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乞丐不下嫁-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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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小妹亲自在案上磨了会儿墨,便铺纸写了起来。

    “洛大哥,烦劳你帮我跑一趟翰林院学士熊赐履府,打后门悄悄的找管事帮我将这个纸条递给熊大学士即可。”

    李小妹曲膝捧着折好的书信,目光坚毅地望着洛西园。

    “小妹,你这是?”

    李画岫神色凝重地望着自家小妹。自小她便只擅书画琴艺也只好闺中弄乐,而她的这个小妹却刚好相反,只热衷骑射武功乃至权谋机智都喜爱涉猎。

    “姐姐,你别管,我自有主意。原以为咱们这回真的是山穷水尽了,天可怜见,让我们遇到了洛大哥……”

    李小妹稚嫩的声音,竟染了层悲怆,连洛西园这么心大的人听了都觉得不忍。

    “姐姐和小妹放心,我定将这信送到熊大学士府上!”

    洛西园推窗欲跃之际,又回头看了一眼李画岫道:“姐姐可有李大哥消息?”

    李画岫自然知道,“洛西公子”口中的李大哥指的是自己的小弟李三公子,便往前走近了些,低声道:“事发前,我母亲已经派人去洛阳,安排好人手护送风弟去……”

    “姐姐!”李小妹忽的大喊了一声,打断了李画岫的话。

    李画岫回望李小妹之际,忽听远处隐隐约约响起几声夜枭啼鸣,再看洛西园时,她却早从窗台上跳了出去,窗外黢黑一片,少年已不知所踪。

    “小妹!你是何意?”

    李画岫蹙眉问道。

    李小妹叹息道:“姐姐好糊涂!一个陌生男子突然闯进官兵围堵的府里,他说他与三哥交好,可曾有证据给你看?”

    李画岫愣了一下,似乎小妹说的亦有道理。“洛西公子”确实未曾向她展示与李策风有关的信物……

    李小妹幽幽开口道:“母亲说过,就算咱们李家都死绝了,也必须守住三哥……”

    母亲缠绵病榻之时,曾厉声叮嘱过:李家都死绝了,都必须让李策风活下去!所以关于李策风的下落,万不能走漏半点风声。

    李家两个女孩儿想到这里,俱都面上一沉。

第42章 守承诺侠女闯京城(6)() 
“那你如何还叫他送信去熊府?”

    李画岫虽年长许多,但于人心思上却是单纯许多。

    “我并没有写什么要紧话,左不过是央他们念着旧日交情,多替我们父亲兄长在皇上那里求情,再者若能替府里安排个大夫就更好了,母亲的病愈发沉了……”

    李画岫见妹妹脸露悲伤,想到举家处境,亦不忍再盘问。姐妹二人一时同床而卧,熄灯安睡,一夜无话。

    ……

    话说洛西园自打李将军府出去,当真收了替她放哨的小乞丐小石头做“徒弟”。

    青城山九幽派掌门的第一传人,乃是个无名无姓的孤儿,洛西园觉得不妥。遂又替小石头取了个大名,叫洛东庭。说是既无父母,理应跟着师父姓。小石头“见识”了洛西园的“绝顶武功”后,心下赞赏欣羡不已,自然欢欢喜喜地表示同意拜师,拜别了老乞丐陈爷爷,遂一路跟着洛西园回了悦来客栈。

    见了椿芽,小石头洛东庭规规矩矩地行了大礼,叫了声姐姐。

    椿芽正坐在床沿上,替洛西园缝补衣袍,惊得半天找不着绣针。

    “姑……公子!你这是?”

    椿芽咬着被绣针扎到的手指,满面疑惑。

    洛西园提起暖壶倒了两杯热茶,仰着脖子一口气喝光了。见椿芽和洛东庭都呆呆的看着她,便笑道:“东庭,你不必拘束,你要喝茶自己倒来喝,你爱买什么东西便让你椿芽姐姐给你钱!椿芽,这是我新收的徒弟,从此以后就跟着我们了,我给他取了个名字,叫洛东庭。”

    椿芽哭笑不得,说好出去找李策风的消息,却带回来一个陌生的小乞丐,居然还给他取了个亲姐弟般的名字。

    洛西园,洛东庭。姑娘这取名字的水平,实在是不敢恭维。

    椿芽心里腹诽自家姑娘的同时,也瞅了瞅洛东庭,小这乞丐浑身衣服破烂不堪,脸也是乌漆麻黑的,唯有一双大眼清明透亮,看着倒像是聪明又本分的好孩子。

    “这是公子的一套旧衣服,略大了些,你先去洗簌了换上,待明日再去衣裳铺子里给你买几套新的。你自去叫店家另开一个房间,与他说账记在洛公子名下就好。”

    椿芽自行李中掏出一套半新的男子服饰,递给洛东庭。

    她知道洛西园性子洒脱,于小事上没有计较,便自作主张地叮嘱洛东庭道:“既跟了公子,便要守的住自己的心。跟着公子办事,不仅要机灵,更要谨言慎行,不该说的便刀架在脖子上也不可说……”

    洛东庭一心要跟着公子师父学习绝世武功,早已满心都向着洛西园,此刻见他的贴身丫鬟训话,自然是说什么便恭谨听着,垂首说是了。

    洛西园见新收的徒弟被椿芽训的抬不起头,不由的好笑起来:“东庭,你可真没出息,作为本派第一大弟子,竟然被一个丫头给欺负了去!”

    洛东庭笑道:“椿芽姐姐也是为了师父好,徒弟听着就是。”

    椿芽气结,将手中准备给洛东庭零花的碎银子往桌上一扔,气鼓鼓地道:“我是个外人,你们都是亲师徒,自然是要欺负你的!”

    椿芽声音好听,此刻生气起来,更是惹人怜爱。

    洛东庭忙不迭地作揖,道:“姐姐别生气,师父是玩笑话!东庭身上臭烘烘,先下去洗簌干净了,再来给姐姐赔不是!”

    椿芽见他会说话,进退有度,便也不想为难他,指了指桌上的碎银子道:“这是你这个月的小用钱,日常吃的用的我自会买好,小用钱你自己省着点花,公子办事后面要花钱的地方多。”

    “多谢椿芽姐姐!师父说椿芽姐姐是这世上心肠最好的姑娘,东庭一见果然如此。”

    洛东庭一本正经地拍马道。

    “你这猴崽子,小小年纪,哪里学的这么能说惯道的!”

    椿芽好笑道。

    “姑娘和师父早些安歇吧,东庭告退!”

    洛东庭见椿芽笑了,师父又没有旁的吩咐,便收了碎银子,自去向店小二另要房间洗簌。

    这一日,于他的变化太大了。洛东庭心下既震惊又感动。

    突然地拜了个厉害师父,那么高的高墙进出自如,还能躲过将军府的看守官兵。师父身边还有个椿芽这般心善体贴的姐姐,一来就给衣服给银子,看着虽严厉地训话,却连他的出身来历都没有过问。

    自此以后再也不用过着沿街乞讨,连乞丐都能欺负他的日子了。

    他还有了官名,不再是无名无姓的臭石头。

    他也可以穿上正经衣服,不再担心衣不蔽体食不果腹了。

    这一切,既不是偷来的也不是抢来的,洛东庭乐得咧嘴一笑,抬着胸脯高声对店小二道:“给我一间厢房,再准备些热水毛巾,账记在我师父洛公子名下!”

    ……

    次日,天将将亮,洛东庭便已收拾妥当,静候在洛西园门口。

    等了好半天,门方缓缓打开,门里椿芽睡眼惺忪地伸了个懒腰,一瞥眼看到洛东庭,便疑惑道:“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洛东庭看了一眼椿芽尚未扣完的外袍纽扣,嗫嚅道:“我……我原是想等在这里服侍师父起床……”

    “公子早已经出门去了,而且公子素来不惯叫人服侍,你有心就好,以后不用在这事上头费心思了!”

    椿芽一面转身进去收拾被褥行李,一面扭头对洛东庭笑道:“别傻站着,快去叫店里伙计送些吃的到房里来,公子一会儿就回来了,咱们快些吃完了,今日随公子逛街去。”

    洛东庭微怔,看着椿芽笑吟吟地铺完了被子,方红着脸往外跑。

    刚跑到门外,就撞到一个人,正是他的师父洛西园。

    “东庭这么急吼吼的,干什么去?”

    洛西园进门笑问椿芽,又回头看了一眼一溜烟跑的不见人影的洛东庭。

    “还能干什么去,叫你的宝贝徒弟拿些早点来伺候我这个丫头吃啊!”

    椿芽一甩小辫儿,嘟着嘴不想搭理洛西园。

    “还在生气呐?”

    洛西园看着椿芽生气的俏模样,笑的眉眼弯弯。

    “好椿芽!我这不是怕你辛苦,找个帮你跑腿的弟弟嘛!东庭是个好孩子,命苦,但是人很机灵,等他跟我学了些功夫,我不在的时候,也有个人保护你啊!”

    椿芽丢了手中正折叠起来的长袍,嗤笑一声,道:“好啦!快洗洗手准备吃东西吧,今天要跑的地方多了!”

第43章 守承诺侠女闯京城(7)() 
……

    熊大学士府。

    三人晃晃悠悠来到了一座官家府邸。

    经过一番打听,这便是熊赐履大学士府。从门口的石狮子看,比李将军府的气派少的不是一点半点。

    熊府的管家正在门口背着手踱来踱去,时不时地指着一旁的几个护院面色严厉地训斥着什么。

    椿芽望着那熊府门口的石狮子,疑惑道:“李家小姐不是让从后门递给管家就行了吗?”

    “大户人家的管家性情各个不一,咱们不知熊府管家的底里,那李家小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更是不清楚这些个事。倘或是个歪心肠的,将咱们的消息吞下了,岂不耽误大事?我心里想着这些,所以叫师父先来察看一番他的为人处事。”

    洛东庭听了椿芽的疑惑,忙解释道。

    椿芽含笑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姑娘随手捡回来的一个小乞丐,倒是个聪明伶俐又谨慎的,年纪虽小,人倒也本分,尚知道尽心为主。

    椿芽正自在心里将自家姑娘的眼光赞赏了一番,目光所及处,那熊府石狮子旁,出现了两道瘦小身影。

    一高一矮,高的是个身材瘦削目光坚毅的少年,矮点的是个瘦弱羸弱的小姑娘。

    二人行至熊府管家身后,“噗通”一声跪拜在地,就不起来了。

    那管家一转身,见到一身缟素的二人,脸上便露出鄙薄和嫌恶来。

    管家长臂一挥,朝着几个护院瞪着眼道:“养的都是死人呐!眼瞅着这两个丧门星堵在这里,是等着大人知道了,亲自剥了你们的皮吗?!”

    那几个护院闻言,便欲上来叉走跪拜在地的二人。

    “求求你们,给我们点盘缠吧,我妹妹都饿了两天了……”

    少年抬起头来,狠命掩下眼中的高傲和倔强,颤着声音祈求道。

    管家翻了个白眼,恶狠狠地道:“你当熊府是难民营呐!快点走,不然一顿好打!”

    “哥哥,我怕……”

    小姑娘大眼饿的有点凹陷进去,抬头看到管家凶神恶煞的样子,害怕地往少年身后躲了躲。

    “别怕!”

    少年眼色一下子冷冽许多,他伸手轻轻地拍了拍小姑娘的后背。

    “我不求认祖归宗,但我娘已死,妹妹尚且年幼,更无其他依傍,我父亲果真绝情至此,要让我们兄妹饿死街头吗?”

    少年站起身来,冷眼剜着管家,一字一顿的道。

    管家没想到哀声祈求的少年,突然变得如此冷厉强势,一时惊得不知如何回应。

    好半晌,方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道:“你们就死了这条认祖归宗的心吧,自你那短命的娘开始,直到现在,前后也来了七八遭了,可是连老爷的面都没见上!你们还想捞什么好处?”

    他递了个眼色给近身的一个护院,自己摔着袖子,跨进了门里去。

    门重重地关上时,那护院便怒吼一声道:“快走快走!再不走打断你门的骨头!”

    少年牵着妹妹的手,含泪往那大学士府的牌匾上望了一眼,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时值暮春,却还是让人感觉这般冷意沁骨。

    少年护着妹妹慢慢地走到熊府护院看不到的地方,蹲了下来。

    他双手抱头,谁也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只是离得近的妹妹发现他肩头颤抖的厉害。

    “哥哥,我不饿了,你别哭,咱们回去看看娘吧!”

    小姑娘瘪了瘪有些裂干的小嘴,强忍着要哭的念头,伸手去碰了碰少年的抖动的肩膀。

    少年使劲从自己袖上蹭出来时,两个眼睛红的可怕,脸上却没有一滴泪水。

    少年咧嘴笑道:“玲儿乖,哥哥没哭,只是风沙吹进了眼睛。走,哥哥带你去找好吃的!“

    小姑娘懵懵懂懂地点头,乖巧顺从地跟在少年身后。

    不远处,洛西园抱着胳膊撞了撞洛东庭道:“东庭,你说说,这少年会用什么法子带他妹妹找好吃的?”

    洛东庭看着少年牵着妹妹快要消失的背影,有些失神,被洛西园用一撞方收回目光。

    他低声叹了口气,回道:“还能用什么法子?我们这种蝼蚁般低贱的人,哪一天不死几个,他能有什么法子,去偷去抢,只会伤得更重……”

    椿芽见他似是想起什么伤心往事般低着头,便打趣道:“你又没有个姐姐妹妹的,你兔死狐悲个什么劲!”

    昨儿夜里,她已向洛西园打听清楚了,这小石头洛东庭,原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儿,大雪天夜里被扔在土地庙外的大石头上,要不是路过的老乞丐心善,将他捡起来吃百家饭长大,他早就冻死在那个大雪夜里了。

    洛东庭愣了半天,翻着眼睛呆呆地思索道:“兔死狐悲?兔子死了狐狸怎么会悲痛呢?”

    椿芽一听,忍不住捧腹大笑,

    “你椿芽姐姐读过书,做得大学问的,你师父我是个粗人,在文墨上也远不及她。我也不懂她说的什么兔什么狐的!”

    洛西园忍着笑,拍了拍徒弟肩膀,安慰道。

    洛东庭瘪瘪嘴,讪讪地看了一眼椿芽笑得一晃一晃的银钗玉坠子。

    “哎哟!那兄妹俩呢?”

    椿芽一声惊呼,师徒二人齐齐张望,哪里还有那兄妹的身影。

    洛西园摸了摸下巴,对洛东庭说道:“东庭去四周找找他们,遇见了给他们些银子,顺便再让他们说一下与这熊府的关系。”

    椿芽恋恋不舍地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递给洛东庭,又露出割肉般伤痛的表情,望了一眼洛西园。

    “椿芽乖,咱们青城九幽派将来还会短了你家公子爷这一锭银子?”

    洛西园笑眯眯地摸了摸椿芽脑袋,又将盯着她摸椿芽那只手不眨眼的洛东庭狠狠拍了一巴掌。

    “还不快去!晚上师父我要夜探学士府,也许那对兄妹的消息对我此行有助益。”

    洛东庭将银子收好,向洛西园抱拳道:“师父放心,徒弟就是翻遍北京城也要将他们找出来!”

    洛西园板着脸,学着神丐骆驼的样子将手背在身后,朝自己的徒弟挥了挥手。

    椿芽见她一副师父在上的做派,抿着嘴笑个不停。

    洛东庭不敢再看,一眨眼就跑得老远。

    ……

第44章 守承诺侠女闯京城(8)() 
旁晚时分,洛东庭回了悦来客栈。

    椿芽骂道:“怎么去了这么久?再晚一点,我都以为你眼皮子浅,拿着你师父的银子跑了呢!”

    洛东庭笑了笑,垂手蹲在门口,无视椿芽的刀子嘴豆腐心。

    洛西园此时已换好夜行装,正拿着银色软鞭往腰间系紧。

    洛东庭看其师父身手利索,眼神中不由流露出歆羨。

    “师父,东庭什么时候才可以跟您学武功?”

    洛东庭忍不住开口问道。

    “你身子底子不好,让椿芽姐姐买点好的给你补补,从明天开始每日晨起练习扎马步,等为师京城事情一了,咱师徒就打马往青城山去!“

    洛西园一面说一面头也不抬地往长靴里藏了一只小匕首。

    椿芽眼尖,先前去重兵把守的李将军府尚且没有如此行头,这一回这样打扮装束不说倒将能带的武器都添上了。

    “此行可是有危险?“

    椿芽急的直搓手。

    “还是你椿芽姐姐关心我,你这臭小子,回来大半天了,对你师父有助益的话可是一句都没说啊!“

    洛西园对椿芽甜甜一笑,又回头瞪了一眼洛东庭。

    洛东庭一愣,对自家师父这个变脸速度啧啧称奇。

    “哼,谁关心你,你们嫡亲师徒打马往青城山去,自有你们师徒互相关心,与我这个外人有什么关系。”

    椿芽说完,一甩小辫儿,自往床边坐着缝补洛西园的外袍去了。

    洛东庭讪讪地笑了笑,偷偷瞟了一眼椿芽,眼底不经意间露出一丝狡黠之光。

    “师父,我没有找到那对兄妹,也不知他们躲到哪个犄角旮旯里去了,但是使了椿芽姐姐给我的银子,终于打听到师父要的消息了。”

    洛东庭抿了抿嘴,继续道:“那兄妹原是大学士熊赐履中进士之前,在老家原配所出,熊赐履中了进士之后,贪图高位,休了原配,娶了索额图所索中堂的外甥女为当家主母。”

    “去年熊赐履老家闹饥荒,那原配夫人变卖家产带着孩子上京城来寻夫,结果前前后后闹了半年,都没能见上熊大人的面。那原配夫人扛不住京城的寒冬,一病不起,前些日子往生了,是以我们之前看到那孩子全身缟素就是因为死了母亲。”

    “据说,那熊赐履后娶的夫人极其厉害,自打娶了那位夫人后,熊大人不仅屋里没纳过妾,连外头的奶奶都没有养过一位。估计这位夫人就是挡在头里,故而这熊大人竟连他兄妹二人来了京城都不知道……”

    洛东庭一口气将白天打听到的消息说了出来,不禁感觉有些口渴,便自行走道桌前倒了杯热茶喝。

    洛西园见他不再拘谨,能放开了说话自己倒茶,有些欣喜地点了点头。

    椿芽笑道:“年纪轻轻,倒是知道这许多,屋里的外头的都打听清楚了。”

    洛东庭脸一红,道:“姐姐惯会笑话人,我不过是把所有消息都汇总了来,都说给师父听,哪里知道哪些是对师父有助益的哪些又是没有助益的?”

    洛西园见状,连连摆手道:“我去了,你们消停些,不必等我回来,各自都早些歇息。”

    一说完便不管天才将将擦黑,身影一闪就急匆匆往外掠而去。

    夜风不凉,只是耳边清净了不少。洛西园素来是个爱热闹的,但见着椿芽和东庭斗嘴,心里就有一阵说不出的烦闷。

    非是厌恶,只是让自己触景伤情。

    大学士府。

    熊府的守卫不算多,也没什么真正意义上的高手。故而洛西园轻而易举地进到了内宅,几个翻身起落,便摸到了熊赐履卧房处。

    躲在大芭蕉树后的洛西园,听到一个女子的声音道:“索中堂又来府里了,咱们这次可得小心着点儿,上次秋萝姐姐就是因为茶点上没伺候好,被夫人打了个半死……”

    另一个女子忙道:“快噤声,万一被人听了去,又是一顿啰唣!”

    洛西园待那声音略走远了些,探出头来看了看。那是两个丫鬟,一个捧着一个银色酒壶,另一个捧着几碟茶点,正迈着急切而又稳妥的小碎步往前面的小阁楼里行去。

    洛西园不近不远地跟在她们身后,待她们一进门,便往窗前的高大的玉兰树上一跃,藏了起来。

    门前大红的灯笼,将周边的花木照出绰约多姿的影子。洛西园只管盯着窗户纸上两个人影,却丝毫听不清里面的对话。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两个丫鬟从阁楼里躬身退了出来。

    门关上,走了几步,两个女孩子抚着心口相视一笑,满脸都写着大难不死逃过一劫的庆幸。

    洛西园从袖笼中摸出一支袖箭,跳下树来,贴着窗棂靠了过去。

    她轻轻地将窗户纸捅破,正欲将绑好李小妹书信的的袖箭射出时,却听到里面一声茶碗碎裂的清脆响。

    只听里面一人嗐声叹气道:“熊夫子何其糊涂!往常在治国安邦之策上,熊夫子屡出奇章,替皇上替本官解了多少回忧?今日李家之事怎可这般草率了事?”

    洛西园一听李家,便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手中袖箭攥紧,凝神听了起来。

    透过窗户上的小洞望去,却见一个身着石青长袍的中年男子正躬身受训,另有一个深绛马褂的高大男子站在背对着她的方向,抖着手气愤地说着话。

    “索相息怒,那李家之所以落得如此下场,非是下官不尽心,只因纳兰那边有人插手,导致万岁爷起了疑。下官也去查过李家,确实没有反叛之心。但要说李家死忠皇上倒也未见得,只不过留了一些自保手段,不足以掀起风浪。您尽可放心!”

    石青长袍男子沉声道。

    从洛西园望去的角度,正好看的到昏黄油灯下,他脸上的谨慎和不安。

    石青长袍的男子应当是就是熊赐履,那深绛马褂的高大男子唤他熊夫子时,洛西园便如此猜想,只是不知另一个石青长袍的男子是何人。

    与熊赐履相交的必不是碌碌平庸之辈。索相,大清国有谁可以称相?

第45章 守承诺侠女闯京城(9)() 
洛西园正细细思索时,那深绛马褂男子开口道:“你可知明珠为何花如此大力气整垮李氏?本官与明珠政见不一,他那颗不安分的心,早替皇长子盯着太子的位置了,李氏乃是本官为太子殿下养在外面的武将势力,目前虽未成大气候,但已深得太皇太后的信任和倚重,除掉李氏,他们就算是多为皇长子除掉一个绊脚石了。”

    熊赐履忽地挺直了脊梁,有些激愤地道:“自古皇位,乃立嫡长,天经地义。先皇后只有一位皇子,当今太子殿下自然是上承天理下顺民意。明珠他有这番贼心思,下官第一个容不得!”

    “敬修乃是真君子贤能臣,本官知你重礼法,故而从一开始便极力向皇上推荐你的主张和才华。”

    那深绛马褂男子身形未动,只是说话的声音变得温和亲近许多。

    熊赐履道:“索相的举荐之恩,下官没齿难忘!”

    索相抬了抬手,带着笑意道:“敬修言重了!如今李家之事,全仗着你出面调停了,若李氏当真没有叛逆实据,还忘敬修善了此事,毕竟李家那一百多口人性命是因受咱们所累。”

    深绛马褂的索相身形顿了顿,语速放慢了一拍,继续道:“若有实据,敬修万万要先找到毁了它,再将李氏一族……”

    熊赐履听出他语气中的狠戾,立即就猜出了他未说完的话是何意思了。

    “索相放心,下官心里有数,一切都要以咱大清未来的安稳为重!”

    熊赐履郑重道。

    索相有些满意地嗯了一声,点了点头,端起桌上一杯快要冷了的茶水放在嘴边尝了尝。

    “这也是碧螺春?”

    索相问道。

    “这是雨前龙井,舒格格特地留给您尝的!”

    熊赐履道。

    “好茶!”

    索相鼻子里哼了一声,刚坐下去又站了起来。

    “我还有事就先回府了,敬修好好想想李氏之事吧!不必送出来了……”

    熊赐履恭敬一揖,还是送出门来。

    窗外的洛西园身子一个翻跃,如鹰鹞般飞上屋顶。

    她心里一阵慌乱,今晚只是送个信,竟无意听到一个事关社稷江山的惊天秘闻。这里没有她预想的那般守卫森严、难以进出,整个熊府卫兵护院人数都不及河南府陆知章家一半多。

    索相……

    她突然想起师父给她请的文墨老先生,曾跟她讲过天下之势,因她只对江湖的恣意洒脱快意恩仇感兴趣,所以记不得他所说的势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局面,但是老先生摇着脑袋讲自古党争不可避免时的落寞神情,她还是有印象的。

    他说,当今天下,初初大定,若八旗能和纳四海、融入中华,则百姓尚能安宁繁衍数代;若其排斥中华数千年积累,则天下势必又将迎接新的一轮大乱。

    他还说,大清国的党争关键在于索相索额图与明相纳兰明珠,这二人虽力图排除异己,但在对外与大是大非上却是比前朝当权者强上许多,党争影响朝局走向,且看这少年天子将来如何统御了。

    洛西园从没见过这个刻板的老学究有过如此落寞神伤的情绪,每天上学所见几乎是同一个表情,波澜不惊。所以那一次课,她听的十分认真。

    这时,她已经完全想起来了,也知道那熊赐履口中所称的“索相”便是大清国权臣索额图,先皇后赫舍里的叔叔,当今皇太子的舅父。

    洛西园也是听了熊赐履与索额图二人谈话,方才知道李家这次被抄家收押,纯粹是卷入了朝廷党争,被人诬告至此。

    她心里七上八下,直觉在强烈地提醒自己不该卷入这件事情。但想到李策风被官府收押,随时有性命危险,便又不忍起来。

    最终,洛西园的理智还是在记忆里那碗鳜鱼汤的味道面前败下阵来。

    她看了一眼背着手踱来踱去的熊赐履,笑着甩甩手,便沿着原路往屋外掠去。

    ……

    次日,夏至。

    下了好的一场雨,杨柳叶子在风中翻飞乱舞。

    长安街的闹市,风雨中一对全身缟素的少年兄妹,正跪伏在地,她们身后草席卷起的尸体,成功地吸引了各色路人注目。

    少年兄长的面前摆了两排小石头拼成的字:第一排是“熊大学士嫡长子”,第二排则是“卖身葬母”。

    少年身上衣服已破烂了大半,身量倒是够高了,只是瘦削的也太可怕些。整个身子躬在地上,一动不动,水珠子打在泥土里,溅得老高,脸上嘴里都是仍是纹丝不动。

    一旁的妹妹看着年纪有些小,抬头便看到,因饥饿有些凹陷的大眼睛哭得红通通的,单薄的小身子亦是叫人看着无限怜惜。常人家的小女儿,这个年纪都在绕膝承欢,即使不能娇宠养在深闺,寻常人家也是正养的白白嫩嫩水葱似的时候。

    众人感慨着指指点点,有一好事者上前询问,熊大学士是哪个熊大学士?

    少年闻言抬起头,露出殷红的眸子,恨恨道:“京城哪里还有第二个熊大学士?名唤熊赐履的便是。”

    众人皆唏嘘不已,各种猜测。

    又有好事者问,如何证明你就是熊大学士的嫡长子?

    少年冷笑道:“见过熊大学士尊容的,看见我的这张脸自然就知道我是了!”

    人群中有一人狞笑起来,熊大学士当家主母乃是索相家外甥小姐,正经的主子活的好好的,哪里需要一个长相相仿的叫花子卖身葬母?

    少年气的发抖,眸底异于常人的坚毅陡然间添了狠戾。

    “这世间的陈世美也太多了!你又怎知熊大学士不是?”

    說話的是一個逡鹿樱倌晏ы磿r,那逡鹿右浑b手撐著油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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