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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义侯天生反骨-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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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等众人反驳,他继续道:“等开了春,我赴江南平叛。我在朝里做的事儿不多,这是最后一件。我不回来了,再也不回来了。这之后,诸位就拾掇拾掇——”

    “你们同皇爷君臣齐谐罢。”

    陈恨撑着手,从台阶上站起来,拍拍衣上的灰,一弯腰,一拱手,朝他们做了个深揖。

    多说无益,他转身就走。

    雪水湿了衣裳,半边袖子还是断了的,这幅模样滑稽得很。那衣裳下边,掩着的却是竹节似的风骨。

    头也不回地走到了檐下,高公公替他拂去肩上碎雪,又指了指后边,叫他回头看一眼。

    陈恨偏头,看见这一群人还是跪着。心道实在是讲不通,好说歹说非不听,他才要说话,却只见众人朝他俯身叩首。

    陈恨一愣,随即走向檐下香炉,抬脚将香炉踢翻,炉中香灰洒得满地都是。

    原本说香炉里的香烧完了才叫他们走,现在他把香炉给踢翻了,这话也就不作数了。

    朝他们摆摆手,陈恨漫不经心地说:“都回罢,天寒地冻的。”

    他一甩衣袖,往殿里走,跨过门槛,回头要将殿门关上时,一抬眼,却看见徐醒站在门槛那边,不知道要不要跟进来。

    陈恨颇无奈地笑了笑,也朝他摆了摆手:“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送走这一行人,陈恨在案上趴了一会儿,被高公公赶着去洗了个热水澡,换一身新衣裳,最后是章老太医捏着他的鼻子,给他灌了一碗姜汤。

    雪天路滑,高公公留他在西边暖阁里睡一会儿再走,陈恨不肯,要回侯府去。

    临走之前,他说:“公公,从此之后,在宫里,特别是养居殿,再不要提起我。”

    高公公面色一滞,最后也笑着应了。转头却让小太监把陈恨换下来的衣裳留下了。

    *

    同朝臣们缓和了关系,陈恨过了个还不算冷清的年节。

    三月开春,即动身奔赴江南。

    行至长安城外五里地,日头渐起——他们启程启得早,天才亮就动身了。

    陈恨抬眸,见日光昏昏,想起今日还是苏相去侯府迎李砚回宫的日子。他这么早就行军,谁也不惊动,为的就是同李砚错开。

    要错开也是他自个儿选的,但他就是忽然想见他。

    明知自己十有八九要死在江南,要他去平叛,这没什么可怕的。

    可怕的是再见不到李砚。上一回见他还是好几个月前,而且那时候他喝了酒,昏昏沉沉的,看不清楚,后来更是昏昏沉沉的,更看不清楚了。

    一点点的小心思生根发芽,瞬息之间就长成参天万木,把他整个人裹得喘不过气来。

    身边的徐醒握了握他的手:“侯爷?”

    “我……”陈恨轻声道,“你们先走,不用等我,到时候我追上你们。”

    他这话说得又快又轻,也不管徐醒到底听清楚了没有,他往回一扯马缰绳,调转马头,一挥马鞭就往回跑。

    就偷偷的看一眼。

    他在朱雀长街的街尾下了马,牵着马匹躲在拐角。

    侯府门前停着马车,苏相陪着李砚从侯府正门出来。

    陈恨听手底下人说,李砚每日早晨把屋子里的东西挪开,练没有剑的剑招。但是圈养金丝雀的宝石笼子再好,也不好。

    他生得高,每日练招,又精壮。看模样还不错。

    站在侯府门槛那边时,李砚却不肯再动一下。

    苏相笑了笑,不知道说了什么,又从衣袖里拿出陈恨预备下的那封信递给他。李砚怔了有一会儿,才伸手去接,苏相却将信收回去了。

    “皇爷先上马车,上了马车,臣就把信给您。”这话是陈恨教他的。

    其实陈恨从不觉着自己有苦衷,就算系统任务是苦衷,那也不是他理直气壮地负了李砚的充分理由。

    所以不敢见他,只敢偷偷看他。

    这是一笔算不清楚的烂账。他陈恨呕尽心血,马上就要给李砚卖命去了,但他就是对不住李砚,永远对不住李砚。

    马车辚辚驶过朱雀长街。

    侯府里燃起冲天的火光。

    李砚原本正专心看信,后来热风掀起马车帘子,他转眼一瞥瞧见了,不等马车停稳,就跳了下去。

    似是被热浪冲着了,李砚往后倒退两步,转头去问身边的苏相,声色沙哑:“他就……这么狠心走了?”

    “等闽中事了,就回来了。”这话也是陈恨教苏相说的。

    门前悬挂的忠义侯府牌匾,轰然落地。

    漫天的火光与烟尘里,陈猫猫从那边跳出来,要往躲在长街街尾的陈恨那边跑,陈恨一闪身就躲到了墙后边。

    于是陈猫猫摇着尾巴凑到李砚身边去,用爪子挠他的衣摆。

    作者有话要说:  恨恨又一次平叛去啦~可以注意一下陈猫猫(我是说那只真的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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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南柯(4)() 
此后山高水长; 一个江南; 一个长安。

    陈恨在前线平叛,李砚在后方坐镇。

    朝里谁也不知道,他二人之间还闹过一出囚禁造反的戏。

    旁的人来看; 只是从前的皇爷与侯爷; 把后背与要害都交到对方手中的交情; 心意相通; 生死不渝。

    陈恨对他再不敢放肆; 一封一封正正经经的折子传回长安。有的时候用镇远府吴小将军的名义; 有的时候又用御史台徐御史的落款,却从来不用忠义侯的名头。

    折子最末,看模样好像是随口一说; 又好像是不愿意白白浪费那一两行空白,陈恨怀着一点点小心思; 问起李砚的饮食起居。

    李砚大概是怨他; 一句话也不回,一道道旨意规规矩矩地发下来。

    但是李砚在正经事情上从来不亏待他。

    江南发回去的折子; 不论是借谁的名儿,李砚事事允准;江南的军饷占了国库的一半,是李砚不顾朝臣反对,一意孤行换来的。

    江面上战船的桨声烛影,养居殿里的青灯壁冷,没有青鸟传信,只有马鞭扬起道上轻尘; 送去公文。

    就这么过了一年,到永嘉四年。

    陈恨用一年时间,以江南十八座城做饵,不知不觉地把闽中叛军分裂在几个地方——这是从前在吴端的军营里排列沙盘的结果,他想不出再好的法子。

    剩下最后一座城,他安排的是自个儿母家所在,舆图上连名字也没有的青陂。

    这一年来江南军队半守半退,一步一步将叛军往瓮中引。到了这时候,正是叛军气焰正盛的时候,青陂也是最凶险的所在。

    陈恨想着他得亲自走一遭。

    也不敢让吴端或是徐醒知道,他是知道自己的命数的,怕一不留神害了他们。

    划了一小半的人到麾下,陈恨换下一年来常披的甲胄,趁着夜里,素衣渡江。

    只是他没想到,徐醒会早早的就知道这件事,还不动声色地一路跟着他。

    那时候陈恨站在船板上吹风——在将士面前,他不能做出一副蔫蔫的模样,不能趴在栏杆上,所以他只是拍遍栏杆。

    徐醒背着手,踱着步子从他身后走近:“侯爷带着人,这是要去哪里?”

    陈恨被他吓了一跳,看清楚来人后,道:“你怎么……”

    “夜里江上风大,给侯爷送衣裳来。”

    陈恨却不理他,一转身撑手,坐到了栏杆上,晃悠着双脚道:“马上又要入冬了,你还是注意着自己的身子罢。”

    “你也该……”徐醒顿了顿,约莫还是不大习惯说这样的话,“注意些才是。”

    陈恨显然是没听进去,随口应了一声:“嗯。”

    “其实一年多来,布置的也差不多了。要不……”徐醒还是顿了顿,才继续道,“让皇爷召你回去罢?”

    陈恨摇头。任务没有完成,这是他的命数。

    “你不想回去,还是皇爷不想让你回去?”

    “是我不想回去。”

    徐醒重弹几年之前的老调:“我早说过,你不该当这个忠义侯。”

    而陈恨竟点着头应了:“我也觉得。”

    “皇爷手里也不只有你一个人。”徐醒抬眼看他,轻声道,“其实你要是辞爵……”

    陈恨没听太清他的话,从衣袖里随便摸出来一块随手捡的碎瓦片,往水里丢,打水漂玩儿。碎瓦片扑通扑通的响了好一阵,才终于落进水里。

    他说:“我就是在掖幽庭入奴籍,也比在这儿当忠义侯好。”

    在掖幽庭入奴籍,整日在宫里晃荡来晃荡去,高兴的时候给李砚磨墨,不高兴的时候把墨抹到李砚脸上。

    事情全不像现在这样,他多自在。

    陈恨原本坐在船舷栏杆上,猛地往后一翻,险些就掉进江水里。

    亏得徐醒反应快,迅速把住他的手,把他给拉回来了,颇恼怒地问他:“你做什么?”

    陈恨低头憋笑,卖乖道:“是风吹我。”

    徐醒皱了皱眉,把他从栏杆上拉下来:“天也不早了,侯爷回去睡罢。”

    *

    此处该是他的劫数所在。

    再有几世,他都该在青陂附近应劫。

    实在也是命里该有的对手,这回攻城的,是贺行。

    一步算错,陈恨错估了叛军来的时候,被东北边水面上来的贺行杀了个措手不及。

    原本是诱敌入城,现下贺行反客为主,一城都是来不及撤走的妇孺,紧闭城门,通外的水道也临时封了,只能仓促应战。就算得了机会,也绝不敢贸然出战,只是死守。

    因着时候算错,叛军围堵得水泄不通,外边的人全收不到信儿,里边的人也递不出去消息,谁也不清楚青陂的战局。

    城中军民苦守,勉强撑了两个月。

    贺行这家伙上战场也绝不披甲胄,跨着马,站在城墙那边,用平日里和着琵琶声唱曲儿的清朗声音——劝降陈恨。

    劝他不必苦苦支撑,说他一介文臣不该在这儿,不如安坐后方,乐得清闲。

    陈恨站在城墙上,右手扣紧了腰间长剑,面色苍白,一句话也没听进去。

    两边人靠小卒喊话,这时候贺行话毕,陈恨这边的人问他要回什么话。

    陈恨拧着眉,轻声道:“就跟他说:‘一条断脊之犬,还敢在我军阵前狺狺狂吠,我从未见过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两军阵前骂战,数这句话最好用。

    这边才传完话,下了贺行的面子,贺行一抬手,身后的军队便潮水似的涌了上来。

    陈恨反手抽出长剑:“守城。”

    这一场打得久,一直耗到大半夜的时候,两军才暂时歇了火。

    城墙下点了火把,陈恨正用咬着细布给自己包手上的伤口。徐醒从城楼上下来,借着火把的光看见他,脚步一顿,便走过去了,接过细布,帮他包扎伤口。

    “这样守下去不是个头儿。”陈恨也凑过去看自己的伤口,“我们这边没关系,就是没来得及撤出去的百姓。”

    “侯爷怎么想?”

    “到时候我让几个副将陪着你,你带着城中百姓,往循之那边走。”

    包好了伤口,徐醒抬眼,眼中映出火光,看着他道:“那侯爷呢?”

    “我断后。”

    “这件事日后再议。”

    日后再议,陈恨原本就没想着和他议,只道:“徐枕眠,当初我就没想要你跟着来……”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要干什么。”徐醒忽然把住他的手,“你敢?”

    “好好好。”陈恨将手抽出来,往边上挪了两步,敷衍他道,“那就再说罢。”

    默了许久。

    大约是觉着方才说的话重了些,徐醒道:“我不是有意……”

    陈恨却想起自己扯着贺行掉进江里那一回,也是在这附近。他想着,此处恐怕就是他的劫数所在。

    一时心有所动,陈恨低声道:“徐枕眠,要是我死在这儿……”

    徐醒抬眼看他,只听见陈恨继续道:“别上折子告诉皇爷,别叫他知道。”

    “胡说什么?”徐醒强自笑了笑,拍拍他的手背做安慰,“侯爷只等平了叛,回长安听赏罢。”

    陈恨却似全没听见他的话,垂着头,仍是道:“你、或是循之,或是苏元均,到时若是能帮我收个尸,那便再好不过了。”

    “我没太多的讲究。”陈恨抿了抿唇,“别让我一直泡在水里就行。烧成了灰,洒在哪片江河湖海里都好,就是别洒在黄河里,黄河水浊,你懂得的,这对文臣是轻侮。”

    “其实收不收尸没什么,最要紧的还是——”

    “别叫皇爷知道我死了。”陈恨似是自顾自道,“其实我也知道,我要是死了,这事情瞒不了皇爷多久。我只求瞒他到战乱结束,没得因为我,平白影响了战局。”

    徐醒不语。

    “枕眠。”陈恨用手肘碰碰他,“正巧你在,我再求你一件事行么?”

    徐醒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微微点头:“你说。”

    “要是哪天瞒不住皇爷,叫他知道我死了。别让我的什么东西落他手里。”陈恨想了想,又补了一句,“要是把我的尸首烧成了灰,千万千万别落他手里。”

    “怎么?”徐醒轻笑一声,“你同皇爷原来不是同心?”

    “我是同皇爷一条心,但是死人没有心。”陈恨道,“我什么东西都不留,皇爷很快也就忘了我了。要是给他留下什么,他恨不能日日带着,那怎么行?”

    特别还是骨灰这种东西,李砚要敢随身带着,夜里睡觉还放在床头,李砚不嫌难受,他还觉着难受。

    他不愿意。

    不愿意总被李砚惦念。

    但是想想,李砚那人,恨不能拿条链子把他锁在榻上,要是给他知道人死了,留下什么东西,用什么手段也要弄到手里。

    “你要是让我落到他手里,我做鬼也不放过你。”陈恨轻声道,“他要是非要,你就帮我跟他说——”

    “‘活着的时候,我把我自个儿都给他了。现下我死了,只求他还我个清净罢。’”

    陈恨再明白他不过,这话要是给李砚听见,李砚能气得拔剑杀人,也就顾不得别的什么了。

    *

    上回哄徐醒说日后再议,其实陈恨把什么事情都安排好了。

    城破那日,几个副将架着徐醒,把他一个从来都病蔫蔫的文人给拉走了,就算是为城里百姓,他也该走。

    而陈恨在城楼那边挥剑御敌,烟尘迷了眼睛,竟也不回头看一眼。

    在城中且战且退,青陂北面临水,后来便转了水战。

    陈恨立在船头,忽然想起因果命数,这就是他的命数。

    他合该死在此处。

    来不及再想别的,又是一场苦战。

    贺行死性不改,还想着招降他。步步紧逼,身边的将士一个一个的倒下去,陈恨被逼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大概是贺行下命令要活捉他,战败之后,陈恨又一次被带上了贺行的船。

    那时已过了一夜,将将破晓。

    手中长剑被夺去丢进了江里,陈恨浑身带伤,站也站不稳,被人提着,丢到船板上。

    贺行在他面前蹲下,提着他的衣领,对上了目光,轻声唤他:“先生?”

    不用想也知道他要说什么,还是劝降。

    陈恨浑身都疼,双手撑着,支起半边身子,倒像是求他:“我能不能……拜别旧主?”

    贺行松开抓着他衣领的手,将手指上沾染的血污抹在陈恨脸上,仔仔细细地将指尖抹干净。他笑了笑,好半晌,才恩赏似的一扬下巴:“去吧。”

    陈恨便扶着船舷,勉强站起来,一步一步往船头挪,最后是扑倒在船头上的。

    西北望长安。

    他双膝跪地,整了发冠,还正了衣襟。双手一振,抖落出烟尘,随风散在夜里,化作满天的星点。

    其实他好久都没有跪过李砚了。

    三个叩首之后,面上泪水将方才贺行抹上去的血污冲净。

    贺行迈着步子,在他身后站定,架着他的手就要把他扶起:“先生。”

    跪着的时候抽出了绑在腿上的匕首,陈恨借他的力,顺势站起来,借衣袖掩着,将匕首从贺行的后背送进去。

    温热的鲜血溅得他满手都是,陈恨再一次同贺行跳了江。

    跌入冰冷的江水中时,梦醒。

    作者有话要说:  “西北望长安”辛弃疾的词,上回那个“老子当年”也是辛弃疾的,恨恨在船上特喜欢念他的词啊

    “我从未见过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出自剧版三国演义,诸葛孔明骂死王朗那一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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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铜绿(1)() 
是夜; 陈恨忽然睁开双眼; 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双手死死地抓着被子,缓了好一会儿,才晃然回过神来。

    出了一身的冷汗,浑身都湿透了,仿佛才从江水里被人捞起来似的。

    浑身都疼; 拆散之后重装一回似的。

    他揽着被子,扶着墙勉强下了地。

    地面摇晃,还是在船上。

    没有点灯; 船上全黑。陈恨不清楚状况,只是顺着墙想要往外走。

    还没走出两步,就撞倒了什么东西,哐的一声响。

    外边的人听见动静,擒着蜡烛推开了门。

    陈恨下意识就往后退了两步; 整个人靠在墙上; 没有用得顺手的武器,便想弯腰去拿自己常绑在腿上的那把匕首。

    还没来得及弯腰——疼,他得忍着浑身上下的疼痛才能稍动一动,门那边的人皱了皱眉; 问他:“醒了怎么不喊?”

    “我……”陈恨声色沙哑,只说了一个字就很自觉地住了口。

    声音都成这样了,能喊人才怪。

    那人将烛台固定在船壁上,过来扶他上榻。扯过被子; 把他严严实实的盖好了,最后倒了一杯温水慢慢地喂给他。

    陈恨接过茶杯,握在手心里,从那里边得些暖意来:“枕眠……”

    陈恨尚以为这是在永嘉四年的战场上,他拜别李砚之后,拉着贺行落入江中,是被徐醒给救了。

    而徐醒只以为他死里逃生,所以对第一眼见着的人亲近些。略垂了眸,应了一声:“嗯。”

    徐醒想了想,解释道:“那时候那位林小公子来报信……”

    “林……”陈恨一惊,手里紧紧攥着茶杯,“是林念?”

    “是。”

    乱得很,乱得很,陈恨再想了想:“那现在是什么时候?”

    “八月十三,你睡了快两日了。”

    “我是说……现在是永嘉几年?我是不是理过一年的朝政?闽中是不是早先就揭旗反了?”

    想是他落水坏了脑子,徐醒一句一句答他的话:“永嘉二年,侯爷永嘉二年的元宵就被皇爷废了,从此再没管过朝政。闽中虽有反意,但还没来得及揭旗称皇。”

    “我睡了两日?”

    “是。”

    陈恨揉了揉眉心。

    梦,原来都是一场梦,他自以为系统读档,什么造反,什么平叛,什么殉国,那不过是他陈恨在江水里泡着做的一场梦。

    “我还是去叫大夫来罢。”徐醒说着就要起身。

    “我没关系,我还有几句话要问……”

    大概也知道他要问什么,徐醒便道:“贺行还没有找到,我带的人不多,苏元均正巧在附近,已经差人去告知他了,他会派人在各个码头口岸盘查。”

    “那位林公子画下了贺行船只的模样,也已经递给苏元均了,这你不用管。林小公子那边,已经派人把他送回家去了,你不用担心。”

    “我在陵水左岸的浅荷塘找着你,那时候你昏迷,就把你给带回来了。身上都是伤,还得养一阵才能好。”

    “章老太医在你的封地庄子上,那时候不清楚状况,他年纪大了,不方便跟着来。就地找了个大夫,带上了船。”

    “你若是不要大夫来看看,就别想其他的,快睡一觉罢。明日清晨就到了,到时候再叫章老太医给你看。”

    陈恨轻声道:“……多谢。”

    而徐醒皱了皱眉,又道:“我不是有意掺和朝政的。”

    陈恨忙道:“我没有问你这个的意思。”

    徐醒却全做不觉,继续道:“我是来江南找你兄长陈温与李……三爷的,那位林小公子来报信儿时,我正巧在。你兄长与李三爷不方便,所以托我过来。”

    他不方便直接喊李檀的名字,李檀行三,所以唤他一声李三爷。

    “我知道了。”陈恨点头,“还是要多谢你。”

    “没事了就快睡罢。”徐醒拿过他手里抓得很紧的茶杯,又给他掖了掖被子,“明早就到了。”

    “我想……”陈恨垂眸,眼睫在略显青黑的眼下投下一片阴影,“给皇爷上道折子,报个平安。”

    “明儿再说罢。今日天晚了,你手上又都是伤,不一定能提得起笔来。再说,就算你写好了,这时候也没人给你送去。”

    陈恨这才反应过来似的笑了笑,实在也是他糊涂了,便应了一声:“好。”

    “身上的伤还疼么?”

    “不疼不疼。”

    “我早说你不该……”

    “你又来了,‘我早说你不该做这个忠义侯。’”陈恨朝他笑,“这话你都念了多少回了?我做梦的时候,在梦里也听见你念。”

    “是么?侯爷怎么还……”做梦梦见我了?这话终究没能出口,徐醒只是扯着嘴角笑了。

    “我不是皇爷手里的一把刀,皇爷也没把我当一把刀使。我是自个儿要来的,与皇爷无关。”陈恨叹了口气,解释道,“我心甘情愿。”

    “嗯。”徐醒避开他的目光,起了身,“天也晚了,我让他们熬着粥,侯爷吃一些再睡罢。”

    道过了谢,陈恨闭着眼睛靠在枕上出神,他一合上眼睛就犯困,也没能等到底下人把米粥端上来,直接就睡着了。

    徐醒把挂在船壁的蜡烛拿走,走出船舱。

    一直走到船板上,冷风迎面一吹,忍了许久的咳嗽才终于忍不住了。

    徐醒扶着船舷蹲下,弓着身子,捂着嘴咳了好一会儿也没能缓过来。

    在长安徐府就跟着他的小厮正抱着外衫四处找他,找了好一阵儿,才看见徐醒缩在角落里咳嗽。

    小厮先抖落开外衫给他披上,又给他拍背:“爷,咱们来时,章老太医给的药丸子还有罢?要不吃一个吧?”

    徐醒一边咳嗽一边摇头。那小厮目光一闪,伸手去摸他的衣袖,摸出个药瓶子来,放在耳边摇了摇,一点声响也没有,果然是没有了。

    “爷,当时你同章老太医说得好好的,药吃完之前就得回去,不能操心劳神。其实又不是没有旁的人在找陈离亭,爷非得……”

    “慎言。”徐醒甩开他的手,扶着栏杆站了起来,“原本……就没什么妨碍,明儿早晨就到了,慌什么?”

    “那今晚呢?爷今晚就不睡了,光咳嗽去了?”

    徐醒扶着船舷走回舱里:“等明儿到了再说罢。”

    *

    清晨时分船只靠了岸,要去庄子上,还有半个时辰的马车车程。

    马车铺设得软和,就差派人把陈恨抱上马车了。

    还是早晨,四周都静得很,马蹄声哒哒,行在江南青石街道上。

    徐醒与他同坐一架马车,只是无话可说。他二人永远无话可说,孩童时在宫里是这样,年少时在九原也是这样。

    为求安稳,马车行得缓。

    行至半路,徐醒那小厮从窗外递进来一个小瓷瓶子:“爷,章老太医方才送来了应急的药,爷就着茶水吃罢。”

    陈恨原本靠在垫子上,迷迷瞪瞪的就要睡过去了。忽听这一句话,睁眼看时,徐醒正接过那瓷瓶子,应了一声好。

    “徐……”昨晚上把他误认作梦里那个共事过近两年的徐醒,陈恨喊了他一声枕眠,现在要再喊,便不大方便了,“徐公子的病?”

    “嗯。”徐醒点了点头,拔开塞子,将鲜红颜色的药丸倒在了手心,“治这病要三年清净,现在还不是时候。”

    陈恨却道:“现在是时候了。”

    “是。”徐醒笑了笑,将药丸子往口中一送,陈恨忙抬手给他倒茶。

    “你要是喜欢,不妨同我兄长,还有李檀住在庄子上,江南天气好,你就在庄子上治病罢。”

    “再说罢。”

    大约是药的作用,过了一会儿,徐醒也昏沉着要睡过去。

    他要睡,陈恨便不敢犯困,只道:“我睡了两日早睡够了,你也病着,睡一会儿罢,到了喊你。”

    抵不过困意,徐醒不再推辞,整个人往后一靠,好规矩的坐着,也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还就只是那么坐着。

    陈恨坐在马车里发呆,想想贺行抓住了没有,想想徐醒的病该怎么办,又想起自己昏迷两日做的那个梦。

    西北望长安,可怜无数山。

    他同李砚,这时候也隔了这么远。

    所幸掉进水里还没死,他要是死了,李砚可怎么办。

    陈恨心道,是时候给李砚写信了。

    马车再行了一阵,便到了庄子前。

    陈恨碰了碰徐醒的手:“徐公子,到了。”

    徐醒没反应,陈恨稍用了力,再拍了拍他的肩:“徐公子?”

    徐醒不动,陈恨心道不妙,一试他的鼻息,再碰了碰他的脸,都烫得很。

    这人常年生着病,面白唇红,不知道什么时候发起热来,也全然不显,还是这样一副模样。陈恨碰碰他,才知道他原来是病了。

    哪有这样的,什么事儿也不跟人说。

    喊不醒他,陈恨便把着他的双手,把他背下马车。

    他自个儿身上还都是伤,徐醒也不算轻,陈恨下了马车,还没站稳,就背着他往庄子里跑。

    那小厮忙跟上来,陈恨便道:“你们家爷病着,喊不醒了,章老太医在庄子上吧?”

    背着他一路到了庄子里坐落宅院的堂前,而堂前章老太医正说话:“唉,这腿我也看不好了,打断之后恐怕是没接好。现在来不及了,再接也没用了。”

    有个声音满不在乎地道:“那便算了,我拄拐杖也习惯了。老太医还是给阿温看看眼睛吧。”

    陈恨站在门外道:“还是先给徐枕眠看看罢。”

    长了铜绿的门环,堂前芭蕉青竹,苍翠流光。陈恨站在门槛那边,看过堂前的李檀与章老太医,目光最后落在身着素白单衣的男子身上。

    他用江南话唤了一声:“阿兄。”

    那人也很快转过目光,看向门前,却目光空洞,温声道:“离亭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离亭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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