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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光旧梦-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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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一个人在外,平时我也照应不到,难得来一趟,怎么也得让你住得舒服点儿。”
    对于她妈这良苦用心,叶知梦不可能不被感动,可想到那些不知去向的家具,又不由有些头疼:“妈,我知道你是心疼我。可是那些家具是公家的呀,你怎么就随便给扔了啊?我要怎么跟我们领导说啊,而且领导指不定还觉得我多娇气呢。”
    叶夫人撇了她一眼,“哼”了一声:“说说说,说什么说?新家具换旧家具,你们领导笑都来不及呢。你要听我的话,搬出去住,我能给你们单位白白贡献这些票子吗?还不都是为你这冤家。你们领导家的孩子指不定还怎么宝贝着呢,哪有这闲工夫管你娇不娇气。”
    说不通,叶知梦挫败极了。可家具已经换了,说什么也都晚了。不过要说真的,这新买的家具确实比原来的看得顺眼的多,用起来也舒服。
    叶夫人隔天就回了北京,叶知梦又恢复了一个人的生活。
    没过多久,叶知梦接到一个电话着实让她有些意外,是袁小树打来的。他说上回出院的时候跟人打听到她的号码,前阵子太忙了,所以现在才打电话来拜个晚年。
    叶知梦笑笑,说没关系,正月十五前拜年都不算晚,又问了问袁小树最近腿伤恢复得怎么样。
    袁小树说好得差不多了,他已经恢复训练了。
    两人好像除了这个实在没什么可聊的,叶知梦正想说点儿什么打破沉默的尴尬,那头袁小树又说这是他们大队的电话,有事可以打这个电话找他。
    叶知梦愣了一下后便反应过来,袁小树这是在帮她呢。她能找他有什么事儿?这个电话是公用的联络电话,既然可以找袁小树,那当然也可以找赵京宁。
    和袁小树道了谢,挂上电话之后,叶知梦便动手将通话记录里的电话号码保存,然后看着手机屏幕发呆。
    下班后,叶知梦一个人坐地铁去了新街口。
    新街口是南京的中心商圈,也是中央商务区,就是平常所说的CBD。叶知梦住在月牙湖附近,从医院出来,便是往与新街口相反的方向走,她并不是经常来。
    北京也有个新街口,但名气远没有王府井那样大,所以说起新街口,人们自然第一反应便是南京的新街口。
    南京的新街口是个很有意思的地方,巴掌大的地儿却分属三个片区管辖。以中山路、中山南路、中山东路以及汉中路的交叉十字路口为基准点,西北角属于鼓楼区,东北角归玄武区,南边那一片儿主要的地盘都是白下的。
    这还是有一回跟曾主任还有几个同事去金陵饭店吃饭的时候听来的,曾主任开玩笑说以前的新街口是四分天下,后来白下牛逼哄哄地把建邺挤出了新街口,才形成了如今的三足鼎立。
    南京的高校这时候基本已开学,晚上在新街口晃的大多都是在校大学生,情侣居多,姐妹兄弟也不少,像叶知梦这样孤身一人漫无目的瞎逛的实在不多。
    曾几何时,她也这般年轻过,勾缠着赵京宁的胳膊一起荡马路,一杯可乐插两根吸管,脑门抵着脑门,一边吸着可乐一边笑得像傻子。
    去德基广场上面的影城买了连座号的三张票,一个人进去。
    叶知梦坐在三张座的中间那张,左右两边都空着,荧幕上放映的是李亚鹏和徐静的《将爱情进行到底》。
    落魄不堪的文慧对着杨峥哭喊:“你不是问我这几年都怎么过的吗?看见了吗,就是这么过的,就是这么过的!”
    结尾,文慧在机场试图挽留杨峥,杨峥说:“别闹了,文慧,有些事情过去了就是过去了,我们再追也是追不回来的,现实就是这么残酷。我们都已经不是过去的我们了,还能怎么样,还想怎么样……”
    因为爱情不会轻易悲伤
    所以一切都是幸福的模样
    因为爱情简单的生长
    依然随时可以为你疯狂
    因为爱情怎么会有沧桑
    所以我们还是年轻的模样
    因为爱情在那个地方
    依然还有人在那里游荡人来人往
    文慧:这就是那个夏天的故事,你们是否已经忘记了那个时候的情景,那时的阳光,和那时风的气息,还有曾经那样认真地去哭、去笑、去爱一个人呢?虽然彼此伤心,彼此错过,却还是去喜欢、去爱。
    十年,我没想那么远。
    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已泪流满面,视线一片模糊,到最后再也无法掩饰,大声哭了出来。顾不上形象,管不了他人的侧目。
    这一刻她是真害怕,害怕赵京宁也会像杨峥那样对着她说:叶知梦,别闹了,我们回不去了……
    从包里找出手机,翻到那个陌生的号码,拨过去,漫长的“嘟嘟”声后终于有人接起,她哭着说:“找赵京宁,我找赵京宁,你让他听电话!”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说:“我是。”
    叶知梦泣不成声:“赵京宁,你回来好不好?别不要我……”
    她哭,他听她哭,却不说好还是不好,要还是不要。
    电影散场,灯光骤起,人群三三两两地往外涌,叶知梦被后面的人推攘着,手机掉到地上,不见了。
    叶知梦眼泪噼里啪啦掉着,退到一边,等人全部走光,才在角落里找到已被踩坏的手机,屏幕一片漆黑,通话结束。
    最后还是没等到他的答案。





      遇到疯子
     更新时间:2012…5…20 7:49:02 本章字数:5915

    失魂落魄地从影城里出来,抬手看了下时间,才九点来钟,街上仍是一片繁华,灯火辉煌。
    再次回到人来人往的地铁站,叶知梦心情莫名变得更加低落。车厢内人很多,这会儿似乎是个小高峰期,大多数是准备回家或返校的,也有一部分是才出门开始他们的夜生活的。
    在美国呆了十多年,早就学会了忍受寂寞和习惯孤单。而一回国,周围的环境变了,人也好像变了。变得矫情,变得脆弱不堪,再也不是那个强大到自傲的叶知梦。
    忽然她不想这么早回去,回到那个只有她一个人的地方。
    列车停靠在大行宫站,叶知梦随着人潮一起下了车。在出了站往北不过几百米的地方,便是1912。
    和北京的三里屯、上海的新天地一样,南京的1912如雷贯耳。紧挨着总统府的1912酒吧一条街已然成为了新南京的另一个代名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以前在纽约的时候,叶知梦偶尔也会去酒吧转转,点一杯“天蝎宫”,静静品完后买单走人。回到家蒙上被子睡觉,比安眠药还好用。
    1912的酒吧琳琅满目,五彩的霓虹在暗夜当中闪烁,引诱着人们来这里寻欢作乐,尽情放纵。
    尽管这里离军区总院很近,但她对这片区域并不熟悉,只是上回逛总统府时顺道来这里走了走。那时候大多数酒吧还没有开始营业,街道上很安静,与夜晚大相径庭。
    叶知梦挑了一家看起来并不惹眼的酒吧进去,她只是想找一个有点儿静谧却又有点儿氛围的地方安安静静地喝上一杯。
    酒吧内的装潢如同它的外表一样低调,暗黄的吊灯,每张桌上都点着一节短短的蜡烛,很有欧洲小镇上酒吧的风情。店里的客人并不多,台上也只有一个女孩坐在高脚椅上,扶着麦克风,唱着八十年代的流行歌曲,声音有些沙哑却很让人着迷。
    同样要了一杯“天蝎宫”,年轻的酒保却递来一杯“红粉佳人”。叶知梦看向他表示不解,他却微笑着说:“天蝎宫太危险,心情不好的时候尝尝这个,或许有惊喜。”
    轻啜一口,的确,入口润滑,味道很正,谈不上惊喜,但也没有失望。摇晃着酒杯,她问:“谁告诉你我心情不好了?你们这儿的酒保都像你这样喜欢擅自做主吗?不怕客人投诉?”
    酒保笑笑,却不答话,手里也没有停歇,继续替其他客人调酒。
    这问题本来就没有什么意义,不答也罢,从前的叶知梦是不会在乎这些的。可今天不同,赵京宁不回答她的问题,连这破酒吧的小酒保也不愿回答她,她的问题很深奥吗,为什么所有人都懒得给她一个回应?!
    想来便不爽快,一口气把酒杯里的鸡尾酒全部喝下,将杯子重重地搁在吧台面上,眼睛犀利地盯着酒保:“问你话呢?为什么不回答?”
    酒保没有被她吓到,动作依然有条不紊,将新调好的鸡尾酒递给服务生。等服务生转身离开后,这才看向叶知梦,嘴边仍旧挂着淡淡的笑,不答反问:“你会投诉吗?”
    叶知梦冷笑道:“你怎么知道我就不会?难怪这家酒吧生意冷清,原来是识人不清的老板纵容自以为是的伙计。”
    “早点回去吧,你醉了,刚刚那杯我请你。”酒保也不生气,说话的语气反而让叶知梦觉得他简直把她当小朋友在哄。
    如果她回他一句“我没醉”或者“你才醉了”,那么在别人眼里她一定醉得不轻,通常醉鬼都说自己很清醒。
    她知道此刻和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酒保置气毫无道理,甚至不可理喻,但心里积攒了太多的不痛快,她几乎控制不住地想要找茬和冷言冷语,还隐隐希望面前这个酒保态度恶劣一些,这样她就有足够的理由和他大吵大闹一番,将所有的情绪通通发泄出来。
    好脾气的酒保显然不能读懂她的想法,他笑得依旧温和,让人们仿佛在这个寒冷的冬季如沐春风。
    叶知梦感到前所未有的挫败,从皮夹里掏出几张百元大钞压在酒杯底,对他说:“酒你请,小费我给。”说完像只高傲的孔雀离开了酒吧,只有她自己心里知道刚刚是多么仓皇的逃离。
    走在街上,还能隐约听见每间酒吧厚重大门后面震天的嗨声。寒风扑面袭来,叶知梦不觉夹紧外套,加快了步伐。
    忽然几个打扮时尚的年轻人从一间酒吧里出来,两三个彼此勾着肩膀,走路身形摇摇晃晃,嘴里还不停地说着什么,看起来很是兴奋。
    作为一名医生,她几乎可以肯定,这群家伙不仅醉了,还嗑药了。
    叶知梦绕道尽量避开他们,她不打算多管闲事。这样的年轻人纽约也有很多,骨子里都是些离经叛道的小疯子,要么就是家境殷实没人管教的,要么就是家境很差同样缺乏人管教的。
    就在她即将与他们擦肩而过的时候,前方响起了警笛声。不知道是警车巡逻路过还是临检,总之,警察来了。
    这群磕了药的家伙如同惊弓之鸟,用北京话说就是撒了丫子就跑。
    叶知梦被最边上的家伙撞到了胳膊,那个年轻人转头看了她一眼后,居然回过身抓起她的手,拉着她一起跑。
    都说是小疯子了,疯起来力气自然大得很。叶知梦几乎就是被一路拽着跑的,无论怎么挣脱都没用,不知道是不是沾过酒精,脑袋也变得不太灵光,她甚至忘记呼叫求救。
    看见警察就跑的能有什么好鸟,警察也不是傻子。跑了没多远,警车就追了上来,毕竟两条腿哪能真跑得过四个轮子。
    警察让他们出示身份证,在一一查看过后又说怀疑他们身上藏有违禁药品,要进行搜身检查。
    有两个横的不配合,说让他们等着,掏出手机就要打电话。这年头你再横横不过警察,再狂狂不过城管,用不着收拾两下就老实了。想打电话?等进局子慢慢让你打。
    不过,警察并没有在这群人身上搜出不干净的东西,轮到叶知梦的时候,不经多打量了几眼,从穿着打扮上来看怎么也不像是和这几个人一伙的。
    那年轻人早在警察追上来的时候就放开了叶知梦,见叶知梦朝他看了眼,他就笑嘻嘻地回看她,也不解释,好像他这么做纯粹就是因为一时兴起,无聊得蛋疼。
    叶知梦太阳穴突突地抽着,她向警察解释她并不认识这群人,她走在路上被他们当中的一个撞了,那人就莫名其妙地拉着她一起跑了。
    警察将信将疑,看向她所指的那名年轻人,那人倒是很爽快地说的确不认识,他就是觉得好玩而已。
    问话的这名警察同志显然对他这吊儿郎当的回答很不满意,招呼了一直在车上坐着的女警过来,坚持搜了叶知梦的身。
    叶知梦知道他们这是例行公事,想着反正也搜不出什么来,配合就是了,但仍难掩气愤,当街被搜身这种侮辱人格的事她这辈子还是头一回。
    可当女警在她大衣口袋里翻出一包摇头丸时,叶知梦便是纵有百口也莫辩。捕捉到警察眼里的讽刺和鄙视,她觉得今晚发生的这一切真是荒谬透顶,她凭什么要承受这样的无妄之灾。但此时此刻,所有的解释都在这包摇头丸面前变得苍白无力。
    她在南京人生地不熟,朋友都没有几个更别说仇家,所以之前在酒吧喝酒被人偷偷塞进摇头丸栽赃的可能性基本为零。那么剩下的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刚才那个撞了她又拉着她跑的年轻人,在撞到她的一瞬间,乘她不注意,把这包摇头丸塞到了她的大衣口袋里,神不知鬼不觉。
    如果他单纯是为了转移赃物,那他完全没必要拉着她一起跑,她这样走在街上的普通路人是引不起警察注意的,他甚至可以直接将摇头丸扔到路边旮旯角里而不被发现。
    所以说,这样的人都是疯子。如果你能知道他在想什么,你能理解他的做法,那么你一定也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疯子的世界是没有为什么的,遇上疯子,只有两条路可走——认倒霉,或者比他更疯。
    尽管之前他们已经说了不认识彼此,但因为摇头丸的出现以及他们当中有几个过于兴奋的表现,所有人都被带到了警局。
    讯问,做笔录,折腾完已经是深夜。
    叶知梦的手机在影城被摔踩坏了,她无法联系上任何人。她不知道该不该庆幸今天出门时换了手提包,忘记带军官证了。
    她知道如果告诉警察她是现役军人,那么警察定会将她转交给军区纠察处理,她什么都没做过,所以并不担心会受到处分甚至交到军事法庭。
    但这件事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人言可畏,以讹传讹,当流言蜚语扭曲走形到不可控制的时候,原本清白也变得不清白,一切莫须有的猜忌和疑问都会被自动坐实。
    这也是她为什么不愿给家里打电话的原因,她不想惊动所有人,让事情变得不可收拾,更不愿让叶政委的脸上蒙羞。
    现在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几颗小小的摇头丸,已经足够刑事拘留,尽管那袋子上没有她的指纹,尽管她的尿检不会有任何异常。
    她被关在审讯室,警察做完笔录后就出去了,没人管她,也没人告诉她要做些什么。
    叶知梦浑身冰凉,没有暖气的审讯室似乎格外的冷,今晚看来得在这里过夜了。她现在除了按兵不动,等着看警察会对她作出什么处罚决定外,似乎什么也做不了。
    她甚至想,赵京宁此刻会不会像电视剧里的男主角那样从天而降,将她救离困境呢?想完又很快摇摇头,赵京宁没那么神通广大,她不是卫星,他也不是雷达,他怎么可能想到她竟然会被抓到警局来。或许,他根本就想不到她。
    大概一点多钟的时候,审讯室的门被推开了,警察告诉她,她可以离开了,那个年轻人承认了摇头丸是他临时塞到她衣服口袋里的,他们也并不认识,她只是倒霉而已。
    办完手续从警察局里出来,叶知梦不禁被寒气冻得哆嗦了一下。抬头却见台阶下停了一辆军用越野,一道熟悉的身影站在那儿,手里的烟头忽明忽灭,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看见她出来却傻站在那儿,赵京宁却心安了。他在她家楼下等了一晚上,到了十点还不见回来,电话也打不通。
    等到十二点的时候,他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他开车四处转了下,毫无所获。他开始变得暴躁不安,心里一遍又一遍地骂着这个年纪不小却还不懂事,只会让人操心的女人。
    最后他动用了关系,让警界的朋友出动巡逻车帮忙找。叶知梦的大名很快被各个派出所知晓,无巧不成书,所有人要找的叶知梦此时不在别处,正是在局子里,被羁押的理由是被查获身上携带摇头丸。
    能让这么多巡逻车出动的人自然有办法摆平这件事,何况这事本身就是个乌龙,事情已经搞清楚了。
    叶知梦定定地看着他,委屈的眼泪一个劲地往下流,直到他张开双臂对她说:“叶知梦,过来,让我抱抱你。”
    她冲到他面前,疯了似的捶打着他,哭着喊着:“你怎么才来啊,你怎么才来啊……”
    将她拥入怀里,下巴抵着她的肩膀,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声音暗哑:“宝贝儿,对不起,我来晚了。乖,不怕,不怕……”





      前尘旧事
     更新时间:2012…5…20 7:49:02 本章字数:5362

    赵京宁开车将叶知梦送到公寓楼下,替她解开安全带后又坐回原处,却似乎没有一同上楼的打算。
    叶知梦这会儿已经平静许多,刚才一路上她把今晚发生的所有事情都过了一遍,说是跌宕起伏真是一点儿也不为过。她看向他,问:“不上去坐坐吗?天冷,喝杯热茶再走。”
    闻言,赵京宁转头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但随后把车子停到路边,熄了火,将车钥匙拔了下来,动作所表达出来的意思很清晰明显。
    两人一前一后地上了五楼,进了门,叶知梦从鞋柜里拿了一双崭新的男式拖鞋给他,自从上回他来过一次以后,她就买来一直备着了。
    到厨房烧了一壶水,替他泡了杯茶端出来放到茶几上,走到大沙发旁边的单人沙发前坐下,与他隔桌相对,说:“上回我妈从家里带了些茶叶过来,这铁观音的品质还不错,我记得以前你很喜欢喝的。”
    “是吗?我以为你不会记得。”赵京宁看着桌上那杯冒着热气的茶,不咸不淡地说道。
    叶知梦一滞,眼中一闪而过地受伤,低下头轻声说:“怎么会不记得呢,只要不想忘,就一定不会忘。你呢,都忘了吗?”
    赵京宁端起茶杯仔细打量着,茶的清香扑鼻而来,从色泽和香气来看,都是一等一的好茶。而他却没有喝,将杯子放回茶几上,回答她道:“就像你说的,不想忘就一定不会忘,但有时候,想忘却忘不掉,只好藏起来,不提也不想。你怎么不问我现在还喜不喜欢喝铁观音呢,其实龙井、碧螺春也不错。”
    “所以你现在不爱喝铁观音了吗?那我下次买点龙井和碧螺春回来。雨前龙井可以吗?”叶知梦故意装傻,就顺着字面的意思说好了,其他的她不愿想,也不敢想。
    他知道她一定明白他在说什么,身体往后倾,靠在沙发背上,闭起眼睛,片刻之后才开口:“还记得上次我说你变了吗?”
    “嗯,记得。”叶知梦喃喃道。
    “从前的叶知梦是个自私到极点的女人,她不懂得什么叫退让和妥协,更学不会委曲求全。”他蓦地睁开眼看向她,见她坐在那儿低着头,像小媳妇儿受训一般,心口一下涌出太多情绪,有心疼也有气愤。
    他近乎责难般地逼问她:“既然当初已经做了选择,为什么又后悔了?你的选择从来都是不负责任的吗?你到底知不知道,有些事情一旦选择了,就算后悔也抹杀不掉它曾经存在的痕迹。”
    “对不起,对不起……”叶知梦嘴里不断重复着这三个字,人傻坐在那儿,任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肆意掉下。
    赵京宁显然也不好受,再次闭上眼睛不愿看她这副可怜的模样,说:“对不起有什么用,再多的对不起也不能让那个你亲手扼杀掉的孩子回来,你还记得他吗?你不该和我说对不起,你应该问问他,他愿不愿意原谅你,原谅他这个自私的妈妈。”
    叶知梦哭得不能自已,双手捂着脸拼命地摇头:“别说了,别说了,求你别说了,求你……”
    那个孩子,是叶知梦一直以来的梦魇,想一次,心便跟着疼一次。赵京宁说她自私是对的,不能原谅她,和她分手也是对的,无论什么原因,事实上的的确确就是她亲手将他们的孩子给杀死了,他甚至还没有机会睁开眼到这个世界来看一看。
    不大的客厅死寂般陷入可怕的沉默,悲伤的气氛蔓延到了每一个角落,让人窒息。赵京宁依旧仰靠在沙发上闭目,叶知梦抽泣声也渐渐停止,只是保持着那样的姿势一动不动。
    回忆,如潮水般涌来……
    大学毕业那年,叶知梦怀孕了。但一直忙着毕业答辩以及申请医学院的事情,等怀孕到两个月的时候她才意识到例假很久没有来了。
    一个人去药店买了几支验孕棒,所有的都显示着两道杠杠,怀孕的可能性为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剩余的那百分之零点零一的可能,就是药店□的全是假冒伪劣产品,但这在美国几乎是不可能的,要吃官司的。
    春假的时候她回国了一趟,在家呆了没两天就飞去长沙找赵京宁。军校管得很严,请假比登天还难,而夜不归宿是决计不允许的,不知道他用什么办法哄得区队长周六周日连续两天给他批了假,拿到外出证。
    每天只是短暂几个小时的相处时间,所以即使是青天白日也挡不住,他们白天在酒店里抵死缠绵,晚上他回学校了,她就自己在酒店附近的商场转转。
    大概是男人都不喜欢用套套的,但赵京宁很体贴,他不让她吃避孕药,说太伤身,她自然也就没有吃避孕药的习惯。只是太久没见,思念满溢,她已经记不清被折腾了多少次,酒店的备用套套也都用完了,最后两次都没有用套套,孩子应该就是在那时候怀上的。
    怀孕的事是板上钉钉的,接下来要思考的便是关于怎么处理这孩子的事。生下来?那么她上医学院的计划就要延期,甚至泡汤,而她也还没有做好迎接新生命到来的准备。不生?赵京宁能同意吗?
    如果医学院的offer没有下来,她或许还会考虑等等看,如果申请不上的话,那她就死了心回国结婚生孩子。可偏偏这时候,她拿到了许多人梦寐以求、望尘莫及的哥大医学院的offer,她犹豫了很久,最后骄傲和自私的恶魔终于战胜了所有,她决定将她的天使驱逐出境。
    她不敢告诉赵京宁她怀孕了却打算拿掉这个孩子,但她知道怀孕这件事必须要知会他,否则压在心里一辈子都是债,亏心债。
    想了很久终于想到了一个很烂却未必没用的借口,她打电话告诉他,说她不知道她怀孕了,前几天感冒了,胡乱吃了不少药。这个孩子不能要了,她怕吃的那些药已经对胎儿产生了负面作用,她不能冒险,如果生出个痴呆或者畸形来,这辈子都是负担。
    赵京宁自然将她责怪了一通,但他却不同意她的决定。他说就算是痴呆或者畸形儿,那也是他们的骨肉相亲,血脉相连的孩子,他们不能就这样放弃一个无辜的生命,太残忍、太自私。
    她沉默了,说让她好好想想。
    就像赵京宁说的,那时的她自私又不负责任,她已经做好的决定,便不会轻易被动摇。医学院的offer来得太艰难了,她为之奋斗了四年,渴望早已焦灼,她已经走火入魔了,所以才会有后来的万劫不复。
    她先稳住了赵京宁,说等参加完毕业典礼回去再商量。
    她的确回国了,却是偷偷的,在毕业典礼进行之前。她没告诉任何人,包括赵京宁和家里。
    她不敢在一线城市的大医院做人流,怕走漏风声,小医院又不放心,所以她选择了江南这边的二线城市的一家三甲医院。一来江浙一带自古富庶,如今就算是二线城市,医疗水平也是不差的。二来二线城市自然熟人耳目少,她不必太担心会被人知道。
    她先飞的上海,后从上海飞去广州,又从广州坐火车回了上海,之后再做大巴去了那个二线城市,辗转多次,她终于知道做贼心虚是什么滋味。
    做人流不可大意,要先好好养两天身子再去医院做手术,手术完还要好好调理,不能落下什么病根,所以又叫“坐小月子”。
    她租了一间小套房,又请了个有经验的老妈子来照顾,一切准备就绪。
    江舟的突然出现着实让她惊吓不小,她还以为她能够瞒天过海,计划也称得上天衣无缝,没想到竟会如此轻易地就被他给找到。那赵京宁呢?她开始有些不安。
    但江舟什么都没问,只说担心她一个人会害怕,所以他来陪着她,他会替她保守秘密。显然,他什么都知道了。
    她也不想再追问他如何得知,没什么意义。江舟和赵京宁还有她都是人大附中的出来的,后来她去了美国,没想到竟会在纽约街头碰到江舟,她才知道原来江舟也来了美国,他们继续成为了同学,只是不再同班而已。
    她不是不清楚江舟对她有什么异样的情愫,女人的第六感有时候事很灵的。大概以前碍于赵京宁也在关系,他一直隐藏得很好。
    而到了美国,江舟便不再掩饰,他向吐露倾慕之意,更表示他是为了她才来美国的。
    她爱的从来只有赵京宁,这一点她也很明确地和他说过很多次。但他仍然一意孤行,不知道用什么哄走了她的室友,租了她室友的那间房,和她在同一个屋檐下过起了日子。
    她不和赵京宁说,是怕赵京宁一个冲动干出什么事来,军校不比普通高校,惹事的话随时都可能会被开除,就算他老子是司令也没用,条令条例摆在那儿,那么多眼睛都等着看呢。
    住了没多久,她果断搬家了。只是没想到江舟依然用同样的方式出现,她实在恼火得很,朝他发了脾气,说了很多难听的话。
    后来江舟搬走了,但也没有搬太远,只是换到了她楼下公寓。他说他不放心她,住得近方便照应,好像并没有因为她那天的话而受到影响。
    赵京宁也知道江舟和她在同一所大学,住得也近,只是不知道住得是这样近。面对情敌时,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天生都是敏感的。每次通电话和假期见面,他都要再三耳提面命,让她离江舟远点儿,不许和江舟两个人独处。
    大概江舟自己都没想到,他竟然坚持了四年,他护花,却不是使者,只是一个一厢情愿的惜花人。
    四年的时间,说没有被感动过那是假的。但感动归感动,什么也不代表,她爱的只会是赵京宁,她和他都心知肚明。
    做手术那天叶知梦坚决不让江舟一同随行,她在心里有她自己的小坚持。选择牺牲肚子里的这个孩子,还想赵京宁撒了谎,她已经很对不起他了,她不想在对孩子行刑的时候,身边还有别的刽子手,这个人还是赵京宁最防备的江舟。
    江舟或许懂得她的想法的,所以也没有坚持,只是替她叫了一辆车,让司机送她去了医院,等手术完他再让老妈子去医院接她。
    进手术室的时候,肚子里的孩子约莫感应到自己即将被抛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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