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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步明宫:明妃传-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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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绿翘,金莲等人见状忙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别闹小孩子脾气了。”朱祐樘眉头轻拧,颇有些无奈地道:“你身上还未大好,听话,把药喝了。”

    张婳故作困惑地问道:“殿下为何一定要臣妾喝药?”

    “你身子在水牢里浸了数个时辰,必须要调理半年,才不会落下病根。你若怕苦,我陪你一起喝。”

    “果真是为了臣妾身子好么?”

    朱祐樘身子一僵,淡淡道:“是。”

    张婳定定地望着他,唇边勾起一抹讥笑:“臣妾敢问殿下在药里搁了什么好东西?”

    自从成为太子妃后,她装乖巧,装大方,装温柔体贴,装善解人意,心再痛,再累,再苦,也会微笑着对自己说,没有关系,忍一忍便过去了。

    可这一刻,她不想再装下去了!他可以不爱她,也可以不要她,甚至可以废了她,但绝不能骗她,她生平最痛恨别人的欺骗。

    他心尖上的人是那个怜儿,他的孩子只能是他和怜儿所出,这些都没有关系。反正她从来都没有痴心妄想过能够得到他的心。

    她宁愿清醒地活着,也不要日日活在他的谎言里。

    朱祐樘手微微抖了一下,几滴药汁洒出来,溅在他修长的手指上,沉默了半晌,声音有些嘶哑:“你都知道了?”

    张婳强忍着胸中的怒气,平静地说道:“大夫说药里多加了一味药,女子服用了便不会怀有身孕。”顿了一下,问道,“殿下,是么?”

    良久的沉默,朱祐樘脸色微微发白,哑声道:“是。”

    “为什么?”张婳眼中满是恨意,问道,“殿下可以给臣妾一个理由么?”

    朱祐樘身子微颤,眸底闪过一抹痛楚,紧抿着唇,良久不发一言。

    张婳“嗤”的一声轻笑,嘲讽道:“到底是什么理由竟让殿下这般难以启齿?”

    朱祐樘紧紧地握着茶盏,眼帘微垂,声音苦涩而嘶哑:“婳婳,对不起。”

    张婳怒极反笑,讥笑道:“殿下言重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别说您只是让臣妾服用避孕的汤药,即便您杀了臣妾,也无须说对不起三个字。臣妾只求殿下一件事,不要一面口口声声说爱臣妾,一面又想着法子如何算计臣妾,这样只会让臣妾看不起你。”

    朱祐樘猛地抬起头,眼中跳跃着两簇火苗,怒道:“在你心中,我便是如此不堪么?”

    张婳毫无惧意地望着他,冷冷地道:“殿下的所作所为难道不是么?”

    朱祐樘手中的茶盏忽地碎成数瓣,指缝间渗出嫣红的血液,衣袍上汤水淋漓,蓦地长身而起,淡淡地道:“时辰不早了,我去上朝,晚上再来看你。”

    “不必了。”张婳淡淡一笑,哂道,“臣妾学不来殿下那套虚情假意,也不想再陪您演下去了。”

    朱祐樘难以置信地望着她,哑声问道:“你我经历过这么多事情,你觉得我对你是虚情假意?”

    张婳讥讽道:“殿下那些甜言蜜语还是留着去哄红蓼,臣妾不吃这一套。”

    朱祐樘脸色剧变,胸口似被人重重地击了一拳,紧紧地盯着她,半晌,苦涩地道:“为何你要这般倔强?除了孩子,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张婳冷冷地道:“可臣妾什么都不想要!”

    “为何你要这般倔强?”朱祐樘惨然一笑,声音喑哑,“我们现在不是很好么?为何非要孩子?”

    张婳冷冷一笑:“确实很好。等哪日臣妾糊里糊涂地做了冤死鬼,那就更好了。”

    “你……”朱祐樘脸色铁青,默了一瞬,冷静地道,“你好好休息,我去上朝。”说罢,拂袖离去,走到门边却又顿住脚步,涩声道,“我让绿翘再端一碗药进来,你趁热喝了。”

    “殿下放心,臣妾一定会乖乖喝完药。”张婳不冷不热地说道。

    朱祐樘刚刚抬起脚,却听她又问道:“殿下可还记得许过臣妾一个愿望?”定了定神,问道,“你想要什么什么愿望?”

    张婳淡淡地说道:“待殿下得登大宝后,请恩准臣妾离开皇宫。”

140 意外() 
朱祐樘刚刚抬起脚,却听她又问道:“殿下可还记得曾许过臣妾一个愿望?”

    “你想要什么什么愿望?”

    张婳淡淡地说道:“待殿下得登大宝后,请恩准臣妾离开皇宫。”

    朱祐樘猛地转过身,紧紧地盯着她,神色骇人,眼中翻滚着滔天怒火,沉声问道:“你想离开我?”

    张婳已经豁出去了,立即口不择言地回道:“自进宫后,臣妾每日都过得提心吊胆,什么话在心里过好几遍才敢说出来,如今得罪了万贵妃,更是寝食难安,吃饭怕被人下毒,出门怕被人暗杀,闭上眼就怕见不到明天的太阳。这种日子根本不是人过的日子,臣妾受够了。”

    她每说一句,朱祐樘的脸便白一分,到最后已是面无血色,手紧紧地捂着胸口,神色颇为痛楚,惨笑道:“原来在我身边你是这么痛苦!”

    张婳见他脸色煞白,眉目间蕴着痛楚,不禁感到几分内疚,刚才的那些话太过伤人,是在变相骂他无能,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无异是狠狠掴了他一掌。可已经决定的事情,容不得她再心软,遂硬着心肠说道:“宫中勾心斗角,阴谋诡计层出不穷,臣妾不可能永远都那么幸运,每次都能逢凶化吉。说实话,臣妾一时半刻都不想在这里呆下去,还请殿下看在往日臣妾救过您的份上,待您登基后,还臣妾自由之身,臣妾感激不尽。”

    朱祐樘捂着胸口咳了几下,双眼黯淡,良久,忽轻轻一笑,声音冰冷:“婳婳!这辈子我都不可能放你离开!你就趁早死了这条心。”说罢再也不看她一眼,转身大步离去。

    张婳气得干瞪眼,男人果然是靠不住的!许过的诺言这么快便反悔不认帐了。

    *********************************分割*****************************

    自那日大吵一架之后,朱祐樘再也未踏足霁月殿。张婳除了去仁寿宫请安,极少出门,镇日里坐在东暖阁里抄写《女论语》。

    小环苦口婆心地劝道:“小姐,听说殿下病了,苏选侍、杜淑女、许淑女、冯淑女她们天天往宣明殿跑,您好歹也去看看殿下。”心下暗暗焦急,小姐新婚之夜独守空房成了宫中最大的笑话,现在好不容易得到太子殿下的宠爱,却又不知怎么把太子气跑了,两人再这样僵持下去,小姐迟早会彻底失宠!

    张婳眼皮也未掀一下,不冷不热地道:“我又不是太医,去了他的病难道就能不药而愈?”

    小环急道:“小姐,殿下生病,您身为太子妃,理应朝夕照顾,您这样不闻不问,实在有失妇德,若传到太后耳里,您就麻烦了。”

    哎,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张婳不以为意,淡淡地道:“最多被呵斥几句,能有什么麻烦。”皱了皱眉,说道,“你再唠叨下去,我耳朵都要长茧了。快过来替我揉一下肩,酸死了。”

    小环委屈地闭上嘴,走过去替她按摩肩膀。

    “皇嫂。”清脆的声音忽地响起。

    珠帘外站着一名红衣少女,绛红色缕金百蝶穿花上裳,玫瑰色马面裙,裙边镶着二寸阔的金边,梳百合髻,簪着一对赤金镶碧玺喜上眉梢珠钗,项上挂着赤金镶羊脂玉璎珞圈,容貌明艳,笑靥如春花,正是仁和公主。

    张婳又惊又喜,忙起身迎上前,携着她的手,含笑道:“最近很忙么?这么久也不来看皇嫂。”

    “前些日子我在学刺绣。”仁和公主从怀中掏出一只香囊,喜滋滋地道,“这是我绣的,送给你。”紧接着又问了一句,“绣得还不错吧?”

    张婳接过香囊,摸了摸上面的蝴蝶,不想打击她,只好违心地道:“这两只蝴蝶绣得很逼真。初学便有这般水平很不错了。”

    哪知仁和公主哭丧着脸:“皇嫂,这两只是鸳鸯,不是蝴蝶。”

    张婳愣了一下,忙安慰道:“我刚学刺绣那会儿,绣了一朵牡丹花还被人以为是一根狗尾巴草呢,你这水平比我那会儿可强多了。”随手将香囊挂在腰间,说道,“这香味闻着很舒服。”

    “皇嫂喜欢便好。”仁和公主见她佩带上香囊,展颜一笑,拉着她向外走去,兴冲冲地道,“外面阳光很好,我们去御花园逛逛。”

    张婳微笑颔首,自上回高斐之事后,仁和公主便一直将自己关在寝殿里,几乎足不出乎,本来还担心她有些想不开,想找时间过去开解开解她,现在看到她言笑晏晏,似乎未将高斐之事放在心上,遂放下心来。

    甫跨出宫门,却见朱祐樘迎面走来,玄色织金螭龙袍,赤金嵌翡翠王冠,俊脸憔悴,双眼布满红血丝,人似整整瘦了一圈,原先合身的衣袍如今显得有些空荡荡。

    张婳低垂着头,行礼如仪:“臣妾给殿下请安。”

    朱祐樘手捂着嘴咳了数下,双颊泛红,眼睛紧紧地盯着她,不辨喜怒。

    仁和公主关切地问道:“皇兄,你身子还未大好么?”

    朱祐樘淡淡道:“不碍事,好得差不多了。你们要去哪里?”

    仁和公主有些犹豫,皇兄生病了,皇嫂肯定亲需要自照顾他,自己将皇嫂拉出来逛御花园好像太不懂事了。

    朱祐樘猜到她的心思,微微一笑:“你皇嫂这些日子一直在屋里抄写《女论语》,我政事繁忙,没时间陪她,你若得空多陪她出去散散心。”

    仁和公主点了点头,乖巧地道:“皇兄,你好好养病。千万别为了政事,累坏了身子。”

    朱祐樘微笑着点了点,深深地看了一眼张婳,带着德全离去。

    仁和公主笑嘻嘻地道:“皇嫂,人家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你和皇兄天天见面,刚才皇兄还一个劲地盯着你,好像千儿八百年没见过似的,眼睛一刻都没有离开过你,看得我都不好意思起来。”

    张婳神色淡淡,岔开话题道:“玉簪花开了,我们去摘些新鲜的花瓣做糕点。”

    仁和公主摇着她手臂,自顾自地说道:“看皇兄刚才的神情,他眼里分明只有你一人。皇嫂,你可真幸福。”

    张婳心下冷笑,幸福?你若知道他天天让我喝避孕的汤药,还会觉得我幸福么?

    仁和公主忽红着脸,低声问道:“皇嫂,你说如何……如何才能让一个男子全心全意地爱上你,就像皇兄那样爱你。”

    张婳懵了,这小丫头想得也太简单了吧,多看几眼便是爱了?呃,她自己都是个失败者,又如何教她?想了想,叹道,“其实殿下并不喜欢我。”

    仁和公主睁大了眼睛:“怎么可能?皇兄他明明……”

    张婳苦笑道:“有时候眼睛看见的并不一定是真的。”

    仁和公主半信半疑,安慰道:“皇嫂,你别泄气。我从未见到过皇兄对哪个女子这般上心,这说明他心中是有你的。”

    张婳淡淡一笑,抿唇不语。

    御花园百花绽放,莺飞蝶舞。一只五彩斑斓的蝴蝶停在花朵上吮吸花蜜,仁和公主顽心大起,蹑手蹑脚地走过去,举着团扇扑向蝴蝶。蝴蝶十分机灵,感觉危险立即振翅飞走了。

    仁和公主扑了个空,气道:“死蝴蝶,本公主非捉住你不可。”

    那只蝴蝶却似存心戏弄她,忽高忽低,忽左忽右,忽近忽远,引得她跑了很多路,娇喘吁吁,额上沁出细密的汗珠,蝴蝶却越飞越远,直至消失不见。

    仁和公主气得直跳脚:“居然被它跑了,差一点就捉到了。”

    张婳拿丝帕擦拭她额上的汗水,微笑道:“瞧你满头大汗的,先去亭子里歇一下吧。”

    仁和公主点了点头,径直向前面的凉亭走去,角落里几株芍药恣意怒放,红似榴花,白似雪,粉红若桃花,宛如天际的云霞,绚丽多姿。

    仁和公主奔上去,挑了一株开得最艳最美的芍药折下,扬了扬手,娇笑道:“皇嫂,好看么?”

    张婳见芍药花映着一张明艳的脸庞,真正是人比花娇,含笑地点了点头。

    仁和公主向她招招手,笑道:“皇嫂,过来帮我簪一朵在发髻上。”

    张婳走过去,凑到花树前,左挑右选,拣了一朵最美的摘下,正欲簪在她发髻上,左脚忽被针扎般剧痛,忙低头望去,却见一条竹青色的蛇紧紧地咬住脚,不由“啊”的一声,惊恐地叫道:“蛇!蛇!”

    仁和公主闻言脸色剧变,大叫道:“哪里?蛇在哪里?”

    那蛇极毒,不过片刻功夫,张婳只觉得一阵晕眩,全身无力,瘫坐在地上。

    “皇嫂,你没事吧?”仁和公主大惊失色,情急之下,用手去抓那条竹青色的蛇。

    张婳大骇,叫道:“仁和,住手。”

    然而为时已晚,仁和公主手刚触到蛇身上还未来得及找到它的七寸,已被它反咬了一口。

141 相思局() 
“皇嫂,你没事吧?”仁和公主大惊失色,情急之下,用手去抓那条竹青色的蛇。

    张婳大骇,叫道:“仁和,住手。”

    然而为时已晚,仁和公主手刚触到蛇身上还未来得及找到它的七寸,已被它反咬了一口。

    一道黑影如离弦之箭飞掠而来,两根修长的手指轻巧地捏住蛇的七寸,将它掷在地上,青竹蛇抖了一下,便不再动弹。

    仁和公主欣喜地叫道:“高斐。”

    高斐却未看她,神色焦急惶恐,一把扶起昏迷的张婳,见她眉心已呈现几分黑气,忙卷起她裤脚,莹白秀气的脚踝上赫然有四个极深的牙印,正汨汨地流着黑血,没有任何犹豫,低下头一口口地吸毒血,直到流出的血变成嫣红方停下。

    一抬头却见仁和公主满脸泪水,神色凄楚,绝望而愤恨地盯着自己,心中一惊,问道:“公主,您的伤……”

    仁和公主冷冷地打断:“高大人还是担心自己吧,你虽替太子妃吸出蛇毒,自己却中了毒,若不及时医治,必会七窍流血而亡。”

    高斐见她手背上虽被蛇咬了一口,流出的血却是嫣红色,不由松了一口气,微笑道:“公主没有中毒,卑职便放心了。”

    仁和公主凄然一笑,脉脉地望着他,眼中有痛苦,愤恨,酸楚,不甘,羞恼,最后都化为深深的绝望。

    高斐装作没有看懂,双手抵着张婳后背推血过宫,逼出她体内余毒。

    仁和公主脸色雪白,颤声叫道:“你疯了!你身上中了巨毒,此时强行运功替她驱毒只会让你毒发得更快。”

    高斐恍若未闻,脸色却越来越苍白,印堂隐现一团黑气,喉间涌起一股腥甜,张嘴吐了一口血。

    张婳幽幽醒转,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苍白虚弱的脸庞,笑容璀璨似夏日的骄阳,唇角却逸出一缕鲜血,不由吓了一跳,关切地问道:“高大人,你受伤了?”

    高斐满不在乎地道:“一点小伤,不碍事。”

    仁和公主急道:“高斐,你还不快去太医院解毒,难道想等毒发么?”

    张婳动容,怔怔地望着高斐,喃喃道:“是你救了我?”

    高斐轻描淡写地笑道:“举手之劳而已。”又向两人行了一礼,“太子妃,公主,卑职告退。”说罢转身离去。

    张婳眼中升起一片水雾,嘴唇翕动,最终什么也没有说,默默地望着离开。

    仁和公主痴痴地望着他的背影,直到消失不见仍不愿收回目光。

    良久,张婳叹了一口气,淡淡地道:“仁和,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仁和公主回头望着她,惨然一笑:“皇嫂,他爱的人果然是你!”

    张婳脸色微变,上回在百兽观高斐以身替她挡下黑熊致命的一击,她已隐隐猜到他的情意,可身为太子妃,她只能装作不知道,也不敢去知道。可现在仁和公主却逼着自己去看清他的心意,逼着他们两人不能再像从前那般相处。

    她苦笑了一下,取下腰间的香囊,叹道:“你先用这个香囊引出毒蛇咬我,又命人将高斐约到此处,目的就是想看他会先救谁?”

    “那日回去后,我便怀疑高斐已经爱上了你,只是心中还有些不确定。”仁和公主目光满是绝望,流泪道,“今日我事先服了一颗解毒丸,故意让毒蛇咬了你我,果然高斐看到你昏迷不醒,整个人都吓呆了,看也没看我一眼,便迫不及待地替你吸毒,还强行运功逼出你身上的余毒,完全不顾这样做是否会让他死得更快。”她幽幽一笑,凄然地道,“皇嫂,他将你的命看得比他自个儿的命还重要。”

    张婳喉咙发干,讷讷地道:“仁和,我……”

    仁和公主拭了一把眼泪,自嘲地道:“皇嫂生了一颗七窍玲珑之心,想必早就清楚高斐的情意。我可真是天下最笨的傻瓜,居然让皇嫂替我去问他的心意。皇嫂想必为难了很长时间吧。”

    张婳急道:“仁和,你误会了,我……”

    “不用狡辩了。你把我当傻瓜一样欺骗。我恨你!”仁和公主恨恨地望了她一眼,转身便跑远了。

    张婳颇有些头疼,心烦意乱地回到霁月殿,让小环将高丽国进贡的解毒圣药雪参丸送给高斐。因刚来了月信,小腹一阵阵地作痛,遂歪在紫檀雕花榻上闭目歇息。

    过了片刻,绿翘端了一碗药进来,关切地道:“太子妃,奴婢熬了一碗药,您喝了便不会疼了。”

    张婳想起那一碗碗的避孕汤药,没来由地升起一股厌恶,睁开眼,淡淡地道:“先在搁桌上,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绿翘暗叹了一口气,欲言又止,最后福了福身子,悄无声息地退下。

    张婳翻身下榻,倒了一杯热茶饮下,顺手将那碗汤药倒在花盆里。过了半晌,小环从外面回来,低声道:“小姐,高大人身上的毒已经解了,他让您不要担心。”

    张婳松了一口气,无精打彩地倚在榻上。一名小太监忽进来,行礼请安后,禀道:“太子妃,太后请您去一趟鸣鸾轩。”

    张婳打起精神坐起来,整理了一下衣裙发髻,携着小环出门。到了鸣鸾轩,却见太后端坐在黄花梨宝座上,脸色阴沉。苏选侍坐在下首,眼眶微红,似乎刚刚哭过。杜芊羽,许清如,冯淑女则战战兢兢站着,神色紧张不安。

    张婳皱了皱眉,看这阵仗肯定又出什么事了。不会又是冲着她而来吧。趋步上前,行礼如仪:“孙媳给皇祖母请安。”

    太后将桌上的几株绿草扔在她面前,沉声问道:“太子妃可认得这些草药?”

    张婳捡起草凝神细看,如实答道:“孙媳认得,这是益母草。”她每次来月信,小腹总会疼痛难忍,服用益母草熬成的汤药后便会好很多,常年累月与这些草药打交道,是以一眼便认出。

    “很好。”太后闻言脸色愈发寒冷:“太子妃可知道益母草有何功效?”

    张婳隐隐觉得不妙,硬着头皮说道:“益母草味辛、性凉、活血、祛淤。”说到“活血”两字,心猛地一沉,孕妇若误服了岂不是要滑胎?

    果然太后冷哼一声:“你倒很懂医理。”轻拔着手中的伽楠木佛珠,寒声道,“苏选侍的安胎药里被人加了益母草,幸好钱太医及时发现,才没酿成大祸。”

    苏选侍适时地抽泣,一副受尽迫害小媳妇的模样。

    张婳想起适才倒掉的那碗药,心没来由地一慌。

    太后冷冷地接着道:“哀家命人查过,只有你宫中的念桃昨儿去御药房领过益母草。”

    张婳定了定神,冷静地道:“皇祖母,孙媳每回来月信小腹总是要疼上好几日,一直有服益母草汤的习惯,此事孙媳身边的宫女都知道。”

    小环立即点头道:“奴婢可以作证。”

    苏选侍轻拭了一下眼泪,说道:“你是太子妃的心腹当然会帮着她说话。”

    小环涨红了脸:“奴婢所说句句属实,若有一句谎话,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苏选侍抽抽泣泣地哭道:“太后,嫔妾绝不敢怀疑太子妃。今儿若不是钱太医查出安胎药有问题,嫔妾腹中的孩儿就……”说罢伤心地哭起来。

    太后安慰道:“不要怕,哀家自会替你作主。”又冷冷地望向张婳,“哀家查过,念桃总共向御药房领了四两益母草,你宫中可还有剩下?”

    张婳心里并不清楚,只能含糊地道:“应该还有些剩下。”

    太后扬声道:“来人,去霁月殿搜查一下。”

    过了半晌,一名太监进殿回禀道:“回太后娘娘的话,奴才翻遍霁月殿各个角落,没有发现一根益母草。”

    太后脸色阴沉,冷声道:“传念桃进来。”

    张婳心下已明白此事是冲她而来,心念电转,飞快地思索着对策。

    一名绿衣宫女低垂着头走进殿,长相清秀,跪下道:“奴婢念桃参见太后娘娘,太后千岁吉祥。”

    太后盯着她,目光锐利如剑:“昨儿你向御药房领了四两益母草,是么?”

    “是。”

    “剩下的益母草在哪里?”

    “没有剩下,已经全都熬成药汤了。”

    “大胆。”太后猛地拍了一下扶手,寒声道,“一碗汤药只需二钱益母草,四两都够煮二十碗药汤。难不成太子妃每日需要喝二十碗药?”

    念桃冷汗滚滚而落,不住地磕头道:“奴婢不敢撒谎。所有的益母草确实已经煎熬成药汤,请太后明鉴。”

    “看来不用大刑你是不会说真话。”太后望向左右,高声道,“来人,将这个贱婢拖出去狠狠地打,打到她开口说真话为止。”

    念桃闻言吓得险些晕过去,膝行到张婳面前,紧紧地抓着她的衣摆,惶恐地道:“太子妃,求您救救奴婢。”

    张婳冷冷地盯着她,神色镇定如初:“剩下的益母草到底去了何处?本宫劝你如实招来,免得受皮肉之苦。”

142 思过() 
念桃闻言吓得险些晕过去,膝行到张婳面前,紧紧地抓着她的衣摆,惶恐地道:“太子妃,求您救救奴婢。”

    张婳冷冷地盯着她,神色镇定如初:“剩下的益母草到底去了何处?本宫劝你如实招来,免得受皮肉之苦。”

    念桃难以置信地望着她,惶恐地道:“太子妃,您……您不救奴婢么?”

    张婳冷静地问道:“到底是谁指使你这么做?”

    念桃面如死灰,身子簌簌颤抖,眼睛充满绝望与恐惧。

    白菱想起一事,说道:“苏选侍的安胎药是由墨梅负责煎熬,你与墨梅是同乡,素来感情要好,昨儿你特地跑到小厨房找墨梅,必是趁墨梅不注意,将益母草混进了安胎药中。”

    念桃脸色惨白,颤抖地说道:“奴婢冤枉。”

    太后寒声道:“还不将这个贱婢拖出去。”

    念桃被几名太监拖走,口中不住地尖叫道:“太子妃,救命!太子妃,救命!……”

    张婳心下发冷,念桃虽然抵死不招,可口口声声喊她救命,摆明了告诉众人是受了她的指使将益母草混进安胎药里,欲使苏选侍滑胎。

    殿外传来凄厉的惨叫声。殿内的宫女太监们脸上俱是流露出一种兔死狐悲的哀伤。

    须臾,两名小太监拖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女子进殿。太后轻揉着额角,冷冷地问道:“到底是谁指使你将益母草混入苏选侍的安胎药里。”

    念桃已是奄奄一息,断断续续地说道:“是……是太子妃。”

    殿内诸人纷纷望向张婳,神色各异。太后冷笑:“太子妃,这个贱婢对你可真是一片忠心,被打得去了半条命才肯招认。”

    张婳深吸了一口气,沉静地说道:“皇祖母,谋害皇嗣是死罪。孙媳即便想要加害苏选侍,也会让身边的心腹绿翘,小环,金莲,碧桃她们几人去办。这个念桃只是孙媳殿里打扫杂役的低等宫女,孙媳又怎会将如此重要的事情交给她呢?此事很明显是有人想嫁祸于孙媳。请皇祖母明鉴。”

    许清如开口说道:“太后,太子妃身边的绿翘行事沉稳精明,此等大事太子妃不交给绿翘去办,却让一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去下药害人,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杜芊羽亦附和道:“是啊。这有些不合情理。”

    太后眉头微皱,沉吟不语。

    “太后……”念桃匍匐在地上,磕头道,“太后有所不知。奴婢与鸣鸾轩的墨梅是同乡,又是同年入宫,感情素来极要好。此事在宫中并不是秘密,很多宫女们都知道。太子妃打听到苏选侍的安胎药是由墨梅煎熬,便让奴婢假意去找墨梅玩,趁她不注意将益母草混入安胎药中。太子妃许诺奴婢,事成之后,她会升奴婢为一等宫女,到她身边伺候,又赏了奴婢一百两金子。那些金子还藏在奴婢床底下。太后若不信,可以派人去搜查。”

    太后立即传令下去,过了一会儿,一名小太监捧着一个沉重的小木箱进殿,打开盖子,一阵金光灿灿,不多不少正好一百两金子。

    念桃磕头如捣蒜:“太后,奴婢被猪油蒙了心,一时鬼迷心窍犯下这般大逆不道的死罪,请太后开恩,饶恕奴婢死罪。”

    苏选侍忽站起身走到张婳面前直挺挺地跪下,哭道:“太子妃,您为何这般狠心?非要嫔妾腹中孩儿的命呢?”又连连磕头道,“太子妃,求您大发慈悲,让嫔妾平平安安地诞下孩儿,嫔妾定当结草衔环,报答您的大恩大德。”

    张婳大怒,又来这一套?双臂托着她,稳稳地扶她起来,“此事与本宫无关。你先起来说话。”

    太后眉头微皱,看向左右:“还不快扶苏选侍坐下。”

    两名宫女忙走上前小心翼翼地搀着苏选侍坐回原来的位置上。

    太后不悦地说道:“哀家和你说过多少回了,你怀着身孕,别动不动就跪下。”

    苏选侍抽泣道:“太后,您可要为嫔妾做主,若不是钱太医及时发现,嫔妾的孩儿早就没有了。”

    太后冷声道:“你且宽心。不管是谁要谋害皇嗣,哀家绝不轻饶。”顿了一下,望向张婳,“太子妃,人证物证俱全,你还有何话要说。”

    张婳暗叹了一口气,脸色依然镇定,肃容说道:“皇祖母,孙媳可以对天发誓从未加害过苏选侍与她腹中的胎儿,若孙媳有一句谎话,便让老天爷罚孙媳此生没有福气替皇家开枝散叶。”心下暗想,反正你那个宝贝孙子每天都让我服避孕的汤药,这辈子我已是不可能为他生儿育女,这个毒誓发与不发对我没有什么区别。

    太后愣怔片刻,除了君恩,子嗣是后宫女子唯一的依靠。她自已便是靠着唯一的儿子一步步爬到权力的巅峰。太子妃既然敢发这般毒誓,难道真是冤枉的?心下不免有些困惑,低头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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