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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女凤华-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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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她提神。

    林弦歌微微啜了一口茶水:“祖母深夜召弦歌和母亲姐姐们来,不知有何吩咐?”

    还未及老王妃回答,王氏的一双眼睛却是几乎不加掩饰地瞪了过来。林弦歌装作没看到,就听见林管彤的声音中带着几分哭腔,在寂静的深夜如同炸雷一般响起:“你还问!都是你这个害人精!二弟他。。。。。。他跟你房里的丫头私奔了!”

    “住嘴!”老王妃猛地一拍桌子,显然怒到了极点,出了这等见不得人的事,这丫头竟还敢大声宣扬,“我想法子替你弟弟遮掩,才没叫那几个姨娘知道,你倒好,生怕她们不知道,没法说三道四了是不是?”

    林管彤自知理亏地垂下头,一双通红的美目却仍然盯着林弦歌看,显然是极不服气。

    林弦歌面带几分疑惑:“这事。。。。。。我倒是不知,还请祖母和母亲详细说来,若是弦歌平日里管教丫头不严,自当领罚。”

    仿佛是赞她处变不惊的气度,老王妃的怒容稍稍平缓了些,开口时语气也柔和了许多。她年岁已高,本身被惊醒便是大忌,又兼之孙子孙女都不省心,忍不住气血上涌,这么看来,也只有林弦歌算是个不惹事的。

    “今夜三更时,你母亲房外守夜的几个丫头全都被人迷晕,你母亲正睡着,却听得窗棂处有声响,惊醒后发现竟是你二弟的身影,她忙叫人,却无一人醒着,便亲自去追,可你二弟不知为何已经不见踪影,只留下这东西。”

    说罢,老王妃将一张纸递了过来。林弦歌略略扫了一眼,只见是一封诀别信,上头写着自己早已与春鸢暗通款曲,如今春鸢被威胁从而成为王氏内奸一事已被林弦歌识破,他忧心春鸢安危,又想与她厮守,索性二人私奔,望母亲祖母恕不孝之罪。

    林弦歌微讶道:“这。。。。。。弦歌倒是想不到。只不过,前日春鸢是向弦歌提起,自己不愿嫁给管事之子。。。。。。”她话说得委婉,却也证实了春鸢的确是受了王氏威胁,替王氏办事的。

    饶是王氏素来装得端庄和蔼,今日林思源之举和这封书信却彻底压垮了她。她是深宅后院中长大的庶女,最清楚女子有儿子傍身方能立足的道理。先前她以为,龙门寺之行可以扳倒林弦歌,却没成想今夜等到了林思源,却只是匆匆一面,就只留下了这封匪夷所思的诀别信。

    “分明。。。。。。分明不是如此。”王氏的嘴唇微微颤抖,虽然恼怒,却仍然是轻声细语,生怕被人知道,“其一,源儿失踪多日,今日却忽然来到龙门寺,此事多有蹊跷,其二,春鸢是弦歌房中的丫头,她平日如何表现还不是凭人一张嘴,其三,一封信证明不了什么,源儿自幼同翰飞、弦歌一同读书习字,留下不少书法习作,有心人仿他的笔迹易如反掌!”

    到底是在后宅中叱咤半生的妇人,即便是这般惊惶也能条理清楚地分析情形,替林思源洗脱声名。而她所言的后两条,分明就在暗指林弦歌的嫌疑最大。

    老王妃却并未全部采信,此事来得突然,她也不信平日里老成的林思源会作出如此抹黑门楣之事来,但若说是被林弦歌陷害,还有一个疑点。。。。。。

    “那弦歌还想请问母亲,母亲惊醒,是否亲眼看到二弟身影面容?是否亲眼见得二弟留下书信?若是如此,是何人能够挟持二弟到母亲房前,不至于惊动寺中其他人?咱们这次来龙门寺,除了祖母可都是未带侍卫的,而此人能够绑架二弟至此,又制服了所有的丫头,显然武功极高,而龙门寺里,不可能有这样的人。”林弦歌的声音十分清越,如同泉水敲击石块一般,使人骤然清醒。

    是了,这便是老王妃心中的疑点。若真是林弦歌有意害他,一个闺阁女子又是如何做到?王氏乃林思源的亲母,更不可能将人认错。

    王氏还未及辩解,林弦歌便又补上一句:“春鸢一事,我本想找那管事替她做主,看看是否真有逼我房里丫头嫁一个傻子之事,如今只要回府,找那管事审讯一番,便知是否是弦歌说谎了。”

    “别人不行,大哥呢?!”林管彤忍不住插嘴道,她平日也视林弦歌兄妹为眼中钉,极为疼爱自己的弟弟,这弟弟也是自己将来出嫁后的一个依仗,如今气恼得不行,也顾不得王氏的眼色,“父王只将林家家传的武艺教给了大哥,大哥又与你一个鼻孔出气,要是他做的,就合情合理了吧。”

    林管彤这番话虽是冲动之语,倒也有几分道理,林弦歌顿时感觉王氏投向她的目光更加凌厉起来。

    “哦?大姐姐的意思是,二弟无人传授武艺?”林弦歌轻声叹气,“我本不愿说此事,但今日为免大哥被人污蔑,还是不得不说。前几日我院子烧毁,少不得要查账补上些东西,清查账面时,我却发现公中拨给二弟的银子每年都多出许多,后来循迹细查方知,原来母亲请了武师来私下教授二弟,这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如此一来,二弟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大哥就算想要绑架挟持,只怕也得费上许多功夫了,更遑论不惊动任何一人。”

    王氏从未想过自己请人暗中教林思源学武一事会在此刻被捅破,挪用公中银子,本也是无奈之举。林邦彦表面疼爱林思源,实则却担心他起了夺爵之心,遂向来不许他习武,只将武功传与林翰飞。而王氏是庶女,娘家帮衬不多,想请名师教导儿子,借着管家之便挪用几十两也十分自然。

    房中一时寂静。林弦歌在心中冷笑,那日她发觉林思源武艺不凡,便顺手查了查府中账面,没想到王氏也是个小家子气的,竟然真的挪用了公中银子,而她素来善书算,一眼看出账面不对,这才抓住她的把柄。

第十九章 竹林密谈() 
老王妃在儿媳和孙女之间打量一番,最终也只是叹口气道:“此事蹊跷,我看,先别急着怪罪弦歌,还是派人传信给邦彦,着人去寻源儿是正事。”

    尽管心中已经笃定林弦歌无辜,但老王妃也实在不好指责气急攻心的王氏乱泼脏水,只得点明当前要事可不是内斗,而是尽快在消息没捅出去之前,把林思源找回来。

    王氏方才也是气急,此刻拉了林管彤在身边,母女俩一同抹着泪道:“儿媳错怪弦歌了,便也得向弦歌赔个不是,母亲教训的是。”

    只是,她的心中始终又惊又惧,林思源的面孔,身为母亲,她绝不会认错。但是林思源与一个低贱的丫头私奔,这根本不可能。想到自己从梦中惊醒,林思源的脸色苍白,自那窗棂间望着自己,如同鬼魅一般来去无踪,总是叫人心中陡然生起惊异来。

    直至第二日,老王妃带来的侍卫也未曾在龙门寺搜到哪怕些许蛛丝马迹,只有王氏一人亲眼见得林思源出现,并那封字迹一致的诀别信,再无其他人证物证可言。老王妃无法,恰逢了林邦彦收到消息,带了京兆尹一同快马加鞭赶到寺中,一时之间,王府卫兵并京兆尹手下的捕快等将这清修之处团团包围,严令搜查,有那等怯懦的小沙弥索性直接向师父告了假,免得与那严阵以待的铁衣士兵面面相觑。

    几乎是一夜无眠,此刻林弦歌却是清闲得多,无论如何,处理王府家事也轮不到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插手,她也乐得自在,兀自在龙门寺后山走动赏景。

    “二姐姐等我!”身后一个娇嫩的童声,她回首,却是穿得像个小团子似的林丝竹冲她跑来,跌跌撞撞的模样着实顽皮可爱,冷漠如林弦歌也禁不住露出一点温暖的笑意来。

    将那小团子扶起安顿在石凳上,林弦歌却有些犯了难。前世今生,她都是未曾与孩子相处过的,朱姨娘素来也是个胆小甚微的性子,将林丝竹护得紧,即便都是一府的姐妹,也极少有相处的时候。

    此刻,看那白净的小脸仰着努力与自己对视,林弦歌的内心也柔软了起来,正要伸手试着揉揉那看起来十分柔软的发顶,就听得后山竹林中一阵轻风掠过。她素来警觉,伸出的手僵在空中,却是将身子挡在林丝竹前头:“谁人在此?”

    仿佛一只红色的大鸟一般,沈长渊足尖轻点几下,携着寒光稳稳当当地落在林弦歌面前,笑嘻嘻的也不答话,只伸出自己的手掌,将掌心的东西递给她。

    是竹叶编成的一个青翠兔子,上头还带着点点晨露,显然是刚刚做好不久。只是,制作之人的手艺却不怎么精湛,兔子的脑袋比身子还大,歪歪斜斜,只是能勉强看出个形状罢了。

    “沈小将军好雅兴。”林弦歌仍然有些防备,无奈林丝竹却是个不怕人的脾气,从她身后蹦了出来,乐颠颠地捏起那只兔子来把玩。见她喜欢,林弦歌也只得由她去了,吩咐冬渔将她带到旁边玩去,毕竟沈长渊也是个男子,林丝竹虽小,但若是将他们二人的谈话听了去,或是将今日之事告诉别人,可就不好收场了。

    望着远处一点小小的身影,林弦歌不自觉地便将面上的警戒和防备收了起来,她生得本就极为清雅,此刻神情适意,为她沾染上了些许悠然的烟火气。

    沈长渊不由得暗自惊叹。亏他还以为,这小丫头就只会算计人,年纪虽小,脸上却永远都是一副八方不动的冷漠高贵,没成想竟也有如此和煦温雅的模样,他可没忘,昨夜林弦歌吩咐寒光做了何等可怖之事。从眼前诡异的一幕回过神来,他才笑道:“做了那等心狠手毒之事,你倒是心安理得,你府上的人只怕都急得团团转了吧?”

    林弦歌瞥了寒光一眼,到底不是自己的人,才不过一夜的功夫,就把自己所为全告诉主子了。其实,昨夜一计也的确别出心裁。寒光将林思源的尸身处理干净,看起来便与平时无异。接着,寒光带着春鸢与林思源二人离开,在此之前,寒光得了林弦歌的吩咐,特意将王氏院子中的几个丫头妈妈迷晕,再由他在背后扶着林思源的尸身,叩击窗棂惊醒王氏,王氏所见只是林思源的面孔,而从床上到窗口的一瞥,辨认五官是够了,察觉到林思源已经死去却是不能。最后将林弦歌事先仿好的诀别信丢在门前,在王氏下床追赶之前带着两人飞身离去,此计便成了。

    只可怜王氏,匆匆一瞥之下看到的林思源,早已是个死人,只是先前听到了叩击声心中先入为主,又一直以为林思源躲在府外安然无恙,这障眼法才能瞒过她去。

    林弦歌起身向竹林深处走去,也不管沈长渊和寒光一直跟着。竹子青翠直挺,她的绣鞋轻轻踏在纷落的竹叶之上,也不免被晨露沾湿。

    “今日,沈小将军是来带人走的?”她停下脚步,似笑非笑地看向身后的主仆二人。

    沈长渊摊开双手道:“你倒是开门见山。我还特意给你做了个礼物呢,谁知就被那小孩子拿走了。”看林弦歌不为所动,他若有所思地侧着头笑道:“若是你实在无人可用,不如我把寒光送了你如何?”

    这话说得随意,寒光背后却渗出一层冷汗。虽然沈长渊喜怒无常,又颇有几分心计,但若跟着林弦歌这般杀人不眨眼,还能想出用死人骗人的法子的主子,他总觉得更可怕一些。

    林弦歌也没把他的话当真,圆润的瞳孔一动不动地凝注着沈长渊那张桃花泛滥的脸:“不必了,我与沈小将军不过是做了场交易,并无什么交情,值得沈小将军帮我至此。”

    “也是了。”两人相识也算有几日了,这还是沈长渊头一次在嘴上认同她的话,“你这般智谋,下手又狠,只怕就算身边没有一人,也能血战到最后呢。”

    “过誉了。”林弦歌随手扯下一片竹叶来捻在手中揉搓。

    山雾尚未散去,竹林中尚且笼着一层薄薄的轻纱。二人在竹林间踱步,虽然交谈不多,但如此平和宁静的相处,却是相识以来的头一回。林弦歌心中其实对沈长渊已没了什么恶感,毕竟他那轻浮纨绔之态皆是作假,他的秘密,只怕不比自己的少。

    “前日,我答了你三个问题,但其实,我也有些问题想问你。”林弦歌率先开口,只见沈长渊正斜倚在一株较为粗壮的竹子上,似笑非笑地眯着眼看她。

    “随意问,但是我未必会答你,若是把柄落在你这丫头手中,只怕我下场可要比你弟弟还惨上百倍。”

    沈长渊自然是有他的秘密的,否则也不会对林弦歌百般试探,不会年过十七还未入仕,不会做出那副轻狂之态来藏拙。但是他很识相,林弦歌想,他拿到了自己手写的前世机密,却能耐得住不去寻求真相,只怕他对自己的戒备也是不少。

    “放心,你现在在做,将来要做的事,只要不妨碍到我,我是没兴趣的。”她淡淡道,目光探索一般在沈长渊华美精致的红袍一角上游走,“我只想问,你十三岁那年是否曾有一劫?你是如何度过此劫的?”

    沈长渊先是一怔,随即伸手轻佻地挑起了林弦歌的下颌,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在她光洁的皮肤上点了一下道:“哟,这陈年往事你都打听到了,莫不是心悦本公子,才对本公子的过去这么上心吧?”

    被冷冰冰地横了一眼,自来风流无双的沈小将军才轻咳一声,正色道:“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我十三岁那年的十月初十,跟着母亲去京城外替外祖一家上香,刚好遇上一伙强盗,那时我习武已有小成,便拼命护着娘亲,可是寡不敌众,我身受重伤,拼命爬到官道上,这才被过路人救下报官,捡回一命。”

    十月初十。。。。。。林弦歌微微皱眉,这正是前世自己的死忌,莫非,正因这个巧合,沈长渊今世才跟着一起复生了?还未及她深思,那只作乱的手却直接捏上了她的眉心,她正要发作,沈长渊那双勾人的桃花眼里潋滟的波光却让她迟疑了片刻。

    “小丫头,成天皱眉头可不好,你才多大点儿,就那么老成,日后真的及笄了,还不得更老气横秋?”沈长渊的笑似乎是每日都挂在脸上的,风流恣意,艳丽无双,全仰仗他那一副好容貌。然而,这次的笑容似乎有些不同,那勾魂摄魄的功力还在,只是眉眼间仿佛褪去了些什么东西,真诚得一时令林弦歌嗔目结舌。

    上一回,他问了自己的目的,却仍然借寒光以帮她在龙门寺布局,今日还似乎卸下了些防备,是否说明,自己的目的不仅不与他背道而驰,反而与他一致?

    林弦歌心中有些不确定,兀自垂头思索着,全然没有注意到素来轻浮惯了的沈小将军已经笑着越靠越近,手也搭在她肩头,似乎是要将她整个人圈入怀中。直至她抬起脸,才猛然发觉对方温热的气息。她眼神一冷,正要以肘击教训这登徒浪子,却忽然听得耳边嗖地一声,一支寒光利箭自耳边擦过,还未及反应,沈长渊便搂住她向左方闪躲,同时空下来的右手自袖中摸出什么东西来向前方丢掷。

    一声闷哼,显然,沈长渊的暗器功夫尚且不错,一击即中。

第二十章 刺客() 
来人被击中便重重落在地上,沈长渊却并未立刻松手,而是四处环视了一番,这才带着林弦歌走到那偷袭人的身边仔细查看。

    “你的暗器上淬了毒?”林弦歌虽不善武学,但此刻见那王府侍卫打扮的人蜷缩在地上呻吟,面色发青,口鼻流血的模样,不禁暗暗讶异于沈长渊的防备,仅仅是寻常出行也随身带着如此毒器。

    沈长渊却还有些未回过神来一般。他自来只觉得林弦歌是个有趣的小丫头,是他计划中的一个变数,虽从未想过主动将她除去,却也终究是有些妨碍他行事。他沈长渊自认不是什么翩翩君子,救闺中弱女于危难之间,可今日遇刺,他的本能竟是立刻护住这个心计深毒却手无缚鸡之力的丫头,这未免令他有些难以适应。

    听见林弦歌的问话,他才撇了撇嘴,俯身一把将那侍卫臂上的暗器拔出,笑道:“不仅是淬毒,我用的是特制的独门秘药,不至于发作太快没法抓活口审问,却极度痛苦让他无力反抗。而且,这暗器本身也是特别设计的。”

    他将手中染了深黑血液的暗器递给林弦歌,只见这暗器并非寻常的飞镖匕首,而是将锐利的前端分为四个较小的棱刺,每支棱刺上又密密麻麻的布满了细小的倒钩,一旦射中,就算拔出也要带出三分血肉来,可谓阴毒。

    林弦歌对兵器其实并无特别嗜好,但见这暗器也赞同地点点头:“不错,不愧是沈小将军的手笔。”这话里话外,也不知是褒是贬。

    “只是这人。。。。。。是王府侍卫打扮,可是我看着却面生,何况王府的侍卫为何要独自来后山行刺杀之事?”林弦歌眉头深锁,咬着下唇,有些疑惑地盯着那仍在地上痛苦翻滚的刺客。

    沈长渊给寒光递了个眼色,跟随他多年的寒光立刻从地上那人身上撕下块布揉成团,直接塞到他嘴里,以防毒性发作,他哀嚎出声再被人发觉。沈长渊很快适应了心头那点莫名的情绪,他自来就是放浪恣意的性子,做事也随心所欲,既然出手帮这丫头一把,自己心里愉悦,那再帮一次又有何不可?

    毕竟,这些年来,能让他感到愉悦,能让他觉得可堪一战的人太少了。

    一把折扇打开,明明在山中还有些寒意,沈长渊摇起扇子的模样却令人觉得与周边之景契合无比,仿佛竹林太过清雅幽然,他一抹大红恣意,为这景色也添了几分明艳狂放之意。

    “啧,寒光,把他带回去审审。”沈长渊足尖指向那匍匐在地上只能闷哼的人,“另外,长宁郡主身处险境狼窟,这几日你还是跟着她,以防万一吧。”

    林弦歌扬起眉,这人怎会如此好心?再看寒光,身为一个称职的暗卫,他本不应该有太多感情,更不应该对主子的命令有所质疑,只是。。。。。。他早就盼着能逃离这个看似无害,其实比主子还毒上几倍的长宁郡主啊!

    “沈小将军,这人身着王府侍卫衣物,应当交给我江夏王府才恰当吧?”生怕他想借此生什么事端,尽管处理这人有些棘手,但林弦歌仍然是不冷不热地顶了回去。

    信任,对今世的她而言已经相当陌生了。连至亲尚可背叛,一个仅仅几面之缘的陌生人如此助她,别说她,只怕说出来沈长渊自己也不信吧。

    林弦歌极会揣摩他人心思,这一回,却是失了算。沈长渊的确有心帮她,只不过是因为比起手中几乎没什么筹码的林弦歌来说,沈长渊更相信自己可以扶她一把,哪日看她不顺,也可随手毁了她的计划。

    沈长渊勾起唇角笑道:“哦?交给你那父王,还是交给你?交给林邦彦,若是被他说出你当时与我在一处,难保他不会对你起疑心;交给你。。。。。。你那院子里除了一个病秧子,还塞得下刺客?他既穿了侍卫服饰,可见是有心人混入江夏王府侍卫中伺机杀你,八成就是你们王府中人,你藏得住?”

    林弦歌不得不承认,沈长渊的分析其实有理,只是前世今生,她孤军奋战太久了,久到她早已丧失了信任一个人的能力。

    这头踌躇,那头沈长渊却对她的心思视而不见,示意寒光扛起那刺客先走一步,笑眯眯地兀自走在前头:“怕还有后手,本少爷送你走出后山再走。”

    一路上二人都是沉默,直至到了竹林口,可看见冬渔哄着林丝竹玩耍的身影,沈长渊才停住脚步,他那张桃花泛滥的脸此刻笼罩在竹叶的阴影中,其中的艳丽轻浮倒是去了不少,比平时俊朗了许多。

    他道:“就这儿了,小丫头,你得注意着,你身边,可是有人要杀了你呢。”他话里带几声轻笑,让人觉得有几分幸灾乐祸之意,再看那弯弯的眉眼,可见是调笑她无疑。

    林弦歌冷着一张脸,方才还有几分想信他,现下却是一分也不剩了!

    龙门寺之行来得突然,将将离去时却是人心惶惶。为全了王氏与整个王府的脸面,在京兆尹搜查时并未大张旗鼓地声称林思源是与丫鬟私奔,而只是说王氏曾在寺中看见了林思源的踪迹。至于春鸢,林弦歌也“懂事”地在林邦彦的授意下,向管事递了个死状,只说她意外身亡便了事了。

    无奈在寺中搜寻半日,一向精明强干的京兆尹竟也找不出丝毫头绪,包括王氏屋内丫头婆子在内的所有人,都未曾见过林思源的身影,一时之间,捕快甚至怀疑是王氏思子心切,梦中见了幻象便当作真的。林邦彦也不好再强令京兆尹等人在此拖延,便叫了侍卫一同送人下山,而王府女眷则再多留一日,以免与官府同行,在京中惹出些流言。

    林弦歌听闻此事,却是一笑了之。她早已料到林邦彦不会深究此事,一个有了污点的儿子对林邦彦来说又何尝不是家族之耻?若说他爱惜子女,倒不如说爱惜自己的名声和王府的声誉更多一些。父亲尚且如此,她一个异母的姐姐也不必作出那些哀伤忧愁的样子来,便只带着林丝竹待在老王妃的院子里,借此宽慰老人一番。

    老王妃年近六十的人,一夜之间似乎苍老了许多。先前神采奕奕全是受自小习武征战的好处,如今人到暮年,却是先丢了一个孙子,即便平日里她对林思源没甚好感,此刻也难免觉得伤感起来。

    “祖母还请宽心,有道是吉人自有天相,二弟不会有事的。”林弦歌也只好挑着吉利话儿说,替她轻轻吹凉茶水。

    老王妃却转而笑了,那笑容里仍旧带了几分苦涩:“你这丫头,平时从不屑说这些无用之话讨人喜欢的,今日倒真的转了性儿了。此事如此诡异蹊跷,若不是你房里那丫头真的一起不见了,我只怕也当做是你母亲做了场梦罢了。”

    说罢,她撩起马车的帘子,向前头林邦彦所乘的马车看去:“咱们王府素来人丁稀少,你父亲这一辈便只有他一个,到你们这一辈,翰飞自然是个好孩子,可是思源也不错,我本想着日后他们兄弟互相扶持,王府才好日益鼎盛,没成想。。。。。。”

    话音刚落,趴在她膝头的林丝竹睁着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撅起嘴道:“祖母偏心,府中分明还有大姐姐,二姐姐,三姐姐,还有我,丝竹长大了也能替父王争光的。”

    老王妃被这孩童的天真之语逗笑了,心头却仍然沉重。世道如此,于世家大族而言,女儿家便是再出色,也抵不过一个平庸的男子有用。她当年一心学武,将门虎女之名传遍京城,便是战场上用兵杀敌也有女修罗之称,可这又有何用?年轻时立下汗马功劳,待到年迈,众人还是只将她看作一个在夫家荫庇下享清福的后宅妇人罢了。

    这童言无忌,倒是令林弦歌对林丝竹刮目相看了,世上女子能有此自尊的只怕不多。老王妃所想,她自然是猜得出,也不会与她辩驳,甚至前生的自己还会十分认同。但是回想前世,助东晋杀完颜真这个北狄战神,甚至换了十年东晋和平的人,是她这个无用的闺中女子,王府正统的继承人和主子,却是躺在她的功劳簿上,准备搏个从龙之功光耀门楣的。既然无数将军士兵都做不到的事被她做成了,那么这王府,这东晋,这整个世道,又有何颜面瞧不起她?

    话到嘴边,林弦歌却生生咽了下去,只又出言相劝道:“总之,此事已经交由父王和京兆尹处理,祖母还是不要忧心。再过几日就是祖母寿辰了,说不准借着祖母的福寿冲冲喜,二弟就平安无事了呢。”

    老王妃的六十大寿,府中自然是要大办的。而老王妃又是有诰命在身,只怕到时满朝文武都要携家眷赴会,思及此,老王妃又不免愁了起来:“你还说,到时应付那些个文绉绉的大臣钦差什么的,只怕还不够我头疼的呢。”

    当年叱咤风云的将门虎女,自来便怕那些交际应酬,即便做了江夏王妃几十年也还是如此。林弦歌微微一笑,只低头喝茶,不再言语。

    是夜。

    因白日遇了刺客,林弦歌有些无心睡眠。她在床上翻来覆去,只觉得心中燥热,唤了冬渔来添些安神的熏香也仍然如此,便索性自己起来点灯,打算生生熬过这一夜。

    谁料刚刚点亮烛火,就嗅得一阵异样的甜香,她做了两年的细作,于毒物迷药之上最是敏感,当下便心叫不好,立刻死死掩住自己的口鼻。只是终究晚了一步,她连日里未曾好生休息过,平日里的警觉也去了几分,最终那烛火微微下,只映照出个蒙面人影进屋,生生地把瘫软在地上的林弦歌拖了出去。

    一盆凉水兜头泼过来,林弦歌方才惊醒,恍然间还以为自己身在北狄,正被那完颜真毒打亵玩。她动动手脚,发觉自己被捆得牢固,且方才闻了迷香,全身发软,全无脱身可能,而看那周遭装饰,虽然简陋了些,却也是东晋人常用的陈设。

    “哟,小娘子醒啦?”一声粗野的狂笑,林弦歌抬头看去,只见一个满脸横肉的汉子手拿匕首站在她面前,伸出另一只手怜香惜玉一般地替她擦去迷了眼睛的水珠。

    林弦歌身子不能动,心中却在思索,见那人轻薄于她,也不恼怒,只沉声问道:“阁下深夜掳我至此,所为何事?”

    话音刚落,昏暗的房间忽然亮起了一豆灯火,林弦歌这才将周身环境看了个清楚。她绝不是在龙门寺中,这地方似乎是个破旧的堂屋,四处都是剥落了的红漆,除了这大汉以外,还有个男子刚刚点火照明,其余还有几个人,皆是一身肮脏布衣,手中握刀,生得煞是凶恶。

    如此。。。。。。这应当是一窝山贼强盗一类的了。

    那点火的男人也凑上来,冷笑着:“咱们也抓过不少女子,不是哭就是吓晕过去,你这小娘们儿还挺有胆子,那人说得果然不错。。。。。。”

    “闭嘴!”拿着匕首的那汉子怒喝一声,吓得点火的男人立时住口,“要你多嘴,滚一边去!别看着这小娘子生得好,便也想来分杯羹!”

    林弦歌心中大概有了思量,她缓缓地直起身,直视那汉子令人生畏的面孔道:“阁下请我过来,大概是想。。。。。。问一个人的下落?”

    本就静谧的堂屋,此时更加万籁俱寂。所有人都一言不发,只看着那首领模样的汉子。

    林弦歌心中冷笑,到底是一帮子粗蛮汉子,心无城府不说,绑了人来被点破目的,竟都像个呆头鹅一般愣在这?她好好地在龙门寺,便是有山贼强盗掳人,也不大可能单独抓了她一人,毕竟论容貌,林管彤才是第一美人。这地方显然是个多年不曾住过人的,这伙山贼将她抓到此地安置,大抵是怕被人发觉不能将人一路带回自己的老巢。那点火的男人还说了“那人”,可见,是受人指使,才要抓了她的。

    这几日来,她得罪的,可不就只有王氏一人?想来王氏也是急了,明日便要打道回府,才顾不上许多,不知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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