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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义侯天生反骨-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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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兵不厌诈,兵不厌诈,这成语还是他跟李砚说的,谁知道轮到他自己,他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傻子啊傻子,他怎么这么容易就慌了?

    陈恨重新镇定下来,心中的算盘珠子重新开始拨弄起来。

    李砚假死,在西北筹谋,大概是要攻其不备。而自己在掖幽庭,帮着稳住李檀,也没有别的能帮得上他的地方。

    李檀多疑,他想得到李砚是假死,李檀恐怕也会怀疑李砚是假死。李檀若怀疑李砚假死,自然认为李砚会给陈恨递消息,看陈恨的反应,也能看看李砚到底是不是死了。

    难怪那时候在武场,一出来就碰上了李檀,他暗中看着呢。

    外边伺候的大夫宫人,大抵都是李檀安排的人,也不知道陈温是不是也是李檀派来看着他的。

    陈恨揉了揉眉心。

    看来他这阵子疯了一样寻死,还算是歪打正着,多少能打消一些李檀的疑心。

    现在想想,自己大半夜的跑去跳湖、还跑去塔上跳塔。陈恨失笑,他真不知道自己那时候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决心和勇气。

    他想自己至少得多寻几回死,最好把自己折腾得半死不活,才好把李檀给骗过去。

    “唉——我命里的劫数。”陈恨叹了一声,端起榻边的茶盏。

    方才醒来,大病未愈,陈恨把茶盏在床沿磕了好几下,才把它敲碎了。

    啧,之前一心求死,什么样的法子他也使得来。现下知道李砚没死,他忽然就有点舍不得死了。

    陈恨一手握着碎瓷片,歪歪斜斜地靠在榻上,又转过脑袋去,狠下心来一拉,碎瓷片便割破了手腕。

    他抬手拂落什么东西,好让陈温快点发现他又“寻死”了。

    远处传来脚步声,好整齐的声音,那是宫中禁军路过。陈恨在昏死过去之前想,或许可以帮李砚拉拢拉拢禁军。

    作者有话要说:  当然不会死的,他死了,后来李砚成功登基,谁给李砚做忠义侯呀,不过忠义侯也不是那么容易当上的呀~

    感谢北方有痴汉的一个地雷!感谢一醉风流的十瓶营养液!感谢隅迩的一瓶营养液!

第26章 旧事(4)() 
正月十五那日落了很大的雪,李砚的“尸骨”在这一日入了长安。

    随同一起进入长安城的,撒钱举灵之人、哭丧扶棺之人,还有仰慕敬王爷英姿、自愿送行的百姓,将近千人。

    昭阳长公主的仪仗浩浩荡荡,随行的也近千人。

    晚间怡和殿元宵宫宴,陈温带着陈恨去了。

    陈温只道:“宫宴上热闹,你好换换心。我知道皇爷不喜欢你,你就坐在后边,他看不见你。”

    他是不想让陈恨去看李砚,也不想让他去看长公主。陈温执着,陈恨害怕坚决推辞惹得他多心,只能应了。

    那时陈恨已经陆续寻了好几回的死,身上没什么力气,总是蔫蔫的,反应也迟钝,只点了点头不说话。

    他心想,李檀看不见我,我却要在怡和殿看着李砚入主长安。唉,轮回啊。

    陈温对他很好,但是陈恨一直没想明白他为什么对他这么好。就因为他们年少时在陈府的那一点兄弟情义,因为林姨娘临死前托他照顾自己?陈恨不信。

    元宵宫宴上,他端坐着,手支在案上,举着酒杯,一口未饮,只是发呆。

    陈温给他安排的位置果然在很后边,而他自己则坐在右边的第一个位置,陈温是李檀跟前的宠臣。

    君臣相处甚欢,蛮好。

    他一时走神,手中酒杯拿得不稳,摔在地上就碎了,酒水洒了一地。

    清脆的一声响,与之相呼应的,是宫外渐渐靠近的兵器相击声。

    来了。

    他双手扶案,不自觉就站了起来。

    殿上蓦地一静,很快的,宫中也喧闹起来。

    宫中禁军亦是乱了。

    前几日陈恨去访禁军统领许将军,两人聊到半夜。最后许将军的说法飘忽不定,不过陈恨不在乎,就算许将军要向皇帝告发,告发的人也是他,于李砚的全盘计划没有丝毫牵扯,所以他不在乎。

    李檀的几个心腹护送着他从怡和殿后殿离开了,他的宠臣陈温却没走,他缓缓地走到陈恨身边。

    陈恨用江南话喊他:“阿兄。”

    “你……”

    陈温心道,陈恨与李砚是共患难过的,陈恨为了李砚能去寻死,焉知李砚不会为了陈恨放过李檀一回?

    若能以陈恨为质,也能多几分妥当。陈温是君子,却也在这时候也动了这样的念头。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有动作,陈恨却早有准备,只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狠狠地送进了自己的心口。

    口中污血吐在陈温脸上。

    陈温急忙用衣袖抹去面上血迹,只看见陈恨已经歪着身子倒在地上了,衣裳被流出的鲜血浸湿。

    那一刀正中心口,陈温探了探他的鼻息,只剩下微弱的气息了。

    一时之间,陈温竟不知该说什么好。李砚死了,他要为李砚去死,而这时候,李砚分明没死,他为了不拖累李砚,竟然也豁得出去、断得干净。

    怎么会这么偏执?

    陈温的手抚过他的双眼,再叹了一声,转身就去追李檀了。

    真疼——陈恨缓缓睁开双眼,躺在地上发呆,他去找过章老太医,章老太医明明说吃了护住心脉的丹药,再扎这块地儿就不会死也不会疼的。谁知道还是这么疼。

    他还和章老太医说好了,要快点来救他的,章老太医怎么还不来?他再不来就真的要死人了。

    趁着还有精神,陈恨开始想一些事情。

    今早李砚的棺材进城的时候他去看了,恐怕送行的那些人都不是普通百姓,长公主的那些随从肯定也不是寻常人。

    对了,西北……西北还有镇远府的吴老将军,说不定他也跟着李砚回来了。

    李砚与禁军里应外合,李檀大概会洛阳避一避,他要去洛阳……要去洛阳,就要走启阳门。不过李檀多疑,恐怕会走端仁门。

    守端仁门的一定是位骁勇善战的将军了,大抵会是吴端。

    陈恨扯着嘴角笑了笑,哎呀——李砚的心思,哪里有他不知道的?

    章老太医还没来,该不会被困在府里出不来了吧?那他不就死在这儿了么?

    血流得差不多了,那些杂草一般的念头也都随着流走了,有一个念头倒是愈发清晰起来。

    最后一面,他想要见见李砚。

    他这辈子活得糟糕。

    兜兜转转地活了近二十年,对他好的人也就那么几个。李砚对他最好,是陈恨在心里,把他和自个儿娘亲并列放着的那种好。

    陈恨挣扎着往前挪去,死也无妨,总得见他一面再死。

    可他费尽全身气力,只往前挪出一步的距离。

    脑子里开始放走马灯了。陈恨脱了力,整个人往地上一躺,心道走马灯便走马灯吧。

    从一开始出生在江南,他娘亲林姨娘带着他泛舟湖上,接天盖地的荷叶,他躲在里边摘莲子吃。

    他在江南,简直像是吃莲子长大的。

    莲子么,别的没什么,就是芯儿是苦的。

    等到陈老爷中了举,他九岁进了长安,明承殿的花树下边,花影斑驳,陈恨小心翼翼地捏住李砚的衣袖,几分讨好地对他笑:“臣还有好些个故事没讲呢。”

    接下来的这十几年,他就这么与李砚牵连上了。

    系统的一周年任务是出宫游玩。那时候是三月份,林姨娘带他们出去。因为害怕两个孩子走丢,林姨娘便拿出翻花绳用的红绳子,将他二人的手绑在一起。

    也就是这种牵连。

    明承殿内种种,给李砚研墨、陪着李砚念书、附庸风雅给他捡满衣兜的落花,也给他讲故事,此间种种,飞快地就闪过去了。

    再之后李砚的皇长兄倒了台,皇后娘娘上山修道,昭阳长公主远嫁西北。林姨娘被陈府逼死了,陈恨也被陈府扫地出门。

    两个孤家寡人。

    那时候陈恨心里难受,怨恨朝堂斗争牵连了林姨娘,足有一个月都没再去找李砚。

    只以为那牵连是断了。

    李砚动身前往岭南那日,陈恨却抱着手在城门口等他。

    除了陈恨、吴端,从前李砚还有许多的侍读,陈恨便问他:“爷平常待那群人不薄,那群人呢?”

    李砚只看着他,说:“人之常情。”

    陈恨笑了:“那我和他们不一样。”

    在岭南时,他们在山上庄子里住了一年,又在岭南给李砚新修的敬王府里住了一年。

    山上庄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陈恨午后总在庭院树下里小憩,树枝摇曳,发出簌簌的声响。

    李砚在山上念书练剑,回来时仍搬了把小板凳,窝在他身边看书,乖巧温顺得像陈恨最喜欢的猫。

    他醒来时,直望进少年的眼里。李砚笑了笑,散布开满天的星辰,轻声唤他离亭。

    后来敬王爷开始暗中发展势力,敬王府里的门客也就多了。

    议事时所有人都规规矩矩的。有时一起吃顿便饭,才随意些,都笑闹在一处。苏衡吃醉了吟诗,引得众人喝彩。

    总是在醉眼朦胧之间,陈恨转眼瞥见主位上的李砚一个人举着酒樽,盯着樽中酒水出神。

    他借着三分酒意挤到李砚身边,凑过去饮一口他樽中的酒水,喝了就装傻,看着人傻兮兮地笑。

    李砚从不计较,还将酒樽递到他唇边,笑着请他吃酒。

    之后奉召回长安,不宜太过招摇,李砚手底下的门客便各自分散开做事了,仍旧是陈恨陪着他回去。

    途中九死一生,好几回李砚都想直接把他赶走。

    最后入掖幽庭,到现在落得这种下场。

    不知道后人修史,《忠臣传》里有没有他。

    不知道古往今来朝野之中,那一长串的忠义侯里有没有他。

    也不知道李砚会不会也建一栋凌烟阁,二十四幅功臣画像里有没有他。

    从前陈恨一心保命,生怕自己完不成系统任务就死了,谁知道到最后他竟然为了李砚去死。

    他总以为把自己与李砚绑在一起的是系统任务,是林姨娘那条翻花绳的红线。

    濒死时,他顿悟了,其实根本没有别的什么。他与李砚这么些年,没有一见钟情,也有日久生情了。

    这念头一瞬之间闪过去,陈恨眼前一黑,走马灯也完了。

    ……

    陈恨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趴在怡和殿殿前,伤口被简单上药包扎过了,怀里塞了一个铜手炉,身上还盖着一件鹤氅,是他来怡和殿时穿的那一件。

    身上伤口太疼了,他分不出心去想救他的人是谁,他只想快点去见李砚一面。

    再不见他,恐怕就真的要死了。

    他躺在雪地里喘了一会儿气,待恢复一些之后,便向前扑腾了两下。

    也就只是扑腾了两下。

    救他的人还挺有心,怡和殿在最前边,从宫门一进来就能看见,但是李砚大概不会专门跑去怡和殿一趟,所以把他弄到怡和殿前,好让李砚一进宫就能看见他。

    就是夜深了,自己趴在雪地里,身上盖着的鹤氅还是玉白颜色的,很难保李砚会看得见他,要是他没看见自己,驱着马直接踏过去……

    陈恨正胡乱想着事情来提神的时候,远处传来了很急促的马蹄声。

    他将右耳贴在地上,细细地听了一会儿。再抬眼时,看见远处两行士兵擒着火把在前边开路,后边……后边是策马策得很快的李砚。

    火把几乎将半边天都照亮。

    纵使陈恨再虚弱,再看不清楚,这时也能看清他的模样。

    那是话本子里的君主模样,帝王气象。

    陈恨胡乱扑腾了两下,支撑着站起来,但也只是一瞬,他很快就重新倒在了地上。

    也就是他站起来的那一瞬,李砚才看见他。他勒马,在马匹还未停下时跌下马来。

    陈恨勉强睁眼看他,李砚身后火光跳跃,他从光亮的人间来。

    这些日子他都在寻死,没有什么时候,比这一刻使他更想活着了。

    陈恨委委屈屈地喊他:“爷。”

    “在呢,在呢。”身上鹤氅都湿透了,李砚用披风把他裹起来,又搓了搓他的脸。

    陈恨像个小孩子似的苦着脸道:“疼……”

    “不疼了,不疼了,爷在呢。”李砚手忙脚乱地哄他,方才飒爽英姿,也不知道变成了什么。

    这时候章老太医才提着药箱从远处跑来,一面跑,一面喊:“我救人呢!陈离亭还在怡和殿里呢!”

    长安城里乱成一片,他被趁机作乱的士兵堵在府里了,这时候才得机会出来。

    章老太医先给陈恨再喂了一颗续命的丹药,又对李砚道:“这儿太冷,先安置罢。”

    此时陈恨已经昏死过去了,那两个字仿佛耗尽了他所有的气力。李砚低着头,将他抱起来。也不知道是化开的雪水还是别的什么,弄湿陈恨一片衣襟。

    后来在一处偏殿内,章老太医重新给陈恨包扎伤口。

    “王爷,您再这么抓着陈离亭的手,老夫接下来就要给陈离亭接骨了。”

    李砚怔怔地应了一声,反应了有一会儿才松开陈恨的手。

    “王爷,处理伤口是有点疼,陈离亭就是皱了下眉,别他一皱眉您就看老夫成么?老夫心里一慌,手上动作容易乱。”

    李砚垂眸,应了一声:“好。”

    “王爷,您出去等吧?长安各处都还没安置好,您自去找些事情做好不好?”

    李砚抿着干裂的唇,点了点头,缓缓地退着步子出去了。

    偏殿门前,吴端正等着复命,见李砚出来了便要上前。

    李砚却将殿门一合,整个人跌坐在地,以手掩面,十指微张。

    从前陈恨跟他说孤家寡人的由来,陈恨说的真不错,孤家寡人,若是如此,他倒想把李檀重新扶上皇位。

    他原以为,无论如何,陈恨总会在。

    作者有话要说:  马上!马上两个干柴就甜回来了!

    不如过几章给大家表演恨恨醉酒吧(笑容逐渐变态)

    感谢良止的四十二瓶营养液!

    (那个感谢名单截止到3月18日的23:14,因为我周二满课来着,没办法登后台看看,所以如果有在这个时间之后、这章发表之前投递的小可爱,要在下章才能感谢,请诸位小可爱见谅)

第27章 旧事(5)() 
陈恨一连昏睡了好几日,在雪停了的某一日醒来。

    他抬了抬手,将榻边的李砚惊醒,或者说李砚根本就没睡。

    李砚却只以为是错觉,回过神来,帮他掖了掖被子,又搓了搓他的脸,手心手背都分别碰一下他的额头。

    此时是夜里,没有点灯,还以为自己身处十八层地狱的陈恨被他拉回人间。

    陈恨哑着嗓子,好像只是从喉咙里挤出一个无意义的简单音节。只有他二人知道,陈恨是在说话,他在喊李砚:“爷。”

    李砚下意识应道:“离亭。”

    黑暗中,陈恨看不见他的脸,只听出他的语气中的狂喜,李砚道:“先喝点水?你想吃什么?喝点粥好不好?垫垫肚子再吃药。我从西北给你带了蜜饯,可甜了,你不喜欢吃药就搭着蜜饯吃,好不好?”

    陈恨却问他:“爷,我是不是瞎了?”

    李砚一听这话,慌道:“你等着,章老太医就在偏殿候着……”他似是想起了什么,愣了愣,随后才轻笑道:“没点灯。”

    他抬手点亮榻前的一支小蜡烛,借着烛光,陈恨看见他身上穿着的衣裳,便改口道:“皇爷。”

    “你喜欢喊什么便喊什么。”李砚就要起身,“我去找章老太医来给你把把脉,再让他们把小厨房煨着的米粥端来。”

    陈恨笑着点了点头,心想他还是像小孩子似的,这一点小事也值得他慌成这样。

    “你……”李砚似是嘱咐,又似是哀求道,“别再睡了,起码这阵子先别睡。”

    陈恨再点了点头,轻声应下:“好。”李砚要走时,陈恨又喊了他一声:“皇爷。”

    “怎么了?”

    “再点几根蜡烛,我怕黑。”他的梦里全是黑的。

    “好,全点起来。”

    养居殿内灯火通明,陈恨歪着脑袋靠在枕上,盯着烛光发呆。

    章老太医给他把脉,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他看着殿内贴着的某一张黄纸朱砂的符纸出神。其实殿内不止贴着符纸,那帷帐也都用朱砂画上了符。

    好像是捉妖精,要把那妖精死死地困在养居殿。

    章老太医轻声向他解释:“那是三清观里行相子道长的符,说是能起死回生、招魂的,皇爷求来贴的。门外更多,都贴满了,不知道的还以为……”

    陈恨笑了,李砚怎么还信这个?

    “你啊,下回可不许这么冒险了,哪有直拿着匕首往胸口里扎的?”

    陈恨道:“那位置还不是你给我指的?”

    章老太医一瞪眼:“我以为你扎别人,谁知道你扎自己?”

    他转头去开新的方子,李砚守在榻边,慢慢地喂陈恨喝了半杯热水。

    饮过了热水,陈恨只觉得四肢百骸都暖和了些,他舒了口气,见李砚皱着眉,便想着要逗逗他。往身下一瞥,问道:“皇爷,是龙床吗?”

    李砚与他说话时,才稍缓了神色,点头道:“是。”

    “臣三生有幸。”

    “你本就福泽深厚。”这话也不知李砚是说给他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之后李砚又道:“我代你去看了西北的月亮。”

    “如何?”

    李砚定定地看着他:“没有岭南与长安的好看。”

    陈恨笑着应了一声。原是不想叫他担心的,谁知道才睡过这么久,竟又有些困了。只教自己做出很轻松的模样,仍是朝他笑了笑,道:“臣想睡一会儿。”

    “那你睡吧,等药好了我喊你。”李砚头一回对他用了皇爷的自称,“朕在这儿给你镇着病鬼。”

    病鬼是岭南的说法,岭南有些地儿巫医不分。不过李砚从来都不信这些东西。

    他也实在是病急乱投医了,一会儿是道家的符,一会儿又是巫家的鬼。

    不过陈恨也实在是管不得他信什么了,只觉得身上暖意渐渐散去,盖着的锦被有些沉,胸前伤口没什么知觉了。一闭上眼睛,他整个人也就没感觉了。

    若是让他现在去死,他大概也没什么遗憾了。

    总归在通明灯火之间,他已经见过李砚一面了不是?

    李砚守在榻边,轻轻地碰了碰他的脸,指尖感受到一点温度,也不知道究竟是谁的。再探了探陈恨的呼吸。手向下,又搭在了他的脖子上,颈上血脉也是微微跳着的。最后捧起他的手,认认真真地探他的脉。

    他找寻陈恨还在的所有证据。

    ……

    陈恨在养居殿养了一阵的病,才慢慢地好转。

    而李砚一直有一件事情想问他:“你手上、颈上,还有身上的新伤是怎么回事?我在西北时,吴循之几回来信也没提这件事。”

    “是臣让循之别说的。”陈恨收回手,扯了扯衣袖,掩住手腕上一道狰狞的伤疤,“臣……”

    他想方设法寻死的事情,李砚一问别人就能问出来,他不知道李砚为什么还专要问他一回。

    “臣寻死来着。”

    “你做什么寻死?”

    这好像问的也是废话,陈恨道:“他们说皇爷死在西北,我……”

    “你是不是……”

    陈恨心想,可不能让他知道自己被他骗了这么久,也不能让他知道自己是真的想为他殉葬。太丢人了。

    于是他捏着衣袖,撒了个谎:“臣一听这消息,就知道是皇爷诈死。李檀多疑,派人来看着臣,臣为了帮皇爷稳着李檀,就寻死来着。”

    李砚一怔,半晌道:“好,你受苦了。”

    他笑:“其实臣的戏做得还不错吧?”

    “不错。”李砚似是不经意道,“一开始我都给你骗过去了。”

    这时,高公公将煎好的汤药呈上来,李砚先端起来,用勺子搅得不太烫了,才塞到他手里:“吃药。”

    李砚从西北带回来的蜜饯就放在榻前的小案上,他将药碗递给陈恨之后,就将蜜饯捧起来,也捧到他面前。

    那蜜饯用红糖水渍过,制蜜饯用的果子原本也有些发红。

    一片红颜色的,像是李砚把自己的心捧给他似的。

    陈恨抿一小口的黑色汤药,就要捻一块蜜饯来吃。喝药时随便灌一小口,吃蜜饯时却还要舔一舔手指头。

    李砚看着他像猫一样,吃蜜饯时可爱得要命,恨不能他多吃几颗,也好多用上几分他的心思,叫他的心思真真切切地落到这人身上去。

    陈恨仰头,将最后一口汤药吃尽,很快又捏起一块蜜饯塞进嘴里。

    他抿了抿嘴,含着蜜饯喊他,话里都是甜的:“皇爷。”

    “嗯。”

    “皇爷是不是不该整日整日都待在这儿?”

    李砚反问他:“依你看,朕不待在养居殿,该待在何处?”

    陈恨才知道,原来自己养病的地儿是养居殿。

    他道:“臣的意思是,皇爷是不是该去批批奏呈?”

    “没有耽搁朝政。”李砚道,“你睡着的时候,朕批了折子。”

    陈恨再想了想,搬出一句被嚼得很烂的话来进言:“国不可一日无君。”

    “‘国不可一日无君。’”李砚学着他的语气说话,又笑着反问他,“朕且问你,国不可一日无君,下一句是什么?”

    “下一句……”陈恨努力地回想了一下,“臣只记得后边几句了,‘明受天任而令为之,其不得已耳,非天下所任,不可妄庶几也。’”

    “不对。”李砚垂眸,“你慢慢想吧,等你想到了,再来问我。”

    陈恨想了一会儿,实在是想不出来,便转了话头道:“皇爷,什么时候把殿里的帷帐拆了吧,看着怪渗人的。”

    养居殿的帷帐不是别的帷帐,那上边都是三清山上三清观里的行相子道长画的符。

    李砚道:“朕什么时候去问问道长,看有没有法子能换一换。”

    陈恨笑叹道:“皇爷怎么也信这个?皇爷忘记臣从前说的故事了?”

    “你是说汉武帝和李夫人的故事?”

    “是。”

    李砚正经答道:“可是朕的道士比汉武帝的道士厉害。”

    汉武帝在帷帐后边,影影绰绰的,最后只见了李夫人一面。

    那是他的道士法术不到家,但他李砚的道士不一样,他李砚的道士,是能够起死回生的。

    陈恨却只觉得他好笑。原来所有的皇帝当上皇帝之后,都会信这个。原来这是命中注定,是所有皇帝都逃不过的命定。

    李砚见他嘴角噙着三分笑意,便扣住他的手,轻声道:“你笑话朕。”

    陈恨敛了神色:“臣不敢。”

    “无妨,你觉着好笑便笑吧。”

    又过了一会儿,李砚又道:“其实朕也不大喜欢这帷帐。”

    “那就换了吧。”

    “恐怕不行,行相子说,这帷帐是专用来困着你的,若是换了帷帐,你走了可怎么好?”

    陈恨嗤道:“皇爷听那牛鼻子老道瞎说。”

    李砚却道:“行相子还给你批了命格,你要不要听一听?”

    “不要。”陈恨一翻身,面朝着墙,合眼睡觉,“臣困了,睡一会儿。”

    “好好好。”李砚一只手拿起搁在床头的软垫,另一只手抱起陈恨的腰,将垫子放在他的身下,“你别总这么躺,小心压着伤口。要翻身的时候再喊我。”

    “嗯,谢谢皇爷。”

    一直等陈恨睡着了,李砚将他散在鬓边的碎发别到耳后去,低声道:“你是神仙。”

    其实陈恨根本没睡着,他漫不经心地接话道:“神仙是迟早要回到天上去的,那个老道士胡说。”

    李砚哄他:“好,你快睡吧。”

    这回李砚没敢再把话说出口,只是在心里道,就是神仙。

    天底下还有谁似陈恨的模样?他就是神仙。

    至于神仙迟早是要回到天上去的。李砚不怕,他有一个很厉害的老道士。这位老道士,连陈恨是神仙都看得出来,他还有什么做不到的?

    神仙啊神仙。

    不过李砚有的时候又会想,是不是神仙都斩断了七情六欲?

    这也太不公平了些,自己不动情,反倒惹得别人心神大乱。

    趁着神仙睡着了,李砚凑上前去,虔诚地吻了吻神仙的鬓角。神仙不睁眼睛,挥着衣袖就要拍冬日的蚊子,李砚握住他的手腕,轻声道:“你睡吧。”

    作者有话要说:  课后思考题:

    1。皇爷到底信什么教?

    2。“国不可一日无君”下一句是什么?

    对不起大家!我把汉武帝和李夫人的故事记成是唐玄宗和杨贵妃的故事了(当时一心想着临邛道士鸿都客来着,我是傻蛋,捂脸),已经改正了!真的很对不起!(鞠躬)

    感谢30537663小可爱捉虫!

    感谢沙砾的一瓶营养液!感谢寒食的两瓶营养液!

第28章 旧事(6)() 
身上的伤好得差不多时,陈恨去了一趟大理寺天牢。

    李檀被关在最里边的牢房里。陈恨来时,他正靠在墙角出神。

    正是夜里,月光自小窗里投进来,照在李檀身上。手脚都被长长的镣铐拴着,他将铁链子团成一团,揽在怀里。

    月光冷得像铁一样。

    云纹锦靴踏在铺地的稻草上。常年照不见日光,稻草发了霉,那股子霉味仿佛自地狱而来。

    陈恨敛起衣摆,在他面前蹲下,将随身带的佩剑放在地上:“李檀。”

    李檀眼睫微动,却并不睁眼看他。

    陈恨低头,想了一会儿,又道:“你好傻。”

    “你……”李檀动了气,直起身子来睁眼看他,一睁眼却见他笑得恣意,骂他的话只说了一个字便说不出了。

    “你看看梁上那一条麻绳。”

    天牢的梁上挂着一条腐朽的麻绳,麻绳足有两根手指粗,尚带有老鼠啃食的痕迹。

    李檀幽幽道:“不用你说,我知道。那是李瑾自尽用的。”

    李瑾是从前的太子爷、李砚的皇长兄,几年前出事后,他在这牢里自尽,昭阳长公主才去了西北,李砚才去了岭南。

    “不知道这么些年了,这绳子还牢不牢。”陈恨撑着手,站起身来,走到那麻绳下边,一抬手就将绳子扯下来了。

    扬起梁上一片灰尘。

    他自顾自地又道:“那时候还是沈御史府的大公子带着皇爷,来给太子爷收尸入殓。”

    而太子入殓的第二日,沈御史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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