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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玲短篇集-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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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版 权 归 原 作 者
                   【り犠牲み鍅遥А空怼
附:【】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莎菲女士的日记》
《自杀日记》
《庆云里中的一间小房里》
《一颗未出膛的枪弹》
《我在霞村的时候》
散文《不算情书》
《彭德怀速写》
《“三八节”有感》
《风雨中忆萧红》


中国现代文学百家
                                          丁玲小传

      丁玲,原名蒋伟,字冰之。1904 年 10 月 12 日生于湖南省临澧县的一个
没落官僚地主家庭。四岁丧父,童年、少年时代随母亲在常德舅父家生活。
读中学时接受五四新文化运动的影响。1922 年初去上海,入陈独秀、李达创
办的平民女校学习。1923 年经瞿秋白介绍人上海大学中文系。1924 年到北
京,1925 年与胡也频结婚。      1928 年初发表著名短篇小说     《莎菲女士的日记》,
从此登上文坛。同年春与胡也频返回上海,              谋求新的生活,       创作了《暑假中》、
《自杀日记》、《韦护》等小说。1930 年 5 月加入中国左翼作家联盟。1931
年初胡也频被国民党当局杀害,她没有屈服,出任左联机关刊物《北斗》主
编,并于 1932 年 3 月在白色恐怖中加入中国共产党。             其创作倾向也发生转变。
创作了《水》、《田家冲》等描写现实斗争生活的作品。1933 年 5 月遭国民
党特务绑架,拘禁在南京。1936 年 9 月被共产党营救出狱,11 月赴当时中共
中央所在地陕北保安县,受到毛泽东、周恩来等的欢迎。此后积极投身抗日
救亡工作,曾任苏区“中国文艺协会”主任、中央警卫团政治部副主任、西
北战地服务团团长、陕甘宁边区文协副主席等职。这一时期创作的《一颗未
出膛的枪弹》、《我在霞村的时候》、《彭德怀速写》等被视为解放区文学
的重要收获。解放战争初期在河北张家口参加土地改革运动,获得大量创作
素材,1948 年写成著名长篇小说《太阳照在桑干河上》。该作品荣获 1951
年度斯大林文艺奖金二等奖。
      建国初期忙于党政工作和社会活动,先后担任《文艺报》主编、中央文
学研究所所长、中共中央宣传部文艺处长、中国作家协会党组书记和副主席、
《人民文学》主编等职。1955、1957 年分别被错划为“丁玲、陈企霞反党集
团”、“丁玲、冯雪峰右派反党集团”主要成员。1958 年被下放到北大荒劳
动改造,      1970 年被关进北京郊区的秦城监狱,     1975 年获释后又被遣送到山西
省农村。1979 年获平反,重返文坛,先后担任中国作家协会副主席、中国文
联委员、国际笔会中国中心副会长等职,创办并主编《中国》文艺杂志,发
表了《在严寒的日子里》、《杜晚香》等有影响的作品。
      1986 年 3 月 4 日病逝于北京。丁玲主要著作书目
      在黑暗中(短篇小说集)1928 年 10 月,上海,开明书店
      自杀日记(短篇小说集)1929 年 5 月,上海,光华书局
      一个女人(短篇小说集)1930 年 4 月,上海,中华书局
      韦护(长篇小说)1930 年 9 月,上海,大江书铺
      一个人的诞生(短篇小说集)1931 年 5 月,上海,新月书店
      法网(短篇小说)1931 年 4 月,上海,良友图书公司
      水(短篇小说集)1931 年,上海,湖风书局
      夜会(短篇小说集)1933 年 6 月,上海,现代书局
      母亲(长篇小说)1933 年 6 月,上海,良友图书印刷公司
      丁玲选集(短篇小说集)蓬子编,1933 年 12 月,上海,天马书店
      意外集(小说、随笔合集)1936 年 11 月,上海,良友图书印刷公司
      丁玲杰作选(小说散文集)1937 年,白光书店
      河内一郎(剧本)1938 年 7 月,生活书店
      一颗未出膛的枪弹(小说散文集)1938 年 9 月,生活书店
      一年(散文特写集)1939 年 3 月,生活书店
     一天(短篇小说集)1939 年,上海,青年文化社
     丁玲代表作(小说随笔集)1941 年 8 月,三通书局
     我在霞村的时候(短篇小说集)1944 年 3 月,远方书店
     陕北杂记(随笔集)1946 年 10 月,希望书店
     丁玲文集(短篇小说集)1947 年,上海,开明书店
     陕北风光(散文特写集)1948 年,光华书店
     窑工(剧本)与陈明、逯斐合著 1949 年,北京·天津·上海,大众书店
     一二九师与晋冀鲁豫边区(新闻特写)1950 年 7 月,新华书店
     我在霞村的时候(短篇小说集)1950 年 8 月,三联书店
     欧行散记(散文特写集)1951 年 6 月,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
     跨到新的时代来(杂文论文集)1951 年 7 月,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
     丁玲选集(短篇小说集)1951 年,开明书店
     太阳照在桑干河上(长篇小说)1952 年 4 月,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
     延安集(小说特写集)1954 年 3 月,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
     到群众中去落户(随笔集)1954 年,北京,作家出版社
     丁玲短篇小说集 1954 年 9 月,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
     一个小红军的故事 1956 年 3 月,北京,少年儿童出版社
     到前线去(小说特写集)1980 年 6 月,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
     丁玲近作(论文特写合集)1980 年 8 月,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
     丁玲散文集 1980 年 11 月,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
     生活创作修养(理论)1981 年,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
     生活创作时代灵魂(随笔集)1981 年,长沙,湖南人民出版社
     我的生平与创作(创作自述)1982 年,成都,四川人民出版
     社
     丁玲文集(六卷本)1982 年,长沙,湖南人民出版社
     丁玲短篇小说选 1983 年,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
     丁玲散文近作选(散文集)1983 年 8 月,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
     丁玲集外文选(随笔集)1983 年 11 月,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
     丁玲戏剧集 1983 年 4 月,北京,中国戏剧出版社
     文学创作的准备(理论)1983 年,长沙,湖南人民出版社
     丁玲自选文集(小说散文合集)1983 年 10 月,北京,中国文联出版公

     丁玲选集(三卷本)1984 年,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
     访美散记(随笔集)1984 年,长沙,湖南人民出版社
     丁玲散文选(散文集)1985 年,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
     丁玲论创作(理论)1985 年 3 月,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
     文学天才意味着什么(理论)1985 年,哈尔滨,北方文艺出版社
     莎菲女士的日记(短篇小说集)1987 年,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
     魍魉世界(自传)1987 年 7 月,长沙,湖南人民出版社
     魍魉世界·风雪人间(自传)1989 年,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
     在严寒的日子里(长篇小说)1990 年,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
     丁玲散文选(散文集)1991 年 3 月,天津,百花文艺出版社 



      《莎菲女士的日记》

    十二月二十四
    今天又刮风!天还没亮,就被风刮醒了。伙计又跑进来生火炉。我知道,
这是怎样都不能再睡得着了的。我也知道,不起来,便会头昏,睡在被窝里
是太爱想到一些奇奇怪怪的事上去。医生说顶好能多睡,多吃,莫看书,莫
想事,偏这就不能,夜晚总得到两三点才能睡着,天不亮又醒了。象这样刮
风天,真不能不令人想到许多使人焦躁的事。并且一刮风,就不能出去玩,
关在屋子里没有书看,还能做些什么?一个人能呆呆的坐着,等时间的过去
吗?我是每天都在等着,挨着,只想这冬天快点过去;天气一暖和,我咳嗽
总可好些,那时候,要回南便回南,要进学校便进学校,但这冬天可太长了。
    太阳照到纸窗上时,我是在煨第三次的牛奶。昨天煨了四次。次数虽煨
得多,却不定是要吃,这只不过是一个人在刮风天为免除烦恼的养气法子。
这固然可以混去一小点时间,但有时却又不能不令人更加生气,所以上星期
整整的有七天没玩它,不过在没想出别的法子时,是又不能不借重它来象一
个老年人耐心着消磨时间。
    报来了,便看报,顺着次序看那大号字标题的国内新闻,然后又看国外
要闻,本埠琐闻……把教育界,党化教育,经济界,九六公债盘价……全看
完,还要再去温习一次昨天前天已看熟了的那些招男女,编级新生的广告,
那些为分家产生起诉的启事,连那些什么六○六,百零机,美容药水,开明
戏,真光电影……都熟习了过后才懒懒的丢开报纸。自然,有时会发现点新
的广告,但也除不了是些绸缎铺五年六年纪念的减价,恕讣不周的讣闻之类。
    报看完,想不出能找点什么事做,只好一人坐在火炉旁生气。气的事,
也是天天气惯了的。天天一听到从窗外走廊上传来的那些住客们喊伙计的声
音,便头痛,那声音真是又粗,又大,又嘎,又单调;“伙计,开壶!”或
是“脸水,伙计!”这是谁也可以想象出来的一种难听的声音。还有,那楼
下电话也是不断的有人在那电机旁大声的说话。没有一些声息时,又会感到
寂沉沉的可怕,尤其是那四堵粉垩的墙。它们呆呆的把你眼睛挡住,无论你
坐在哪方:逃到床上躺着吧,那同样的白垩的天花板。便沉沉的把你压住。
真找不出一件事是能令人不生嫌厌的心的;如同那麻脸伙计,那有抹布味的
饭菜,那扫不干净的窗格上的沙土,那洗脸台上的镜子——这是一面可以把
你的脸拖到一尺多长的镜子,不过只要你肯稍微一偏你的头,那你的脸又会
扁的使你自己也害怕……这都是可以令人生气了又生气。也许这只我一人如
是。但我却宁肯能找到些新的不快活,不满足;只是新的,无论好坏,似乎
都隔得我太远了。
    吃过午饭,苇弟便来了,我一听到他那特有的急遽的皮鞋声已从走廊的
那端传来时,我的心似乎便从一种窒息中透出一口气来的感到舒适。但我却
不会表示,所以当苇弟进来时,我只能默默的望着他;他反以为我又在烦恼,
握紧我一双手,“姊姊,姊姊,”那样不断的叫着。我,我自然笑了!我笑
的什么呢,我知道!在那两颗只望到我眼睛下面的跳动的眸子中,我准懂得
那收藏在眼睑下面,不愿给人知道的是些什么东西!这是有多么久了,你,
苇弟,你在爱我!但他捉住过我吗?自然,我是不能负一点责,一个女人是
应当这样。其实,我算够忠厚了;我不相信会有第二个女人这样不捉弄他的,
并且我还在确确实实的可怜他,竟有时忍不住想去指点他;“苇弟,你不可
以换个方法吗?这样是只能反使我不高兴的……”对的,假使苇弟能够再聪
明一点,我是可以比较喜欢他些;但他却只能如此忠实的去表现他的真挚!
    苇弟看见我笑了,便很满足。跳过床头去脱大氅,还脱下他那顶大皮帽
来。假使他这时再掉过头来望我一下,我想他一定可以从我的眼睛里得些不
快活去。为什么他不可以再多的懂得我些呢?
    我总愿意有那末一个人能了解得我清清楚楚的,如若不懂得我,我要那
些爱,那些体贴做什么?偏偏我的父亲,我的姊姊,我的朋友都能如此盲目
的爱惜我,我真不知他们所爱惜我的是些什么;爱我的骄纵,爱我的脾气,
爱我的肺病吗?有时我为这些生气,伤心,但他们却都更容让我,更爱我,
说一些错到更能使我想打他们的一些安慰话。我真愿意在这种时候会有人懂
得我,便骂我,我也可以快乐而骄傲了。
    没有人来理我,看我,我是会想念人家,或恼恨人家,但有人来后,我
不觉得又会给人一些难堪,这也是无法的事。近来为要磨练自己,常常话到
口边便咽住,怕又在无意中竟刺着了别人的隐处,虽说是开玩笑。因为如此,
所以这是可以想象出来的,我是拿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在陪苇弟坐。但苇弟若
站起身来喊走时,我是又会因怕寂寞而感到怅惘,而恨起他来。这个,苇弟
是早就知道了的。所以他一直到晚上十点钟才回去。不过我却不骗人,并不
骗自己,我清白,苇弟不走,不特于他没有益处,反只能让我更觉得他太容
易支使,或竟更可怜他的太不会爱的技巧了。
    十二月二十八
    今天我请毓芳同云霖看电影。毓芳却邀了剑如来。我气得只想哭,但我
却纵声的笑了。剑如,她是够多么可以损害我自尊之心的;我因为她的容貌,
举止,无一不象我幼时所最投洽的一个朋友,所以我竟不觉的时常在追随她;
她又特意给了我许多敢于亲近她的勇气,但后来,我却遭受了一种不可忍耐
的待遇,无论什么时候想起,我都会痛恨我那过去的,已不可追悔的无赖行
为:在一个星期中我曾足足的给了她八封长信,而未曾给人理睬过。毓芳真
不知想的哪一股劲,明知我已不愿再提起从前的事,却故意要邀着她来,象
有心要挑逗我的愤恨一样,我真气了。
    我的笑,毓芳和云霖是不会留意这有什么变异,但剑如,她是能感觉得;
可是她会装,装糊涂,同我毫无芥蒂的说话。我预备骂她几句,不过话只到
口边便想到我为自己定下的戒条。并且做得太认真,怕越令人得意。所以我
又忍下心去同她们玩。
    到真光时,还很早,在门口又遇着一群同乡的小姐们,我真厌恶那些惯
做的笑靥,我不去理她们,并且我无缘无故的生气到那许多去看电影的人。
我乘毓芳同她们说到热闹中,我丢下我所请的客,悄悄回来了。
    除了我自己,是没有人会原谅我的。谁也在批评我,谁也不知道我在人
前所忍受的一些人们给我的感触。别人说我怪僻,他们哪里知道我却时常在
讨人好,讨人欢喜,不过人们太不肯鼓励我去说那太违我心的话,常常给我
机会,让我反省到我自己的行为,让我离人们却更远了。
    夜深时,全公寓都静静的,我躺在床上好久了。我清清白白的想透了一
些事,我还能伤心什么呢?
    十二月二十九
    一早毓芳就来电话。毓芳是好人,她不会扯谎,大约剑如是真病。毓芳
说,起病是为我,要我去,剑如将向我解释。毓芳错了,剑如也错了,莎菲
不是欢喜听人解释的人。根本我就否认宇宙间要解释。朋友们好,便好;合
不来时,给别人点苦头吃,也是正大光明的事。我还以为我够大量,太没报
复人了。剑如既为我病,我倒快活,我不会拒绝听别人为我而病的消息。并
且剑如病,还可以减少点我从前自怨自艾的烦恼。
    我真不知应怎样才能分析出我自己来。有时为一朵被风吹散了的白云,
会感到一种渺茫的,不可捉摸的难过,但看到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子(苇弟其
实还大我四岁)把眼泪一颗一颗掉到我的手背时,却象野人一样的在得意的
笑了。苇弟是从东城买了许多信纸信封来我这里玩,为了他很快乐,在笑,
我便故意去捉弄,看到他哭了,我却快意起来,并且说“请珍重点你的眼泪
吧,不要以为姊姊是象别的女人一样脆弱得受不起一颗眼泪……”“还要哭,
请你转家去哭,我看见眼泪就讨厌……”自然,他不走,不分辩,不负气,
只蜷在椅角边老老实实无声的去流那不知从哪里得来的那末多的眼泪。我,
自然,得意够了,是又会惭愧起来,于是用着姊姊的态度去喊他洗脸,抚摩
他的头发。他镶着泪珠又笑了。
    在一个老实人面前,我是已尽自己的残酷天性去磨折了他,但当他走后,
我真又想能抓回他来,只请求他一句:“我知道自己的罪过,请不要再爱这
样一个不配承受那真挚的爱的女人了吧!”
    一月一号
    我不知道那些热闹的人们是怎样的过年法,我是只在牛奶中加了一个鸡
子,鸡子是还是昨天苇弟拿来的,一共是二十个,昨天煨了七个茶卤蛋,剩
下的十三个,大约总够我两星期来吃它。若吃午饭时,苇弟会来,则一定有
两个罐头的希望。我真希望他来。因为想到苇弟来,所以我便上单牌楼去买
了四盒糖,两包点心,一篓橘子和苹果,是预备他来时给他吃的。我是准断
定在今天只有他才能来。
    但午饭吃过了,苇弟却没来。
    我一共写了五封信,都是用前几天苇弟买来的好纸好笔。但我想能接得
几个美丽的画片,却不能。连几个最爱弄这个玩艺儿的姊姊们都把我这应得
的一份儿忘了。不得画片,不希罕,单单只忘了我,却是可气的事。不过为
了自己从不会给人拜过一次年,算了,这也是应该的。
    晚饭还是我一人独吃,我烦恼透了。
    夜晚毓芳云霖却来了,还引来一个高个儿少年,我只想他们才真算幸福;
毓芳有云霖爱她,她满意,他也满意。幸福不是在有爱人,是在两人都无更
大的欲望。商商量量平平和和的过日子。自然,也有人将不屑于这平庸。但
那只是另外那人的,却与我的毓芳无关。
    毓芳是好人,因为她有云霖,所以她“愿天下有情人皆成眷属。”她去
年曾替玛丽作过一次恋爱婚姻介绍者。她又希望我能同苇弟好。因此她一来
便问苇弟。但她却和云霖及那高个儿把我给苇弟买的东西吃完了。
    那高个儿可真漂亮,这是我第一次感觉到男人的美上面,从来我是没有
留心到。只以为一个男人的本行是在会说话,会看眼色,会小心就够了。今
天我看了这高个儿,才懂得男人是另铸有一种高贵的模型,我看出那衬在他
面前的云霖显得多么委琐,多么呆拙……我真要可怜云霖,假使他知道了他
在这个人前所衬出的不幸时,他将怎样伤心他那些所有的粗丑的眼神,举止。
我更不知,当毓芳拿着这一高一矮的男人相比时,是会起一种什么情感!
    他,这生人,我将怎样去形容他的美呢?固然,他的颀长的身躯,白嫩
的面庞,薄薄的小嘴唇,柔软的头发,都足以闪耀人的眼睛,但他却还另外
有一种说不出,捉不到的丰仪来煽动你的心。如同,当我请问他的名字时,
他是会用那种我想不到的不急遽的态度递过那只擎有名片的手来。我抬起头
去,呀,我看见那两个鲜红的,嫩腻的,深深凹进的嘴角了。我能告诉人吗,
我是用一种小儿要糖果的心情在望着那惹人的两个小东西。但我知道在这个
社会里面是不会准许任我去取得我所要的来满足我的冲动,我的欲望,无论
这是于人并不损害的事,所以我只得忍耐着,低下头去,默默的去念那名片
上的字:
    “凌吉士,新加坡……”
    凌吉士,他是能那样毫无拘束的在我这儿谈话,象是在一个很熟的朋友
处,难道我能说他这是有意来捉弄一个胆小的人?我是为要强迫的去拒绝引
诱,从不敢把眼光抬平去一望那可爱慕的火炉的一角。并且害得两只从不知
羞惭的破烂拖鞋,也逼着我不准走到桌前的灯光处。我并且生气我自己:怎
么我只会那样拘束,不调皮的在应对?平日看不起别人的交际法,今天才知
道自己是还只能显得又呆,又傻气。唉,他一定以为我是一个乡下才出来的
姑娘了!
    云霖同毓芳两人看见我木木的,以为我不欢喜这生人,常常去打断他的
说话,不久带着他走了。这个我也能感激他们的好意吗?我望着那一高两矮
的影子在楼下院子中消失时,我真不愿再回到这留得有那人的靴印,那人的
声音,和那人吃剩的饼屑的屋子。
    一月三号
    这两夜通宵通宵的咳嗽。对于药,简直就不会有信仰,药与病不是已毫
无关系吗?我明明已厌烦了那苦水,但却又按时去吃它,假使连药也不吃,
我更能拿什么来希望我的病呢?神要人忍耐着生活,便安排许多痛苦在死的
前面,使人不敢走拢死去。我呢,我是更为了我这短促的不久的生,所以我
越求生的利害;不是我怕死,是我总觉得我还没享有我生的一切。我要,我
要使我快乐。无论在白天,在夜晚,我都是在梦想可以使我没有什么遗憾在
我死的时候的一些事情。我想我能睡在一间极精致的卧房的睡榻上,有我的
姊姊们跪在榻前的熊皮毡子上为我祈祷,父亲悄悄的朝着窗外叹息,我读着
许多封从那些爱我的人儿们寄来的长信,朋友们都纪念我流着忠实的眼
泪……我迫切的需要这人间的感情,想占有许多不可能的东西。但人们给我
的是什么呢?整整又两天,又一人幽囚在公寓里,没有一个人来,也没有一
封信来,我躺在床上咳嗽,坐在火炉旁咳嗽,走到桌子前也咳嗽,还想念这
些可恨的人们……其实是还收到一封信的,不过这除了更加我一些不快外,
也只不过是加我不快。这是在一年前曾骚扰过我的一个安徽粗壮男人所寄
来,我没有看完就扯了。我真肉麻那满纸的“爱呀爱的”!我厌恨我不喜欢
的人们的荩献……
    我,我能说得出我真实的需要是些什么呢?
    一月四号
    事情不知错到什么地方去了。我为什么会想到搬家,并且在糊里糊涂中
欺骗了云霖,好象扯谎也是本能一样,所以在今天能毫不费力的便使用了。
假使云霖知道了莎菲也会哄骗他,他不知应如何伤心;莎菲是他们那样爱惜
的一个小妹妹。自然我不是安心的,并且我现在在后悔。但我能决定吗,搬
呢,还是不搬?
     我是不能不向我自己说:“你是在想念那高个儿的影子呢!”是的,这
几天几夜我是无时不神往到那些足以诱惑我的。为什么他不在这几天中单独
来会我呢?他应当知道他是不该让我如此的去思慕他。他应当来看我,说他
也想念我才对。假使他来,我是不会拒绝去听他所说的一些爱慕我的话,我
还将令他知道我所要的是些什么。但他却不来。我估定这象传奇中的事是难
实现了。难道我去找他吗?一个女人这样放肆,是不会得好结果的。何况还
要别人能尊敬我呢。我想不出好法子来,只好先去到云霖处试一试,所以吃
过午饭,我便冒风向东城去。
     云霖是京都大学的学生,他的住房便租在一家间于京都大学一院和二院
之间青年胡同里。我到他那里时,幸好他没出去,毓芳也没来。云霖当然很
诧异我在大风天出来,我说是到德国医院看病,顺便来这里。他也就毫不疑
惑,又来问我的病状,我却把话头故意引到那天晚上。不费一点气力,我便
已打探得那人儿是住在第四寄宿舍,位置是在京都大学二院隔壁的。不久,
我于是又叹起气来,我用了许多言辞把在西城公寓里的生活,描摹得怎样的
寂寞,暗淡。我又扯谎,说我唯一只想能贴近毓芳(我已知道毓芳已预备搬
来云霖处)。我要求云霖同我往近处找房。云霖当然高兴这差事,不会迟疑
的。
     在找房的时候,凑巧竟碰着了凌吉士。他也陪着我们。我真高兴,高兴
使我胆大了,我狠狠的望了他几次,他没有觉得,他问我的病,我说全好了,
他不信似的在笑。
     我看上一间又低,又小,又霉的东房,这是在云霖的隔壁一家叫大元的
公寓里。他和云霖都说太湿,我却执意要在第二天便搬来,理由是那边太使
我厌倦,而我急切的又要依着毓芳。云霖无法,也就答应了。还说好第二天
一早他和毓芳过来替我帮忙。
     我能告诉人,我单单选上这房子的用意吗?它是位置在第四寄宿舍和云
霖住所之间。
     他不曾向我告别,所以我又转到云霖处,我尽所有的大胆在谈笑。我把
他什么细小处都审视遍了。我觉得都有我嘴唇放上去的需要。他不会也想到
我是在打量他,盘算他吗?后来我特意说我想请他替我补英文,云霖笑,他
听后却受窘了,不好意思的在含含糊糊的回答,于是我向心里说,这还不是
一个坏蛋呢,那样高大的一个男人却还会红脸?因此我的狂热更炎炽了。但
我不愿让人懂得我,看得我太容易,所以我就驱遣我自己,很早的就回来了。
     现在仔细一想,我唯恐我的任性,将把我送到更坏的地方去,暂时且住
在这有洋炉的房里吧,难到我能说得上我是爱上了那南洋人吗?我还一丝一
毫都不知道他呢。什么那嘴唇,那眉梢,那眼角,那指尖……多无意识,这
并不是一个人所应需的,我着魔了,会想到那上面。我决计不搬,一心一意
来养病。
     我决定了。我懊悔,我懊悔我白天所做的一些不是,一个正经女人所做
不出来的。
     一月六号
     都奇怪我,听说我搬了家,南城的金英,西城的江周,都来到我这低湿
的小屋里。我笑着,有时在床上打滚,她们都说我越小孩气了,我更大笑起
来,我只想告诉她们我想的是什么。下午苇弟也来了。苇弟最不快活我搬家,
因为我未曾同他商量,并且离他更远了。他见着云霖时,竟不理他。云霖摸
不着他为什么生气,望着他。他却更板起脸孔。我好笑,我向自己说“可怜,
冤枉他了,一个好人!”
    毓芳不再向我说剑如。她决定两三天便搬来云霖处,因为她觉得我既这
样想傍着她住,她不能让我一人寂寂寞寞的住在这里。她和云霖待我更比以
前亲热。
    一月十号
    这几天我都见着凌吉士,但我从没同他多说过几句话,我是决不先提到
补英文事。我看见他一天要两次的往云霖处跑,我发笑,我准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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