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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背叛日本的日本人-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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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添田用的是激将法。

    而村尾课长并没有表现出愤怒,他平静地起身。这时,事务官出现在了会客室门口——他是来叫课长回去的。

    “时间到了,我就先告辞了。”他故意掏出怀表看了看。

    “课长!”添田彰一喊住了村尾,“公幵野上先生当时的外交工作,究竟会让谁为难?请您务必告诉我。”

    “如果我把他的名字告诉了你,你是不是准备去采访他?”

    村尾课长望着添田,眯起双眼,嘴角仿佛带着一缕笑容。

    “是的,视情况而定。”

    “那我就告诉你吧。如果他愿意见你,你就去采访吧。”

    “您愿意说了吗?”

    “当然。去问温斯顿·丘吉尔吧。”

    添田彰一目送着村尾课长宽阔的背脊消失在会客室门口,眼底留下的只有课长嘴角那带有讽剌意味的笑容。

    4

    添田彰一火冒三丈,离开了外务省。

    让我去问温斯顿·丘吉尔?——他也太瞧不起人了。

    村尾课长的表情还历历在目。无论是表情还是语气,都透着一股典型的官僚主义风格。他走的是从一高①到东大的精英路线,难怪那讽刺之中充满精英的傲慢。

    ①第一高等学校,即当时东大的预科。

    添田在外务省旁的人行道上走着。一辆插着社旗的车从他身后开了过来。

    添田想一个人走一会儿。可他已经让司机等了很久了,不好意思现在打发他回去。

    “接下来去哪儿啊?”司机从背后问道。

    “嗯……”他并不打算立刻回报社,“去上野吧。”

    他只想找个地方走走而已,上野也是随口说出来的。当车辆驶上上野的缓坡时,司机又问道:“去上野的哪儿啊?”

    这辆车是从忙碌的运输部借来的。添田自然不好意思说自己是来散步的。

    他看见了树林尽头的青瓷色鱼尾脊瓦——那是博物馆的屋顶。

    “麻烦开去图书馆大道那儿吧。”他随口说道。

    添田在学生时代常去上野的图书馆借书。从学校毕业进入报社之后,已经好几年没有来过了。他很喜欢从图书馆门口到国电莺谷站的这条路,因为沿途有古祠堂和墓地。

    车开过博物馆,朝右侧转去。

    图书馆越来越近了,一切与以前并无二致。车在老旧的建筑物门前停下。

    “要我在这儿等您吗?”

    “嗯。”添田下车说道,“您先回去吧,我要待很长时间。”

    司机把社旗翻了个面,开了回去。

    添田站在入口的石阶上。他并不需要去图书馆办事。周围的景色一点儿都没变,视线中只有四五个学生在路上走着。

    添田准备沿着这条路走走。从外务省的村尾课长那儿受到的屈辱,在他胸口堵成一摊黑色的印记。他想在这条令人怀念的路上走一走,散散心。今天天气很好,阳光也令人感觉心旷神怡。

    添田正要迈开步子,忽然想起自己正站在图书馆门口。这让他产生了一个新主意。

    走进历史悠久的图书馆,就好像让自己沉浸在过往的回忆中一样。他有多少年没有在昏暗的房间里领过入馆券了?隔着小小的窗口,年老的馆员默不作声地把券递给他。这位馆员在添田的学生时代便在这里工作,怀念之情顿时涌了上来。

    借书的手续多多少少有了些变化,不过建筑物还是一样的破旧。添田混进学生堆里,走进了放有索引卡的房间。房间比当年大了不少。

    工作人员就在房间正面的窗口那儿,可以向他询问要找的书属于哪个分类。

    “一九四四年的职员名录?”

    工作人员还穿着学生服。添田上学时熟知的那名员工不在那扇昏暗的小窗口里,也许是调去了其他岗位,也许是辞职了。

    “请看XX分类。”

    添田走去相应的盒子前。同往常一样,几个人轻手轻脚地在装着无数卡片的架子间缓缓走动。

    添田填好借书票,去另一间房领书。那间房没有任何变化,里面也没有添田认识的工作人员,出纳工作都由年轻的馆员负责。

    他坐在长椅上,等候工作人员取出他要的书。一位前来借书的老人也老老实实地等候着,添田当年也见过这样的老人。在一群年轻人中,总有那么一两个老人来借书。图书馆中的一切都是那么昏暗,弥漫着一股霉味。

    添田彰一捧着厚重的职员名录,走进了阅览室。他在一群学生中找到了一个空位,翻开名录。他要找野上显一郎所在的中立国的公使馆馆员名单。

    由于正值战时,当时日本的驻外公使馆屈指可数,在欧洲就只有五处。添田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下面这份名单。

    公使  寺鳥康正

    一等书记官  野上显一郎

    副书记官  村尾芳生

    书记生  门田源一郎

    公使馆武官、陆军中校  伊东忠介

    添田将这些名字抄在笔记本上。那是一九四四年三月的名单。馆员的人数之少,也反映出当时的情势。

    其中,寺岛公使已经去世。野上一等书记官也不在人世了。村尾副书记官当然就是现在的欧亚局某课课长。添田的知识库里还空白的就是门田书记生与伊东中校的消息。村尾课长既然不愿提及野上显一郎去世前后的情况,那添田就只能向这位书记生与公使馆武官打听了。

    村尾课长的那句“去问温斯顿·丘吉尔吧”,仿佛一根芒刺扎在添田胸口。添田调查的初衷,的确是为了了解野上书记官临终时的情况,而村尾课长的讽刺,则进一步煽动了添田,让他执著起来。

    添田离开了昏暗的图书馆。刚一出门,竟感觉温暖的秋日阳光有些刺限。

    添田沿着长长的围墙走了起来。这一带比起他当年经常来图书馆的时候几乎纹丝未变。倒塌的围墙也还是倒在那儿,将军墓的一片废墟也不过是稍稍打扫了一下。一路走来,看不见一个行色匆匆的路人,让人心情平静不少。这条路上的学生很多,其中不乏成双成对的校园情侣。银杏叶在高高的枝头随风起舞。

    添田开始计划自己接下来的工作。门田书记生的情况,只要去外务省就能打听到。麻烦的是如何査清伊东武官的去向。要找到他,可能要花很长时间。

    添田心想,自己准备做的事情,也许毫无意义。为什么他对野上显一郎如此执著?这位一等书记官的确是在瑞士病死的,外务省也公布了他过世的消息。

    添田追査野上之死的动机,是久美子提起的芦村节子遇到的一段轶事。她在奈良古寺中发现的笔迹,与久美子的父亲野上显一郎的极为相似。一开始他并没有想太多,然而过了一段时间,他总觉得这件事不能听过且过。他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种心情。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在奈良发现了与久美子父亲相似的笔迹,成了添田调查野上一等书记官临终情况的一大动机。

    之后,添田彰一四处奔走,调査了一九四四年某中立国公使馆馆员的情况。结果显示,寺岛公使、野上一等书记官、门田书记生均已过世,而公使馆武官伊东中校行踪不明。

    寺岛公使与野上书记官的死,添田早已心中有数,然而在调査过程中,他又发现门田书记生也病故了。

    “门田源一郎吗?他已经死了。战后撤回日本不久,就在老家佐贺市病死了。”

    外务省的某位官员如此回答了添田的问题。于是,添田的线索又少了一条。剩下的只有公使馆武官伊东忠介中校了。

    至于这位伊东中校,目前行踪不明,生死未卜,当时的军人的行踪,是最难追查的了。

    添田为了调査他的去向,査了査他的大致履历。伊东中校出身大阪府东大阪市,于是添田就与报社的大阪总公司取得了联系,委托他们去东大阪市市政局查一査伊东中校的情况。然而户籍上并没有他的死亡记录,也没有目前的住址。

    添田大失所望。仅剩的两位证人一个病死,一个行踪不明。外务省的村尾课长又不愿透露与野上显一郎之死有关的详细情况,再说了,添田也不打算再次拜访他。他下定决心,一定要通过村尾以外的渠道査个水落石出,好争一口气。

    这几天,添田一直在郁闷的心情中度过。有关野上显一郎的线索,在撞到村尾芳生这堵高墙之后戛然而止。

    最后一缕希望,就是那位行踪不明的伊东武官。添田心想,也许从旧军人这条线能査出些什么,便向熟悉这一领域的记者打听了不少情况,然而,结果却令人失望。谁都不知道一个普通中校的下落。

    见添田在专心致志调査着些什么,他的一位挚友开口问道:“你究竟在査什么?”

    添田没有说出野上显一郎的名字,只是说自己想收集战时外交的资料,所以想査一査某国公使馆的情况。

    那位朋友给他提了个建议。

    “我有个主意,”他说道,“你问问当时在那个国家的其他日本人吧。你只考虑了使馆的馆员,不妨找找普通的海外侨民啊。”

    可是普通的海外侨民又怎会知道野上显一郎之死的真相?因为他们根本无缘问津公使馆这样的政府驻外机构。

    “要是有人经常和公使馆接触就好了……”

    “是啊,要是有这样的人就好了……”朋友又帮他出起了主意,“对了,我又想到了。”

    “什么?”

    “记者啊!记者虽然不是公使馆馆员,但肯定会经常出入公使馆收集情报。所以他们肯定熟知内情。”

    朋友指的是报社的特派员。然而一九四四年前后,报社真的会派记者前往欧洲吗?

    “有啊,还挺有名的呢。”朋友打消了添田的疑虑。

    “谁啊?”添田眼梓里写满疑惑。

    “泷先生啊!泷良精!”

    “泷良精……”添田哑口无言。

    泷良精是添田所在报社的前任总编。原来如此,朋友说得对,泷良精的确是战时驻某国特派员,之后逃离该国,在瑞士逗留了一段时间。

    泷回国之后,从外报部长升任总编,之后又成为报社评论员。五年前退休,现任世界文化交流联盟常任理事。

    “泷先生的确是……”

    添田没想到这件事居然是自己的好朋友提醒自己的。泷良精离自己太近了,反而难以想到。

    “怎么样?他应该会告诉你的吧。他本来就是你的前辈,现在又是文化团体的理事长,悠闲得很,想说什么就能说什么。”

    “太好了!”添田说道,“我这就去见见泷先生。”

    添田彰一并不认识泷良精,也没有见过他,只知道泷良精是他们报社的一大名人而已。

    添田不过是个普通的记者,而对方则是从总编跃居报社评论员的著名人士。虽说是添田的前辈,可两人之间的地位天差地别。如果是因为公事拜访也就罢了,去找他打听野上显一郎,着实唐突了些。

    换作平时,添田会递上名片,装做采访的样子上门拜访,可对方是泷良精,他显得有些底气不足,只得求助于他人的帮助。

    报社里有许多泷良精的直系弟子。添田在其中找到了一位与自己关系比较近的人,就是现任的调査部长。

    在添田的请求下,调査部长帮他写了封介绍信——其实就是在名片背后草草写了两句话。

    “你要去问什么啊?”调査部长姑且问了一句。

    “战时泷先生在欧洲的一些经历。”

    调查部长是个温厚的人。他告诉添田,世界文化交流联盟常任理事泷良精先生常去世界文化会馆。

    会馆位于高台上的宁静一角,附近有许多外国公使馆与领事馆,非常僻静。土丘缓缓地上下起伏,小路也有些坡度,铺着石板。

    爬满蔓生植物的围墙年代久远,连绵不绝,各家宅邸内都种着枝繁叶茂的树木。而这一带的树林里,也有些星星点点的洋房,外国的国旗随风起舞,颇有些异域风情。

    一进世界文化会馆,简直就像来到了国外,住在这儿的客人都是外国人。这里原本是旧财阀的别墅,限制非常严格,只有身份显赫的外国名流才能使用。

    添田走过旋转门,来到前台,发现三位接待员正在与外国人交谈,一番忙碌景象。

    “请问您有什么事吗?”好不容易接待完一位客人的工作人员朝等候已久的添田问道。

    “我想见见泷先生。”

    添田将自己的名片与写有介绍信的调査部长的名片一起递给了工作人员。对方打了电话询问了一下,就指着大堂说道:“请去大堂等候。”

    大堂在二楼,能够俯视一个日式的回游庭院①。硕大的石块,是这座皖子原先的主人斥资收集来的。

    ①庭院形式的一种,在池溏周围造路,配置小桥、灯笼等等,游客可以一边绕圈一边欣赏景色。

    大堂里坐的也几乎全是外国人。

    添田等候了足足三十分钟,泷良精才姗姗来到。百无聊赖的添田差点就开始在这大理石的地面上来回踱步了。

    泷良精体格健壮,身材高大,戴着副眼镜,五官凹凸分明。半白的头发一看便知经过精心打理,看上去反而不太像个日本人。添田站起身与他面对面时,泷的态度要比他坦荡得多。也许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在外国人面前做到不卑不亢吧。

    “敝姓泷。”理事在接过添田的名片时说道。

    等添田寒暄完毕,他便用手指了指椅子说:“请坐。”

    举手投足都透着威严。

    “请问有何贵干?”

    他没有说任何废话。这一点也很像外国人。

    “我想采访您在日内瓦时的经历。”添田直视着对方的脸回答道。

    “哦?你是来翻旧账的啊。”

    无框眼镜后的泷缓缓皱起眉头。他的气色和外国人一样好,大概是平时吃的东西和普通日本人不一样的关系。

    “您不会刚好认识一九四四年在日内瓦的医院里去世的野上一等书记官吧?”

    无框眼镜后的眼睛好像闪了一下。也许只是添田的错觉,那双细细的眼睛,顿时露出尖锐的眼神。

    对方沉默了片刻,从口袋里缓缓掏出一支卷烟。

    “泷先生,您当时正好在瑞士吧?请问您认识野上书记官吗?”

    理事低下头,用打火机点了火。

    “这名字我有印象,但我并不认识他。”理事吐出一口烟后回答。

    “但您一定知道野上先生是在日内瓦的医院病故的吧?”

    “这事我的确知道。”

    这一回答也不是立刻就有的。中间隔了很长的停顿。

    “野上先生临终时是什么样子的呢?听说他在国外的工作非常困难,他是不是因为操劳过度去世的呢?”

    “应该是吧。”理事冷淡地说道。

    “那时公使因病回国,野上先生成为代理公使。所以他不得不周旋于同盟国与轴心国之间,展开困难的外交工作。您是当时驻欧洲的特派员,并且就在瑞士,对此不会一无所知吧?”

    “没错,野上先生是战争结束一年前去世的。之所以会病死,肯定是因为工作太辛苦了。”

    漠不关心的口气。

    “泷先生,您在日内瓦时就没有听说野上先生临终时的情况吗?”

    “没有。”这次倒回答得很快,“我怎么会知道啊。我只是报社的特派员,负责通过中立国把战争的情况发回本部而已。我对某个外交官的死没有兴趣,况且公使馆也不会通知我啊。”

    添田发现,自己又碰了壁。无论他说什么,对方都会把话原封不动地弹回来。泷良精靠着椅背,跷着二郎腿,悠哉得很。从这种姿势中,甚至能读出几分对添田的蔑视。

    一见到泷,添田就察觉到自己的天真碎了一地。他本以为泷是自己的前辈,还对他颇有亲切感。他本以为,一看是自家报社的记者上门采访,泷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然而,泷的态度从一开始就是冷冰冰的,甚至有些故意难为添田的意思。无论添田问什么,都不愿给出令人满意的回答。不,如果他是不知道该如何作答也就罢了,可他的语气里完全读不出对后辈的体谅与关怀。泷良精退休五年了,已经摆脱了“报社人”的包袱,以国际文化人的身份,成了举国皆知的名人。莫非这才是他采取这种态度的原因?添田不时在综合类杂志上读到泷的强硬派文章,看来真是文如其人。

    添田后悔了:他真不该来找泷,实在是太失策了。他把原本准备掏出来的笔记本塞回了口袋里。“打扰了。”

    这句话并不是对前辈说的,而是记者对采访对象说的。

    “我说你啊,”原本靠在靠垫上的泷良精叼着卷烟,坐直了身子,“你问那些打算干什么?写成报道么?”

    他的态度突然变温和了,连声音都不一样了。添田本想说是个人问题,可既然对方采取了官僚主义的态度,那他也绝不能示弱。谁让他还是个年少气盛的小记者。

    好在这事只要集齐了材料,也的确能写出篇报道来,有足够的空间可供添田发挥。

    “是的,我想多调査些资料,一定能写出一篇有趣的报道来。”

    “准备写什么内容啊?”泷盯着添田的脸问道。

    “‘战时日本外交回顾’一类的东西吧。”

    “这样啊。”

    泷又叼起一根烟。眼镜背后的眼睛闭了起来。这短暂的几秒钟,让添田瞥见了几许前任总编的风姿。

    “勇气可嘉,可我觉得你这是白费工夫。”

    泷良精完全粉碎了小记者的愿望。

    “为什么?”

    “事到如今这些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都是些生诱发霉的旧事。”

    添田心里的怒气再也压不住了。如果对方不是泷,不,如果对方不是报社的前辈,他早就出言反驳了。

    “您的意见很有参考价值。”

    说完,添田就从弹簧靠垫上站起了身。周围都是外国人。有一对老夫妻正说着悄悄话。年轻夫妇放任自已的孩子到处乱跑。这样的氛围,对添田来说是完全陌生的。

    地板打磨得非常光滑。添田走出了大门。他打了辆车,打道回府。突然,心里的怒气又涌了上来。泷就像这一带的建筑物一样,很懂礼貌,但却是冷冰冰的。这样的人竟是同一家报社的前辈?简直难以想象。如果添田要见的是一位官僚出身的理事,他多多少少会有些心理准备。可一想到对方是自己的前辈,他就沉不住气了。

    不过,坐在车里的添田察觉到了一件事:外务省的村尾课长也好,刚才见到的汰理事长也罢,都十分默契,闭口不提野上显一郎之死。村尾课长用讽刺与揶揄打发了他,而泷理事长则像那大理石地板一样,用久经磨炼的态度,冰冷地拒绝了他。

    为什么他们不愿意提及野上一等书记官的死?真相究竟是什么?添田追査真相的决心,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坚定过。

    5

    添田彰一往久美子家打了个电话。接电话的是久美子的母亲。

    “哎呀,是添田先生啊,好久不见了。”

    孝子的声音不大,但透着一股高兴劲儿。

    “久疏问候,实在是对不起。啊,对了,前些日子多谢款待。”添田道了谢。

    “哎呀,没什么大不了。之后一直没你的消息,我挺挂念你呢。”

    “报社的工作比较忙,所以……”

    “工作忙是好事。可惜今天久美子不在家。”孝子主动告诉添田。

    “要很晚才回来吗?”

    “大概吧,朋友请她到家里做客去,不过应该不会太晚回来的。”

    “这样啊……”

    “有什么急事吗?”

    “不,没什么要紧事。”

    “如果方便的话,傍晚就来我们家吧?久美子应该很快就回来。”

    “嗯。”

    添田也想见见久美子。

    既然决定要査清久美子的父亲——野上显一郎之死的真相,他就情不自禁地想见见久美子,虽然见了也没法从她嘴里问出些什么来。

    “来吧?”孝子又问了一句。

    添田也有了去意:“那就叨扰了。”

    “太好了,那我就等你来啦。”

    傍晚时分,添田在约好的时间来到了久美子家。

    久美子家位于杉并区一条僻静的小路上,附近有许多高大的树木。那是一片用花柏围墙围起来的住宅区,其中一堵围墙后,就是久美子家历史悠久的房子。

    门口的牌子上写着“野上寓”三个字。周围天色已晚,不过因为孝子在等待添田的关系,房里明亮的灯光漏了出来。

    添田彰一在小小的玄关那儿刚站住,孝子就出来开门了。家里没有女佣,她背对门灯,笑脸把添田迎进了门。

    “欢迎欢迎,等你好久啦,来来来,请进。”

    添田脱了鞋。

    孝子带他去了六叠①大的客厅。房子虽小,但房间的摆设与家具显得非常典雅。

    ①日本的房间面积计量单位。一叠即一块榻榻米的大小,约合1。62平方米。

    “好久不见啦。”孝子对添田说道。

    那是一张细长清寂的脸庞。久美子和母亲长得很像,不过要更古风一些。久美子常说,母亲年轻时很漂亮。

    墙上挂着一副挂轴,上面写着添田看不太懂的汉诗。那还是野上显一郎在世时,一位受过他照顾的老政治家赠送的墨宝。线香的烟雾袅袅盘旋。

    “久美子还没回来呢。”孝子一边放下茶杯一边说道。

    “是吗,她平时都这么晚回来吗?”添田尴尬地问道。

    “怎么会啊,平时都很早回来的,今天怎么这么晚……”

    孝子笑了笑。

    “要不是你打电话来,我还以为你陪她出去了呢。”

    “没有没有,从上次以来我就没见过她了。”添田老实回答道。

    之前添田也来这儿做过客,可在夜里拜访还是第一次,况且家里只有孝子一个人,气氛自然尴尬。

    “你随便坐坐,久美子应该快回来了。”

    “好……”

    添田用僵硬的动作喝了口茶。

    “其实我今晚上门打扰,不是找久美子小姐,而是找伯母您有事……“添田从久美子的角度出发,称孝子为伯母。称她“夫人”总觉得有点不靠边,称“野上太太”就更奇怪了。

    “哦?是吗?什么事呀?”

    孝子原本也在喝茶,一听这话就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她的眼角露出笑意,稍稍歪着脑袋。

    “之前我从久美子小姐那儿听说,芦村夫人在奈良见到了和野上先生非常相似的笔迹。”

    “啊,是节子那事儿啊。”孝子露出微笑,鼻翼挤出了皱纹,“的确有那么回事。好像是寺院的芳名册吧?那件事久美子好像也很感兴趣来着。”

    “是的,实不相瞒,我听完了也觉得很有意思。”

    添田说完,看着孝子的脸。

    他本以为这件事涉及她的丈夫,会让她的表情有所变化,可她的脸色非常平静,并没有出现添田期待的变化。她果然是位恬静的女士。

    “为什么连添田先生都这么说呢?”孝子扬起嘴角,笑了起来。

    “我听说野上先生的笔迹非常特别,是效仿中国书法家米芾的写法,是吧?”

    “是啊,是一种很奇怪的字。”

    “世上居然有人能写出一模一样的字来,不是很有意思吗?反正我是没想到现在还有人去临摹那么老的字帖。”

    “是吗?米芾这个人说不定还挺有名的呢。不过我知道,那种笔法的确很奇怪。我的外甥女节子一看那字,还以为她舅舅还活着似的,去各个寺院到处找呢。”

    “我能理解戸村夫人的心情,”添田说道,“肯定是勾起了对往事的回忆吧。我十分感动。如果您手头有野上先生的笔迹,能否借我看上一看呢?”

    其实这正是添田拜访的目的,但如果唐突提出看字的要求,就会显得很不礼貌,于是就只能采用这种婉转的方法。最终,他还是只能实话实说。

    “有啊,实不相瞒,他啊,最喜欢铺一张红毛毡,摆上宣纸,让我帮他磨墨练字呢。他就喜欢这些。”

    孝子露出高兴的神情。

    “我去拿给你看。”

    她离开了房间,没多久就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个大纸包。

    “就是这些。写得不好看,请多包涵啊。”

    解开纸包一看,里头有好几个纸筒。孝子小心翼翼地解开捆纸筒的绳子,仿佛在缓缓展开与丈夫之间的美好回忆。

    添田看了看纸上的字,果然很怪。这种字体平时可不多见。

    “他就擅长写这种字,”孝子在观察字迹的添田身边说道,“一点儿也不好看吧?”

    “不,这字体虽然奇怪,却很吸引人。要是太工整了,反而没有亲切感。”

    “这可不是他的本事,”孝子说道,“是因为投的师父水平高吧。他常说之所以会临摹这种奇怪的字体,都是因为从字里感受到了一种‘禅气’。当然,这些都是我从他那儿听来的。反正我是看不出来,他还老说我没眼光呢。”

    孝子的语气里还带着追忆的愉悦。

    “不过添田先生,你为什么这么关心久美子她爸爸的事情啊?”孝子问道。

    “战争结束前,野上先生作为中立国的外交官肯定受了不少苦。我对那段历史很感兴趣,要是他平安归来,我们一定能从他那里听到许多奇闻异事。”

    “是啊,他这人啊,一有空就会去逛古寺,所以他对文学多多少少有些爱好吧。他说他在学生时代还当过校刊编辑呢。”孝子兴高采烈地说着,“所以他的笔头还是很勤快的,要是他能从国外活着回来,说不定还会把当时的见闻写成手记呢。”

    “那可不得了,要是真出版了,一定会成为很珍贵的记录!”

    目前极少有驻中立国官员写就的有关战败前日本外交情况的手记。

    “野上先生在那种情况下过世真是太可惜了,真不知道他生前吃了多少苦,一定是那些操劳渐渐透支了他的身体。听说他在学生时代一直热心于运动,体格非常健壮是不是?”

    “是的,他年轻时就像那些登山迷一样壮。”

    “真是太可惜了……野上先生的事情让我产生了一个想法,我想调査一下战争结束前后日本外交官的工作,我觉得这还是很有意义的。”

    他并没有提及村尾课长和泷先生对这一问题避之唯恐不及的态度。为什么他们不愿意提及这件事呢?事情一旦涉及野上显一郎,了解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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