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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狱少女-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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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真的想要消除怨恨,就解开那条红条。解开这条线,就代表正式跟我立下契约,你怨恨的对象立刻会被流放到地狱。但是……
真以子必须为此付出代价,等她死后灵魂也会随入地狱,还要饱受痛苦与煎熬,永世不得超生。
她想起阎魔爱在黑暗中低语时,那双鲜红的眼睛。
如果真的有地狱,也一定会有天堂吧?
真是这样的话,真以子就算死去,也永无机会跟香奈重逢了。
即使如此……
看到真以子咬着嘴唇把手伸往书包,迫水老师讶异地皱起眉头,喀答喀答地踩着高跟鞋向真以子走来。
「你在拿什么,让老师看看。」
真以子摇着头慢慢退后。
她因为想要逃离老师而被龟裂的水泥地绊了一下,一屁股坐在地上。她看到从书包里滚出来的黑色稻草人,就一把抓住,紧紧抱在怀里。
──但是……想要消除怨恨的话,你自己也……
她心中的悸动越来越强烈。
「那是什么东西?请交给老师。」
老师抓着真以子的手肘,想要用蛮力把她拉起来。
「你就是这样硬把香奈的手机抢走的吗?老师!」
「快点交给老师,关川同学。你想遭受更残酷的处罚吗?」
「放开我!」
──你自己也必须付出代价。
香奈!
看起来似乎绑得很紧的红线,却没有让真以子的手指感觉到半点阻碍,很简单地解开落下。
◆
突然间,顶楼的风势增强了。有个仿佛强风扫过树梢般既低沉又厚重的声音,慢慢地说了一句不详的话。
『……听到你的怨恨了!』
「是谁?」
迫水老师四处张望。
「刚才那是什么声音?」
虽然天空已被乌云遮蔽,但是冬天的太阳现在应该还在天顶才对。
不过,卷着漩涡急速涌出的乌云,却在转眼间布满天空,连真以子她们所在的屋顶,都被深夜般的黑暗笼罩住了。
真以子浑身冒起鸡皮疙瘩。她被这股邪恶且厚重的寒气包围,连一步都动弹不得。
天气产生如此剧烈的变化,操场传来的学生嬉闹声和打球声音仍然欢欣,丝毫没有异常之处。
「……迷失在黑暗中的可悲影子啊!」
迫水老师听见在背后响起的轻声细语,惊叫着回过头去。
后方浮现出一抹纤细的人影。
那人穿了一件菊花图样的华美长袖和服,披着一头乌黑秀丽的长发,跟苍白透明的肌肤形成强烈对比。
迫水老师愣愣地看着那张缓缓抬起的白皙脸庞。
「阎魔……爱……你那副打扮是……」
「蔑视他人、伤害他人……」
爱一边喃喃说着,逐渐仰起那张不表露半点情感的面孔,眼光笔直盯着迫水老师。「沉溺于罪孽,充满业障的灵魂……」
用她那双带有红色──带有鲜艳血色的眼睛盯着。
害怕得不住后退的迫水老师,不由自主地发出哀号。
爱的视线紧紧地锁住她,一边似乎喃喃地说了些什么。
真以子只看到爱的嘴唇在动。
即使如此,她也可以明确读出爱说的话。
──要死一次看看吗?
◆
明明没有任何人碰到迫水老师,然而她的身体却突然被拖向屋顶的边缘,一只高跟鞋在拖曳途中摩擦着水泥地面因而脱落──被看不见的手拖到栏杆旁的老师,发出惊恐的悲鸣。
只要再过去一点,她就会翻过栏杆落到遥远下方的操场了。
「什么?怎么了?这是怎么回事啊!」
迫水老师疯狂挣扎的身体,被渐渐提到栏杆之上。站在稍远之处的爱,专注地看着她开始被吊离地面的景象。
「高度好像还不太够哪!」
从空无一人的方向,传来年轻男人的话语声和窃笑。
「是啊,这里的确还不够高呢!」
另一个带着笑意的性感女声回应着。但是真以子眼中却只看见,以不自然的姿势被悬挂在半空中的迫水老师。
覆盖在四方屋顶的冰冷黑暗逐渐累积沉淀,慢慢吞噬了迫水老师以及她刺耳的惨叫声。
像是被无形触手捆绑、拼命偏过头来想要从黑暗中逃脱的迫水老师,瞪大眼睛望着真以子的方向。
她万分惊恐地用力张嘴尖叫。
但是,却没有声音传出来。
尖叫声没有传到发抖着目睹这一幕的真以子耳中,也没有传到愉快地在操场奔驰的学生们其中。
没有一个人听见老师被黑暗吞噬时的惨叫。
吞下迫水老师的黑暗静静卷着漩涡,然后逐渐凝聚缩小。
──你怨恨的对象立刻会被流放到地狱……
真以子蹲下身体,捂住听不见老师哀号的耳朵。
当她再次惶恐地睁开眼睛时,她的视线只捕捉到自己落在屋顶水泥地面的影子。
真以子抬起头来。
屋顶上已经看不见其他人影,被独自留下的真以子神情恍惚地仰望半空。
操场传来的笑闹声音几乎听不见了。
屋顶上已空无一人,身穿黑色长袖和服的爱不见了,只有声音的隐形人也不见了。
而且,老师也不见了。
乌云慢慢散去,上方完全恢复成清冷如昔的冬季天空。
◆
那天晚上,真以子作了一个梦。
目光所及之处布满了浓暗的灰色,是一幅凄凉的光景。
直到她发现到处都有微弱光点慢慢地流动,才知道身旁是像油脂一样浓稠的阴暗水面。
淡淡的黑暗中,透出带有各种色彩的晦暗光芒。
那些是画上各种颜色的小小灯笼,灯笼发出微弱哀戚的光晕,漂流在深不见底的阴暗水面。
一艘小船伴随着轻微的晃动缓缓前行,水面也只是静静映出四周的黑暗,不见其中兴起半点波纹。
身穿黑色长袖和服、站在船尾默默撑船的少女看着真以子。摇曳不止的袖上花纹,在黑暗中仍然柔美宜人。
她用小船载着谁,真以子不用看也知道。
在用撑着的那艘船前方──远处的水面上,耸立着一座巨大鸟居(注3)的黑影。
真以子看着这幅恐怖又美丽的景象,默默地流下眼泪。
她仿佛听见细微的语声──
「将这份怨恨流放到地狱……」
一串铃声轻柔地响起。
注3:鸟居,在两根大柱顶端架上横木的门形建筑,象征鬼神的领域和人世之间的界线。
◆
醒来之后,真以子并不觉得诡异或害怕。
她在早晨阳光之中换衣服时,发现胸口正中多了一个昨天之前不曾出现的小小黑印。
她轻轻地抚摸着那个印记。
这是订立契约的证据。
是提醒她,把别人流放到地狱的罪过、永远无法消除的印记。
她昨天已经把学校里发生的事情全部告诉妈妈了,只有这件事情没有说出口。
真以子沉默地换好制服,拿起桌上的新手机。
昨天发生那件事情之后她就早退回家,跟妈妈谈了很久很久。包括香奈的事情、香奈传来的简讯、还有老师的事情,然后妈妈就带着她去邻镇的手机商店。
这大概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妈妈首肯的跷课吧!
她和妈妈一起选了一支跟以前不同的新型手机。
她也重新一一输入用笔写下的朋友电话号码和信箱地址,光是这些工作就花去了她半天时间。就连明知永远无机会再打的香奈号码,她也一并输入通讯录。
打开简讯页面,里面还是空荡荡的。
虽然她也把坏掉的手机一起带去,但是跟店里的人谈过之后,对方却一脸抱歉地说,修复资料的可能性相当低,只能赌赌看,说不定可以重新找回资料,但是也不能抱持太高的期待。
其实都不重要了。
就算香奈的简讯就此消失也无所谓。
简讯里写了些什么、到底发生过什么事、香奈想要倾诉的是什么,这次真以子要勇敢地亲口说出来。
「快下来吃早餐啊!」妈妈在楼下呼唤着。「上学快要迟到啰。你再拖拖拉拉的话,我就要把你昨天无故请假的事情告诉学校唷!」
「好啦!」
之后,就把手机放进书包里。
她突然回忆起那个粗糙稻草人的触感,不禁在书包底部摸索了一下。理所当然地,书包里除了课本和笔记本之外什么都没有。
──接下来就看你的决定了。
这句话又在真以子的耳边响起。
「非得亲自下定决心不可……如果我一开始可以这么做就好了。」
但是……人们经常是不经一事不长一智。
手机突然传出收到简讯的通知铃声,真以子吓得跳起来。
她看着手机外壳萤幕一亮一灭的显示灯光。
会是谁呢?
手指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心跳也开始变得激烈。
──小鸡,我还是觉得……
──小鸡,我的乐谱……
──我不行了。小鸡,我没办法再唱歌了。
香奈简讯的幻影历历在目,真以子几乎无法呼吸。她对自己说这是不可能的──
原来是隔壁班的萌。
『速报!』
这个标题跟她在香奈死亡当天传来的简讯相同,真以子以不熟练的手法操作着新手机,好不容易开启了简讯。
『一到学校就发现大骚动,真以子般上的破水老师失踪了!』
真以子看看时钟,现在已经是勤劳学生陆续到校的时间了。
『车子还流在学校停车场,人却不见了!听说警察昨晚调查车子,发现有好挤张应该早就送去相奈家的问卷。好像只有写了社团里欺负事件的问卷被藏起来的样子,而且,最大的疑点就是相奈的手积找到了!』
或许是因为萌太过心急,有大量的错别字跃然于简讯之中。
「老师她果然……」
又有新的简讯传来了。
『PS!』
萌的第二封简讯非常短。
『真以子,已经没事了,快来学校吧!』
她的眼眶突然一热。
在眼泪滴下之前,真以子迅速地打完回信。
『我要去了,谢谢你。』
她当然要去学校。
她有好多话想讲。
就算找到香奈的手机,里面的资料可能也已经被消除了。
就算找到老师扣下的问卷,可能还是抹除不了真以子背负的欺负污名。
储存在真以子原先那支手机里的香奈简讯,现在或许已经消失了。
但是,她要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完完全全地说出来,诚实地把事情的真相都说出来。
开了门正要下楼时,真以子回头一看,发现窗外飘舞着白色的细碎物体。
开始下雪了。
像是要净化一切污秽似的,洁白的雪花从阴暗的天空无声降下。
这个景象,令她想起黑暗中带着各种色彩漂流于水面的无数小灯笼。
真以子又举起手指,轻轻摸着胸前被制服盖住的印记。
在梦中见到的巨大鸟居,就跟迫水老师乘坐的小船被其天噬一样,总有一天自己也会造访那个世界。
不知道那天何时才会到来。
「真以子,我要自己先吃了唷!」
妈妈还在呼唤她。
真以子声音宏亮地回应着,往楼下跑去。
纺车缓缓转动的声音打破了寂静。
印在纸门上的影子,仿佛坐在榻榻米上看着爱。
爱不知何时已经躺在地上睡着了。
稍微渗出汗水的肌肤,贴在老旧的榻榻米上,感觉十分舒服。
爱醒过来了,从和服衬衣的袖口隐约露出手肘,慵懒沉闷地拨了一下她的黑发。
被柔和夕照涂上一片朱红的房间,显得阴暗沉静。
从半开的门扉中,可以见到在小径两旁芒草间绽放的彼岸花。那些柔弱不祥的花朵,即使处于夕暮之中,依然带着鲜血般的火红色彩。
爱眺望着那片色彩。
她刚才似乎作梦了。但是,她并不想去回忆梦境的内容。
逐渐西下的夕阳带着烛火般的微弱光辉,把放眼所能见到的一切都染成暮色。
染上微风中无声摇曳的草木,染上远方朦胧的山峦,也染上伫立路旁的地藏菩萨石像。
爱不用看也知道,外面并没有等待她的人。
她沉默地继续望着无人的空间。
虽然眼中见到的是早已看惯的黄昏景象,却有另一种不同的光景。在她的脑海中浮现。你是弥漫着轻烟一般、充满淡粉红色的那幅光景……
慢慢转变成黑暗的夕暮之中,有样东西轻轻飘落。
爱无意识地伸出手去,接住落入视线的白色薄片。
但是那个东西还没碰到她的手,就像雪一般溶化消失了。
爱看着空空如也的掌心,失落地将手贴到胸前。
艳丽的乌黑长发,静静贴着她低俯的白皙脸庞。
她明白轻柔的雪花跟那东西虽然外形相似,两者却截然不同。
那是樱花的花瓣……
「爱?」
祖母沉稳的声音把她从幻觉里唤醒。
纺车传出纸门外的轧轧声一刻都不曾停止。
「你又在烦恼了吗?」
「……没什么。」
爱在低声回应之后,坐起身来。
放置在矮桌上的旧型电脑,仿佛正在等待此刻一般,无声地启动了。
第二章
那张照片应该还摆在同样的地方吧?
那是在两个小孩共用的狭窄房间里,结用图钉固定在门上的照片。
每次开门关门只要稍微用力一点,图钉就会掉下来,因为经常要重新插上,所以门扉已经被钉出很多小洞,不过她们还是一直把照片放在那里。
这张照片并非特别珍贵,也没拍得多漂亮。
那是晴香姊姊有一次来家里玩的时候──虽然萌在习惯上都叫她姊姊,其实晴香跟萌的母亲是年龄差距颇大的姊妹,所以应该要叫阿姨才对──她用偶然带在身边的相机拍的生活照。照片里有三个人,是在晴朗阳光下洗车的父亲,还有结和萌。
父亲像是举着火把似地拿着满是泡沫的刷子,萌在一旁摆出拍照的姿势,而结则是抓着水管开心地笑着。呈扇形展开的水柱,在阳光照射之下美丽地静止于空中。
萌很怀念地回想着,当天大家全身湿透还因此吵起来的往事。虽然照片拍的只是大家融洽嘻笑的平凡生活画面,但是到了现在,却已变成无比贵重的景象了。
萌的确可以找时间回去一趟,但是就算回去,她的心思也只够令她冷静地整理行李,却没有自信可以像以前一样长时间待在房间里。
不过,她最在意的还是那张照片。
萌暗自下了决定,如果回去看到那张照片还放在同样地方,一定要记得把它一起带走。
他们父女三人已经在那栋公寓里住了十年。不管是愉快还是难过,那里都充满了一家人点点滴滴的回忆。
话虽如此,现在每当她回忆过往,却都会被那件强烈鲜明的事件,掩盖住过去的一切。
当天不在家的萌,并没有看到事发现场。
父亲在现场发现结的情况,萌只有听到转述。即使如此,她却可以在脑中鲜明地描绘出当时的景象。
她仿佛亲眼目睹父亲默默低头,看着水面的憔悴背影。
当父亲第一眼看到女儿沉在自家的浴缸时,他会觉得那是哪一个人呢?是结?还是萌?
父亲会觉得她们之中的哪一个人死掉比较好呢?
◆
隔天,警察就把结经过解剖分析的遗体送回来了。
晴香姊姊哭着说,可以的话真想让结回到自己住惯的家,但是这么一来,就会称了围绕在家附近的媒体记者心意,他们一定会从头到尾纠缠着被害者家族的葬礼吧?
知道详情的葬仪社建议,在比较远的城镇准备丧葬事宜,所以最后灵柩并没有运回家,就直接送到那里去了。
电视新闻反覆报导着,结的遗体被发现躺在自家放满水的浴缸里,以及警察详细盘问过身为第一发现者的父亲。
结的死因是溺毙。民营媒体甚至在事件发生不久,开始唯恐天下不乱地散播「遗体双眼有损伤痕迹」的情报。
「萌。」
萌被眼睛哭得红肿的晴香姊姊叫过去,她隔着灵柩的小窗口,初次见到结的遗体。
他们没有通知亲戚朋友来参加葬礼,只有葬仪社的工作人员装饰在小小的葬礼会场、带着淡淡春天色彩的蔷薇和洋桔梗包围着结。结就像闭着眼睛沉沉入睡一样,乍看之下并没有明显的伤痕。
那张脸跟萌长得一模一样。
因为她们是同卵双胞胎,长相当然相似。萌看到跟自己有着相同容貌的遗体躺在清纯柔美的花海之中,忍不住感到这个景象非常地不真实。
她们两人都很讨厌跟彼此极为相似的外表,也很讨厌别人指着她们说出这点,所以两人升上国中之后都换了发型。结剪了一头短发,萌则把头发留到披肩的长度。
就算是现在,两人的外表差异也只有发型这点。
──遗体的双眼有损伤痕迹。
萌俯视着结沉睡似的脸庞。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萌攀在灵柩上的手轻轻颤抖。如果可以伸出手去触摸结的脸;如果可以掀开结苍白的眼皮,或许就能知道她的眼睛怎么了。
犯人到底对结的眼睛做了什么?
「不好意思……时间差不多了。」
在工作人员客气的催促之下,萌离开了灵柩。
工作人员鞠了一躬,然后关上灵柩的小窗口。萌一边扶着晴香姊姊,一边看着灵柩被搬出去。
萌甚至偷偷地想着,会不会灵柩搬到一半,结就突然笑着跳出来呢──会不会一切都是假的,其实只是个过度恶劣的玩笑,或者是个过度真实的恶梦呢?
葬礼会场上,只剩下晴香姊姊和萌两个人。
父亲在事发当天就被带到警察局,至今仍未归来。
萌努力地逼自己,不要去想警察可能认为父亲是嫌犯,才把他拘留在警局。
警察也问过萌好几次。
那天晚上父亲是不是喝醉了?
他曾经在醉意之中对女儿施暴吗?
拥有公寓钥匙的人只有家族成员吗?
那天晚上萌为什么会像在避难一般,跑去晴香阿姨的公寓住呢?
虽然萌尽力从容地说谎隐瞒,但是她脸上和膝上的瘀青,却无法轻易解释过去。
警察已经调查到萌的父亲在事发当天喝得烂醉如泥,也查出他平时就有暴力倾向。
警方告诉萌,她父亲在发现遗体之时的血液酒精浓度高达百分之〇二,萌对于这个数字没什么概念,但是听警察说,一般人如果醉到这种程度,几乎已经没办法清楚说话,甚至连站都站不稳了。
直到今天,她都还听说父亲仍然被拘留在警局盘问。出门之前她也看到新闻说,警方会以嫌疑的轻重决定要不要起诉父亲。
父亲之所以会被拘留,是因为他说「不记得有没有动手打人或杀人」,而且结身上的伤痕,也的确跟她以往被父亲殴打造成的伤痕一致。
为什么父亲不否认呢?萌无力地思考着。
不管是谁都一定会怀疑的。要是真的没做过,就应该要明确地否认啊。
今天的新闻不只报导了事件的后续,还一并拿出近年频频发生的杀害子女事件进行相关讨论。
直到现在还相信父亲是无辜的,或许中剩下萌一个人了吧?
虽然没有确实证据就不能肯定,但是萌觉得所有人都不相信父亲。不管是警察、媒体,还是晴香姊姊……
说不定,就连父亲自己都不相信。
◆
她们带着装在白色箱子里的骨灰坛,回到晴香姊姊的公寓之后不久,就有人按了门铃。
「来了来了。」
晴香姊姊回应的声音虽然听来开朗,但是她面对着门旁对讲机的脸色却略显畏惧。想必是害怕追着萌不放的那些媒体记者,迟早会找到这里来吧。
晴香姊姊慎重地从视讯对讲机观察外面的人,谈了一下之后,才好不容易恢复成安心的表情,然后把萌叫过来。
「他说他是你班上的同学,你认识叫龟山的人吗?」
「认识啊。」
确实是班上的同学,而且他就住在萌以前住的公寓隔壁栋,也算是邻居吧。
萌没有打开门上铁链,只是稍微把门拉开,然后就看见龟山优贵脸上,带着有点不耐又有点困惑的表情伫立在门外。
「你穿着制服?」
他一开口就问了这句话。
被对方这样看着,萌也不自觉地低头望向自己的制服。她的身上飘散出不言而喻的焚香气味,所以优贵好像也立刻发现她刚从葬礼回来。
「这个给你,是房东拜托我老妈转交给你的。」
他举起两个鼓鼓的大纸袋。「这些是换洗的衣服,还有学校要用的东西。房东说你大概没办法自己回去拿吧?」
「……谢谢。」
她的家人给那栋公寓带来这么多麻烦,但是房东却仍然这么关心她。换洗衣物当然不用说,课本也是必要的。
这份出人意料的体贴与善意,让她感到心头暖烘烘的。
收下两个沉重的袋子之后,萌苦思着应该跟优贵说些什么。优贵好像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两人就这样隔着纸袋,默默无言地看着地板。
过了好一会儿,优贵突然冒出一句话。
「等事情平息之后,你会去上学吧?」
「嗯。」
「那就再见啰。」
优贵干脆地转过身去,眼看就要走向电梯,萌却慌忙地叫住他。
「那个,请帮我向你妈妈和房东转达我的感谢……」
优贵连头也没有回,只是背对着她挥了挥手。
「现在的国中生还真清纯呢!他是你的男朋友吗?」
晴香姊姊直到听见远方传来电梯铃声才关上大门,然后戏谑地这么说着。
「我倒是没想到课本那些东西,没想到有人这么机敏啊。里面的东西如何?都齐全了吗?」
「嗯,该有的都有了。」
萌把沉重的袋子先放在走廊上,粗略地翻了一下。
优贵可能是骑脚踏车来的,不过带着这两包大袋子还是很辛苦吧?里面不只有萌留在房间里的所有课本和参考书,连笔记本都全部拿来了。
觉得很感动的萌,又继续把另一个袋子打开来看,她发现自己的衣服和内衣裤都摺得整整齐齐放在里面,不由得红了脸颊。房东和优贵的妈妈当然想得到要拿贴身衣物,但是从同年男生手中接过这些东西,实在太让人害羞了。
书包和制服从萌住在晴香姊姊家的那天,就一起带来了。现在因为意料之外的帮助,丧假结束之后恢复上学的准备也已经齐全。
学校。
想到这点,萌的心中顿时浮现出之前没有想过的担忧。
她想起在放寒假之前,发生在她就读国中的学生自杀事件。
自杀事件引发了媒体对学校欺负事件的关注,所以那阵子媒体记者经常守在校外,闹了好一阵子。如果那些骚动全部都集中在萌一个人的身上,该怎么办才好呢?
手机传出小小的简讯铃声。
那是隔壁班的真以子传来的,内容非常短。
『你明天会来吗?』
『嗯,我会去。』
她也简单地回覆了。
结的事情被新闻播出来之后,萌很快就收到大量的关切简讯,但是自从报导开始说她父亲是嫌犯之后,她的手机就沉默得令人心惊。
真以子只有再回传一次简讯。
『我知道了。明天出门的时候再用简讯通知我喔。』
萌隔天才明白她的用意何在。
◆
走到学校附近,萌就发现违法停在人行道上的车辆变多了。
萌早就细心地裹了围巾,现在为了谨慎起见,还把围巾拉到鼻子上。
她老远就看见校门前成群的人影,当她注意到人影之中特别突出的影子,就是找着摄影机翘首等她到来的记者时,立刻全身僵硬地停下脚步。
早在她走出玄关时就已经抱有觉悟了,但是亲眼看到这种场面之后,她还是提不起勇气继续往前走。
此时萌夹在胁下的书包里面,手机突然响起,把她吓了一大跳。
『你现在在哪?』
是真以子传来的简短讯息。
『刚经过便利商店,在校门附近。』
『萌,不可以走正门,记者太多了。他们都有结的照片,这样过去一定会被发现的。』
已经有好几家媒体大肆公开被害者的照片,而结和萌又是外貌神似的同卵双胞胎,因此媒体记者都知道萌的长相了。想要混在学生里面走进学校可能不太容易。
萌既是「被害者的妹妹」,同时又是「嫌犯的女儿」,心中的痛苦纠结可想而知,媒体一定会对这种尴尬立场特别感兴趣。
又有简讯传来了。
『不要走正门,往左走到操场那侧。你知道球场后面有个出入口吧?』
『我知道。』
萌躲在行道树后窥视着校门前的人群,一边急速地打着简讯。她一想到自己现在的举止在旁人眼中有多可疑,就不由得心情低落。
『可是,真以子,那边的门上了锁进不去啊!』
『别担心,今天会开的。』真以子立刻就回传。
萌急忙把手机收起来,一边从围巾的网洞中吐出白烟,一边朝着真以子指示的方向快步走去。
她沿着围绕在学校外的栏杆,朝着现在开放通行的正门与侧门反方向前进。
学校后面有个处理杂务用的小出入口,因为以前的学生迟到时经常从那个门偷跑进去,所以那个门后来一直锁着,几乎没有打开过。
如今,门却开了一条缝隙。
或许是听到萌跑过来的脚步声,真以子拉开门对着萌招手。
「这里,快一点。」
「咦,这里的锁怎么会开啊?」
「我跟校工说明原委,借了钥匙。」
真以子悄悄地说着,伸手把萌拉了进去,然后抢在其他学生发现之前,就迅速地重新上锁。
萌和真以子在国小的时候同班过几次,即使升上国中,还是一直保持着好朋友的交情。
虽然如此,萌还是想不到平时看来内向乖巧的真以子,会有这么强大的行动力。
「你真的帮了我一个大忙,谢啦!」
「彼此彼此啦。」
萌对真以子道谢之后,两人就各自前往自己的教室了。
除了班级导师平田在看到她的时候稍微问候一下之外,其后不管是老师还是同学,对待萌的态度都跟过去没什么两样。萌甚至怀疑,说不定自己请丧假的期间,大家就在班会上讨论过要怎么面对她吧?非常神奇地,没有任何人跟萌提起那个事件,也没有谁在她背后说长道短的迹象。
到了午休时间,萌走在流向自习室和体育馆的学生人潮中,然后去到图书馆找到她的目标──馆藏的旧报纸,接着抱起厚厚一大叠报纸走到阅览室,吃力地把报纸摊在桌面。
她照着由新而旧的日期顺序浏览,途中虽然没有刻意寻找,但是她很快就看到这间国中欺负事件的报导。
报导说学生跳楼自杀事件,后来发现是肇因于级任导师所煽动的欺负行为。对于这件大新闻,萌还记忆犹新。
因为那位老师在事件爆发之后就失踪了,目前仍然行踪不明,所以学校还流传着很多荒诞无稽的传闻。
像是「那位老师好像改名换姓跑到其他城镇,继续若无其事地从事教职」。
或是「好像逃到国外去了,有人说在成田机场看过她」之类的。
甚至有人一脸认真地说,那位老师是因为遭到欺负死去学生的怨恨,而被流放到地狱去。
──据说是拜托「地狱少女」帮忙的。
──好像是联系了「地狱通信」这个网站,听说只要在午夜零点登入那个网站,就可以把任何怨恨的对象流放到地狱……
萌草草地浏览过欺负事件的相关报导。
她不禁想着,虽然登入网站的人都有怨恨到想要流放到地狱的对象,但是他们还比自己幸运,因为他们都知道自己憎恨的是谁。
萌就算想把杀害结的犯人流放到地狱,也不知道要流放谁,因为她连犯人的姓名都不知道。
──被害者的父亲仍然被拘留在警局详细调查,而警方将会以嫌疑的轻重决定要不要起诉……
萌突然发现视野一角扫过一片黑影,无意地抬头一看。
原来是一位留了长发的女学生刚刚从她面前经过。萌目送那个女生摇曳着一头美丽黑发,静静走出阅览室,然后她确认过没有人注意自己这边以后,就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她从手机的资料库里点选了一个影像档案,开始播放。
手机小萤幕上开始播放的这段录影,在阅览室明亮的灯光下看起来,只像是拍坏的影像。
画面之中有个黑色物体迅速掠过,视角也跟着转了过去。镜头被黑色与黄昏阴暗的色彩占据,不清晰的画面追逐着一点红色光芒,那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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