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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鬼书-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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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灯,等闲连官府都要让几分。

    谢家有个女儿,家里当眼珠子似的宝贝,舍不得她出嫁,便给她招了一名女婿。女婿也争气,没几年,便挣下一份令人艳羡的家业。正当一家人过得红红火火,谢家女儿也发现自己怀了身孕的时候,谢氏家却遭遇了大火,女婿黄文义便在这场火灾丧命了。

    葬了黄文义没几个月,一家人还没有从悲痛中回过魂来,有一天,突然来了一群外乡人,招呼都不打就要掘黄文义的墓,说里面葬的是他们自己家的人。

    这可是掘人家的墓啊,搁以前,这样损阴德的事都是要砍头的,你想,谢家的那帮兄弟能善罢甘休么?

    当即便和外乡人火并起来,打了人还不算,一张状纸又把他们告到了县衙。

    那外乡人中有一名老丈哭得甚是凄惨,说他们的儿子离家两个多月了,原以为去走访朋友,谁知竟客死异乡。还是儿子的某位相识写信告诉他们的,让他们来接儿子的尸身。

    老丈把信呈给大老爷,大老爷一看信便让我来传你,你给老哥说实话,那封信是不是你写的?”

    夏芩心中暗惊,既为铁英的敏锐,也为这件事背后内情的繁杂。

    她万万想不到,她认为简单明了的功德背后还跟着这么一大堆疙瘩事,而背后跟着这么一堆疙瘩事,那赵书旭竟然只想了想回家的问题便心无挂碍地去往生了,这人还真是……

    夏芩并无隐瞒:“是我写的,一个名叫赵书旭的亡者让我为他传达心愿,我便顺便帮他超度了。”

    铁英简直不知说什么好了,叹气:“你呀你……”

    画中君冷静道:“不要着急,把事情的前后捋一捋,县令既然要问书信的事,你只告诉他便是,无需多虑。”

    夏芩点点头,心中暗定。

    县衙三重,一重大堂区,三班六部及重大刑事案件的审理皆在此地;二重二堂区,县令办公处及一般民事案件处理地;三重三堂区,县令的内宅及机密案件的处理处。

    典型的前朝后寝家国一体,就像一个微型的朝廷。

    虽然夏芩并不知道朝廷长什么模样。

    江含征在二堂召见了夏芩。

    堂屋典雅凝重,但较之大堂还是多了几分生活气息,宽大的松鹤延年屏风铺满视野,抬头,六个黑沉沉的大字“天理、国法、人情”悬在头顶。

    秋日的阳光从檐下如流水蜿蜒而进,在地上留下灿灿的金辉。江含征端坐案后,宛如美玉般的面容沐浴在澹澹的光影中,显得淡远而疏离。

    无由地,让夏芩觉得,这才是他本来的面目。

    她低下头,恭谨地合十行礼。

    江含征拈起案上的信,直截道:“请你解释一下这封信是怎么回事。”

    “……”

    这真是一件无可奈何的事,他认识她的笔迹,连落款都不用查,连询问都不必,就可以直接把她提溜过来。而她,连闪避一下的可能性都没有,只能乖乖中招。

    夏芩顿了顿,缓缓地把何时遇见赵书旭,他说了什么话,如何为他写信的事细说了一遍,其中,略去了某些惊悚奇葩的细节。

    依然像一遍鬼话。

    长案后,江含征的手指缓缓敲打着衣袖的边缘,面上声色不动,问道:“如你所说,你见过赵书旭,那他相貌怎样,身高几何?”

    夏芩:“他……好像严重毁容了,爹妈都认不出来,”说到此,不禁哽了一下,那副样子,只要见过,是个人都认得出来吧,声音不自觉地有些虚,“身高,也就一般吧。”犹犹豫豫比了一个高度,反正是扔人堆里没有区别度的那种。

    江含征:“你说,他看到自己的身体在坟墓中躺着,而墓碑上刻的却不是自己的名字,那墓碑上刻的是谁的名字?”

    夏芩不禁又哽了一下:“他没说,只大致叙述了一下坟墓的位置。”

    江含征:“那你招他问个清楚。”

    夏芩:“他不在了,往生了……”

    江含征盯着她,幽深的双目如两渊深潭,一字一句:“你在戏耍本官?”

    夏芩:“……”

    摔!她戏耍了么?她敢么?

    她木着脸,力图庄重,干巴巴道:“没……”

    江含征挥手让她站在一边,然后传谢家人进来。

    不一时,进来了三人,女子身怀六甲,云鬓蓬松,脸哭得黄黄的,眼睛通红。两名男子面目相似,浓眉醒目,带些凶相。

    江含征:“谢氏,你怀有身孕,就不必跪了,一旁回话吧。”

    谢氏怯怯道:“谢大老爷。”

    两名男子依例跪拜,江含征没有命他们站起。

    江含征:“谢氏,把你家失火那天发生了什么事如实说来。”

    谢氏开始落泪:“并……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早饭后夫君去了一趟酒坊,但很快就回来了,然后整个一天都待在家里,晚饭后,小妇人因为累便先歇下了,夫君说要到书房查一会儿帐,谁知这一查就……”

    她说着说着便泣不成声,她身旁的男子温和地抚着她的肩无声安慰,而后转向江含征:“大约是妹夫查账查得太累睡着了,连灯烛燃了房子都没有察觉,等人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

    江含征:“那天晚上他饮酒了么?”

    谢氏一愣,她旁边的另一名男子道:“他就是酿酒的平时饮点儿酒不很正常么,说不定书房里就藏了好多酒,所以房子烧起来才会那么快。”

    他说这话的时候神情有点特别,像是满不在乎,又像是幸灾乐祸,还似乎有点愤愤不平。

    第一名男子皱了皱眉头,低声斥道:“二鸣!”转而向江含征告罪,“吾弟妄言,请大人恕罪。”

    江含征的神情有点玩味:“无妨,谢一鸣,据你看,你妹夫黄文义平时为人如何?”

    夏芩不禁暗思:谢一鸣,谢二鸣……谢家老爹起名字还真是省时省力啊,就是不知这位谢氏叫什么,难不成是谢五鸣?

    谢一鸣一愣,随即道:“妹夫平时还算朴实和气,对母亲妹妹均好,家里的下人们也很乐意亲近他。”

    旁边的谢二鸣脸上露出近乎冷笑的表情。

    江含征意味深长地转向谢二鸣:“谢二鸣,你认为呢?”

第17章 无面人(3)() 
第17章

    谢一鸣又看了谢二鸣一眼。

    谢二鸣悻悻道:“说是就是呗,虽然他有点小气,喜欢多吃多占,但只要妹子喜欢,我有什么可说的。”

    谢氏低着头,紧紧地抿着唇不吭声。

    江含征:“这话从何说起?”

    谢二鸣如打开话匣子一般,不顾旁边谢一鸣警告性的眼神,侃侃道:“就比如说他手上的那个酒坊,最早是从我手上盘过去的,后来做大了,倒把我丢在一边了。还有他的布坊,最先是代三弟经营的,后来虽然还给三弟了,但他自己却又开了一家,还把三弟的生意挤下去了,都是一家子人,这样做,像话么?”

    谢氏脸色涨红,肩膀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

    谢二鸣瞥了她一眼,刹住话头,闷闷:“他也算有钱人了,平时吃的穿的却像婢仆一般,连妹子也跟着受委屈。但看在他对我妹子还好,对我母亲也算孝敬的份上,我也不说什么了。”

    谢一鸣连忙道:“妹夫出身贫寒,所以平时难免节俭手紧些,但他是本本分分老老实实的良民,不该遭受掘墓之辱,请大老爷为我们做主啊!”

    他一跪,谢二鸣也不由自主地跟着跪下了,谢氏如被触动声响开关,嘤嘤地低泣起来。

    江含征:“孰是孰非,真相如何,本官自会还你们一个公断,下去吧。”

    谢二鸣的神情有些焦急,待一触到谢一鸣的目光,便老实了,跟着低头:“是。”

    三人退下,江含征接着便传赵书旭的父亲*屯上堂。

    夏芩被继续晾在一旁充壁花。

    *屯一上场便开哭:“大老爷,俺真不是个坏人呐,不信您打听打听,十里八村谁不知道俺是个好人呀,养了两个有出息的儿啊,”哽了哽,“第三个儿虽然不怎么出息,但也是老老实实一个娃呀,现在不明不白地死了,还被硬按在别人的地头不能回家,大老爷您可要为俺做主啊~~”

    一咏三叹一波三折,颇合韵律。

    江含征面无表情。

    师爷觑了觑江含征的脸色,斥道:“肃静!”

    *屯继续哭。

    铁英:“别哭了!”

    *屯立时噤声。

    夏芩:“……”

    和劳动人民交流,还要注意语言方式啊。

    江含征肃着脸沉声:“把你儿赵书旭何时离家,你又为何来此掘墓的前因后果细细道来。”

    *屯声气低了下去:“三小子什么时候离家的,俺也说不出具体是哪一天。他这个人平时不爱说话,也不大见人,挺大一个小伙子,偏爱闷在屋里。为此,我也不知骂过他多少次,但他就那样,三脚跺不出一个……一个那啥来。”许是终于想到这是个什么场合,*屯硬生生地收住口,及时刹车。

    在场的人表情各异。

    *屯忧愁叹息:“明明是一个爹下的种,老大老二就能置出一份家业,人人都夸能干,老三偏就那个德性,唉,愁得俺每天饭量大减,一顿只能吃三碗……”

    夏芩:“……”

    她反射性地瞟了江含征一眼,就见堂堂的知县大人额角欢快地蹦了两下,面色更肃,目光更威。

    夏芩收回视线,捏着鼻子继续听。

    *屯:“还是俺那老婆子提了一句,俺才发现好多天没见那个闷货了,问家中做饭的老仆,老仆说,三小子出去会朋友了,留了书信在桌上,老仆年纪大,就给忘了。

    哪知道这一去,三小子就没了呢,家中的老婆子哭得什么似的,俺就带着信来接俺儿的灵柩了,就是交给大老爷的那封信。”

    江含征:“你可知写信的人是谁?”

    夏芩心中一跳,就听*屯道:“不知道,大概就是三小子说的什么朋友吧。”

    江含征:“既然来接灵柩,那为何灵柩已经葬下,你可曾想过?”

    *屯略带狡狯的目光一怔:“这……”

    江含征:“那墓碑上刻的是谁的名字,你可看过?”

    *屯:“俺不识字……”

    夏芩:“……”

    江含征:“……”

    片刻后,江含征道:“简而言之,也就是说,你揣着不知道是谁写的信,去掘不知道是谁的墓,来找你儿子?”

    夏芩:“……”

    *屯:“……”

    直到此时,该赵也觉出不对劲来了,顿时慌了,伏地叩头痛哭:“大老爷,俺真不是故意的啊,俺不是个坏人哪,不信您打听打听,十里八村谁不知道俺是个好人哪……”

    又回到原点来了。

    江含征抚了抚额,挥手让人把他带下去。

    铁英和师爷也退下了,堂中只剩下夏芩和江含征两个人。

    夏芩满头的雾水,满脑的繁言杂语,只觉得许许多多的声音从耳朵眼儿里直往外冒,但就是抓不住的头绪。

    江含征侧脸看她:“听到现在,你觉得何如?”

    夏芩心中忐忑,想起他对*屯的态度,心中莫名地郁郁:“从表面上看,似乎无论从哪个方面,都是赵氏的不是……或许是民女鲁莽了,写了那封信,或许民女遇到的只是个糊涂鬼……”

    江含征略略挑眉。

    夏芩低下头:“……但凭大人发落。”

    江含征的目光轻轻落在台下纤细委屈的身影上,语气缓缓,意味不明:“是与不是,还要看事态发展,不过你既然牵扯到这件事中,便不要想置身事外,还住上次那家客栈吧,跟随案子进展,不过这次你要自己付账。”

    夏芩:“……”

    什么意思,这究竟是怎么个意思?

    夏芩愈发迷茫,心中如塞了一团棉絮,顶着一脑门疑问,低声答应了一声“是”,便行礼退下了。

    出了县衙,便见画中君正在路旁等她,清风两袖,悠闲自若,宛若谪仙。

    夏芩有一瞬的恍惚。

    画中君回身看到她的表情,问道:“怎么,不顺利?”

    夏芩轻轻摇头:“也不是,就是县太爷要我跟进案子的进展,不能脱身。”

    话中君微微颔首:“必是破案有用你之处,也罢,总比追究你的责任强。”

    夏芩“嗯”了一声,勉强露出一丝微笑,而后凭着记忆寻摸到那家客栈,好歹租下一间房,没有违背大老爷的命令。

    画中君见他神情倦倦情绪低落,便道:“别不高兴了,来,我给你弹首曲子听听吧。”

    然后,在她的目瞪口呆中,手一挥,面前景色突变:红叶飘落,碧波荡漾,飞檐翘角的小亭翼然立于湖中,案几俱设,曲桥接岸。

    石案上,香烟袅袅,凤琴古雅,画中君端坐案前,手指抚过,瞬时,一股淙淙的乐音宛如流水拂面而来。

    如空山瀑走,如绝壑松鸣,如幽涧花落,如疏林鸟坠,如此清雅,如此熨帖地涤荡过她的五脏六腑四肢百骸,像一股暖暖的清泉,洗去了一切疲惫和尘埃。

    她怔怔地坐在那里,心潮起伏,心神激荡。

    八年,整整八年,她从来不知道画中君竟有如此技艺。

    也从来不知道,会有这样一种声音,仿佛带有醉人心魄魔力,美妙至此。

    一曲毕,琴声悠悠回落,她犹自无法回神。

    画中君静静地看着她,眼神微动:“想学吗,我可以教你。”

    想学,当然想学!

    可是一想到学琴,便想到买琴,一想到买琴,便想到干瘪的钱袋,进而想到,本就干瘪的钱袋,还要因为住这客栈而掏摸一空。

    夏芩愈加郁闷。

    极度的郁闷中不知怎的突然滋生出一条奇怪的计策来,夏芩眼前一亮,说道:“想学,先生先教我最简单的好吗?”

    虽然不会唱歌但是可以背歌词,虽然不会填词但是可以记词谱,这世上多的是死记硬背生搬硬套,用在弹琴上又何妨?

    于是在一段简单的旋律中,夏芩反复在脑中演练画中君的指法,直到烂熟。

    第二天,江含征刚来到客栈便看到一幅奇景。

    几个客人的目光时不时地瞄向某个小院,相互窃窃私语。

    院子中,一身灰衣的女子专心致志地对着一张木板又抠又摸,神情严肃得像对着一件天大的事,让人吃惊得几乎发笑。

    他不由自主地走过去,问道:“你在做什么?”

    夏芩吓了一跳,待见是他,连忙站起身来,合十行礼:“大人。”

    江含征目光瞟向那画了几条墨线的木板,又问:“你这是在做什么?”

    “练琴。”夏芩淡道,言简意赅,毫无表情。

    若不是读书人的涵养竭力压制着,江含征的眉毛都要挑出额头去了。

    “练琴,就这块木板?”

    “嗯,”夏芩的声音干干的,并不指望别人能懂,只道,“大人找我可是有事?”

    “唔,”江含征的目光在那块木板上转了一圈又一圈,这才意犹未尽地收回来,调回县令模式,“本县要去谢氏家里看看,你随我去。”

第18章 无面人(4)() 
第18章

    谢氏家的书房造型别致,书房的庭院呈半封闭状态,像一个院中之院。

    院西有月洞门与外相连,院子四周围有曲廊,南庭假山树立,青藤蔓绕,遭遇火灾后竟一点也不影响它们蓬勃葱郁的发展态势。

    时隔两个多月,火灾现场已被破坏得差不多了,明显可见清理过的痕迹。

    夏芩随着江含征向内走,因为状态封闭,火灾并没有延伸到其他地方,就连曲廊也没有烧损多少。但房屋就没那么幸运了,虽然没有化成焦土,但要想再住人,恐怕已是不能。

    桌椅卧榻被烧得面目全非,壁悬的大理石挂屏也看不出本来模样,更别说书啊账啊之类的东西,恐怕早已灰飞烟灭,就连北墙镶嵌的三个秀美典雅的花窗,也变成了面目狰狞的黑洞。

    江含征问道:“是谁先发现起火的?”

    跟随的家丁人堆里,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走出来怯生生地回道:“是我,奴婢起夜时,看见火光浓烟,就叫了起来。”

    江含征:“那时候是什么时辰?”

    小丫鬟:“奴婢……不知,就见月光很好,还没有到中天。”

    江含征:“黄文义跟前有没有伺候的人?”

    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瑟缩着站出来:“是小的,老爷让小的先去睡了,还赏了小的一小罐酒,小的一饮酒就一睡不醒,”害怕得哭起来,“小的也不知道啊……”

    江含征摆了摆手,道:“你家老爷书房中有酒罐之类的东西?那天晚上他饮酒了?”

    青年擦着眼泪道:“老爷平时不大饮酒,总说饮酒误事,虽然开着酒坊,但尝酒酿酒那是酿酒师傅的事。”顿了顿,似在回想,“但那天晚上,老爷书房中确实有几罐酒……”

    江含征默然点头。

    “还有杯碗盘碟,”旁边一名老丈插话,“那天晚上老汉冲进火中救主人的时候见到的,大约是老爷夜里饿了,吃了些酒食。”

    江含征:“是你救的你家主人,把你那晚救人时的具体情形告于本官。”

    老丈道:“那天晚上主人也赏了老汉一罐酒,说夜里舅爷要来,让我留着门自去睡,他会照看。老汉吃了两盅酒就睡下了,夜里丫鬟叫起来的时候,老汉也顾不上多想,披起被子浸了水就冲进火中。

    找到主人的时候,主人正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全身都着了火,老汉把他背出来后,他已经烧得不成样子,衣服烧掉大半,脸完全毁了,记得丫鬟小翠只看了他一眼,便惊叫着晕了过去。”

    先时说话的丫鬟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肩,微微颤抖起来。

    老丈擦了擦眼:“主人平时待我们好,从不拿我们当下人,就是让老汉用这条命去换,老汉也是愿意的,谁知竟还是没有救回来。

    随后赶到的邻居帮忙灭了火,主人娘子怀了孕,我们不敢让她看到主人的样子,便请四位舅爷出来主持了后事。”

    江含征微微凝眉:“你说那晚有舅爷要来,是哪位舅爷?”

    不等老丈搭话,一位前来围观的邻居道:“是谢二爷,我那天听他醉酒后说的,说要要回酒坊什么的……”

    他还没说完,旁边另一个人不着痕迹地捅了捅他,他立刻警醒,讪讪:“那天谢二爷喝醉了,满口胡话也是有的,满口胡话……”

    老丈也道:"那天四位舅爷来,并没有提起与主人饮酒的事,想是没来。"

    江含征:“出了这样的事,为什么不报官?”

    老丈苦笑:“自家失火,烧死了自家人,报了官又怎样?死去的人能回来么,大家为丧事奔忙伤心都来不及,谁会去报官?”

    众人默默。

    就在两方对答之时,画中君飘然出现,他站在夏芩的身旁,注视着人群中的江含征。

    他的目光有些特别,温和专注,好似带有某种遥远的缅怀和怅惘,落进夏芩那不解世事的眼中,便被解读成了:这张脸是我中意的脸呐,现在就活生生地放在我面前。

    于是,她也不由自主地跟着他盯着江含征看。

    她一看,江含征便若有所觉地回过头来看她,四周注意力放在江含征身上的围观群众也随之看过来,一时间本就因为性别着装让人好奇猜疑的她明晃晃地成为众人注目的焦点。

    夏芩很不自在,非常不自在,手脚都僵住了,她硬生生地垂下目光,合起双手,颇有韵律地念念有词,佯装为火中亡魂念经超度。

    江含征似笑非笑,问完问题,便让众人退下,自去查看现场。

    路过她的身边时,几不可闻地丢下一句:“别装了,你背的是《琵琶行》,打量本官不知道?”

    夏芩真正僵了,身体险险地保持着虔诚念经的姿势未变,而白皙的面容却不由自主地浮起两朵红晕。

    画中君露出几分笑意。

    夏芩心中当场泪目:这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画个圈圈诅咒你!

    江含征细细地查看火灾现场,画中君也默默地注目旁观,然后,他的目光渐渐落在某个角落不动了。

    “小芩,快把这里翻开看看。”

    夏芩一凛,连忙走过去,顺着他的指点翻开上面积压烧断物和灰烬,但左看右看,就是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

    “筷子。”画中君淡淡提醒。

    夏芩从一堆黑乎乎的灰烬里拨拉出三截疑似筷子的东西。

    筷子,三截黑乎乎的筷子!

    她神经有些迟钝,完全不知道该想些什么,傻乎乎地对着那些木棍儿神游物外。

    逛了一圈的江含征踱过来,道:“走了,还在发什么呆?”

    夏芩回神,连忙把筷子举到他面前:“大人,你看,三根筷子。”

    江含征先是不明所以,而后渐渐悟到了什么,目光隐隐发亮:“果然如此。”

    他迅速地招来铁英,吩咐:“马上带人去查,看失火那天晚上谢家兄弟都在哪里,做什么?”

    铁英虎躯一震:“是!”

    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画中君缓缓微笑,徐徐道:“看来,那天晚上在这里吃酒的并不是一个人。”

    夏芩默然点头。

    铁英带人离去,江含征领着她四处优游闲逛,时不时停下来与人聊天,众人面前,他自动调换成温文和煦平易亲和的模式,好像那高冷疏离不断给人下套的人不是他似的,端的是一个新时代的伪君子。

    对面摘豆角的老婆婆絮絮叨叨地说:“谢家女婿啊,是个好孩子哦,上次下雨老婆子不小心滑倒,还是他背我回家的呢,对他丈母也孝顺,像个儿子一样,谁不羡慕谢家招了个好女婿,谢家女儿有福哦。”

    药店的老板鬼鬼祟祟道:“四个舅爷?厉害,当然厉害,谁让他是上门女婿呢?谢三的布店亏损,他经营活了,谢三就把布店要回去。谢二的酒坊赔本了,他挣了钱,谢二又想要回去,这人呐,怎么说呢,就像老话儿说的,当啥也别当上门女婿,一辈子抬不起头。”

    酒店老板拱着手道:“是,大人说得对,黄文义那天是在小店定了一桌菜。”

    ……

    一路走,一路听,两耳嗡嗡响,只恨此生没有聋。

    最后,连画中君也听不下去了,飘然离开。

    江含征问她:“听到这里,你对黄文义这件案子有什么看法?”

    夏芩:“只有一句,活得憋屈,死得蹊跷。”

    江含征:“……”

    默默地瞟她一眼,江含征道,“其实,你大可不必如此犀利。”

    夏芩:“……”

    回到衙门,跟随铁英办案的一名衙役禀告道:“属下们查过了,那天晚上谢一鸣、谢二鸣、谢四鸣都在家,只有谢二鸣不在,属下们再三盘问,才从一个下人那里听说,他去青楼找他的老相好翠珠了,可是翠珠却说,谢二鸣只在她那里饮酒,并没有过夜。铁哥请示,下一步该怎么办?”

    江含征微微冷笑:“把谢二鸣,翠珠,以及那妓院的老鸨一并锁来,本官要亲自审问!”

    衙役一震:“是!”

第19章 无面人(5)() 
第19章

    半年之前,夏芩差点被拐卖时,来看“货”的下家就是一个疑是青楼老鸨的人物,当时,该鸨留给夏芩最鲜明的印象就是,花红柳绿一只妖。

    未曾想,时隔半年,托县令大人的福,她还能有再次瞻仰活妖的机会。

    而且还是三只。

    三个女人袅袅娜娜往堂前那么一跪,衣衫半掩,云鬓松堕,好似从某事现场当场拖来,遐想十足地糊了众人满眼春·色。

    让夏芩那向来适素的眼险些消化不良地当场罢工。

    青楼女身后便是谢二鸣,不知道是不是酒醉未醒,蔫头耷脑的像一坨跟在大彩鸡后面的卷尾巴,全然没有上一次见到的精神气。

    江含征沉声问:“谢二鸣,黄文义家失火那晚你在哪里,和谁在一起?”

    谢二鸣垂着头,声音黏连:“草民……草民当时在怡香院和翠珠饮酒,后来……就歇了……”

    江含征冷冷地注视着台下:“翠珠,他的话是否属实?”

    彩鸡珠低垂臻首,婉转娇啼:“谢官人只在奴家那里饮酒,并未过夜。”

    谢二鸣微微一震,抬起头来,怒:“不是你是谁,爷去那里可一直都是照顾你的生意,”转向江含征,表情急切,“必是她怕担事,有意推托,大老爷,这些无情无义的婊·子可不能信呐。”

    惊堂木猝然一响,台下的人一哆嗦,江含征声如冰渣:“无情无义?谢二鸣,你也算乡绅士子,公然嫖·娼,秽言公堂,行事如此龌龊,还配说别人?说,那天晚上你在哪里?”

    谢二鸣大呼冤枉:“大老爷,草民真的在那里呀,不信您可以问问我的贴身小厮剩儿,还是他把我从翠珠的床上拖下来的,说妹子家着火了,那时天还没亮呢。”

    江含征眯起眼睛。

    翠珠忙道:“奴家并没有说谎,那晚谢官人说他还有一件来钱的大事要做,所以并没有留下。”

    谢二鸣紧紧地咬着牙,脸色发青。

    江含征缓缓道:“剩儿在哪儿?”

    谢二鸣一窒:“他……请假回老家了,说家中老娘生病……”

    江含征简直要冷笑了。

    气氛绷得一触即发,此时一直紧缩在边上装板凳的彩鸡鸨弱弱道:“回……大老爷,那晚,大约谢官人宿在蘼芜处。”

    谢二、翠珠皆看她。

    彩鸡鸨:“上头大老板出台了一项新规定,说三个月内,留宿客人次数最多者,可以住独院。上次获胜的是蘼芜,她留客的次数比翠珠多一晚,那天她和奴家说起,说有一晚她的客人是翠珠的常客谢二爷……”

    翠珠蓦然看向蘼芜,满面气恨。

    江含征看向蘼芜,脸色铁青:“蘼芜,可有此事,那天是哪一日?”

    蘼芜云鬓松垂,姿态楚楚:“六月十二或六月十三,奴家记得那晚月亮还未圆。谢官人醉醺醺地从翠珠姐姐处出来,奴家佯装去送,就把他截胡了……”

    江含征:“……”

    夏芩:“……”

    鉴定别人睡在那张床上这种事……

    江含征的脸色绝对称不上好看。

    谢二鸣缓缓吐了口气,看向蘼芜的目光诡异地含情脉脉。

    翠珠两颊的咬肌隐隐直跳。

    审问结束了,众人退出公堂,江含征蹙眉托额,好久没有说话。

    夏芩略略一瞟,发现县令大人就连蹙眉托额的样子都那么出众。

    她原地犹豫一番,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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