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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中人-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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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越来越沉,晚风渐渐冷冽,我的酒醒了七七八八,这会儿已经感觉到冷,抱着肩头深吸了口气,瞅准书房的门便冲了进去。
一般情况下,你越是做贼心虚,便越会被逮在当场。
我很想低调行事,却没想如此华丽的出场。
“嘭……哗啦……哎呀……”托盘的落地声,茶壶的破碎声,微微尖细的惊叫声,我的胸前被泼了滚烫的热水,火烧火燎。
我说任墨予,大晚上的你不快些回房睡觉,呆在院子里喝什么茶,烫死我了!!!
我咧嘴,咬牙切齿。
众人闻声望过来,任家二公子直愣愣的盯着我瞧,半晌忽而捶胸顿足的大笑起来,边笑边抚掌:“烫的地方真好,过来过来,今晚换我给你敷药。”
我捏了把额头的汗水,忍痛说道:“不碍事,很晚了,二公子先回房歇息吧。”
“过来!”任墨予的眼梢一抬,笑容满面的招呼我过去。
我无奈,只得依言蹭过去,手心不自觉摁了摁胸口的信封,万幸还在。
“你们都退下去。”任小狐狸扯过我的手,淡淡吩咐众人,一众丫头如蒙大赦,裙琚一晃齐齐飘出院子,微微临走前又递过来一个羡慕的眼神,看得我毛骨悚然莫名其妙。
天空中乌云飘飘,冷风嗖嗖,我被他大力一扯踉跄扑进他的怀抱,胸膛依然坚硬而温暖,我的脸整个儿贴在他的胸前,闻到淡雅的男子气息。
很奇怪的味道,心跳竟猛然剧烈起来,“咚咚咚”响如战鼓,这种感觉……让我有些怕。
“你这是做什么?”我挣扎着推开他。
“乖,你被烫伤了,我帮你敷药……”头顶是他邪气的低笑声,暖暖的气息喷洒在颈项,弄得我有些痒。
然后,他的手开始扯我的前襟。
我慌忙捂住,信啊,信啊,不能让他看到!
他又是低低一笑,定住我的手腕,一面继续宽衣解带,他说:“你看你看,秦延之有两次机会可以抗旨带你私奔,但是他都放弃了,你是他抛弃了的可怜虫,何苦还要念着他,不如跟了我吧。”
一股酸涩之气由胸中涌出,我忽然觉得任墨予真该千刀万剐,他总能挑别人最不爱听的话刺激人,同时,他亦能够准确拿捏别人的软肋和喜好,作为他的敌人,时刻要做好被他气死的准备,而作为他的情人,大概总会被哄得找不到东南西北。
以上言论,绝非虚构,请参照我同长公主的差别待遇。
我歪头想了想,答曰:“既然你如此恋慕我,那便排队领号,若是半年以后我还没将自己嫁出去,我可以稍微考虑一下你,虽然机会很渺茫的,可是你也要把握。”
任墨予定住,气结当场,不再撕扯我的衣服。
半晌,我以为我安全了,他却穷凶极恶的发动了新一轮猛烈攻击,我抬头望向他,浓浓的夜色中,他紧抿双唇,面色清冷,仿佛真是生气极了,却又一改往昔的冷嘲热讽,只是手腕用力弄得我生疼。
这位仁兄风魔了……
我闭眼,凑在他的耳边低声说道:“二公子且慢,长公主来了……”
此话果然奏效,他顿了手上的动作,却并不松手,也不回头,只是一瞬,他便目眦尽裂的对我吼道:“你这个妖孽,又骗我!”
我内心哀嚎,看来对狐狸施行骗术果然是不奏效的。
于是我被摁倒在石桌上,他俯身压在我的胸前,他看着我,我看着他,中间隔着一封秦延之写给月倾颜的信。
他说:“你这女人为何总想气死我!”
我说:“其实我已经被你气死了!”
他说:“我在你眼中就如此一文不值?”
我说:“也不是,你家财万贯,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他说:“那我哪点比不得秦延之?”
我说:“要听实话吗?”
任家二公子的嘴角抽了抽。
我说:“好吧,你哪里都比不得他。”
任墨予再度破功,野兽的吼叫直上云霄:“云子宁,你有没有做为一个阶下囚的意识,你现在是我的囚犯,你懂不懂,懂不懂,懂不懂,懂不懂……”
我被他无限的回荡之音震破了耳朵,“我懂了,我懂了,我懂了,我懂了……你不说我怎么晓得你内心的想法,你说了我就懂了,下次我会尽量低声下气的配合你,讨好你的。”
……
“二表哥,二表哥,我听下人们讲你在院子里赏月,今儿个天气不好没有月亮啊……”长公主的小嫩声音由院外飘进来,紧接着“啊……啊……啊……啊……”之声无限回荡了。
可怜的小公主,你看到了什么?
我越过任墨予的肩头望过去,不远处的上官翎张着樱桃小嘴,杏眼睁的滚圆。
“你们……你们……”长公主跺脚哭泣:“你们为何都喜欢男人……”语毕掩面泪奔而去。
任家二公子的身躯僵直,一动不动。
我推了推,好心提醒:“哎……长公主真的来了,不过现在已经走了。”
任墨予依旧未动,好半天,他静静的说出了三个字:“我知道。”
17第十六章:牧童曲
待我回房睡觉时,任家二公子还是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样,好似我欠了他几百两银钱,好在他没有再坚持要为我敷药,否则那封密信当真是要保不住。
我在灯下抚着那封信,思前想后,约莫明白些许。
正要吹灯安歇,忽闻院外响起悠扬婉约、清丽圆润的笛声,我歪头听了半晌,禁不住想起山下的牧童,很具农家气息,可在这奢华的侯府乍一听闻如此质朴的笛音,我觉得……有些闹鬼……
屋外的笛声清亮,未有停歇之意。
我吹灯上床,却被它吵得睡意全无,辗转反侧不能入眠,无奈披了外袍摸出房门,但见任二公子手执短笛神情专注,只是……他缘何要坐在我门口的回廊上,又缘何要对着我的房门吹?
我心有余悸的摸了摸刚被他震的嗡嗡作响的耳朵,立在一侧听他继续吹。
好半天,我觉得如果放牛的话,牛应该吃饱打盹了。
可是,牧童还在精神抖擞的吹。
又过了半盏茶,我觉得我都打盹了,牧童依旧很亢奋。
他放牛放上瘾了。
我支着脑袋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嘴还未闭拢,笛声戛然而止,夜半三更的小牧童转头望向我,眸光沉沉,依稀闪烁着说不清的感情。
这次,我懂了!
人那,总不会在一个坑里摔倒两次。
于是,我迅速抬手,欢快的鼓掌,边拍手边闪亮着大眼睛纯情崇拜道:“二公子,你好棒奥,我好崇拜你……”
任墨予眸光一滞,手臂一抖,竹笛碰到回廊的石柱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呃,看来迎合的还不够。
我使出吃奶的劲继续鼓掌,双眼放光的巴结道:“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二公子奥,你的笛声真的好美好诱惑牛奥,你若是去放牛,牛一定会很欢快的吃草,很欢快的交配,很欢快的产崽,小牛犊也会很欢快的长大的,长大了的小牛也会很欢快的吃草,很欢快的交配,很欢快的产崽,很欢快……很欢快……很欢快……”说到最后,我发现,这是一个绿意盎然的夸赞,长远发展的夸赞,无法停止的夸赞,简直就是夸赞的极致!
任牧童的眸光开始越来越沉,握着竹笛的手青筋暴起。
他,果然激动了;他,果然亢奋了!
就说嘛,人果然是要磨练才能成长,以往我在山上,哪里晓得怎么巴结人,可是自从遇到了任墨予这个喜怒无常的主儿,我觉得自己有望发展成一个大器晚成的狗腿。
回头一定要去拍爹爹的马屁,拍到他不想儿子为止。
“咔嚓”笛子断裂的声音。
这个……
脑中飞速转动,灵光一闪,我俯身接过他手中的一半竹笛,专注的瞅着那断裂口,啧啧称赞道:“二公子果然天生神力,如此羽毛轻抚都能折断玉笛,你瞧瞧这断裂面,平整而不带缺口,真真如同刀削,还有这上面的一点殷红色泽,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啊……”我伸出一个手指头点了点那块红斑,于是……卡壳了……这个,大概可能也许原来是任小牧童手上的鲜血……
我窘了窘,不晓得如何继续迎合下去,他不会又要冲我吼叫没人懂得他的心吧。
任墨予抬头望着我未有言语,眸中的情绪一点点褪去,最终归于平静,半晌,他举了举手里的半根竹笛,笑着说道:“我小时候真的是个牧童。”他的笑容很平静,很澄澈,仿佛只是在诉说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又仿佛真的很高兴。
呷……原来他小时候真的是个放牛的,怪不得会吹如此乡村气息的牧童曲。
可是……
“原来你是私生子!”声音先于意识发出,我慌忙捂嘴,眼泪汪汪的看着他,我观他的面色瞬间转换七八种情绪,大概还在犹豫定格在发怒,怀旧,飙泪,感伤,愤懑……抑或他想杀人灭口。
真相只有一个,我只不过顺嘴说了出来,不会遭到如此惨绝人寰的待遇吧?
任墨予冲我伸出手,千万种情绪一闪而过,最终,他很平静的说道:“是的。”
我霎时觉得,安静起来的任二公子光辉闪亮如同一尊小金佛。
他扯着我的衣襟让我坐在石凳的另一侧,自己埋头去瞅那半根竹笛。
夜色沉沉,院中静悄悄的。
好半天,我开口问:“那你的娘亲呢?”
他抬头,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她在天上,最亮的那颗星星,看到了没?”
我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乌漆麻黑的天空,哪里有星星,这孩子想娘亲想疯了,没娘的孩子真可怜。我拍了拍他的手背,说道:“你的娘亲好耀眼。”
他“噗嗤”笑出声,转头望向我,很诚挚的夸赞道:“我的娘亲很美,至少比你美。”
我的脑门上一滴汗,啥样的女人如果沦落到要跟我比的程度,那算是没救了。不过我敢肯定,她的娘亲一定很狐媚……很诱人……死者为大,我绝无贬低之意,只是参照她儿子的长相推断老娘。
呃,说起来,我娘很貌美,我爹很英俊,可为何本人如此的不男不女,不上不下呢,若我是男儿,身子骨不够英挺,胸脯不如任墨予坚硬,若我是个女子,身姿又不够娇弱,气质不如蝶衣表妹弱柳扶风,不如长公主表妹风华绝代,不如南叶丫头妖媚入骨,不如微微小妮子娇俏可人……
我大概只能跟那唱戏的小旦相比较,总结陈词:不男不女。
我摸了摸额头,终于想通缘何昭文世子会相中在下,和着他生冷不忌、男女通吃的诡异嗜好恰恰对了本人形象啊。
我仰天长叹,眼角余光瞥见任墨予依旧眸光沉沉的望向这边,于是我猛然意识到,思维天马星空了,话题有些扯远了,现下的问题是如何安抚这个没娘疼没娘爱的小牧童,至于在下是男是女这个问题可以缓缓再说。
我想抬手去摸摸他流血的手心,他却先我一步握住我的手,轻轻的,并未用力。
“你是一个很和称的好牧童。”这是我今夜发自内心的忠实夸赞,想要说句实话真是相当的不容易啊。
他握住我的手紧了紧,好看的面容凑近些许,差不多要碰到我的鼻尖时,嘴角忽而一勾笑得耀眼:“把眼睛闭起来。”
他只说了一句话,我的心却不由自主的“砰砰砰”剧烈颠簸起来,仿佛胸口的地方太小,努力蹦跶会宽敞一些,然而事实是,它蹦跶的越欢畅,那地儿便越窄。
我有点窒息。
“你要……干什么……”我结巴了。
“我要跟你说一句话……”他依旧紧紧握住我的手,交叠处竟出了一层腻腻的细汗。
“啊……”我其实想推开他,离得如此近,空气有点不顺畅。
“我 一 定 要 娶 长 公 主 !”他一字一顿得说着,仿佛生怕我听不清楚。
“好,娶!一定要娶!”我点头,不小心碰到了他的鼻尖。
他的呼吸霎时凝重些许,于是空气更加不顺畅了。
我想推他,他却主动挪开些许,低声呢喃道:“其实,我不是说给你听的,我是说给自己听。我不会纳妾,不会娶偏房,我的妻子只有一个,只有一个。”
看来他爱他的表妹爱疯了,天可怜见,既然没了娘亲,那便赐给他一个真心相爱的人吧。
心中忽而母爱泛滥,我不由自主伸手摸了摸他的面颊,安抚道:“乖,长公主她那么爱你,会嫁给你的,你别难过,我的肩头借给你一靠……”
然而,我的话还未说完,任墨予却颇是生气的抽身远离开来,瞪眼道:“我不想糟蹋了你,你也别来勾引我,快些收起那些撩人的姿态吧!”
此话一出口,我内心大乐,这位二公子居然能从我身上品出撩人的滋味,果然是牛人啊,不愧是放牛的,境界就是高。
另外此公子今夜的行为委实令人捉摸不透。
他三更半夜鬼哭狼嚎得把我吹起来,就为了明明白白告诉在下,他要娶长公主,任何闲杂人等皆不能阻拦他娶小表妹的步伐。
难不成今儿个晚间小公主误会了什么,解铃还须系铃人,他是来暗示我去澄清一下?这也不难,举手之劳。于是我拍着胸脯打包票:“我绝对会帮你追求她的!”拿出我以往追求秦延之的魄力,我定要让小公主再次拜倒在他的墨色石榴裤下!
我的豪言壮语还未说完,任墨予却一甩衣袖转身而去,不理我了。
手中的半根竹笛依旧翠绿。
呵呵……
他……害……羞……了……
18第十七章:再落水
第二日天还未亮透,我强打精神从床上爬起,草草梳洗后便揣着信笺摸出门。
这会儿院内还没多少人走动,朦朦胧胧的景致倒也是美,我尽量小心翼翼不想惊动任何人。
摸到月倾颜房门时,我使劲推了推,门板“咣当”晃了一声却没开,显然是从里面拴住了。
一个大男人的房间关的这么严实,还怕有人图谋不轨不成。我未加思索伸出手指在窗户纸上戳了个窟窿,于是下一刻,在下彻底领悟到何为捅破窗户纸了。
这也太赤裸裸了吧。
你若问我看到了什么?抱歉,这种事情……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不过若能再回山上,我定要告诉杨离,男人跟女人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差别的,虽然只是一点点……
门内有稀稀疏疏的穿衣声,片刻,月倾颜睡眼惺忪的开了房门,清晨的微风徐徐吹进,漾起他额前的几缕发丝。
我想说:“月……”
他却并不看我,闭起眼睛深深嗅着晨里的花香,轻声吟唱道:“清秋月未醒,晓风破晨歌……”
“月公子……”我沉下脸。
月倾颜方才笑眯眯的看向我,一袭红袍随风飘动,他红唇微启,呢喃道:“云公子,你说下一句接什么好?”
“那个,你先听我把话说完。”我去怀里掏信。
那厢他已兀自吟唱道:“醉梦红楼岸,一笑奈若何……”
“信!”我去扯他。
月倾颜缓步走进院中,不住摇头,“不好,不好……”
“你不看怎么知道不好?”我急了。
他揉了揉额头,忽而眼睛一闪,轻声曼唱:“清秋月未醒,晓风破晨歌;光阴踏花碎,经年伴残荷。”唱毕他的瞳眸一暗,却依旧笑的妖娆:“这下倒是和衬了。”
我举着信的手僵住,转身去挠墙。
原来他有作诗癖。
他在院中抖着外袍又踱了几步,眼见情绪又要酝酿成功,我忙喊停,任其发展,那还了得,我的回笼觉怕是都要泡汤了。
“信!秦延之给你的。”我塞到他手里,转身要走,实在不想将有限的清晨浪费到他无限的吟诗当中,我不就天还没亮便把他从梦中吵醒,然后他一开门被风吹了一下,咋就牵扯到“醉梦”“光阴”“经年”等等等等,另外,他一丝不挂的在床上滚来滚去那节怎么不见他作到诗里。
“云公子,请留步。”月倾颜挽留,声音仿佛在微风中颤抖:“延之还好吗?”
我认真想了想,点头应道:“他很好。”
于是月倾颜真的笑了,他当着我的面抖开那封信,薄薄的一页,他只大略扫了一眼便塞进怀中,笑着对我说:“冥冥之中自有缘分,你跟我师弟的缘分不浅,以后怕是有的纠葛了。”
呃,诗人跟神棍,竟只是一步之遥。
不过他既然说起秦延之,我倒是来了兴致,拉了他在院中席地而坐,虔诚道:“快帮我算算命,我跟他有没有夫妻相?”
月倾颜好看的嘴角抽了抽,瞪着我说:“我不是算命的,更不是半仙。”
“那你为何说我跟秦延之有缘分?”我扒着他的衣角眼泪汪汪。
“佛曰:不可云,不可云!”他笑得讳莫如深。
“更像神棍了……”
“……”他无语了。
“原来你除了作诗什么都不会。”我彻底对这对大才子失望。
“错!我还会作词。”
“……”这会儿换我无语了。
“我刚刚想到一首词,要不念给你听听?”他盘膝坐在那里,倒真有点仙风道骨的味道。
“别,我还是回去睡觉吧。”我起身要走,他已经轻声念起:“声声乱,岁岁忧,看老了春光添了新愁……”
大才子,真可怕!
我匆匆逃出月倾颜的院子时,风中还夹杂着他若有若无的轻唱:“……三两盏浊酒,四五回神游,归否,归否,燕子几衔泥,青山依旧,江水东流。”
归否,归否,燕子几衔泥,青山依旧,江水东流。
如此细腻敏感的才子,委实是愁人。
我甩了甩脑袋,挥散萦绕在耳边的诗句,转身回屋睡觉。
再次醒来时已是晌午时分,微微正往桌上摆菜肴,见我醒来便笑着说:“刚热好,云公子快些起来用午膳吧,再拿去热的话要变味了。”
我依言起床束发,边随口问了一句:“二公子呢?”难得他不扰我清梦,换做平时,只要他醒了绝不会让我还睡着。
“本来约好今儿个上午陪长公主出门逛逛,可是……”微微低着头欲言又止,我却明白了,感情还是昨晚的事情,小公主误会了,生气了,不理他了呗。我既然承诺说要帮他,那自当尽力。
吃饭的时候我便想,英雄救美应当是最美好的和解桥段,可是让一个金枝玉叶的长公主遇难着实有点难度,况且是在守卫森严的侯府遇难,我的脑袋暂且还想自己保管。
那么,我唯一可以做的事情便是找上官翎好好谈谈。
当然……前提是她想跟我谈。
这个可能性不大,我的身份已经足够让她嗤之以鼻,现下又乱搞男女关系、男男关系,女女关系……抚胸安慰自己,幸亏还没发生人兽恋情。
然而,结果大大出乎意料,她愿意跟我谈,而且是急不可耐欢欣鼓舞的约我到侯府后花园的祠堂前的荷塘上的亭子中促膝长谈。
通报的丫头不带停顿的传着公主的话,我真担心那小丫头被如此复杂混乱的句式噎着。
半晌,当我遥遥望见长公主长身立在亭中,手中挥舞着小皮鞭抽打荷塘上的花骨朵时,我骤然开始担心起自己的命运。
小公主很生气,后果很严重,我相信她捏死我比捏死蚂蚁更容易,因为皇宫那地界蚂蚁大概不好找。
“啪啪啪……”很响亮的鞭子抽打声,翠绿的荷叶淡粉的荷花烂成一团,刚刚还春意盎然的荷塘瞬间惨淡凋零,不禁令我想起老夫人最喜欢喝的青菜萝卜白菜汤。
“光阴踏花碎,经年伴残荷。”如果我感情足够丰富,大概要泪流满面了,月倾颜,你的梦想实现了,花也碎了,荷也残了,你真的很神棍呢,一语成谶,一语成谶。
吟诗声惊扰了发怒的小公主,她挥鞭指向我,“你以为会吟诗就能勾引人吗?”
摇头,坚定的摇头,她这阵势不像是想与我促膝长谈啊。
“啪……”又是一声响,满塘的荷花泪流满面,是我连累的它们。
“你除了会作诗还会作什么?”长公主厉声喝问我。
“还会作词。”我脱口供出了月倾颜的答复,紧接着想咬断自己的舌头。
“奥?那作一首来听听。”小公主叉腰冷艳看我。
我感觉从头到脚如被腊月寒风爱抚。
剽窃,实非在下所愿。我硬着头皮回想清晨的那首多愁善感的曲词,边想边念道:“声声乱,岁岁忧,看老了春光添了新愁……”然后停顿了好久,终于又想起:“三两盏浊酒,四五回神游,归否,归否,燕子几衔泥,青山依旧,江水东流。”
小公主安静下来。
半晌,她冲我招手,声音不再冷冽:“进来。”
我定了定神,施施然迈进亭子,拱手行礼道:“长公主息怒,请听在下一言。”
小公主皱了皱眉头,似乎不想听我说话,她上上下下将我打量一圈,忽后不解问道:“你为何喜欢男人啊?还一再勾引大表哥和二表哥?”
叹息,黑白颠倒大抵就是如此。
我观这情形,她是想为两位表哥寻仇了,遂咬牙道:“其实,我不喜欢男人,我喜欢女人。”坚决要同任家的两位公子撇清关系,划清界限。
“啊……”小公主难掩惊讶,诧异道:“那你缘何会在太傅府,不是相传是秦延之的男宠吗?”
“谣言,绝对的谣言。”
“那昨晚你跟二表哥……”长公主似乎不好意思说下去。
终于说到关键的所在,我忙澄清:“风太大,沙子迷了眼,二公子帮我吹吹,我们俩是绝对的好兄弟!”
“真的?”小公主抬眼溜了我一眼,又迅速瞅向荷塘。
“真的,比真金还真!”得,我又学会花言巧语骗人了,果然人世间就是个大染缸啊,溜须拍马、坑蒙拐骗我照任墨予学了个十足十。
“奥……”上官翎看着满荷塘的残叶若有所思。
半晌,院中响起稀疏的脚步声,我偏头望过去,但见任家二公子正向祠堂那边走去,身后只带了南叶一个丫头,更显得他俊秀挺拔。我这才记起每日下午时分,任墨予总会来祠堂给老夫人请安,倒比那所谓的亲生世子更风雨无阻。
长公主显然也看到了她的二表哥,她瞅了瞅荷塘,抿紧了唇,下意识的蹲下去摘亭边的荷花。春日的午后,清新的荷塘,柔美的少女,勾勒出一幅美好的画面。
这造型摆的真好。能够在第一时间想出如此动人心魄的优美造型,不愧是皇家培养出来的大家闺秀。
任墨予,飞过来,来个轻功水上漂,然后再摘个含苞待放的荷花给你家表妹消消气。
我冲任家二公子使劲使眼色,可他只是淡淡瞥了我一眼,然后目不斜视的直奔祠堂而去。
我跺脚,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忽然,“哗啦……”一声响,似乎什么东西落水了。
我转身一看,柔美的女子正在水中搅拌着残花败叶上蹿下跳。由于小公主过于追求完美,她那造型摆的有点岌岌可危,通常完美的事物一般不能长存,于是上官翎便顺利的一头栽了进去,这会儿怕是已经喝了几口水。
这情形……千载难逢啊!
我转身将手圈成喇叭冲任墨予大喊道:“兄弟,快来英雄救美啊,机会只给有准备的人。”语毕我忙拾起鞭子先拉长公主一把,淹到现在刚刚好,再淹就要过了。
哪成想我拉了她一把,她也拉了我一把,并且直直将我也拉进水中。
“哗啦……”在下又悲哀的落水了。
我发誓:我一定要学凫水!
冰冷的池水铺天盖地向我涌来,意识清醒的一瞬间,我看到亭边的一众丫头奋不顾身“哗哗哗……”得都跳了进来,如同下饺子,任家二公子飞身掠过池塘,毓秀的面容少有的慌乱,我见过他发怒,见过他装死,见过他装傻,见过他耍赖,见过他无耻,唯独没有见过他惊慌。
救命声,惊呼声盖过一切。
英雄救美这个桥段即将完美上演,我可以安息了。
19第十八章:第一次
再度醒来时,屋内漆黑昏暗,大概已是入夜,身上的湿衣也已换下,我在被窝里蜷了一会儿便摸索着爬起身。
屋内冷冷清清没有声响,这会儿府内的众人应该都围在长公主身边虚寒问暖吧,难得如此清静。
我走到桌前点亮灯,一转身竟发现任墨予闷头坐在窗边,一动不动,好似雕像一般,大气都不吭一声。
我一惊险些摔了手里的灯盏,他快速起身扶了一把,说道:“身子还虚的话便躺着吧,待会儿我吩咐下人给你熬粥喝。”
“嗳……”我跺脚,急道:“你现在应该围在长公主床前大献殷勤,她刚刚受了惊,心里肯定特别脆弱,你现在不乘虚而入,还等什么啊?”
“你也受了惊。”他放下灯盏,抬眸望向我,“你现在心里脆弱吗?”
我抚额,“她是女人,如假包换的金枝玉叶。”
“你也不是男人。”他依旧看着我,仿佛在很严肃的跟我诉说这件事情,顿了一会儿,他又说:“我发现一件事情,很重要很重要。”
“什么?比娶长公主还重要?”我瞥了他一眼,那夜也不知道是谁三更半夜鬼哭狼嚎得要娶公主,这会儿倒装起淡然。
“大概吧……”他凑上前将我摁到床沿坐下,神色怪异道:“你那裹胸布还有……该撤了,不然,真成男人了。”
“……”我语塞。
他在我身侧坐下,顺手便揽过我的肩头环在怀中,低低笑道:“你还小,不懂事,改天哥哥教你什么才是真正的女人。”
“……”他这话怎么越听越像是拐卖无知少女。
“你这几天身体大概会不舒服,没关系,真的没关系。”他轻抚我的肩头,低语道:“不过以后要注意爱惜自己,明天我找几本人伦的书籍给你看看,你就懂了。”
我俯在他的胸前听他絮絮叨叨说一些奇怪的话语,竟然不觉得厌烦,这些话旁人没有对我说过,爹爹每次教育我时,开场白总是特别具有感染力:“身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儿,你要不怕苦不怕累,光明磊落坦坦荡荡,纵使天塌下来也要自己伸手顶着。”
爹爹的话不假,可是站久了每个人都会觉得累,这个时候,有个人愿意敞开怀抱给我温暖,其实……真的挺好。
我抽了抽鼻子咧嘴笑,“二公子,你别吓唬我,男人跟女人的区别我是知道的。”
“奥?”他依旧揽着我的肩头,大概是低了头,下颌抵在我的额头,声音竟忽然变得冷飕飕:“你知道什么?”
“男人跟女人的区别啊,难道你不知道?”我伸出小手指比划道:“虽然只是一点点的区别,但是真的是有区别的,我见过……”我话没说完,忽然听到头顶咬牙切齿的声音:“你见过什么?”
“见过……”
“行了,你别说了!”他有些暴躁的打断我的话,深吸一口气道:“你跟秦延之的过往我晓得,我不追究,你以后也休要再提。”他说完这句话后一直在深深吸着气,我感受到他坚硬的胸膛上下起伏,却并不是很明白他为何忽然提到秦延之,我见过月倾颜裸睡的样子,进而知道男女之别,这怎么又跟秦延之扯上关系。
我记得任墨予一直都想置秦延之于死地。
于是我挣开他的怀抱,正色告诉他:“秦延之他……”
然而,他今天是打定主意不让我说一句完整的话,我刚张嘴,他竟猛得俯身堵住我的唇……你说用手堵吧,我也就忍了,可为嘛要用嘴堵,你说既然堵上了,我就不说话便是,可他为嘛还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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