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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耳山歌-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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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哥,只要我们团结起来,英特纳雄奈尔就一定能实现。我们还得要跟他们进行最后的斗争。”宋金垚挥着拳头说。
  “别拿那屁话跟我们说事儿,啥叫英特纳雄奈尔?我们现在连佛耳都待不了啦。”沈万星瞪宋金垚。
  郭有田示意让他们都坐在院子里的那根柳木上。这里是大家开会集中的地方,柳木上都坐得很光滑了。
  一阵沉默。
  郭有田先开口:“宋清宇是丈母娘妈妈———指不上了。下一步咋整,咱得想个法子。”
  “大哥,你说咋着就咋着,起根是的我说咋着,现在还咋着。”马起根的话说得很罗嗦,不过大家都听明白了,他的意志依然很坚强。
  “你这话等于放屁,我这不是问你吗?”郭有田心里骂马起根。“金垚,万星,还是你们说说吧。特别是金垚,你当过乡干部,有见识。”
  宋金垚好久没动,也许是刚才沈万星把他骂蔫巴了,也许是他正在想点子,但郭有田对他是寄予了很高希望。他看着他,盼他说出个子午卯酉。郭有田在刚回村的时候并没有想要回土地,也没有想反悔要他的果园,更没有想上访去争取权利那种野心。一天,郭有田正在千重石浪旁的树荫下坐着,宋金垚骑着一辆破自行车走过来,对郭有田说:“大哥,大嫂的病咋样?好点没有?”口气表情都是特别的关心特别亲切那种。
  “这辈子好不了啦。”
  “怎么这么说。”
  “没钱治,他能好吗?”
  “是是,你说的也是。”宋金垚两眼放光,转动着看四周的山和庄稼。
  “大哥,你这没钱,没事又没地的,往后咋个打算?”宋金垚开始引诱。
  “混一天少俩半天,有啥好打算的。”郭有田很自悲。
  宋金垚笑笑,坐在了郭有田身旁:“大哥,我们两口子没你这条件,如果你是我,我就要回我的果树园,起码给你应有的地份。”
  “这话怎么说。那果园是咱白纸黑字写的合同给陆希顺的,咋能屙屎坐回去?”
  “不要果园,村里应该给你地吧!”
  “三十年不变,这是政策,谁给?”郭有田瞪大眼反问。
  “蒋学仁、贾德正会有办法的,他不能饿死人吧?”
  宋金垚继续说:“政策是政策。蒋学仁、贾德正是村干部,理应为你负责。你不找,你不要,谁想着你?”
  郭有田说:“兄弟,不瞒你说,我已找过他们,他们说村里没留一分机动地,县里不让留,三十年不变是国家王法,谁也没办法。”
  “上面有政策,下面就有对策。三十年不变,不要看全中国,就看咱佛耳峪一个村。三十年里有多少死人有地,又有多少新娶进门的媳妇没地,又有多少新生的孩子没地,这是政策,可这是好政策吗?把土地分给死人,这是哪朝哪代,哪家哪国的政策?大哥,我们两口子跟你不一样,我们是非农业,没有地份,我无权要地。我是被共产党给炒了鱿鱼下岗的。但我不像你们这样软弱,不争取自己的权利,我们天天都在上访,争取还我们一个公道。大哥,明个儿跟我到乡里县里去咨询一下,咋样?”
  “不去,不去,乡里乡亲的,低头不见抬头见,上访那该是多没脸的事。”郭有田赶紧摆手摇头。
  宋金垚不爱听了,他站起来,提高嗓门叫嚷道:“上访没脸,你看看咱们佛耳峪,偷铜卖铁的发财了没有?说明了,就是那个贾德正。国家修水库的时候,他偷了多少东西你知道吗,后来还进了检察院。大学生回家抢地占地养鱼发财了没有?还明说,就是那个宋清宇;养汉做贼的,当婊子还想立贞洁牌房的,发财了没有?都发得流油了,还盖了一大排门市房,这个我不说你也知道。人家怕丢人没有?让我说,那才是真正的没脸呢。这年头,笑贫不笑娼,哪怕你偷你抢你贪你卖淫,只要你有钱就行。大哥,你说我说的对不?”
  郭有田笑,无语。
  “大哥,哪儿也不如家好。出去这么多年,别人不知道我知道啊,出外打工不容易啊,不是人干的活呀,天下乌鸦一般黑,哪儿也没有好心的资本家呀。特别是现在,像你这把年纪的,谁还要?说不好听话,能干不能干放一边,人家还怕你得了急病暴死了呢。”
  “就是,我们原来的厂子就有三四个得急病暴死的。”郭有田说。
  “在外打工,挣不了几个钱,去了吃喝,去了房钱没火钱,你千万不能再走了。只有佛耳峪才是咱永远的家。”宋金垚停停,然后更加动情地说。“当然,这个家也不像个家了,但是你可以争取呀,如果你再出去,你就只有死路一条,大嫂也只有死路一条。”
  郭有田还是没有说话,可是却流下了两行老泪。
  那一夜,郭有田辗转反侧,一夜没睡。第二天天刚亮,宋金垚就来喊他,他就鬼使神差地跟他们去了县城的信访局。
  漆梁县信访局那才叫红火,人山人海,警察林立,横眉立目,鬼哭狠嗥。特别是宋金垚等一帮大中专学生,约有七八百人,他们跟信访干部和警察动手打起来。当然是那些警察先骂的人,先动的手。那些学生们也不是好惹的,他们也骂,也急眼了,也真的敢下手跟他们拼命,信访局里的茶杯、文件都被摔到了地上。
  宋金垚等被抓去了看守所,当天没回来。郭有田那天没来得急反映自己的事。天黑了,他正发愁怎么回去,这时蒋学仁、贾德正还有几个乡干部出现在他的面前。几个人连推带拉把他弄上了车,拉回了佛耳峪。
  汽车跑出去十几里路,大家面面相觑,没人说一句话,脸上的表情既复杂又简单,一个字,“恨”。谁恨谁,当然都恨郭有田。
  蒋学仁紧眨几下眼皮,在郭有田脸上盯了很久问:“你去访啥事?有事跟我说吗,啥没管你?你真会给我脸上擦胭粉。气死我了。”说完一扭头面向了车窗外。
  “我是想咨询一下土地政策,我还啥也没说呢。”郭有田说。
  大家像什么都没听见,车里一点回音都没有。
  车继续颠簸着前行。
  约有五分钟后,贾德正突然瞪起牛眼恶狠狠地问郭有田:“你是人呐?你有良心呐?真是丢人现眼。”从那眼神中看得出,贾德正狠不得把郭有田一拳打下车去,或者一口活吃了他才解心头之恨。
  郭有田心里记着乡亲们对他的好处,自知今天来信访局确实有些不光彩,一辈子没干过这样的事,因此没说一句话。可是贾德正仿佛得理不饶人似的又恶狠狠地骂起来没完:“人活到这步田地还有啥意思,有啥脸面?撒泡尿也沏死了,还跑到县里丢人去?。。。。。。”
  郭有田十几年不在家,贾德正对他的脾气有些不了解,那时他还在上学。可是蒋学仁了解,郭有田也是爆竹一样火性,一点就着,生死不怕。今天他没有发作,一是看在了乡亲们对他的好处上,二是真的有些理亏。如若不然,郭有田会伺候贾德正这样的毛小子吗?早跟他打翻天啦。于是,蒋学仁面过来对贾德正说:“得得得,有田是不明真相上坏人当了,改了就好,改了就好。”
  郭有田的眼睛见鼓,肚子见大,出气渐粗,拳头渐紧。如果不是蒋学仁这么说,他马上就要爆炸了。蒋学仁说完,贾德正也不再言语,这才相安无事。
  可是第二天晚上宋金垚就回来了,两口子也是坐在这根柳木上,问了郭有田的一切。郭有田全讲了,最后说:“狗日的贾德正,当时我真想一拳打死他,他真不拿我当人。”
  “士可杀,不可辱。他污辱咱们的人格,就是看咱穷,看咱没钱。咱要是有地有果园,他见咱就得赔笑,叫爹,叫爷。”宋金垚、郭玉叶说。
  “谁叫咱穷呢。人穷志短,马瘦毛长吗。”郭有田自悲地说。
  “大哥,人得活出志气,活出尊严,不能任人宰割,再软下去,人家永远看不起咱,就会骑咱脖梗子上屙屎啊。”
  郭有田说:“哎,谁不想啊,可是咱不是走到这份了吗?”
  “我不说了,大哥,你掂量掂量我说的话,没土地你能不能有钱,没钱能不能给大嫂治病,没钱儿子怎么娶媳妇,没钱人家会怎么看你?一句话,你必须争取你的那份权利。”宋金垚两口子有些生气,心里骂郭有田是熊包,然后扔下一串话走了。
  郭有田好几天都没睡好觉,也觉得宋金垚两口子有见识,说的有道理,于是也就更加恨那个贾德正。
  一天下午,郭有田从白玉庵上下来往西走,他想从老城里那边回家,刚走到城门下,正好碰见贾德正出城门。郭有田主动上前说:“德正,干啥去?”
  “咋的?干啥非得告诉你呀?”贾德正刁着三五牌香烟,很傲慢很蔑视地说。
  “兄弟,我不是那个意思。”郭有田继续很谦卑地说。因为贾德正是村主任,因为贾德正是黑道上有些势力的人,郭有田也知道,所以他也得多尊重他三分。
  “你是啥意思?你的意思就是去上访,去给佛耳峪丢脸。”
  “别说得那么难听,兄弟,前天你就把话说得那么难听,一点都不给哥面子。”郭有田说,面色依然很谦卑,但从他的眼神里可以看得出,他已是愤怒得要爆炸了。
  “什么好听?我给你叫爹好听。”贾德正把烟头扔在了地上,然后用脚一踩,用手指点着郭有田的脸说:“有种的你还去访,你去石家庄,去北京,你到联合国去咋样,你不去你是儿子,孙子,你是尿做的。”
  郭有田的火直撞脑门,他的脸憋得有些发紫。突然,他从牙缝中也骂出一句惊天动地的话:“贾德正,你才是尿做的呢,你是山狸子尿做的。”说完扭头就往城门洞里走去。
  贾德正没想到郭有田会骂他,他两眼发愣,呆呆地看着郭有田远去的背影。贾德正顿时觉得他的威风扫地了,失败了,没脸了。从郭有田的背影上明显地看得出那种不屑一顾和巨大的讽刺。贾德正眼睛里也燃起了火,倾刻间,那白眼球全部被烧得通红。他爆发了,他疯子一般冲上去,抓住郭有田的脖领,照他的脸就是两个嘴巴。嘴里仍在骂:“打你个山狸子尿做的,打你个山狸子尿做的。”然后向翠屏山酒楼那边飞跑而去。
  郭有田真的急了眼,他也疯子一般扑向贾德正,可是,他老了,腿脚没贾德正快,等他反应过来时,贾德正已翻到城墙上去了。说句真说,尽管郭有田年纪大些,但要是单打独斗,贾德正还不是郭有田的对手。郭有田一辈子从事生产劳动,练就了一副铁身子骨,浑身都是力量,可是,如果此时要追上贾德正,那可是太难了。贾德正之所以跑,他也是明知怕吃亏。
  郭有田追了几步就停下了,他站在白玉庵前的长城上大骂:“贾德正,你个杂种,你个野狼操的。。。。。。”
  贾德正一路疯跑,他根本没听见郭有田在骂什么,但他知道没好话。他跑到翠屏山酒楼门口停下来向后望了望,没有发现郭有田追来,他才放下心来,然后进院找钱大宝喝茶去了。
  郭有田非要找贾德正决战不可,他带着两个儿子,还有本家的侄子,到贾德正家去过三次,结果都没有找到贾德正。
  蒋学仁出面调停。可是郭有田不是逆来顺受的人。贾德正真的太不了解他了。郭有田发誓,要跟贾德正斗争到底,从此他便踏上了上访复仇的不归路。
  宋金垚在郭有田身旁转了一圈,然后咬文嚼字地说:“宋清宇已然如此,没指望了,那么我们又当何如乎?我看,还是那句话,团结起来,进行最后的斗争。今年是建国六十周年,国家要大庆,要阅兵,这就是机会,不要说政府大赦天下,但也一定会加大解决我们的问题的力度。因此,咱要把全佛耳峪的穷人都联合起来,赴省进京,胁迫政府投降,那些当官的就怕这个时候出事,过了这村就再没有这个店了。”
  论看问题,马起根更深刻,他也站起来说:“这个形势对咱很有利。不过,宋清宇这小子我还是看不透。他能解决咱的问题?他有那本事?怎么解决?依我看,他也只不过是想拖,想稳,想拖过十月一,然后就跟咱变脸,或来硬的,或来软的,总之还是老蒋和贾德正那一套,信不?”
  “差不了。”沈万星说。“甚至比他们还不是人操的。”
  郭有田示意大家重新坐下,他说:“你们分析得都对,我想了两天两夜了,对宋清宇没有指望,往下的路就只有上访,而且要激烈,要声势浩大,要进京、赴省,包围北戴河,不怕流血牺牲,只有这样才能引起上级的重视。如果能换回你们的土地,我愿第一个去赴死,做共产党刀下第一个冤死鬼。”
  郭有田说得很悲壮,这时他又站了起来:“兄弟们啊,我就纳了闷了,死人竟然有土地,活人竟然没有,这是哪家的王法呀?如果我的孩子还是三岁五岁我也能活,我们的孩子都十七大八了,他们比我还能吃,可是,他们怎么就不给土地呢?我们农民靠的是啥?不就是这几亩地吗?”
  郭有田生气了:“兄弟们,就照你们说的办,要再来一次空前的决战,一定要超过七月份京沈高速上的那场规模,一定要震惊全世界。”
  郭有田说的七月份那场大游行,指的就是贾德正他们在船上打了郭有田等人的那场大战之后,果然,第三天,郭有田、马起根就组织了三百多人围攻了县政府,一围就是两天两夜,任凭谁来劝都不好使。他们连呼带喊抬着两个轻伤员,放在政府办公大楼的大厅里,连哼带喘。他们提出,一是要严惩凶手;二是要还他们土地。第一条,县委县政府当即答应,并当即成立了县乡两级联合调查组。可是对第二点,他们仍坚持说是国家的大政方针,无法改变。
  第三天中午刚过,郭有田和马起根等突然抬着伤员带着队伍撤了,县委县政府的干部们很高兴,仿佛一片乌云散去,见了阳光似的。可是没用上半小时,嬴州市政府、公安局就打来了紧急电话,说郭有田、马起根等三百余人抬着伤员冲上了北京去北戴河的京沈高速公路,阻断了交通,情况十分紧急。原来,漆梁县公安局某干警在县政府维持秩序时,突然接了一个电话,说马上去护路。嬴州市的贫民百姓都知道,每到暑期,北京通往北戴河沿线的公安干警和县领导,经常去给过往的中央领导护路。那干警接电话时被旁边的马起根听到了,于是,他跟郭有田耳语后就突然地领着上访队伍冲上了京沈高速,阻断了交通近一个半小时,路上堵车达百余公里。好在中央领导并未乘汽车到北戴河,而是坐特快专列,没有造成严重后果。但是,不知从哪里却来了许多记者,大概都是被阻在路上的。他们不停地拍照,还围着采访了郭有田和马起根。没等郭有田他们撤离,各大网站均有了报导,接着,新闻广播,全国各大电视台、新闻机构都播了出来,且有生动的画面。网上的新闻标题都是骇人听闻的《村支书雇凶打断群众大腿,说理无门千余名群众阻断京沈高速路百余公里》、《祖国华诞在即,京沈高速大动脉因上访被阻断》、《官僚麻木,说理无门,八百余群众京沈高速欲殉情唤醒昏官》。
  此案轰动全国,中央和省市领导都十分重视,并批示,立即查清真相,严肃处理当事人。嬴州市委书记和漆梁县委书记都亲临现场指挥解决问题,然后被宣到省委说清楚,做出深刻检查。贾德正更是在劫难逃,被撤了职。
  宋清宇说:“造成这种恶性事件的主要原因是各级领导没有真正重视,对于这件事,他们只知扬汤止沸,却不懂釜底抽薪。”
  郭有田站起来,哈哈大笑:“痛快,痛快,想起那场面就痛快,想起那次把贾德正拿下我就痛快。”
  宋金垚、马起根、沈万星也跟着笑起来。
  宋金垚忽然又板起脸,严肃地对他们几个说:“现在我们下步的计划是:第一,要针对宋清宇的行为,继续谋划大规模的上访计划,不信宋清宇就能成圣,不信就拿不下他。记往,一切不关心群众疾苦的村官都是我们的敌人;第二,十月一临近,大规模进京赴省可能难以做到,那么,我们在村里也不能停止工作。比如,我们要向宋清宇承包的鱼塘、漂流场等不合理的地方进行抗议,对韩香柳建房承包金过低,资金来路不明等进行宣传,抗议,同时,我们还要搞一次秋收行动。专拣蒋学仁、贾德正、宋清宇的粮食收,还有那些党员干部的。还是那句话,我们要吃饭,我们要活命,他们党员干部有责任有义务救济我们,我们又何必太客气。总之,只要宋清宇跟蒋学仁、贾德正他们合穿一条裤子,我们就决不能让他有一天好日子过,让他鸡犬不宁,让他心惊肉跳,让他坐卧不安,让他惶惶不可终日。”
  “高,高,实在是高。”马起根眯着小老鼠眼向宋金垚竖大拇指。
  沈万星也拍起手来,但他又很赞美地说:“大哥说的太好了,你真是诸葛在世啊。”
  郭有田没有说话,他仿佛有些不一样的想法,可是他并没有说出来,也没有制止。




 第六章

  宋清宇出山的那天夜里,陆峥嵘乘着酒兴给薛倾城发了一个帖子:边城小子临危受命重整旗鼓待后生万里长城永不倒;亮马雄鹰喜出望外披星戴月下请谏设酒宴搞庆祝待你定时日。看到陆峥嵘那两个调侃却又不工不整累赘不堪的句子,薛倾城差点笑出声来。此时,在她的花季岁月里共有两个兴奋点,一个是佛耳峪,一个是宋清宇。她知道“边城小子”是宋清宇的网名,亮马雄鹰是陆峥嵘的网名。从去年春天到现在,她到底去过多少次佛耳峪,她自己都已记不得。她曾暗暗地问过自己,她到底是爱上了佛耳峪,还是对宋清宇产生了什么?后来她为自己感到好笑,也从心里害怕。她用理智控制住了自己,她做得很好,绝没有在诗友面前表现出一丝一毫的轻浮,说出一句有失体面的话语。凭心而论,也是因为职业的关系,她爱佛耳峪,她曾不止一次地认真地分析过佛耳峪的发展前程,那是一块得天独厚的旅游宝地,将来那里的旅游业一定会做大做强,群众一定会致富,但是没有一个强有力的村班子,没有一个有文化、有能力、有现代化眼光的支部书记和和谐的人文环境,是绝难实现这一宏伟目标的。她也爱宋清宇,她也更多地分析过宋清宇的未来,一是他参加国家公务员统一招考,跳出佛耳峪;二是他继续留在那里独闯天下,走个发财致富的路。然而,她也更深透地想过,如果真的是那样,宋清宇将不会有大出息。因为在中国,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任何一个青年都是如此,不把自己的命运与国家的命运和人民的利益结合起来,他将永远不成大器。因此,当蒋学仁给她打电话让她做宋清宇工作时,她立刻应允,并三番五次来佛耳峪找宋清宇。今天,宋清宇真的走马上任了,她当然要第一个来祝贺。但是当时正值暑期旅游旺季,她没有时间,她那天立马给宋清宇打了一个电话,用十分激动的言语向他表示祝贺,并坚定地说改日一定前去祝贺。她真的不记得当时她是不是过于激动,是不是话语有些过于热情,以致于失态。
  薛倾城连夜打电话,约了四名诗友一同前往。他们是:李花公子段庄主,独舞尊者李心田,绿马怪杰李新新,芦荻公主天心百合。第二天天刚朦朦亮,薛倾城就打了一辆夏利出租车,接上四位诗仙就风风火火地出发了。那辆出租车整天在文体局门前停着,据说他没有出租手续,因此不敢到别处去。司机姓岂,人挺好,跟薛倾城很熟,薛倾城每次去佛耳峪,只要租车就非他莫属。
  薛倾城在车上给四位诗友交待任务,说他们是去祝贺,酒席桌上肯定要用诗表达心声,请大家早做准备,免得陆峥嵘给他们难堪。尤其那李松山、陆峥嵘、宋清扬、秦勤都是大才子,且都是大怪才,出言突兀冷僻,不得不防。
  汽车路过一个村庄,路况坑坑洼洼,坑里面又新垫了黄土,下过了小雨,黄土就全部变成了黄泥。司机左拐右晃拧着方向盘,嘴里开骂:“你瞧瞧漆梁县这路,前边修,后边补,出了窟窿垫黄土,真是自古少见哟。”这时,一只小白狗突然跑到路的中央,四平八稳,犬坐于前。司机摁几次喇叭,但那巴儿狗坐在路上就是一动不动,绝不把司机放在眼里。司机只好绕开它,嘴里又骂:“真是狗眼看人低,它就知道咱不敢轧它。妈的,你以为你是交警啊。”
  天心百合忍俊不禁,捂嘴笑起来。
  看她笑,那司机又补了一句:“交警也是女交警,男的没这么傻。”
  天心百合知道被戏弄,但她面对这样的场合仿佛茫然无措,因此无言以对。
  薛倾城接话道:“十个司机九个骚,一个不骚是大酒包。”
  那司机立即纠正,说他既不骚,也不是酒包,很讲究职业道德。他说他这人就是讲实话,有时也诙谐幽默一把,都是跟薛倾城他们这群诗仙学的。
  汽车驶入坦途,几个人静下来开始琢磨给宋清宇的贺诗。薛倾城闭上眼,可她却进入不了写贺诗的状态,她的眼前闪现的全是宋清宇、韩香柳、秦勤。。。。。。她想起了初识宋清宇时的情景。
  那是前年春天,薛倾城正在编辑部审稿,她拆开了一封信,里面是两首小诗,署名为“宋清宇”,再看一眼信封下的地址是“漆梁县八棱子乡佛耳峪村。”薛倾城第一感觉好的并不是宋清宇的诗,而是佛耳峪这个村名和佛耳峪的山水风光。因为她听好多人赞美过佛耳峪的风光,她正想有机会去那里观赏一下。
  她认真地看宋清宇的诗,题目是《佛耳峪之秋》:一青春划桨入清幽,十里苇场乱沙鸥。
  红巾歌罢芦荻舞,一船甜蜜洒江秋。
  二秋风尽染菩提树,石浪千重卷稻菽。
  一腔澎湃倾湿地,水上芭蕾舞苍鹭。
  是新声韵,虽不讲平仄,但内容健康向上,可以说,有诗情,也有画意。看得出,此人是可造之才,有一定的文学功底。薛倾城没做改动,发在了《采薇》杂志的“新古体”栏目中。但她知道,第二首中的“菽”字与“鹭”字不是同声韵,她想把“菽”字改成 “谷”,但又觉得用“谷”字不如用“菽”字好。所以,最后她决定不动,新古体吗,就新一次吧。
  可以说,这两首诗是宋清宇的习作,他敢寄出去已算是有胆量了。其实他还根本不懂诗,他只知道诗是要押韵,也记得押在哪一句上,仅此而已。
  那年春天,县城里来了一拨钓鱼人,有一个小矬子老头,戴个太阳帽,坐在南岸的老柳树下。宋清宇早就看见了他屁股下的小板凳上垫了一本杂志。他没当回事,可是头中午时,那个矬老头走了,却把那本杂志丢在了鱼塘边,也许是人家故意扔的。宋清宇捡起来一看,封面上赫然写着“采薇”两个大字,是漆梁县文学艺术界联合会编。至于主编副主编责任编辑之类,他一眼都没看,看了也不认识。他把杂志拿到房子里看,上面登的有诗歌,小说,散文,还有民间故事。诗歌有古诗,也有新诗。宋清宇看了半宿。于是脑海里也便长出几句诗来,第二天早晨他就拿笔记在了小本子上,后来,他改了几次,最后悄悄地抄下来,按照杂志的地址,寄到了县文联。
  《采薇》印出来后,薛倾城提着一捆书来到佛耳峪。她被佛耳峪的风景陶醉了,一路欣赏,一路打听,找到了宋清宇的鱼塘。
  薛倾城看佛耳峪的风景,可是,她有所不知,她也成了佛耳峪的风景。她看一路的风景,一路上的老乡也都在看她的风景。只要是从她身边走过的人,无论男女,无论老少,没有不回头的。老乡们看惯了自家的风景,看不出美,看不出新奇,他们看薛倾城却一眼就看出了异样,看出了不同凡响,看出了美,或者说有些石破天惊。他们嘴上啧啧着,脚步移动起来就有些不心甘情愿。
  一路上,薛倾城打听了好几个人,后来,老乡们仿佛一下子反过神来,他们三五成群,嘀嘀咕咕,怀疑这个城里来的靓闺女,就是宋清宇在外面搞的对象。
  韩香柳她爹韩老五是第一个这样想的人,但是他不是第一个说出来的。因为众所周知,韩香柳已经跟宋清宇谈上了,正准备秋天天一凉就举行订婚礼呢。韩老五是走到下地去的半路上急着折回家的,他疯子似的把韩香柳喊出来,很委婉地说:“来且了,城里的,去找清宇了,你去看看吧!”
  韩香柳正欲去见宋清宇没个托词,听韩老五一说,放下手中的活,立刻就骑上自行车奔了鱼场。韩香柳做梦都没想到,来的客人竟然是个城里的大姑娘,而且又是这般的美貌,这般的文雅。她一下子明白了韩老五的用意,她的头嗡的一下,仿佛心一下子凉到了底,接着还萌发了一种愤怒。
  宋清宇舞着手中的书,兴奋地向韩香柳介绍说:“这是薛倾城老师,是文联的,《采薇》的编辑。看,这上面登了我的诗了。”然后,宋清宇又向薛倾城介绍韩香柳,说是他的女朋友。
  薛倾城与韩香柳握手。
  听完介绍,韩香柳心里敞亮了许多,脸上露出了笑容,而且还说了一句欢迎,并拿起《采薇》杂志,看宋清宇写的诗,分享那份来自宋清宇的喜悦与幸福。
  宋清扬、韩香谷、秦勉、李松山和贾德正等听说村里来了一个靓妹,特别是听说是来找宋清宇的,于是,一窝蜂似的都赶过来。没等宋清宇一个个介绍,韩香柳却端着书本,情不自禁地朗读起宋清宇的诗,读完后还问大家这诗写的好不好,让他们猜是唐代哪个大诗人的作品。没等大家猜,宋清宇便上前先介绍了薛倾城,然后一一向薛倾城介绍大家。大家的心里都惊讶了一下,没见过这样的一个女人,绝不妖艳,绝不做作,绝不卖弄,却是绝对的动人。
  漂亮的女人有人缘,不用说话,大家就仿佛都接纳了她,就都拿她当成了朋友,都愿意主动跟她说话,看她的脸,看她的眼睛。其实,他们谁也没看出来薛倾城到底美在哪里,那脸,那眼也没什么特别,但基本上一看就那么迷人,就那么让人不能忘却。大家都没说出口来,只是在心里不停地夸赞。只有秦勉表现有些异样。开始他一句话都没说,也没笑,也没听韩香柳念的诗,他只是心里在扑通扑通地乱跳,脸无端地有些烫,直勾勾地看着薛倾城。
  宋清扬走过来问:“秦勉,你发什么傻?怎么不过去说一句话?”
  秦勉走过去,一把握住薛倾城的手,仔细看了两眼,说:“此人只能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见呀。”
  大家笑。
  贾德正跑过来,指着秦勉的鼻子说:“表弟呀,你太有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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