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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步明宫:明妃传-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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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婳愣了愣,微笑道:“你认识我?”

    韩烈道:“此次来汤山行宫殿下并未带任何侍妾,所以卑职猜想您应该便是太子妃。”

    张婳哑然失笑,她倒忘了这个事儿。朱佑樘与万贵妃斗得你死我活,有些事情还是少知道为好,知道太多或许会给自己惹来不必要的麻烦,遂微微一笑,不再言语。

    良久,朱佑樘拿着一包物事回来,张婳打开包裹,拿起易容用具,在韩烈脸上涂抹,又拿笔将他眉毛改得低垂耷拉,颧骨高耸,没多久一个英武阳刚的男子便成了老实木讷的小太监。

    “殿下觉得如何?”张婳放下画笔,笑问道。

    朱佑樘曾见过小南子,打量了一眼韩烈,赞道:“若不是亲近之人,必难辩真假。”

    张婳收拾起易容具,说道:“相貌虽然可以改变,声音却无法模仿。只能委屈韩大人暂时装一下哑巴。”

    太监的声音一般都比较尖细,韩烈若开口,自然立即穿帮。

    韩烈惭愧道:“这次都怪卑职行事不小心,被万贵妃发现行踪,连累殿下受伤,又给太子妃惹麻烦,只要能安全离开行宫,别说扮太监扮哑巴,便是让卑职扮女人都可以。”

    朱佑樘将一套太监的衣物递给他,说道:“跟太子妃离开,一切听她指示。回去后告诉陈准,务必按我所说去做,千万不要冲动行事,中了万贵妃的奸计。”

    韩烈躬身道:“卑职谨遵殿下吩咐。”

    张婳拢了拢鬓发,微笑道:“韩大人,请随我来。”

    韩烈答应一声,大步跟上,走了几步,忽想起什么,学着宫中的太监,垂着头,两手笼在袖中,眼睛盯着脚下,慢吞吞地跟张婳身后。

    张婳嘴角刚刚扬起,忙紧紧抿住,步上台阶,学着朱佑樘打开机关,石墙缓缓移开。

    “婳婳。”身后朱佑樘忽喊道。

    张婳心头一跳,上回她献舞时失足落下莲花台,他抱起她曾当众亲昵地称她“婳婳”,彼时他只是演戏给万贵妃看,而现在,没有外人在场,他再次地称她为婳婳,仿佛他们真是一对恩爱的夫妻。

    想起新婚之夜,他曾警告过她,她只是他的一颗棋子,让她千万不要喜欢上他!

    一个人最蠢的就是摆不正自己的位置。她已经犯过一次错误,绝不会再犯第二次。

    昨夜她替他逃过万贵妃的搜宫,为他包扎伤口,他或许对她会有几分感激,但绝无其它。久居波诡云谲的深宫之中,见惯人心的反复,见惯勾心斗角,很难再拥有一颗赤子之心,更遑论会去全心全意地信任一个人。

    张婳唇边含着一抹轻笑,神色淡然地望着他:“殿下还有何吩咐?”

    朱佑樘脸色温和,双眸似凝着千言万语,默然半晌,方柔声道:“一切小心。”

    张婳颔首,心下暗道,这还用你说?万贵妃正愁抓不到你的把柄废了你,若被她发现韩烈偷偷跑进行宫见你,你的太子之位还坐得住么?我是你的妻子,又背叛了万贵妃,以她的个性,我一定会死得惨!

    哎,别人当太子妃,风华无限,人人羡慕。她怎么就这么倒霉呢,每天都提心吊胆,就像是悬崖峭壁上行走,一个不小心就摔个粉身碎骨。

    张婳带着朝烈离开密室,出了小屋,向行宫北门行去,一路上遇见一队队巡逻的侍卫,戒备森严,看来万贵妃是不找到“刺客”誓不罢休。

    经过玉润堂,两名紫衣宫女率着数十名太监宫女迤逦行来。

    张婳心“咯噔”一下,这两名紫衣宫女她曾在万贵妃宫中见过,是万贵妃的心腹,长相妖娆妩媚的是红蓼,另一个相貌清丽温婉的是紫玥。

    两人率着身后宫人向张婳行礼请安,“奴婢参见太子妃,太子妃千岁吉祥。”

    张婳挥手命她们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她多疑,她总觉得红蓼看她的眼神总是带着几分敌意。

    红蓼“咦”了一声,目光紧紧地盯着韩烈,“小南子,你脸色这么难看,可是生病了?

    韩烈依然低垂着头,模模糊糊地嗯了一声。张婳暗道糟糕,居然这么巧红蓼竟认识小南子,可千万别被她发现什么破绽,定了定神,若无其事地说道:“本宫还有事情,不便和两位久聊。”说罢提步欲走。

    红蓼却望着韩烈问道:“小南子,昨夜闹刺客,你可有看到过什么可疑之人?”

    张婳脸色微变,红蓼既然认识小南子,必定能听出他的声音,韩烈一开口,便会露馅,可若不回答,必会引起红蓼的怀疑。正暗自焦急,紫玥忽说道:“红蓼,娘娘还等着我们回去。”

    红蓼却置若罔闻,向张婳恭敬地道:“太子妃,您别见怪,昨夜闹刺客,贵妃娘娘震怒不已,奴婢也是想为贵妃娘娘分忧,尽快让那个刺客落网,所以问小南子几句话,还请太子妃允许。”

    她说得冠冕堂皇,又搬出万贵妃,张婳自然不能不允许,脸上维持着镇定的神色:“红蓼姑娘尽管问。”

    韩烈咳了几声,声音沙哑:“奴才昨晚一直呆在芝兰阁,并未见到任何可疑之人。”

    红蓼皱眉打量着他,疑惑地问道:“你嗓子怎么了?”

    韩烈哑声道:“前几日奴才患了风寒,一直咳嗽,嗓子坏掉了。”

    红蓼盯着他,还欲再问,紫玥拦截道:“红蓼,改日再叙旧吧,耽误了娘娘的差事,你我都会受到惩罚。”

    红蓼犹豫了一下,与紫玥向张婳行礼告退。张婳刚松了一口气,红蓼忽问道:“小南子,你父亲的病好些了么?”

    张婳心头一跳,难道她发现了什么?这句话可是一个陷阱?

    韩烈蓦地弯下腰咳嗽,脸色涨红,仿佛连肺都要咳出来。

    紫玥皱眉,声音夹着一丝怒意:“红蓼,你今儿是怎么了?尽说些不相干的话?娘娘交待的差事你都忘了么?我可不想陪着你受罚。”她强硬着拉着红蓼便走,不容她继续问下去,目光状似无意扫过张婳,示意她速带着韩烈离开。

    张婳立即会意,微笑道:“不打扰二位了,本宫有事,先行一步。”说罢,带着韩烈急步离去。

    待走出很远,张婳方敢停下来,长长地吁了一口气,道:“吓死我了,也不知道那个红蓼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韩烈歉疚道:“太子妃,都是卑职办事不力,害您担惊了。”

    张婳抿了抿唇,道:“事已至此,再内疚也无济于事。只有你安全离开行宫,我和太子才能平安无事,否则大家都得死。”

    韩烈神色一凛,恭敬地道:“是。”

    到了北门附近,张婳环顾四周无人,掏出怀中的令牌递给他,低声道:“我只能送你到这里。守门的侍卫见到此令牌,便会放你出去。保重!”

    韩烈接过令牌,向她行了一礼,正欲转身离开。

    张婳想起红蓼疑惑的神色,忙喊住他,叮嘱道:“出了北门,切记先不要急着往京城方向走,万贵妃一心要抓住刺客,必会在通往京城的路上设下埋伏。宁可多绕些路,也要务必确保平安回到京城。

    韩烈躬身答应,行礼后径直向北门行去。

    张婳躲在暗处,看着他安全地出北门,提到嗓眼的心方落下,拭了一把额上的冷汗,慢慢地往回走,暗想,朱佑樘与万贵妃争斗越来越激烈,自己夹在两人之间,迟早会丢了小命,回宫后得赶紧寻找云姨,然后一起离开这个吃人的皇宫。

    快到芝兰阁时,却见万贵妃率着数十名宫人浩浩荡荡迎面走来,紫玥,红蓼恭敬地陪侍在左右。

    张婳心中闪过一抹慌乱,难道万贵妃察觉到了什么?强自压下心底的惶恐,福了福身:“娘娘万福金安。”

    万贵妃脸色阴沉,目光锐利如剑,紧紧地盯着她,寒声问道:“张婳,你身边的那个小太监呢?”

083 刺客(三)() 
张婳心念电转,宫门出入都有记录存档,绝无可能欺瞒老妖妇,于是十分淡定地答道:“臣媳命他出宫办事了。”

    万贵妃眸光陡地一沉,望向汪直,喝道:“给本宫将那名小太监抓回来!”

    汪直躬身答应,领着数十名太监飞奔离去。

    张婳脸色大变,袖中的手难以抑制地颤抖,低垂着头,眼眸微垂,掩去眼中的惶恐与紧张,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以极平静的口吻茫然地问道:“万娘娘,发生了何事?为何将小南子抓回来?”

    万贵妃冷笑一声:“张婳,你胆子倒是挺大的,居然敢在本宫眼皮子底下玩把戏。”

    张婳眨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装作十分委屈与不解地道:“万娘娘息怒。是不是臣媳做错了什么惹您生气?”

    “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万贵妃冷冷地哼了一声,喝道,“红蓼,你告诉她你都看到了什么?”

    红蓼应了声是,躬身说道:“奴婢看到刚才那名太监好像有喉结,小南子八岁便净身入宫,绝不可能有喉结。”

    张婳极力压下心中的惊惧,故作吃惊地说道:“红蓼,你是不是眼花了?”

    红蓼努力地回想了一下,肯定说道:“太子妃,奴婢没有看错,那人确实有喉结。”

    万贵妃狠狠地剜了张婳一眼,冷声道:“本宫费尽心思扶植你,你倒好,忘恩负义,一转身居然和太子联起手来欺骗本宫。”她眼中跳跃着两簇怒火,咬牙切齿道,“本宫能捧你当太子妃,也能立即废了你。背叛本宫的人,本宫会让她生不如死!”

    张婳忙跪下,惊恐地说道:“臣媳绝不敢欺骗万娘娘。那个太监的的确确是小南子,臣媳也是万分糊涂,为何红蓼一口咬定非要说他有喉结?”

    “等汪直把人抓回来,本宫看你还如何嘴硬?”万贵妃冷笑道。

    张婳镇定地说道:“等娘娘找到小南子,便会知道臣媳是冤枉的。”心下连连暗呼侥幸,幸好她让韩烈向京城相反的方向逃跑,韩烈既然是陈准得力下属,身手必定不凡,应该能躲过汪直的追捕,平安回到京城。

    “看来汪直一时半刻还回不来。”万贵妃冷冷地盯着她,曼声道:“太子妃,可愿意到本宫殿里坐会儿,喝杯茶再走?”

    张婳望着她阴森寒冷的双眸,心底打了个冷战,老妖妇这是变相地软禁自己,若汪直抓到韩烈,以老妖妇的歹毒心肠,自己休想活着回来!皇帝懦弱善良,一向拿老妖妇没辙,老妖妇即便杀了自己,皇帝也绝不敢发落老妖妇。

    张婳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周围环绕的宫女太监,又看看自己孤身一人,定了定神,坦然地笑道:“当然愿意,臣媳求之不得。”

    万贵妃盯着她,似乎很想在她脸上或眼中找到半分心虚紧张害怕,最终却失败了,唇角勾起一抹冷笑:“你最好没有骗本宫!”说罢,转身离去。

    宫人们忙敛声屏气地紧跟其后,张婳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松开一直紧握着的拳头,掌心已是一片湿冷滑腻的冷汗,提步跟上。

    到了永宁殿,万贵妃走过去坐在宝座上,小宫女立即砌了一壶上好的茶,斟了一杯,恭敬地奉上。

    万贵妃接过呷了一口,斜睇着张婳,说道:“还不给太子妃奉茶?”

    小宫女答应一声,忙趋步上前,躬身奉上茶。张婳接过茶盏,轻轻地吹了吹漂浮在茶水上的茶叶,慢慢地啜了一口,赞道:“好茶!”

    万贵妃冷笑道:“但愿汪直回来,你还能如此镇定。”

    张婳叹了一口气,说道:“臣媳对娘娘是否忠心,只要汪公公回来便可知道。”

    万贵妃轻拔着手腕上的东珠手串,唇边噙着一抹阴森的笑:“汪直曾掌管西厂,最善于缉拿犯人。不论小南子是从哪个方向逃回京城,他都有办法抓回来!”

    张婳心头巨震,眼眸微垂,掩去眼中的震惊与慌乱,以十分平静的声音说道:“臣媳也是伸长了脖子,希望汪公公尽快将小南子带回来。”

    万贵妃冷冷盯了她一眼,不再说话,斜倚在宝座上,双眸微阖,似睡未睡。

    张婳如坐针毡,可又要极力维持着一副淡定从容的表情,简直比严刑拷打还要难熬。

    约莫过了两个时辰,汪直气喘吁吁地从外面进来,额上密布汗水,显然是一路狂驰赶回行宫,两只鼠眼满是喜悦激动,躬身禀道:“奴才不负娘娘所托,追了五十里终于抓住了小南子。”

    张婳脸色大变,手中的茶盏险些倒翻在地,脑中飞快地转动着该如何脱身。

    万贵妃冷哼了一声,两道锐利的目光盯着她,寒声道:“太子妃,茶拿稳了,别烫了手!”

    张婳强笑道:“谢娘娘关心。臣媳是欢喜过头了,汪公公找到小南子,便可以还臣媳一个清白了。”

    万贵妃望向汪直,问道:“人呢?”

    汪直圆圆的脸上露出几分为难,说道:“奴才抓到小南子的时候,他只剩下了一口气,还没到行宫便断气了。”

    万贵妃皱眉问道:“怎么回事?”

    “小南子胸口中了一刀,身上的钱财被人掳走,依奴才看,应该是他运气不好,碰到劫匪了”

    张婳心中惊疑,韩烈死了?他即便碰劫匪,即便打不过人家,不可能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吧?陈准脑子是不是被驴踢了?居然派个武功这么弱的来执行这么危险艰巨的任务。

    万贵妃沉思了一会儿,问道:“你可有检查过,那人是真太监还是假太监?是不是真的小南子?”

    汪直邀功道:“奴才抓到是小南子时,便替他验过身,的确是真太监,也没有结结。回到行宫后,奴才特地去找与小南子相熟的人认过尸体,他们都说死的人的确是小南子。”

    张婳提到嗓眼的心缓缓落到实处,举袖掩面哭道:“小南子真是死得好惨啊!”

    红蓼脸色发白,急道:“汪公公,你查仔细了?那人真的是个太监?真的没有喉结?”

    汪直道:“尸体就摆在殿外,你若不信可以亲自察看。”

    红蓼身子颤抖,双腿一软,跪下道:“贵妃娘娘,许是奴婢眼花看错了,才生出这般天大的误会。娘娘一心想要抓到刺客,奴婢也是想为娘娘分忧解劳,请娘娘恕罪。”

    万贵妃厌恶地瞥了她一眼,“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亏你还跟在本宫身边这么多年,连紫玥一分都比不上。”

    红蓼脸色涨红,拼命地忍着泪,磕头道:“奴婢知错了,请娘娘恕罪。”

    万贵妃寒声道:“滚下去。自个儿去赵嬷嬷那儿领罚。”

    红蓼面如死灰,磕了一个头,躬身退下。

    张婳神色淡定,冷眼看着红蓼离去的身影,其实想借老妖妇之手除去红蓼很简单,只要她说出当日赵嬷嬷看到朱佑樘与她光天化日之下卿卿我我,其实是为了让红蓼脱身。老妖妇若知道红蓼是朱佑樘的人,不将她大卸八块才怪。

    只是不知道红蓼在朱佑樘心中究竟有多重要,暂时还不能轻举妄动。

    “婳儿,刚才让你受委屈了。”万贵妃满脸歉意。

    张婳听到“婳儿”两字只觉得一阵鸡皮疙瘩,说道:“娘娘言重了。不过是一场误会。”

    万贵妃十分满意她不卑不亢的态度,想起一事,问道:“婳儿,你命小南子出宫究竟为了何事?”

    张婳早已想好理由,就等着她开口询问,脸色羞红,又瞥了一眼周围伺候的人,低垂着头,似乎十分地羞于启齿。

    万贵妃会意,立即挥手摒退左右,笑问道:“什么事这么神神秘秘?”

    张婳咬了咬嘴唇,声如蚊讷地道:“小南子告诉臣媳他京城有个朋友,府上珍藏着几本孤本,专门教授女子如何伺候丈夫,如何让丈夫离不开她。臣媳一时心动,便命他速速回京向他朋友购买。”又故意叹了一口气,“哪知他运气这么差,前脚出门,后脚就遇劫匪了。”

    世人行事总是喜欢以己之心猜度他人,老妖妇生性放荡,若听到有春宫图的孤本,必会千方百计设法弄到。她只要坚称自己命小南子去购买什么孤本,老妖妇必深信不疑。

    果然,万贵妃“咯咯咯”地娇笑,道:“何必舍近求远,本宫宫中就有很多珍藏。”说罢站起身,走进寝殿,过了一会儿,手里拿着一乌漆填金木盒出来,递给张婳,暧昧地笑道,“拿回去好好和太子一起揣摩揣摩。”

    张婳愣怔片刻,话已说出口,只好装作满脸狂喜地接过,连连说道:“谢万娘娘赏赐。”

    万贵妃抚了抚衣襟上的绣花,道:“尽快得到太子的信任,想办法进入太子的外书房。”

    张婳暗自腹诽,老妖妇,你脑子没毛病吧?朱佑樘好歹是我名义上的夫君,他若被你整死了,我还不得跟着他完蛋?嘴上却十分恭敬地说道:“是。臣媳一定会竭尽全力。”

    万贵妃满意地点点头,道:“你出来很久了,快些回去,免得太子起疑心。”

    张婳心下暗骂,拜你所赐,太子早就视我为你的人。向她福了福身,告辞离去。

    天色晴好,鹅卵石小径旁栽种着两排梅花,空气中漂浮着清冽的芳香。张婳信步漫步,一会儿赏赏花,一会儿摘几朵梅花簪在发髻上,忽地一个小太监急步跑到她跟前,行礼请安后,恭敬地呈上一张纸条。

    张婳接过后,打开一看,上面写着,今晚亥时,芙蓉亭,乞求一见。红蓼。

    小太监送完纸条后,也不等行礼告退便一溜烟儿走了。

    张婳拿着纸条,反反复复地看了三遍,实在猜不透红蓼想玩什么花样,不过无所谓,反正手中握有她的把柄,去见见她也好,顺便给她敲敲边鼓,免得她再出什么幺蛾子。

084 幽会() 
张婳拿着纸条,反反复复地看了三遍,实在猜不透红蓼想玩什么花样,不过无所谓,反正手中握有她的把柄,去见见她也好,顺便给她敲敲边鼓,免得她再出什么幺蛾子。

    约莫酉初时分,张婳回到芝兰阁,随手将万贵妃给的乌漆填金木盒塞到床下,走到暖阁,径直坐在迎窗大炕上。

    小环斟了一盏茶,放在她面前,说道:“小姐,殿下正在陪皇上下棋,命人过来传话,让您先用膳,不必等他了。”

    张婳淡淡地“哦”了一声,说道:“传膳吧。”

    绿翘忙出去命小宫女传膳,牛乳煨鸡,虾仁烩腐皮,鱼翅佛跳墙,白玉荷花鱼汤,鸡髓笋,风腌果子狸,盐油炒枸杞芽儿,一碗粳米饭。

    碧桃喜滋滋地说道:“太子妃,这些菜是殿下特地命御厨准备的。”又指着白玉荷花银鱼汤道,“这道汤是用银鱼熬成,是殿下命人八百里快马从京城运来!奴婢在慈庆宫当差三年,还从未见过殿下对哪位女子这般细心。”

    张婳不以为然,今日她可是冒着砍头的风险帮朱佑樘送走韩烈,区区几条银鱼就当是犒劳她了?

    用过晚膳,张婳摒退所有人,拿着卷书坐在灯下翻看,快到亥时,朱佑樘仍然没有回来,张婳放下书,从后殿偏门离开,径直向芙蓉亭行去。芙蓉亭位于偏僻幽静的沁雪园内,平时极少有人走动。

    夜,万籁俱静。

    张婳怕惊动巡逻的侍卫,特地拣偏僻的小径走,刚跨入沁雪园,远远地便见到芙蓉亭里似乎站着两个人。

    难道红蓼还约了其他人?

    张婳犹豫了一下,提步走过去,待离得近些,借着朦胧的月色,只见亭里一男一女正紧紧地相拥,女子身材高挑,美丽妖娆,正是红蓼。男子俊美儒雅,身姿秀逸如芝兰玉树,不是朱佑樘又是谁呢?

    张婳捏了捏小拳头,双眼跳动着两簇幽暗的火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压下满腔的怒火与冷意,唇角慢慢地扬起一抹讥嘲的弧度,也不知是在嘲笑朱佑樘还是她自己。

    朱佑樘,你知不知道今日红蓼想要借老妖妇的手除掉我?

    朱佑樘,女人在你心中是不是只有两种,可以利用与不可以利用?

    张婳藏身在灌木丛中,冷冷地望着芙蓉亭,她知道自己应该离开,可是双腿却像被钉子钉在地上般,无法移动。

    “殿下,奴婢日日夜夜都想着您,您可有想奴婢?”红蓼声音娇媚入骨,整个人如八爪鱼般抱着朱佑樘。

    朱佑樘用行动回答了她的话,在她额间轻轻地吻了一下,含笑问道:“你觉得我不想你么?”

    红蓼脸埋在他胸膛,吃吃地笑,片刻,又道:“如今殿下与太子妃好得蜜里调油,奴婢以为殿下已经忘了奴婢。”

    “吃醋了?”朱佑樘笑了笑,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是演戏给万贵妃看。”

    张婳双拳紧握,心下自嘲,是呀,不过是演戏,他早就告诉过自己,有什么好伤心愤怒?

    “即便是演戏,难道殿下心中对太子妃就没有半分情意?”红蓼柔媚地问道。

    朱佑樘默了一瞬,微笑道:“张婳生性狡猾,诡计多端,当一枚棋子或许够格,想让我动心,却是万万不可能。”

    张婳双手紧紧地握成拳,纤长的指甲深深地嵌进掌心,心下冷笑,在他心中,她不过是一枚够格的棋子。从始自终都是!

    那边红蓼低声撒娇道:“殿下,您向贵妃娘娘开口要我好么?贵妃娘娘一定会准许的。”

    朱佑樘柔声道:“你再忍耐一段时间,待我登基为皇,立即册封你为贵妃,到那时我们便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红蓼又惊又喜:“殿下说话可算数?”

    “我什么时候哄过你?”朱佑樘吻了吻她脸颊,柔声道,“你为我吃了很多苦,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奴婢为殿下所做的事都是心甘情愿的。”红蓼含情脉脉地望着他,手不安分地在他身上游走。

    朱佑樘俯身轻吻着她樱唇,片刻放开她,温言道:“你快回去,莫让万贵妃起疑心,坏了大事。”

    红蓼依依不舍地“嗯”了一声,说道:“殿下先走,奴婢整理一下发髻便回去。”

    朱佑樘温柔地叮嘱了她几句方离去,直到他身影消失于浓浓的夜色中,红蓼方走出芙蓉亭,娇声道:“太子妃,让您久等了,奴婢该死。”嘴上说着“该死”,眼中却满是得意与轻蔑的笑意。

    张婳缓缓地从灌木丛中走出来,神色淡然:“这便是你约我来的目的?”

    红蓼目光大胆地盯着她,讥笑道:“太子妃,你刚才看到了,太子是多么宠爱奴婢,是不是觉得很伤心?”

    张婳好笑道:“伤心?慈庆宫有这么多淑女选侍,本宫不介意再多你一个。”

    红蓼道:“奴婢和那些庸脂俗粉不一样,太子心中只有奴婢一人。待太子登基后,奴婢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贵妃娘娘。”

    又是一个摆不正自己位置又妄想做第二个万贵妃的人。

    张婳有些同情地望着她,淡淡道:“本宫祝你早日当上贵妃!”

    红蓼笑道:“皇后也罢,贵妃也罢,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太子的心在谁那里。太子妃,您说是么?”

    张婳实在懒得与她浪费时间,说道:“殿下封你贵妃也罢,封你为皇后也罢,本宫都不会皱一下眉头。”顿了顿,冷冷地盯着她,“今日之事看在殿下份上,本宫饶你一次。以后再敢陷害本宫,本宫即便拼着受殿下责罚,也要杀了你!”

    红蓼嘴硬道:“小南子之事,奴婢只是一时嘴快向贵妃娘娘提了提,并非存心陷害您。别妄想在殿下面前挑拔离间,奴婢为殿下出生入死多年,殿下绝不会不相信奴婢。”

    张婳冷笑一声,转身便走。从朱佑樘今晚的态度来看,显然红蓼是一颗比较重要的棋子,即便告诉朱佑樘小南子之事,他也绝不会为了她去处置红蓼,那又何必多浪费唇舌?

    张婳沿着原路而回,仍从后殿的偏门进去,推开寝殿的门,却见朱佑樘坐在灯下,眉头紧皱,脸色难看,见她进来,忙站起身,紧张地问道:“你去哪里了?为何这么晚才回来?”

    张婳福了福身,恭敬道:“今儿月色挺好,臣妾出去赏了会月,一时忘了时辰,望殿下恕罪。”

    “下回想赏月,我陪你。”朱佑樘柔声说道,又见她发髻上挂着一片叶子,下意识地伸手想替她拿掉,手指刚触到她柔软的发丝,不料她微微侧身避开,脸上依然维持着得体而温驯的微笑,眸底闪过一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欠了欠身,便欲进净室洗漱。

    朱佑樘手僵在半空中,眉头轻拧,抓住她的手臂,问道:“你不开心?”

    张婳故作惊讶,扯出一个夸张的笑容:“殿下误会了,今日能顺利送走韩烈,臣妾不知道多开心呢!”

    朱佑樘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眉头越皱越紧,她明明笑靥如花,可他却觉得她的心在流泪?他心闪过一股莫名的烦躁,即便对着他,她也用微笑来掩饰所有的悲伤与眼泪。

    “不许撒谎。”朱佑樘皱眉说道。

    张婳思索了一下,问道:“殿下,汪直找到的太监真的是小南子么?”

    朱佑樘默然半晌,声音有些低沉:“是。”

    张婳心中一痛,从她决定为韩烈易容成小南子的那一刻,小南子的命运便已经注定了。说到底是她害了小南子,我不杀伯仁,伯仁却为我而死。

    朱佑樘猜到她的心思,柔声道:“别自责,小南子的死与你无关。我已经赏了一笔黄金给他家人,足以让他们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黄金赏得再多,也不可能让人死而复生。张婳心下冷笑,小南子本来可以不必死,不过是因为他担心小南子受不住汪直的严刑逼供,不愿冒一丝风险罢了。在他眼里,只有死人才是最可靠。反正奴才的命低贱如蝼蚁,死几个又算什么?

    张婳云淡风轻地说道:“臣妾替小南子谢过殿下。”

    朱佑樘盯着她,他情愿她怪他,骂他,大哭大闹一场,可她依然一脸地淡然,恬静,没有一丝异样。

    张出去唤小宫女准备热水,又转身走进净室,除去衣物,将身子浸在温热的水中,却仍是感到一阵阵的寒冷,不禁双手抱胸,身子慢慢下滑,直至沉没入顶,将要窒息时方浮出水面,大口大口地喘气,脸上布满晶莹的水珠,也不知道是泪还是水。

    不知道在浴桶里呆了多久,朱佑樘忽冲进净室,脸色焦急,一把将她从浴桶里捞出来,拿起旁边的浴袍紧紧地裹着她,又惊又怒:“你不知道水已经变冷了么?你即便不开心,也犯不着作践自己。”

    张婳很想扯出一个笑容,就像平时那样没心没肺,可身子累极了,心也累极了,什么也不想说,什么也不想做,遂选择沉默。

085 噩梦() 
张婳很想扯出一个笑容,就像平时那样没心没肺,可身子累极了,心也累极了,什么也不想说,什么也不想做,遂选择沉默。

    橘黄色的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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