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织田信奈的野望-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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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喝——!」

    勘助扯出一声嘶吼,驾马冲进了道三的本阵。

    然后他看到了。

    坐在板凳上的斋藤道三。

    道三身旁站了一个小女孩,手中握住火绳枪,摆好架势等待勘助。

    (天、天啊,她的五官好像四郎胜赖,多么高贵又可爱的一个孩子——呼呼呼,敝人心中现在充满了对这幼女纯粹的爱!)

    小女孩是勘助最大的弱点。

    勘助全副心神都在那一瞬间被美丽的幼女夺走了——

    幼女手中的种子岛火枪却没有喷出火光。

    原来,道三举起采配制止了幼童。

    「看你这张脸,想必是武田方的军师·山本勘助大人了,你来这里有什么事情吗?」

    道三的声音没有一丝活力。

    他已经衰老了。

    不论道三还是勘助,两人都已经老得不成样子。

    道三维持坐姿,拿起一旁的长枪。

    长枪的重量对他来说似乎有点负荷不了,他拿枪的那只手,没多久已经开始微微颤抖。

    自己杀得了他,勘助十分确信。

    「敝人的计策就要成功了——!道三和尚,取走我的性命吧!」

    就在勘助准备从马上跳下来的那一刹那。

    眼前突然一黑。

    勘助觉得自己的视野突然被一片漆黑笼罩。

    幼童这时已经放下了火绳枪。

    也没有任何人击发子弹。

    「唔……啊、啊……我、我的头……到、到底怎么回事……!?」

    勘助的症状用现代医学的话来说,其实是脑溢血。

    他从马上摔落下来。

    敝人……就快死了,勘助脑中想着。

    手脚已经不听使唤。

    无边无际的黑暗快要勘助整个吞没了。

    「为、为什么……老天爷啊,再、再一下就好了。请、请、请再多给我一点时、时间吧……!」

    咳、咳!这时,突然传来几声痛苦的咳嗽。

    勘助才发现,道三居然吐血了。

    「在老夫到处游手好闲之前,曾经在寺庙当过和尚一段时间,我这副已经是风中残烛的破身体,虽然再也举不起枪来了,却还是可以念念经文帮施主超渡。」

    道三的情况没有好到哪里去,他气息不稳地说完这一段话后,便倒在了勘助的旁边。

    「老爷爷。你不可以再逞强了,万一信奈还没来你就死了的话怎么办?」

    小姑娘用小猫般的软软声音说话。

    原来如此,蝮蛇他得了绝症——!

    只是,再这样下去。

    自己一手策画,让馆主大人与织田信奈相互斗争的计谋会失败——!

    勘助死命在地上爬着,想要靠近道三,就连这点小小的动作也无法如愿了。

    从他的独眼中,已经开始看到织田信奈的宿星在夜空上闪闪发光的幻觉。

    「赌上性命的最后一计就这样功败垂成,实在是太遗憾了,山本勘助,但是军师之路就是如此,就跟我一直走来的以下犯上之路一样,都是修罗之道。」

    「被、你……看、破了吗……」

    勘助已经连话都无法好好说清楚了。

    「对你我来说,这才是最好的结果。军师也是人,不是没有心的人类,一个大限已到的男子,不应该让一个还是花样年华的少女心中留下怨恨,你的执迷不悟只会令人看不下去。即使撒手归西,也要抱着洒脱的心态迎接最后一刻,这么做是为了那些被留下来的人好。勘助啊,就让我们一起回去我们应该待的地方吧,再过不久,我也会过去找你的。在那之前,你就一个人先渡到三途川的对岸吧。」

    真田兵啊,趁勘助大人还有呼吸的时候赶紧送他回信玄本阵,道三一边咳嗽一边微弱地说道。

    恶鬼勘助脑中只有「混帐家伙。你们在做什么?还不快砍下道三的头,再用道三的长枪往我脖子画下去。」这个念头,他想命令那些真田兵们,无奈力不从心。

    从勘助额头流下一道温热的东西,流进他已经渐渐停止机能的脑髓,接着流进了他的心脏。

    恐惧,及恶鬼般的执着都在这个瞬间消失无踪。

    勘助闭上双眼。

    脑海里浮现的是他与胜千代初次相遇约回忆。

    那个时候,敝人还是一个居无定所的流浪汉,因为这张丑脸的关系,没有任何诸侯愿意任用自己。

    当时已经放弃当军师了,想当枪兵,却又因为一只脚行动不便,连个普通的士兵部当不成。

    头脑里积累了无数兵法却毫无施展之处,时间无情地逐渐流逝。

    某天,敝人流浪到了甲斐国,偶然间遇到了那时正在私人温泉泡汤的馆主大人——

    敝人敢发誓,自己绝对不是为了偷看温泉里的幼女才溜进去的。

    唯一的遗憾,便是馆主大人那时已经是个少女了,要是再早一点跟她相遇的话……敝人什么也没有说。

    馆主大人是一位有着花容月貌、强健体魄,而且气度恢弘的公主。

    在敝人眼中,她看起来不像是这个世界上的人。真要说的话,感觉就像翩翩下凡的仙女。

    但是馆主大人当时,独自一人在那边啜啜哭泣。

    (原因敝人也不清楚,只晓得馆主大人的父亲信虎大人似乎很讨厌她,信虎大人不喜欢豁达大量又有才干的馆主大人,偏爱凡事都保守谨慎的妹妹——!)

    身为父亲,这种行为是不可取的。

    勘助觉得太没有道理了。

    像自己这种人,怀才不过也是在所难免。但馆主大人那么完美的一个人——

    除了幼女以外对其他人一向不摆好脸色的敝人,不知不觉间走到馆主大人的面前跪下来,心中已经做好会被她辱骂「你在偷看吗?无耻之人!」的准备。

    「敝人是天下第一的军师·山本勘助。」敝人的独眼微微湿润,向她做出自我介绍。「恕敝人僭越了,敝人会将馆主大人培育为天下霸主。」

    接着,敝人开始侃侃而谈,把脑中所藏的那些从未见过天日的战略、游览诸国所记下的见闻知识,以及自己从馆主大人身上看出天下霸主之相这些事,一股脑全说了出来。

    敝人的独眼布满血丝,嘴巴说得口沫横飞,偶尔还流下几滴真诚的眼泪,向馆主大人倾诉一切。

    这是敝人第一次遇到肯正眼看敝人这张丑脸,认真听敝人讲述战略的主公。

    甲斐国靠山,既不能种植稻米也没有港口能进行贸易,所以要先凝聚家臣的力量,从父亲大人手上夺走家权,再培养人才,安定好国内之后,便可以跟骏河的今川家、关东的北条家缔结三国同盟。

    接着再向西进夺信浓,积极处理政事提高国家生产力,培育人才、富强国力,时机成熟后率领大军进攻骏河,拿下海路,最后便可上攻京城——

    「跟我一起夺了这个天下吧,勘助!」

    当敝人看到馆主大人纯真的笑容时,已经下定决心要把自身的性命与智慧全部奉献给馆主大人了——

    一切都是为了馆主大人绽放的微笑。

    自己当上军师,不是为了要把馆主大人推向那层怨恨的永劫地狱。

    勘助在这一刻,放弃了军师的身分。

    当回那个平凡的男人·山本勘助。

    一名真田兵把耳朵凑近自己的嘴唇。

    「……听、好了……」

    勘助用不灵活的舌头,说完了遗言。

    遗言内容,连自居为智者的勘助自己都觉得十分讶异。

    本来是想留下最后一计策略的,但不知道哪根筋不对,竟然毫无保留吐露了自己赤裸裸的心声。

    不过。

    这样就好了,真的……勘助默默想着。

    ※

    「真田的士兵们,勘助大人虽然是我的敌人,但是他确实是个值得钦佩的男人。麻烦你们将他的遗体平安送回信玄身边,我保证不会对举着六文钱旗帜的士兵出手。」

    至今为止,她应该也有对其他将死之人使用过「力量」的经验吧?

    泷川一益眼神哀伤地看着勘助的遗体。

    「都是小姑娘的功劳,那个男人真的如文字般身心都化成鬼了,最后却是你拯救了他。」

    道三对一益道谢,他已经孱弱得无法靠自身之力站起,被搀扶到四面都围了挡风帷幕的床榻上躺着。

    老夫再也没有机会用这双腿走路了吧?道三很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

    「外面来了一个人,说是想老见爷爷,你要见他吗?」

    「如果是信奈大人的话,可以麻烦你帮我转达『我跟你已经断绝父女关系』这句话吗?这次一定要让她反省一下那个容易感情用事的坏习惯。」

    「信奈还没抵达。」

    「那么,到底是谁——」

    「嘻嘻,爷爷你马上就会知道的。」一益轻笑出声,退到了帷幕外头。

    有一个人进来了。

    是一个穿着老百姓服装的年轻男子。

    「父亲大人。」

    那名男子这么称呼他。

    「你是……义龙吗?为何,你要援救明明是你生父的敌人呢……!?」

    道三再怎么聪明也想不出理由。

    义龙为什么会帮助身为仇敌的自己。

    到底是为什么?

    道三下意识想要起身,但是身体已经不听使唤。

    斋藤义龙自己踱步到了道三枕旁。

    当道三看到义龙的脸时,整个人震惊得说不出话。

    「父亲大人。如您所见,我得了绝症,已经活不久了。听大夫说,问题出在我的肠子,似乎都烂得差不多了。曾经被父亲大人取笑是『六尺五寸』的肥胖身材,现在也瘦得只剩下皮包骨。我连穿戴铠甲的力气都没有,所以只能穿这种轻便的衣服。」

    已经不用说明。

    以前肥到连人都认不出来的义龙,长着一副只会出现在漫画涂鸦中的脸孔,眼睛藏在肥肉里,根本看不到他的双眼。

    如今的义龙因病急速消瘦,露出了他真正的长相——

    「啊、啊……你看起来好像年轻时候的老夫啊!」

    在道三还是松波庄九郎时,可是一名玉树临风的美男子。而那个时候的道三,现在就站在他眼前。

    大概是知道自己年纪轻轻却注定早逝吧?惨白无血色的脸庞显得更加凄美艳丽。

    「您已经看出来了吗,父亲大人?」

    「义龙,你到底……」

    「死期将至,我才发现。自己原来是美浓蝮蛇·斋藤道三的——亲生儿子。」

    这怎么可能?当我把你生母从她原本的夫家·土岐家娶进门时,她的肚子里已经怀了孩子。那个孩子就是你,义龙大人理应是之后被我放逐出美浓的土岐家嫡子——

    道三还想继续重申下去,却被义龙制止了。

    「那是,父亲大人您自己这么认为罢了,您从卖油商人的身分以下犯上,最后还从主公手中夺走领地,因此觉得良心不安,害怕面对良心的苛责,终于产生了我是主公之子的错觉。」

    「不对,美浓国内每个人都知道我刚刚说的那些话,大家都知道这个传闻……」

    「我本来也对这点深信不疑。但是后来才明白,那只是一些嫉妒父亲大人飞黄腾达的小人乱散布的谣言,根本一点证据也没有。」

    如果这是真的,你跟我不就——

    太不敢置信了。

    老夫简直是天底下第一的蠢人。

    明明是自己的骨肉,却还当成别人家的孩子防备——

    因为自己的死脑筋,居然和亲身儿子刀剑相向——

    义龙,老夫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跟你道歉——

    道三浮现不出任何一句能跟义龙谢罪的话。

    「您别在意,父亲大人。反正我已经是早死的命运了,能在咽气之前知道真相,我觉得非常幸运,本来可能会砍下自己生父首级的我,能在最后关头救助父亲大人,真的是太好了,我的心愿已了。」

    虽然得跟相良良晴和织田信奈那两人道谢,不过没事还是别乱起风波,何况我的身体状况也不允许我那么做。

    这次是我们今生的离别了,父亲大人。

    永别了。

    这是斋藤义龙与斋藤道三最后一次相见。 

第五卷 卷之六 Happy Xmas(War Is Over)

    十二月二十四日。

    没能一举毁灭道三军的武田信玄军背倚木曾川,迎来了年关的准备。

    身后是持续朝着川中岛强行进军的上杉谦信军,以及抱着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之决心、重振旗鼓化身强敌的松平元康军。

    织田信奈本队虽然在战场上赢了与浅井朝仓之战,却放弃这场胜利,立即赶往岐阜,现在他们已经进入这个由于斋藤义龙的背叛而没夺走的岐阜城。

    斋藤道三将不知去向的义龙留下的士兵纳为己下,城下平原也有摆阵。

    战局完全陷入胶着状态。

    以战力来说,武田一方较为有利。

    历经姊川的激战却马不停蹄赶到的织田军,以及在三方原的溃败之中,凭着三河武士的骨气再度复活的松平军都已精疲惫不堪。

    即使如此,武田军还是无法单方面压制住他们。

    距离天下最为接近的两军,织田和武田的本队就在近在咫尺的距离内互相对峙。

    直接开战的话,双方一定都会带给彼此有如川中岛之战般的毁灭性打击。

    不,织田军还拥有多数枪炮,结果一定会比想像中的更加惨烈。

    但是,究竟能不能分出胜负还是未知数。

    双方人马都落到两败俱伤、永远无法东山再起的可能性还大一点。

    尽管织田军有为数不少的铁炮队,却还不到能够歼灭武田骑兵队的程度;武田骑兵队在之前与道三的战役中也耗损过多,已没有余力再击退织田的铁炮队。

    现在只有四个字能形容这个情势——龙争虎斗。

    (况且织田家遗存在浅井朝仓、武田也存在着上杉谦信这个大敌,在这里打消耗战只会把互相把自己逼入绝境罢了。)

    对两军的家臣来说,自然明白激烈冲突只会招致毁灭这个道理。

    不论是武田四天王。

    还是丹羽长秀、明智光秀,以及竹中半兵卫。

    各各都得想方设法阻止这条毁灭之路。

    让武田信玄引兵撤退回甲斐信浓?

    或是让织田信奈向信玄求和。

    要避免两败俱伤,只有选择当中的其中一个方法了。

    但是,信玄和信奈都不可能先低头。

    两军已经牺牲了大批的兵力。

    山本勘助已死,斋藤道三也奄奄一息。

    根本就不可能先行投降。

    虽然柴田胜家献计,以过新年为理由暂时放下刀剑,但长秀却以「很遗憾,离新年还有一个礼拜的时间,就现在的情势来看,今明两天很有可能就会开战了。来不及,五分」为理由驳回了。

    进入岐阜城的信奈,到现在还见不到尚未归城的斋藤道三。

    道三不想跟信奈见面。

    你没有好好抓住天下,不,是你自己让天下离你远去。

    只要你还会这样感情用事、这样天真,你就夺取不了天下。

    依照约定,我们已经断绝父女关系了。

    敢接近老夫,老夫就杀了你。

    不论信奈派多少次犬千代当使者去找道三,得到的始终是这个回答。

    虽然想拜托与道三和解的义龙充当和事佬,义龙本人已经不知去向。

    他只留下一句话:「将我跟父亲大人葬在一起。」

    义龙似乎是不想打扰信奈与道三的离别,没想到反而弄巧成拙。

    他不晓得道三在开战前对信奈警告过的话。

    信奈独自一人窝在房间旁徨迷惘,当她出现在聚集于大厅的家臣们面前时,双眼哭得红肿,整个人憔悴不少。

    「看来只能马上和武田信玄决战了。只要打倒信玄,那条可恶的蝮蛇也不得不承认我才是天下霸主。」

    大家都很清楚,苦思烦恼到最后,信奈一定会这么说。

    丹羽长秀提出事先准备好的反对意见。

    「公主,请您看一下天候。空气突然降温,美浓、近江还有尾张马上就会开始下雪了,而且还是这个地方难得一见的大雪,如此一来就无法使用铁炮了,织田军会连带着松平军一起瓦解,零分。」

    「还不确定一定会下吧?」

    就在信奈出言反驳的同时,家臣们一阵骚然。

    这个大厅建在靠近金华山山顶的高台上。

    举目远望,可以看到岐阜的城镇、对面的层层山峦,以及一片蓝天。

    那片蓝天正笼罩着一层薄薄乌云。

    接着。

    下雪了。

    下了大片大片的雪。

    数以万计的冰之结晶从空中落下。

    「猴子,你有没有什么计策?让那条臭蛇一直畅所欲言下去没关系吗?要是他就这样死了,我们永远都没有机会给那条蝮蛇好看了。」

    「信奈,弗洛伊斯和奥尔冈蒂诺来见你了。」

    「虽然我很想见他们,但现在不是时候吧?马上就要开始作战会议了。猴子,你代替我去见他们。」

    「无论如何你都想在大雪之中开战吗,信奈?」

    「这是为了给那条臭蛇一点颜色瞧瞧,就算他是个老眼昏花的老头子,被他骂成那样我怎么可以善罢干休,这关系到我的尊严。」

    无论如何都不想在自己还是被道三抛弃的情况下让他死去。

    良晴和其他家臣都相当了解信奈的心情。

    「呜,良晴先生,即使我们能让道三大人回心转意,也无法避免和武田的决战。因为对方也死了一个山本勘助,织田和武田对彼此的仇恨已经达到顶点了。」

    半兵卫拉着良晴的袖子。

    「织田家第一聪明的十兵卫光秀想到一个好方法了,让我和相良前辈举行南蛮式的婚礼来延后战争,你们觉得这个提议如何?」

    光秀得意洋洋提出的「好方法」遭到全员的忽视。

    「等等,为什么没人有反应呀!?呜啊啊啊啊啊!好寂寞、我好寂寞啊~~!」

    「你在敌军的灵前守夜派出那种使者无非是火上加油。」

    觉得十兵卫很可悲的五右卫门,在不会吃螺丝的字数内直接吐槽。

    「公主大人,关于开战请务必三思!现在我军要是失去铁炮,肯定打不赢武田马兵队的。」

    就连浑身散发武斗派气息的柴田胜家,这次也反对开战。

    「这样啊。弹正呢?」

    「……松永久秀在道三的枕边下了药,这样多多少少可以让他活久一点。」

    犬千代说道。

    「左近没有来的样子,他跟弹正在一起吗?」

    「……一益为了防备武田马兵队的奇袭,在前线率领铁炮队,但是在这种下雪天……」

    「这样啊,勘十郎呢?」

    「……他发烧了,正在沉睡。」

    「啧!既然要睡,干脆老实点待在近江不就好了。」

    接着进行军事会议,一刻钟后开始总攻击。

    没有人想得出其他计策推翻信奈的决定。

    「看来猴子也没什么妙计,那就没办法了。」

    良晴仍旧在思考,他继续苦思。

    但是,完全浮现不出任何能够打破这个窘境的好方法。

    (不行,眼前有道三跟武田军这两个得尽快处理的难题,加上这场雪就变成三个了,而且就我所知的历史上,不管哪一个事件都没发生过啊!)

    信奈早已违背了道三的「遗言」。

    为了让病势危急的道三安心,只能葬送眼前的武田军了。

    被道三斩断父女之情的自己,可能会就这样失去这个父亲,这是信奈最害怕的一件事。

    (早知事情会演变成这样,当初在长良川之战时就该按照史实让道三战死,也许信奈还会得救,她放弃了夺得天下的机会,还被道三断绝关系,如今又想跟武田信玄同归于尽——这一切都是因为我在长良川救了道三老爷子的关系吗?还是因为我告诉胜千代……告诉信玄「小心暗杀」造成的呢?身为一个战国迷,不,以一个人来说,做的都是正确的事情——没有什么好可耻的,我能挺起胸膛这么说,只是没想到因为我一些小小的行动,造成了历史这么巨大的改变。)

    良晴绞尽脑汁,无论如何都得在这个节骨眼上想出一个办法。

    如同过去在川中岛一战中,山本勘助为了负起「啄木鸟战法」被上杉谦信看破的责任,冒死杀进敌阵一样,良晴也下了觉悟,要是不能在这里阻止信奈的话,自己就算切腹也得以死相谏。

    不过,切腹就能解决的话还算好了。

    以信奈的个性,良晴如果真的切腹了,她可能会更加坚定要毁灭武田信玄的决心——

    (可恶!织田和武田竟然率领着全军在岐阜相互对峙。这种极端的战沉,就连战国游戏里也没出现过啊!我的猴子智慧到此为止了吗?可恶……!)

    不可以,还不能放弃啊,良晴。

    如果是那个比谁都还要厚脸皮的相良,一定会灵光一闪想出什么妙计的。

    板着脸孔的信奈以及其余众人,大家都对良晴抱持期待。

    不,说是最后的祈祷也不为过了。

    事态就是如此紧急逼人。

    不过当中只有一名。

    一名异于常人的家臣,不停张开大口狼吞虎咽吃着飞驒名产「酱油丸子」。

    那个人便是穿着南蛮铠甲,只把头盔脱掉的骑士乔凡那。

    乔凡那说她在这次战斗中消耗了很多体力,要求送上丸子,现在她已经吃了将近三十盘。

    这女人根本只是想吃丸子而已吧?众家臣用怀疑的眼神看着乔凡那。

    「乔凡那,这种状况亏你还能吃得下去,真令人佩服。」

    「日本不是有句话说,肚子饿了不能打仗。吗?良晴也吃一点,这个丸子真的很好吃。」

    「我看到那个就会不由自主就会想起大便丸子的事件。」

    「大便丸子?那是什么?好吃吗?」

    「别开玩笑了。还不都是那个爱恶作剧的前鬼……说到那家伙,他到底打算休假到什么时候……哎呀,我偏离话题了。」

    「说得好,良晴,战略陷入僵局时,不要止步不前。只要换个观点就行了。」

    乔凡那用有如天空般澄澈的蓝眼凝视良晴,接着说出了这句话。

    「跟奥尔冈蒂诺和乔凡那见面,说不定就能想出什么好主意。」

    ※

    近江。

    小谷城。

    脱离姊川战线的浅井长政回到小谷城后,向父亲·久政赔罪,并且准备切腹负起败军之责。

    但是,久政却不允许长政这么做。

    「真要说起来,一切都是我这个愚笨的父亲把你硬推到竹生岛,背叛织田家所造成的,要切腹的话理应由我先切。」

    再加上。

    「所幸织田军没有趁胜追击。他们去了岐阜不是吗?只要你还好好活着,浅井家就能够东山再起。」

    久政的这一席话成功阻止长政。

    久政似乎也打从心底懊悔不已。

    从织田家嫁过来的「阿市」,真实身分其实是信奈的弟弟·津田信澄,没想到他跟其实是女性的长政之间竟孕育出真正的爱情,这是他在决定叛变织田家时没料到的。

    提前知道这件事情的话,大概就能预测到这会是场败仗了。

    「……长政,如果……如果你要选择津田信澄,放弃浅井家的话,我可以当成你已经死了。舍弃浅井长政之名,到信澄那去吧,浅井家会由我扛起责任,保护到最后一刻。」

    「……父亲大人,下次我一定会取得胜利,最大的敌人便是自己的内心,这次一定会战胜自我,让您刮目相看的。」

    「不过,长政,你对信澄下不了杀手的。即使愚钝如我,也深深明白你的心情。我不忍心啊!」

    「不,父亲大人,不打倒织田,浅井家就会灭亡。」

    长政只留下「我立刻整兵准备出发」一句话,便离开了久政的房间。

    信奈几乎让全军都进驻了岐阜城。

    但是,执意攻打信奈真的好吗?

    自己并非因为仇恨开战,也不是为了野心背叛。

    不过,要是在此时攻打被信玄逼到绝境的信奈,两者就会真正恶化成不共戴天的仇敌。

    (义姊大人给了我最后一次和解的机会,她是多么情义深重的人啊,而我却要背叛她的好意吗?攻击一个我明明就不憎恨的对象,我——)

    长政走出房间。

    只见鼻青脸肿的朝仓义景独自站在走廊上。

    走廊对面是一片白茫茫的雪景。

    「夹在父亲和妻子……不,是夹在父亲和丈夫之间吗?我大概晓得事情的来龙去脉了。」

    「你竟然敢偷听我的秘密。」

    长政不禁伸手握住刀柄。

    但是,朝仓义景却一点反应也没有。

    「我们互相都是为了无法实现之恋情而思慕愁闷的可怜人,看看这片银色的世界吧,多么风雅啊,只有野蛮人才会把这幅美丽的雪景染上鲜血。」

    「见到雪,突然想回越前了吗?」

    「当然,这也是原因之一,只是这雪再继续积下去,我军会无法撤回越前的。」

    「哼。」

    「另外,我也想冷却一下由于长久单恋终于相思病狂的脑袋。」

    「看样子你应该是被相良良晴揍了一顿,潜入织田信奈的本阵里竟然还让大鱼逃掉了,疯狂也该有个限度。」

    「正如你所说。我渴求爱情,过于欢天喜地导致错失了大局,但这点你应该也与我相同。」义景摸着红肿的脸颊喃喃自语。

    「浅井长政,在战场上拔刀斩杀思慕之人,比自己受了千刀万剐还要难受,即使如此,依然不能为了爱情牺牲自我,尤其是身为肩负众多家臣性命的大名。」

    「喔,没想到竟然会从你口中听到这种正确无比的言论。」

    也只有现在了。等到寒冰的雪融化了,我会再次化身成那个为风流之恋而痴狂的男子。可恨的情敌相良良晴,他夺走我心爱的织田信奈,我没有一刻不想杀了他——义景冷冰冰地笑道。

    那是一个让人毛骨悚然的微笑。

    受到这种男人单方面爱慕的信奈,同样身为女人的长政对她无比同情。

    (义姊大人,即使你已经注定无法跟那个来历不明的猴子在一起,但是也太可怜了。)

    「既然遭受了这种耻辱,我绝对不会俯首称臣,就算只有这段雪季的日子也无妨。纵使我想要一个与织田军和好的藉口,但我们早就已经违背御所的旨意了。」

    「朝仓义景,这个国家已经没有比大和御所更高的权势了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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