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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OSICK-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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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说的二十年前,是指狄奥多村长那件事吗……?”

    “是的。这个事件另有犯人。但是需要你们的协助,才能证明。”

    在一旁傻傻听着的一弥,诧异地回问:

    “……你说的‘你们’是指?”

    “安普罗兹和久城,你们两个。”

    一弥与安普罗兹互看一眼。

    维多利加的眼眸冰冷而闪亮,眼眸深处有着绿色的火焰激烈燃烧:

    “我曾经以重新拼凑混沌做为交易。想要我解谜,就会要求相等的代价。”

    一弥突然回想起与她第一次见面的事——维多利加告诉一弥所卷入的事件真相,代价就是要他交出难得一见的食物。说起这件事,维多利加突然笑了:

    “那种东西不算是回报。我要求的通常是更大、伴随心痛的牺牲。那是我从小的习惯。我每天提醒自己,要尽量提出恶魔般的要求,为了打发无聊时间。就是这么回事,久城。”

    维多利加突然想起什么,一脸愉快地笑了:

    “古雷温明明很依赖我,却很讨厌这样。”

    “……原来如此。”

    一弥觉得好像稍微了解他们兄妹,在一旁点点头。想起刚才相布洛瓦警官的有趣对话:

    “对了,刚才他还提到什么卑鄙的高利贷之类的。”

    “根据推测,恐怕是在指我吧。”

    “他好像很生气喔。”

    维多利加耸耸肩,丝毫不感兴趣。

    傍晚——

    夏至祭继续进行,已经接近村民的祖先经过教堂回村的时间。

    原本在教堂里面的神职人员和看守的年轻人,一个一个地走出来,在广场上集合。将教堂净空,等待祖先从阴间归来。等祖先回来之后,在夜里向祖先展现丰饶的最后祭典就要开始了。

    随着天色变暗,广场上燃起好几只巨大火把。照亮古老的石板地与穿着中世纪服装的村民,感觉甚至比白天还要亮。

    维多利加、一弥与安普罗兹,再加上他找来的几个年轻人,现正躲在教堂洒着花瓣的圣歌队席位后面。

    在教堂净空的时间,一弥与维多利加等人一起屏住呼吸,缩着身体躲藏起来。

    教堂一片寂静,可以清楚听到遥远的广场传来火把“啪嚓啪嚓”的爆裂声。空气潮湿,比起外头更冷。洒在椅子上的花瓣发出甜甜的香味。

    即便在白天也是一片阴暗的教堂,玫瑰窗落下的圆形光点变成阴暗的苍白月光,令人感到寒意。广场火把的橘色亮光透过彩色玻璃微微照亮地板。眼睛习惯黑暗之后,好不容易才看到各自的表情。

    维多利加打了个小小的喷嚏。一弥也差点跟着打喷嚏,但还是忍了下来。

    他小声询问维多利加:

    “喂……为什么要躲在这里?”

    “因为犯人会来。”

    “……怎么说?”

    “教堂里面一直都有人在,唯有在这个时间……也就是据说祖灵要通过的现在是净空的。既然如此,犯人一定会算准这个时间来偷。”

    “……偷?”

    安普罗兹小声追问:

    “到底是偷什么东西?这个村里有值得偷的东西吗……”

    维多利加以斩钉截铁的声音说:

    “你或许不知道吧,安普罗兹。有些东西就是因为旧才有价值。人这种东西,除了为了永不满足的欲望追求新的刺激之外,也是重视稀少价值之物的奇怪生物。过去制造的东西和现在不同,会随着时间而减少。因为这样,好事者不论花上多少金币都想要得到。久城,你应该还记得吧?就是那个被偷走的德勒斯登瓷盘。”

    一弥点头,想起关于那个陈列在义卖会里的盘子——看起来老旧、脆弱、易碎,却又令人心动的不可思议的瓷盘。向看守摊位的蜜德蕊询问价格时,简直高得吓人。当时蜜德蕊还很得意地说,就是因为那个盘子很有历史。

    “这个村子在某些人看来就是座宝山。残留着许多好事者不论花上多少金币都想要得到、古老而有价值的东西。包括我们住的房间里的古老衣橱、有点细微裂缝的圣母像、用餐时的古老银餐具……还有……”

    维多利加突然嘘了一声。

    教堂沉重的木门毫无声响地打开。有人像是滑入黑暗之中,溜了进来。踏在地板上的石砖,响起轻悄悄的脚步声。

    在广场火把光线的照射之下,为了避免发出声响而缓步行走的姿态变得十分细长,一直延伸到教堂石壁的天花板上。不祥的影子左右摇晃,慢慢接近。

    当通过一弥他们躲藏的圣歌队席位旁边时,那个人影的脸,瞬间被玫瑰窗台落下的圆形月光所照亮。

    浮着微微笑容,苍白的脸孔……

    一弥揉揉眼睛,看清楚浮现在阴暗中的犯人……

    “……怎么可能!是这个人吗!?”

    “你还记得吧?久城。”

    维多利加轻声说道:

    “关于古老的壶被丢入圣水里面的事。”

    一弥稍微想了一下,点点头。

    蜜德蕊……昨天怒气冲冲地对自己说过的话。

    年轻人开玩笑地进入教堂,还把村民们珍视的古老水壶丢进装满圣水的瓶里。三个人都做了相同的事,把村民气坏了。还说他们只知道追求新东西的价值,根本不懂得物品真正的价值为何。

    维多利加摇摇头:

    “……完全相反。他们……那三个年轻人,比谁都了解价值。所以进入村子之后,看到教堂古老的尖塔和玫瑰窗时,才会发出叫声,三个人的脸上都浮起虔敬的表情,做出祈祷般的姿势——那才是他们的真面目。之后夸耀手表、收音机,侮辱村子古老破旧的话语,全都是骗人的。死掉的亚朗、劳尔以及德瑞克比谁都了解古老的东西,而且至今村子里还保留着和中世纪相同的夏至祭,一定让他们内心感动,震撼不已。”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做出那种事……!”

    安普罗兹小声呐喊。

    维多利加举起一只手,指着影子的主人代替回答:

    “……因为他们是小偷。”

    一弥等人低声叫出“啊”。

    影子的主人已经踏入教堂深处的礼拜堂。在昏暗中慎重摸索,双手举起古老的壶。

    维多利加喃喃说道:

    “他们将水壶丢进圣水里,并不是恶作剧,而是非常认真的,他们在找寻真正的古董。看到报纸广告之后特地走了一趟,因为他们算准在传说中的灰狼藏身处,一定有许多价值连城的古董。之所以将壶丢进水中,是为了确认会浮起来还是沉下去。如果是真货就会沉下去,如果是镀金的假货就会浮起来。壶沉了下去,是真货没错,所以才会……”

    维多利加站起身来,对着影子的主人说:

    “到此为止了,德瑞克。”

    肩膀一颤,小心翼翼抱着古老的壶,大声喘气,眼睛瞪视突然从阴暗中现身、身材娇小的维多利加。他脸上的眼睛和刚才为了朋友的死而悲伤流泪的模样判若两人——冷漠而毫无表情。

    瞪了维多利加一眼之后,便开始奔跑。通过圣歌队席位旁,打算往沉重的木门跑去。身上不停掉落花瓣的一弥从圣歌队席位冲了出来,用身体挡住正要通过的德瑞克。为了保护水壶,德瑞克的动作相当迟钝。以吓人的表情瞪视一弥之后,又不顾一切准备奔跑。一弥抓住他的脚用力往后拉,德瑞克一头撞上冷冰冰的石头地板,发出呻吟。

    呆了一会儿的安普罗兹和年轻小伙子也冲上前来,按住德瑞克。各色的花瓣漫天飞舞。为了不让他逃跑,几个人将他团团围住,压倒在地。其中一个小伙子跑出去呼唤其他村民。

    德瑞克紧紧抱着古老的壶,不肯交给任何人:

    “这是我的、我的。我找到的、我……要带回山脚下的城镇,用汽车……带回去。不是亚朗也不是劳尔、是我……!”

    德瑞克以尖锐的声音不断自言自语并且啜泣,简直像是任性的孩子。

    一弥低头看着他,发现有个东西发出轻微的喀啦声响,从德瑞克的衣服上滚落,便弯下腰来将它捡起。

    ——是榛果。

    一弥把榛果拿给维多利加看,她似乎很满意地点点头:

    “没错。是榛果,久城,你懂了吗?”

    一弥摇摇头:

    “……不,完全不懂。”

    6

    村民聚集在石造的古老教堂里。

    遭到逮捕的德瑞克,被村中个子不高却相当健壮的小伙子们压住。村民们隔着一段距离,用混浊不友善的眼眸看着德瑞克。

    教堂被阴冷潮湿的空气所覆盖,月亮挂在逐渐变暗的空中,散发出苍白光线,从玫瑰窗洒落在石砖地板上。

    巨大的火把在空无一人的广场上继续燃烧,可以听到远处传来“啪唧啪唧”的爆裂声。

    脚步声逐渐接近,接着是沉重木门打开的声音。

    在安普罗兹的陪伴之下,谢尔吉斯进入教堂。谢尔吉斯的脚步声在石砖上重重响起。

    不知何时出现的布洛瓦警官,大步走近德瑞克,简直像是自己抓到犯人。

    “等到山脚下的村子再慢慢审问你。我以我的权限逮捕你。喂,给我站起来。”

    谢尔吉斯以细而沙哑,可是不容反驳的声音说:

    “……警官,且慢。”

    警官回头看着谢尔吉斯的表情——在安普罗兹手上的火把映照之下,染成鲜明的橘色,眼瞳里也有火焰在摇曳。

    “要先请他说明才行。”

    “……”

    警官往后退,朝一弥打个信号。一弥回给警官无可奈何的视线,然后转向维多利加。

    维多利加正蹲在洒满来自圣歌队席位的花瓣的地板上,两手抱着德瑞克打算偷走的古老青铜壶。热心观察的姿态,就好像小猫玩弄新玩具一样。不只是一弥,就连安普罗兹也有点犹豫,觉得打扰她似乎不太好。不过安普罗兹还是提起勇气:

    “维多利加小姐……你答应要解决这个事件。”

    维多利加抬起头来,摇晃着金色长发对一弥说道:

    “久城,你在理解范围之内进行说明吧。”

    “…………”

    一弥默不作声,似乎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维多利加惊讶地仰望一弥:

    “久城,你……”

    “……我知道,半吊子好学生对吧?维多利加,拜托你语言化一下好吗?”

    “唔……”

    维多利加总算离开水壶站起身来。

    村民直盯着她走进圆圈的中心,似乎感到有点畏惧,各自退后半步。没有被她的气势压倒,继续直盯着看的人,只有村长谢尔吉斯、拿着火把的安普罗兹和女仆荷曼妮而已。

    “亚朗和<;冬之男>;假人调包烧死事件,还有劳尔在森林里被误认为野狼而遭射杀事件。这两件事都是德瑞克做的。”

    “可是,他是怎么……”

    安普罗兹口中念念有词:

    “事件发生前,我们大家都看到亚朗经过广场,被榛果丢中之后逃走。之后<;夏之军>;和<;冬之军>;展开战斗,胜利的<;夏之军>;在假人上点火……根本没有时间可以调包……”

    “假人被换成亚朗是发生在更早以前,早晨广场空无一人之时。黎明时分,我们听你说明祭典的概要,之后广场曾经空无一人。德瑞克应该是在当时将亚朗打昏,用布料卷起之后,与假人调包。”

    “可是……”

    “在事件发生前,我们看到的人不是亚朗。我们只是在远处看到那名男子。亚朗和德瑞克的体格相近,而且三个人都穿着相似的服装。德瑞克利用亚朗的特征——胡子、眼镜与帽子变装,让其他人误认为他是亚朗。”

    德瑞克抬起头说:

    “……没有证据。”

    “劳尔长得比较高。不可能伪装成亚朗。可是德瑞克,你的体格就跟亚朗差不多。”

    “可是……”

    “还有……”

    维多利加将掌心握着的东西拿给德瑞克看——是榛果。

    德瑞克一时之间似乎不能理解这是什么意思,歪着头仰望维多利加,但是苍白的脸马上因为愤怒以及绝望而涨红发黑。

    “可……可恶!”

    “这是刚才从你的身上掉落的东西。如果你没有假扮成亚朗,那么请问你是在哪里、怎么让榛果落在衣服上的?”

    “……”

    德瑞克答不出来。

    站在村民后面的蜜德蕊,摇着一头鲜红色的卷发冲了出来,压住不停抵抗的德瑞克,拉扯他裤脚上的摺口。

    ——咚!

    另一个榛果滚了出来。

    潮湿阴暗的教堂,包围在可怕的寂静之中。广场燃烧的火把光芒透过彩色玻璃射入,明亮的色彩将维多利加与村民们的脸庞染成不祥的橘色。

    娇小的维多利加打破僵局:

    “在劳尔被射杀的森林里也有榛果。德瑞克,这表示你曾经到过现场。”

    搞不清楚状况的谢尔吉斯摇摇抬起的头。

    “也就是说德瑞克先把劳尔骗到森林里射杀。在祭典进行时,因为鞭子、大鼓以及空包弹的声响接连不断,即使远处有枪声也不会有人注意到。之后应该是你计算谢尔吉斯通过、或是从窗口望向窗外的时机……朝着森林投掷石头,发出声响,让谢尔吉斯误以为是野狼,而朝森林开枪。接着德瑞克再冲出来大喊劳尔在森林里,刚才听到他的惨叫声,借此引起骚动。”

    谢尔吉斯喃喃说道:

    “这么说来,杀害那位客人的……”

    “谢尔吉斯,并不是你。”

    “竟然……”

    谢尔吉斯被金色的胡须所覆盖的表情很难看。

    像是仰天长叹般沉默片刻,便以没有人听得到的微小音量喃喃自语:

    “……没想到竟然会被柯蒂丽亚的女儿救了。”

    维多利加没有任何回答,只是用力咬紧牙根,有如抑制随时会爆发的情绪,抬头看着谢尔吉斯。

    安普罗兹提心吊胆地说:

    “可是……他的动机是什么?按照你先前的说法,三位客人是小偷,但是不仅发生窃盗事件,还有杀人……”

    “应该是窝里反吧。”

    维多利加的话让德瑞克抬起脸来,他的脸上带着诡异微笑:

    “没错……”

    “是因为赃物分配不均吗?”

    “怎么可能!才不会为这种小事争吵!”

    德瑞克用鼻子笑了笑。

    “那是为了什么?”

    “我了解东西的价值,是为了珍藏它们而下手,可是并不缺钱。但是亚朗和劳尔的目的就只有钱。他们分明是靠着我的资金才能活到现在,可是竟然背叛我,打算两个人偷走壶、先行下山,开着我的汽车逃跑。我听到他们的计划。他们两个瞒着我,趁着半夜讨论这件事……即使壶到手,我也不打算把它卖掉,只想放在自己的家里好好珍惜。可是他们却打算高价卖给收藏家……嫌我碍事……”

    德瑞克用力回瞪村民阴沉的脸。

    安普罗兹握着的火把,发出“啪叽啪叽”的爆裂声。

    橘色火光照在德瑞克愤怒的脸上,染成让人不舒服的红色。

    “一群跟不上时代的愚民,你们同样有罪。你们根本不知道这个村子里有多少宝物。喂!那边的女仆,竟然拿中世纪的美丽银器来用餐;你们这些神父也有罪,竟然随便乱放那种壶,简直令人不敢相信。不管是壶、餐具、所有的东西,都应该让知道真正价值的人来保管,才是最幸福的事。我……!”

    安普罗兹简短地回答:

    “物品所谓的幸福,应该在于能够让人使用吧!”

    “……你懂什么!”

    德瑞克喊完之后,便低下头开始抽泣。

    教堂被村民们沉重的沉默所包围。空气中的湿气越来越重,冰冷抚过每个人的脸颊。月光变亮,以玫瑰窗图案的形状,开始照亮石砖地板。

    谢尔吉斯向年轻人下达指令:

    “把他带走!由我决定如何处置他。”

    布洛瓦警官正想抗议,谢尔吉斯大声打断他的话:

    “这里有这里的规矩。既然在村里就必须遵守村里的规矩。”

    “可是,这个村子是苏瓦尔王国的国土。必须听命于苏瓦尔的法律和警察。”

    “……你说这里是苏瓦尔?”

    谢尔吉斯挺起脊背,放声大笑。

    沙哑的声音越过教堂挑高的天花板、闪亮的彩色玻璃,响彻星光闪耀的夜空。

    谢尔吉斯混浊的绿色眼眸,直直盯着布洛瓦警官。

    布洛瓦警官往后退,似乎害怕某种眼睛看不见的东西。那里不是只有谢尔吉斯的矮小身躯,还有某个看不到的东西——那正是山脚下村庄居民最为所恐惧、超越常人的存在。

    谢尔吉斯笑着开口,缓慢地说道:

    “这里不是村子。”

    “……嗯?”

    “你说这里是苏瓦尔?你根本就是一无所知。客人,这里是……”

    所有的村民都离开教堂,只剩下谢尔吉斯和布洛瓦警官两人。苍白的月光从天花板流泄而下,布洛瓦警官的脸看来比平常还要苍白。散落在石砖上的花瓣,已经枯萎失去生气,就像是被超越常人的存在——灰狼吸走了生命。

    谢尔吉斯继续笑着。

    布洛瓦警官的脸上掠过怀疑,像是在怀疑这个男人是否已经疯狂,一直看着谢尔吉斯。

    可是谢尔吉斯似乎乐坏了。对着布洛瓦警官低声说了几句,又继续狂笑。

    “这里是赛伦,赛伦王国。我不是村长,而是国王。我们的种族不同……你懂吗?”

    7

    广场里的火把燃烧得正猛烈,发出啪叽啪叽的剧烈声响,高高的火焰在夜空中摇晃。身上穿着戏服的村民为了继续举办中断的夏至祭,急忙四处奔走,大声确认着某些事情。

    发出巨大脚步声的蜜德蕊晃着一头红发接近,如此问道:

    “……夏至祭最后是什么?”

    一弥和维多利加对看一眼:

    “呃……记得是向通过教堂回归的祖灵,展示丰饶的生活……”

    似乎听到他们的对话,荷曼妮也靠了过来,以地底响起的低沉声音接着说:

    “祖先会以我们听不懂的阴间语言说话。没有任何事能够瞒过死者的灵魂。”

    “对啊,的确是这样……为了扮演祖先,安普罗兹可是非常认真,还做了黑色的面具……”又在心里加上“就是今天早上他和<;冬之男>;假人一起拿在手上的……”

    一弥想起安普罗兹曾经追根究底,问起在一弥长大的国家,迎接祖灵归来的夏季节庆。

    自从出国留学之后,一直徘徊在离开祖国之前无声无息闭上的心门前面。因为害怕悲伤,一直小心翼翼将之封闭。但是来到这个不可思议的中世纪村落,参加夏至祭之后,却好像一点一点慢慢放松,心门突然发出声响打开。一弥不由地倒吸一口气,闭上眼睛。

    记忆中令人怀念的情景,突然历历犹如在眼前。

    蝉在鸣叫——

    尖锐的蝉鸣之中,似乎混有茅蜩幽抑的鸣声。

    不知是谁把团扇放在走廊上,在夏日阳光的照射下,反射出眩目的光芒。何处传来穿透胸口的舒畅水声。母亲小心微微提起和服下摆,以手巾包住头,在干燥的庭园里洒水……

    睡在榻榻米上,呆呆望着眩目的庭院,好像是母亲的人影来到走廊旁的硬土上,可以感觉到小小的脚步声与隐约的笑声。外头一片夏季的毒辣阳光,躺在阴暗的和室里,因为太过眩目而看不到心爱的母亲脸庞。

    “唉呀,一弥。再不快点换衣服,又会被父亲骂喔。”

    ——年幼的一弥听到这句话便匆忙起床。纸门大声打开,身穿正式礼服的父亲大步走了进来,同样穿着礼服的两位哥哥也跟在父亲后面。他们三个简直就像是三胞胎。身材高大,肩膀与胸膛都相当健壮,无论何时都散发充满自信的光辉。

    父亲俯视坐在榻榻米上发呆的一弥,很惊讶地说:

    “一弥、你在干什么!还不准备出门!喂、都是你没好好监督……”

    面对责备的声音,站在走廊边硬土上的母亲只是微笑以对,说了句“真是抱歉”。因为自己的缘故害母亲被骂,一弥急忙缩起身体,冲出房间想快点换好衣服。

    在阴暗的走廊和姐姐擦身而过。姐姐身穿外出用的和服,胸前抱着菊花,看起来非常可爱。姐姐问了一句:“鲜红色的和服,很漂亮吧?”一弥不由地对着美丽的丝绸和服看得入迷。小声说出赞美的话,姐姐似乎高兴地微笑,称赞一弥是个乖孩子。房间里传来父亲的声音,一弥又匆忙为了换衣服而奔跑。

    ——那天正是祖灵归来的日子。一弥和家人一起外出扫墓。

    外头天气非常炎热。

    茅蜩和蝉叫个不停。

    父亲一马当先,走在通往寺庙的路上。哥哥跟在父亲后面,母亲和姐姐一左一右牵住年幼一弥的双手,拼命想要跟上大人的脚步。

    走在前方的父亲他们的背看起来好宽。

    路边反射着太阳光的草与树木,全部都是鲜绿色。那个国家的夏季非常美丽。也是一弥喜爱的季节。

    带着热气的风突然吹来,母亲白色的洋伞摇摇晃晃。

    那阵风吹乱了姐姐闪闪动人的黑发,遮住一弥的视线。受到惊吓的一弥,跌倒在石阶上哭了,母亲和姐姐笑着将他抱起来。两个人身上传来甜美的香气——那是女性的香味,拥抱的动作带着温柔与包容所有的慈爱,而父亲与哥哥们从不肯拥抱一弥。

    到达寺庙之后,父亲在墓前述说祖先是多么优秀的武将,同时也是政治家。在低沉的声音朗朗响起时,母亲以看来仿佛快要折断的白皙纤臂,接下姐姐抱着的菊花,装饰在墓前,再以带柄的水勺将水淋在墓碑上。负责洒水的手臂,一向都是母亲纤细的手臂。洒水的光景,光是在一旁观看就觉得心中得到润泽,令人怀念。

    父亲的声音继续响起,哥哥们听着父亲的话,脸上带着骄傲的表情。祖先与父亲都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哥哥们也以此为目标。并且认为那是不远将来的事。一弥也想要仔细听父亲说话,但是内容相当困难,对于年幼的一弥来说,全都是听不懂的词汇。

    有一只夏季的蝴蝶,轻飘飘接近一弥。隐约带着眩目的金色,树叶间隙射来的阳光,穿透蝴蝶薄薄的翅膀。一伸手就飞走,又在一段距离之外停下,仿佛是在引诱一弥。金色是一弥喜欢的颜色。那只小蝴蝶虽然飞走了,但一弥却瞒着所有的人,心里暗地想着那只蝴蝶……

    远处蝉声响起……

    ——那个国家的夏天非常美丽。

    一弥睁开眼睛。

    一弥站立<;无名村>;的广场上。周围没有任何人发现瞬间的回忆之旅,一弥一个人心不在焉地睁开眼睛。

    感到这一切都是遥远的事——

    实际上只不过是数年前的事而已。

    或许是距离……隔着海洋,距离遥远的缘故吧。

    仔细瞧瞧四周,对现在的一弥来说,有如小金蝶一般的维多利加睁大眼睛看着广场的喧噪。身旁的蜜德蕊不知何时静了下来、好似在回想什么而出神。没有任何人想说话。突然出现的寂静时刻。

    一行人各怀心事,沉默地眺望着广场的喧噪。

    维多利加突然伸出手来,用力拉扯身旁蜜德蕊有如棉花糖的深红卷发。

    “好痛!你、你干嘛啊,小鬼!”

    “……对了,蜜德蕊。”

    “什、什么?”

    “你怎么会认识古雷温?”

    “………!?”

    蜜德蕊原本浮着雀斑的红润脸颊,立刻变得铁青。

    “你、你说什么啊?”

    “你是受他雇用的呢?还是朋友?”

    蜜德蕊垂下肩膀,像是放弃了辩解。

    感到不可思议的一弥来回看着两人,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小鬼,你什么时候看穿的?”

    “从你硬要搭上火车的时候。”

    “……那岂不是一开始就知道了!?”

    一弥插进两人的对话:“喂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感到不耐烦的维多利加磨蹭了一会儿,最后不敌一弥的视线。

    “久城,难道你真的完全没发现?”

    “所以我才问是怎么回事嘛?”

    “发现蜜德蕊是古雷温的手下这件事。”

    “什么——!?”

    “你这个人……听好了,蜜德蕊在义卖会偷了德勒斯登瓷盘……”

    蜜德蕊低声惊呼:

    “你连这个都知道?”

    “当然。可是古雷温却放她一马,这是为什么?是因为某种理由,使得他们两人有着共存关系吧。然后,当不准离开圣玛格丽特学园的我,趁夜偷溜出来时,蜜德蕊不知道从哪里发现这件事,一直跟在后面。明明因为宿醉而苦不堪言,还是硬搭上摇晃剧烈的马车。然后还打电话到某处去——这表示她有个必须联络不可的对象。”

    “也就是说……?”

    “她受到古雷温的委托,到村里担任监视我的任务。所以古雷温才会发现她偷走盘子,却没有逮捕她。”

    “……还不是因为赌扑克的时候输了。”

    蜜德蕊一副无趣的模样:

    “我在村里的酒吧向他搭讪。因为他是个身穿昂贵服饰的贵族,而且脑筋似乎不怎么灵光。我心想:这不正是头待宰肥羊吗?可是诈赌用的假牌却从袖子里掉出来。那家伙因为之前输得很惨,所以一直吵着要逮捕我,不然就做你刚才说的工作。之后就被使唤来使唤去,给我惹了不少麻烦。”

    “蜜德蕊修女,这都怪你一开始诈赌啊。”

    “我只是想要钱而已嘛!”

    不知为何蜜德蕊开始大吼大叫、晃着巨大胸部用力踢地,似乎真的生气了。性感风情从壮硕的身体迸出,好像化为浓郁甜蜜的花蜜“滴答滴答”地落在地上。

    “人家就是爱钱嘛!”

    一弥被她的气势所震慑,偏着头困惑地想着:“为什么只有在提到钱的时候,会变得这么性感呢……?”

    蜜德蕊继续说:

    “我家真是穷翻了,让我吃了很多的苦头。只能一边咬马铃薯、一边怨恨流泪……”

    蜜德蕊一面以哀伤的声调控诉,一面拿出棉质手帕拭泪——但是根本没有流泪。

    “我爸是一手拿着威士忌,口中醉话连篇的爱尔兰移民,我妈……呃、嗯……唔、突然想不起来,总之……”

    “请你别再胡扯了,还有别再假哭。”

    “少啰唆!总之就是这样,我一看到钱就会流口水、爱钱爱得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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