇怪,我到底有什么出挑厉害,辛僻西居然同如此平凡女子约会了一年半,并且,三番五次地大吵大闹,感情居然愈战愈好。
“你的信。”她没辄,把一叠信封丢在我面前:“后天要休长假了,你准备怎么办?和他一起去旅行吗?”
“旅行?好大的口气,你给我钱呢。”我白她一眼,接过来慢慢看,大多都是公事信件,偶尔有一两封给我的贺卡,快要圣诞了,到处是红花绿叶烫金祝福的大图案,我心里欢喜,一封一封慢慢拆开来。
“咦,这是什么。”突然,我发怔,手里捏了一张诡丽的卡片,深黑色的底面上嵌以流利红字,那种鲜血淋淋的红色,写得全部是法文。
“什么呀?”莉莉安也过来看,半天后,我们对视双方,全都摸不到头脑。
我苦笑:“我的法语只到音标水平,你呢?”
“我精通英文。”她高傲地抬头,从鼻子里哼出来:“抱歉,法语不是我的专业。”
唉,不知道就不知道,干嘛装清高。我摇头,顺手把卡片塞入皮包。
下班后僻西居然在办公楼下等我,他穿了厚厚的羽绒长大衣,依旧是修长挺拔,靠在大楼花坛处,脸上有一点点胡茬子,英俊得叫人动心。
我的心此刻如漫山奔走的鹿,放纵轻盈,不可克制喜悦,于是,故意绕到他身后,嗲声嗲气地说:“先生,你寂寞吗?”
他猛然转身,反手抄住我腰,一举力,“啊。”我恐怖地大叫,他…他…他…,竟然把我颠倒地转了一个身,头下脚上地立起来。
“救命。”我尖声大叫,大衣下摆兜头罩下来,耳旁‘叮叮当当’不断有东西掉了一地,是我口袋里的钥匙同硬币,所有的路人停了脚步,嘻嘻哈哈地向这里笑。
“怕不怕?”他狞笑:“讨饶我就放了你。”
“呸……。”我难堪地想哭,这是我工作的办公大楼呢,且又是下班时间,一定有许多同事看到了,不用说,明年的首条年度笑话非我戴祺祺莫属。
“跟我说对不起。”僻西仍不肯罢休,他仗着自己一米八五的身材,双手强健有力,紧紧抱住我双腿:“听话,说了我就放你下来。”
“王八蛋……。”我怒,双手努力撑在地上,咬着牙,当然不会去求他,幸好今天没穿裙子,可一想到样子实在难看,可能像极了小丑,还是忍不住呜呜地哭了。
“哟。哭啦。”他向下看:“不知这算不算讨饶?”
“你……放……手……。”我用尽全力,大喝,边喝边哭。
“OK。”他看我发狂,这才松了手,‘朴’我两脚才着地,身体还是蛤蟆状,双手已经抬起来,满手的泥土灰尘,一把往他脸上抹过去。
“唉呀!”他叫,捂着脸往后躲,不料脚下被花坛沿绊到,重重仰天跌倒在里面,踏平了一片圣诞花。
“喂!你们这是在干什么?”有人从大楼门房处追出来。
“快跑。”我叫,拉了僻西抱头鼠窜,两人一气狂奔出去。
好不容易跑到安全地方,气喘吁吁地,我们找了家小餐馆坐下,他一身的泥,我双手灰扑扑,抓了一把餐巾纸狠擦,嘴里骂他:“神经病,你找死吗?如果刚才那个管理员认出了我,明天小心我拿刀子去你办公室杀人。”
“嘻嘻。”他笑,伸手要了菜单,放在桌上,看我,喜不自禁。
“OK,我们扯平了。”眼睛里笑眯眯:“祺祺,别吵了,我们出去旅行吧?”
“去哪里?”我声音还是恨恨的,到底口气软下来,灯光下他面容清秀,眼睛是可爱的浅碧色,每一次看到这种颜色,我都会从心底里焕出喜欢。
“你说。”他听话的,帮我叫了最喜爱的餐前雪莉开胃酒,亲自端到面前,手势体贴:“听你的,英国法国意大利瑞士都可以,这么长的假期,我们可以痛痛快快地玩个够。”
咦?法国!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拍拍手,从包里翻出那张卡片,递给他看:“僻西,帮我翻译一下。”
“哦。”他接了,摊在桌上细看:“这是一封请贴,请你去参加圣诞大会,下面逊附有一个地址。祺祺,我不知道你原来还有法国朋友。”
“没有!”我叫屈:“本人是国生国长的土著居民,哪里见过世面,法国朋友是什么?三头六臂?”
“刁钻!”他捏了贴子来搧我,被我一偏头,躲开了。
“看地址是个城堡。”他又静下来仔细看,抬头:“祺祺,卡上说在机场预订了机票,无论你什么时候走,只要去机场办公室报一个密码就行。”
“真的?”我大喜,发达啦,居然有这等好事!
“你去不去?”他看我,似乎有些不放心,大约是怕我偷偷交了什么法国男友脚踏两只船。
“去。”我故意说,眼看他眼神一点点黯淡下去,心情好得不得了,终于,裂嘴笑:“傻瓜,当然是跟你去,三天后一起去机场吧,你再买一张票,我们同去法国度圣诞。”
“太好了!”僻西放了心,眉开眼笑,按住我的手保证:“祺祺,你会喜欢法国的,放心,我会做你的贴身向导。”
“真的?”我旧毛病又要犯,挑起一边唇角,瞟他:“如果我没记错,阁下六岁起就到了中国定居,莫非你准备带我逛法国游乐场……?”
“哇啊……!”他终于受不住,丢了卡片菜单,猛虎般面目狰狞地扑上来。
莉莉安说过,戴祺祺和辛僻西是天生的冤家,再要好也不过数日,然后便一定会吵架。
她的话大多是错误,但这一点,绝对正确。
一到法国,我们立刻产生分歧,我想去罗浮宫,他偏要领我去杜皮蓬中心。
“听我的还是听你的?”我怒:“别忘了这次是谁要赔礼道歉来的,辛僻西,要讨好我就该有个讨好的样。”
“嘿!”他不服气,一放手,行李‘啪’地摔在机场大理石地面上,反驳我:“谁说要赔礼的?我只是同你一块出来玩,你哪只耳朵听到我是在讨好你。”
“去死!”我暴跳如雷,一把抢过自己的皮包,指他:“好,算你狠,你想玩,行!自己去,咱们各走各的道。”
“喝,态度好坚定呢!”他叉了腰,冷笑:“总算找着机会甩我了吧,也难怪,不甩了我,怎么去和人家约会呢,我早就猜到啦,天下怎么会有这种好事情,无缘无故有人会送飞机票给你?去去去,祝你的异国约会愉快,中国土著终于找到法国猪啦,可算王八对绿豆——看上了眼。”
第一次,我意识到他毕竟是个外国人,乱用歇后语,而且说得声音真响,旁边的旅客全部听到了,众人目光灼灼,有小孩子嘻嘻地笑出来,大人忙过去阻止他,可自己也忍不住,抬起头来,莞尔一笑。
我红了脸,赌着气,自己拎了旅行包扭头就走。
“喂,你下定决心啦?”他在后头怪叫:“祺祺,别以为法国男人最浪漫,你在这里人生地不熟,小心被卖掉。”
我发誓,再和这个男人说和的是小狗。
憋着气出了机场大门,满目一片人群穿流,我有些手足无措起来,嘴硬归嘴硬,这里还真是人生地不熟,我又不懂法文,而法国人似乎不屑于说英语,我开始不断向人问路,勉强地,他们回答我几句话。
“小姐。”身后忽然有人拍我肩,说得是英语,回过去,是一个年轻人,黄头发蓝眼睛,穿一身制服。
“请问是戴祺祺小姐吗?”他彬彬有礼地,把手里的一张纸给我看,上面写了我的中文名字。
“是。”我奇怪,又有些欢喜。
“我是萨宾娜小姐的司机,她有事出去了,特地命我来接您的机。”他笑,露出一口雪白牙齿,挺清秀的。
“萨宾娜?”慢,我打手势止住他的话:“她是谁?”
“就是邀请您来法国的人呀。”他忍不住笑:“戴小姐,您的邀请卡上有她的亲笔签名。”
“哦。”我再一次脸红,肚子里暗暗地骂,辛僻西肯定也看到了这个名字,他居然藏私,不告诉我。
“来,我帮您提行李。”他说,手上戴了白手套,万分仔细地把包接过去,一手引领我走向路旁的古董甲壳虫车。
城堡位于卢瓦尔河支流沿岸,进了缠丝铁门后,穿过花园一刻钟后才到城堡建筑前。
下车后,我张大嘴,半天没有合起来,果然是的的确确真真切切的城堡呢,就像白雪公主与灰姑娘传说中的那种,庄严宏伟,对称的日尔曼式风格。
“太美了。”好半天,我只说出一句话。
“请这里走。”司机说。
他把我领到城堡里头,万分富丽华贵的装修,巨大胡桃木雕花家俱,地上铺了大花烂漫的地毯,墙壁上水晶灯与尺寸各异的油画。
大厅里,站了一个人,背朝外,我进去时,只能看到他挺秀的身影,一定是个外国人,中国人不会有这样的宽肩长腿,把一袭简单的浅色夹克衫穿得不知有多舒服养眼。
听到脚步声,他转过头来。
果然,白皮肤,棕红色头发,俊美如阿波罗,最叫我惊艳的是他有一双苔绿色的眼睛,如此深遂浓丽,叫人看了动心。要是莉莉安在这里,一定会笑我花痴相,但我从小便喜欢绿眼睛的男子,纯属于私人怪癖,记得当初第一次被妈妈看到我同辛僻西逛街,惊得她差点心脏病复发。
“咳。”司机在一边装咳嗽,我一惊,总算清醒过来,忙收起目瞪口呆的模样。
“嗨。”那人微笑,齿白唇红,看得我几乎又要流口水。
“啊……,你……,你好。”我说,司机再也忍不住了,笑出来。
“你可以叫我亚索。”他也笑,说英语,伸出手来,指指修长秀丽。
“戴祺祺。”我说,忙与他握手,不敢用力,轻轻点一记。
“你也是收到请贴的客人吧。”他说:“请问这里的主人是你的朋友吗?”
“不是。”我讷闷:“我不认识萨宾娜,请问你可知道她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啊,我也没有头绪呢。”他说,离近了看,眼珠实在美丽,如纯色无瑕的翡翠,做他的女朋友一定非常幸福,可以经常欣赏这种艳丽的目光。
“主人有事出去了,请两位在这里耐心等待,晚饭时她会出来欢迎你们。”司机欠欠身:“容我先去找管家。”
留下我与美男独处一室,这么好的机会?可惜,我定下心来后,又想起辛僻西啦。
城堡的房间真是宽敞,尤其是在安静的时候,简直有空阔无人的感觉,我搓了搓手,看了看亚索,他始终微笑,正在尴尬,幸好此时有脚步声传来,尖跟的皮鞋底,‘的的’清脆悦耳。
“对了。”亚索突然精神一振,笑:“请允许我向你介绍一个人。”
“亚索。”那人已走近,是个黑长发的女子,皮肤雪白如吹弹可破,穿一袭黑长裙,薇拉王的新款,雪纺加毛皮,艳光四射如明星一样。
“这是谁呀?”她靠在他身上,声音也是冷艳型的,问“是不是主人?”
“不,这位是戴祺祺小姐。”他柔声解释,一手搀了她的纤腰,向我笑:“伊莉莎白,我的未婚妻。”
“你好。”我忙伸出手与她相握,一边偷偷打量她的打扮,乖乖,真是美丽耀眼到了十二分,尤其是她的头发,黑汪汪瀑布似的一波秀发,映出蓝光,妖媚过身上的名贵衣饰。
“你也是客人呀。”她狭长的眼睛一转,对未婚夫说:“你们都是客人,只有我是不速之客。”
“丽莎。”他宠溺地,唤她小名:“你有时太过多心。”
面对这般登对的情侣,我简直是多余的电灯泡,自己低了头,借着看墙上的一幅画,避了开去,暗暗地,又在心里痛骂辛僻西,千刀万剐的王八蛋,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看人家的恩爱。
他们还在说话,蜜语甜言地贴在一起,我看了心堵,实在无聊,找了侧门逃出去,在花园里逛了一个下午。
晚上时终于有人来找我,一个制服笔挺的中年人,面目严肃:“萨宾娜小姐请您去餐厅。”
我随他进了房间,进门处,一个红衣女子灼灼地看我,伸出手:“你好。”
“嗨。”我忙握上去,看她,我的天,什么化妆?明明二十多岁的年纪,面孔上粉擦得阴沉沉的白,画深黑色眼圈,描腥红的唇,像舞台上颓废妆的名模,身上倒是热情的红丝绒裙子,式样古朴,仿佛是条古董货。
“戴祺祺?”她笑,不过是唇角一挑,作个样子。
“不错,是我,请问您是……。”我疑惑,与她手接触时,冷冰冰的,这女子穿得太少了。
“你不认识我?”她说,眼光如嵌了钉子,始终牢牢跟着我,半天,叹一口气,自言自语道:“朱姬。”
“什么?”我实在听不懂,问:“抱歉,我真想不起来自己曾经见过你。”
“无所谓。”她收了手,面上毫无表情,如一副油画,美而平板:“先入座吧。”
她让开去,令我又看到其他人,下午时所见的那双情侣仍在房间里,亚索手里一杯香槟酒,遥遥向我举杯。在他旁边,立着个黑衣阴郁的男子,我看他时,他也在看我,黑头发黑眼珠,但不像是中国人,尤其他那双眼睛,充满诱惑魅力,然而当他看我时,里面只有满满的嘲讽。
我皱眉,虽然他很漂亮,有着可以夺人魂魄的一种美貌,但,第一眼起,我就不喜欢他。
 

第 26 章
餐桌是长方形的,我第一次坐在这样长的桌上吃饭,眼光穿过桌面的花卉盆栽,几乎看不清别人在做什么。
事实上,萨宾娜只请了我们三个人做客,而那个黑发男子,她介绍说:“我的丈夫——笙。”
“你好,笙。”我说。
他莫名其妙怪笑起来,声音‘桀桀’地,吓了我一大跳。
“亲爱的,别见怪。”萨宾娜解释:“我丈夫很欣赏你。”
这种欣赏方式?我苦笑,这大约就是法国人的幽默,记得出发时,莉莉安曾提醒我,法国人最喜欢说些嘲讽的笑话,也许并无恶意,这只是他们的一种交流方式。
“亚索先生。”萨宾娜转头去看亚索:“我没有想到你会带朋友来,我记得请帖上只请了你一人。”
乖乖,我表面不动声色,暗地里吐舌头,好大的规矩,怪不得那个伊莉莎白说自己是不速之客,这个萨宾娜也太过认真。
“抱歉。”亚索在椅上略略欠身:“我以为这只是个晚会之类的活动,况且,我不想在圣诞节与未婚妻分开。”
“哈哈哈。”笙在桌那边突然仰天大笑,这次,实在是不礼貌,连亚索也皱了眉。
“有什么问题吗?”亚索涨红脸,站起来:“如果主人不欢迎,我可以和丽莎一齐离开。”
“没什么。”萨宾娜微笑,她立起来,走到笙的旁边,按住他肩膀:“亚索先生,你太敏感了,我丈夫是个艺术家,不拘小节惯了,说话不周到的地方请你原谅。”
她招呼众人:“来,今晚我叫人做了特色鹅肝酱。”
纵然如此,一顿饭吃得闷闷不乐,面对两双神仙般的情侣,我也失了胃口,看着盘中的红酒鹅肝,食不下咽,唉,僻西现在在哪里?我不在他身边,他会不会去找那些金发的洋妞?
晚饭后,萨宾娜请我去阳台一坐,她穿着长长及地的裙子立在黑暗中,仿佛是夜色里的一抹阴影。
“嗨。你好。”我打起精神同她交际,问:“住在这么大的城堡里,半夜起来会不会害怕?”
“我们还是不用废话了。”她做了个手势,淡淡道:“朱姬,你真的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什么?我怔住。
“你喜欢绿眼睛的男人?”她咯咯地笑,问:“但你不知道为什么,对不对?”
“嗨。”我举起双手:“小姐,你是不是有些误会了,或许那位亚索先生的确俊美,但我只存有欣赏的态度,并没有别的想法,你切莫想歪了。”
“不止是他。”她一甩手:“难道你现在的男友不是绿眼睛?朱姬,我知道你为什么有这种爱好,如同亚索喜欢黑头发冷面孔的女人,可你们为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话说得口气激烈,我吃惊地瞪着她,这女人大约在古旧的城堡里关得太久,以至于神志不清,我想我还是与她少说为妙。
“今天好累呀。”我打着哈哈想溜之大吉:“你的房间里实在安静,包准我头一碰到枕头便要睡着了。”
“慢。”她冷笑:“别敷衍我,朱姬,我等了这么久才找到你,今天,我一定要得到答案。”
话还没说完,我只觉眼前一花,她人已经冲到面前,手指尖尖,涂着艳红甲油,按住我的肩:“我就不相信,你们真的什么也想不起来。”
“啊。”我失声叫,她的动作怎么这么快?还有,这女人是不是疯了?胡言乱语些什么?老天爷,让主处罚我吧,为了一张免费机票便自动送上门,在这样的深宅大院里,就算她杀了我也未必会有人知道,不,僻西知道我来了,可他现在在生我的气,看来我还是没救了。
她的手像铁掌,牢牢钳住我胳膊,且手心冰冷,我是吓坏了,嘴里一连串地说:“小姐,别这样,我们无冤无仇……。”
“看我!”她喝,眼睛盯住我的眼睛:“朱姬,才几世没见,想不到你变得这么个蠢模样,笙果然没有说错,轮回不过是骗人的东西。”
搞大了,转世轮回?我瞪着她,觉得好笑,可是又笑不出来。
怪不得大宅门里恐怖事件多,人关在华丽深郁的房子里迟早会异想天开与现实脱节,这女人居然跟我说到前生?我拼命地咽唾沫,不知道怎么安慰她才好。
“抱歉。”有人低低说,是那个绿眼睛的亚索,他站在身后,奇怪地看我们:“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没有。”萨宾娜说,总算放了我。
“我只是想找一个地方吸烟。”他举了举手里的雪茄,微笑:“丽莎说最讨厌我在她面前吞云吐雾。”
“哼。”萨宾娜冷笑,睨他:“亚索先生真是多情种,左一个丽莎右一个丽莎,可惜,不知道这种痴情能维持多久?”
咦,她又挑他的刺啦。我头大,女人的确不能嫁给行为怪异的老公,看她副嘴脸,真正是挑剔刻薄。
“两位慢慢谈,我先走一步了。”我溜。
“请允许我陪你一道走。”亚索也机灵,向我一笑:“戴小姐你介意吗?”
怎么会?同这样俊美有礼的男子一起说话,乐趣胜过尖刻怪异的女主人多多。
他是一个真正的绅士,一直送我到房间门口。
“戴小姐,我有一个疑问,不知道你是否与我观点相同。”
“什么?”我问。
“为了一封圣诞请贴,我们来到了这个奇怪的地方,可是,你看,城堡里总共只得我们几个客人,他们似乎并没有举行舞会的征兆,况且主人言语突兀,举止失常,就我个人的意见,戴小姐,继续留在这里是很不明智的。”
“我也这么认为。”我说。
“我明天一早会带着丽莎不辞而别,至于你,戴小姐,请接受我的忠告,尽早离开这里吧。”
“我会考虑的。”我拼命点头,刚才萨宾娜的话已经吓到我,她精神不正常。
“认识你非常愉快。”他微笑:“你有一双美丽的眼睛。”
“我猜这只是恭维话吧。”我被赞得脸红:“你的未婚妻伊丽莎白小姐才是个大美人。”
“哈。”提到爱人的名气,他笑得更甜,毕恭毕敬地托起我的手背,吻一记:“戴小姐,祝您有个好梦。”
回到房间里,我面上仍有笑意,他真可爱,说话时苔绿色的眼睛,眼角长睫微微翘起,有种艳到极处的媚,可他本身并没有女子气,英挺清秀非凡。
也许,这里的男女主人有些怪癖,但房间确实布置得华美繁丽,我躺在布幔重重的大床上,想像着也许以前某个伯爵夫人亲王情妇曾经也睡过这只床,感觉好不香艳沉迷。
房间里实在是安静,半梦半醒间,我想到萨宾娜的话,前世、今生、轮回,如果真有这一切,如她所说的那样,我的前生会是什么?
慢慢坠入睡眠,身边根本没有光线,我明明已经快要做梦,神经却触到有另一双眼睛盯住我,专注地,简直要在身上烙出痕迹。
突然,我睁开眼,房间里有人,虽然没有呼吸声,但她的衣裙擦过床柱,‘悉悉’地响。
“你醒了?”萨宾娜说:“睡觉是最浪费时间的东西,朱姬,我需要你的夜晚。”
“啊……!”我大叫,在床上一跃而起,疯子!她竟然跟到我的房里来了。
“别怕。”她说,走过来,手从床单上摸过,一路延到我身上,她的手真冷,我像触电似地弹开去,狂叫:“离我远点,你想干什么?”
“你不用怕,我不会伤害你。”黑暗里看不到人,她只是一抹声音,铮铮有金属的余韵,她说:“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我抖着手去开灯,看到她坐在床边,眼睛里闪出渴望的光。
无奈,只好起来穿衣服。
她把我带出城堡,白天接我的司机把车开到一栋老式的楼房前。
“你到底要干什么?”我几乎要哭了,电影里杀人时都是这样,这叫做第一犯罪现场。
“别怕,我要你看一点东西。”
她几乎是捉住我下了车,架着我进了门。
那栋楼房真是古旧,看模样不会比她的城堡更年轻,墙纸早泛黄,水晶灯镀金灯架上斑斑的黑迹,而且已经很久没有人住了,桌面上一层灰。
“来,仔细看看这里,你可有印象?”她把我推进房间,把所有灯打开,迫不及待地看我的反应。
“这里好旧。”我战战兢兢地打量四周,这么古老的地方,阴森森的,看得我心悸。
“真的没有印象?”她急,瞪我:“你好好看。”
我们像两只大老鼠般在屋内行走,我被迫去抚摸每一张桌子、椅子,她甚至逼我把脸贴在污秽的墙壁上。
“够了!”我终于再也忍受不住,大叫起来:“你要杀就尽管来杀,别再逼我啦!”
“你怎么会没有了记忆!”她咬牙切齿,神色不比我清醒多少:“朱姬,我找了你这么久,你却不记得以前的事了。”
“不记得了!”我骂她:“神经病,就算有前世今生,我早喝过孟婆汤啦,会记得什么!”
她狂怒,抓住我头发要往墙上撞,想了想,忍住,把我的头顶在墙壁上,恶狠狠地道:“我管你喝过什么,这一辈子我终于找到你们,等了那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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