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芙蓉小说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红楼梦同人)红楼·画中人人-第7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黛玉在心里漠然地想,我有什么不放心的?
  她长久地沉默着,亦不吭声,紫鹃等了一刻,从帐子里钻出头:“究竟出了什么事?”
  “他已经答应我,过几天救宝玉出来。”
  “啊?”紫鹃失声大惊,赶忙又捂住嘴,打量了四周无人才道,“可是……可是,私放刑囚是大罪,万一这事漏了出去,别说是宝二爷,就连他这个王爷都保不住。不成不成,这也太险了!”
  黛玉头枕在窗帷上,望着那盏茕茕残灯,暗吁了一口气:“我想他,总归是有法子的。”
  “便是真救出来,又能怎样?”紫鹃隔着床帐,闷着声音道,“人活一世,不过是图个逍遥快活,若是总被那点事儿捆着,也忒无趣了。我说句不应当的话,姑娘对宝玉心太重,好歹分给王爷一点,也不至落到这个局面。你病了这些天,王爷可是寸步不离地守着你,我打小跟着姑娘,没见过一个象他这样真心实意待你好的人。你但凡回一回头,哪怕是骗着他,让他心里好受些,也算有个盼头。”
  黛玉原本想把灯剔亮一点,不知不觉,拿着蜡剪的手一抖:“你这蹄子,还越发来劲了。”
  紫鹃吃吃的笑:“姑娘也别嫌我啰嗦,有些话在心里闷一辈子,不妨说出来,大家都舒坦。”
  黛玉听到这话,满心都不是滋味,她猛将窗子推开,冷风呼地灌了进来,只闻雨声恻恻清响,如骤打新荷。雨丝被风吹赶着扑在脸上,带了微凉杂缠的寒气。一绺留海散下来,在她眼前拂动着,仿佛那人还没有走远。黛玉拢了拢散发,似乎能感受到他的气息喷在鬓畔,耳根麻飕飕的,就火烧一般地热起来。
  “我在扬州时,曾经有个癞头和尚,说我命中不合时宜,万事难以和顺,便要渡化我出家,否则这一场病也不能好。我爹以为是不经之谈,也没理论他的疯话。如今看来,他说的一点不假。以前我不知轻重的很,总想着,这天底下连喜欢个人都不自在,倒也白活了。可真是遇上了,心里头却极不快活,象一张看不清的网,以为能挣得出来,其实……”
  她顿了一顿,硬生生将后头的话咽下去,转念又道:“算了,和你说这些做什么?”
  紫鹃摇头:“依我看呀,姑娘是心太闲了,才琢磨这些自寻烦恼的事,旁人怎么看不要紧,切切不能委屈自己就是了。”
  黛玉不禁默然,这一下任自己再能言善辩,也是无话可说。帐子里闷着不作声,只听紫鹃翻了个身,已经沉沉睡去了。彼时更深人静,无形无边的绝望涌压过来,如此的阴和冷。她挽起袖子往砚台里添了些水,仔细地研开墨,忽然想起一首唐人小令。
  “千万恨,恨极在天涯,山月不知心里事,水风空落眼前花……”
  笔尖在纸上顿住,一滴浓稠如夜的墨,慢慢洇了开,后头那句“摇曳碧云斜”,便再也撑不下去。她看着那个“水”字,隔窗听见外头的疾风骤雨,心也快要沸腾起来一般。
  长恨此身非我有。她摇头笑了笑,遂拿起纸来,向灯上烧了。
  天色渐渐泛白,照得窗纸上朦亮一片,屋子里的火盆哔剥轻响,依然生得极旺。
  忽闻几声咳嗽,罗氏手里护着火烛,急忙循声进来:“王爷?”
  守在榻边的几个小厮,本来已经困的眼皮打架,这会儿听见动静,一个激灵爬起来,渴睡也立竿没影了。罗氏撞见这情形,自是气得怒极交加,指着他们道:“王爷病成这等样子,你们都不知道护着,莫非偌大一个府,养的全是吃干饭的闲人?”
  小厮们跪在那里不敢抬头,却听她继续盘问:“昨天晌午,是谁当的值?”
  “是……是京儿。”
  那个叫京儿的被她骇了一跳,早吓得浑身哆瑟,连连叩饶。罗氏转脸向着他,方道:“你现在知道悔了,早起为什么把我的话,都当了耳旁风?”
  “奴才着实冤枉,是……是王爷不让跟着,等奴才赶去送伞,王爷他已经淋成那样了……”
  罗氏嗬地冷笑:“依你说,都是主子的不是。这样庸碌糊涂的东西,拖出去杖二十板子。”京儿心下大急,忙向前膝行两步,连嚷着:“娘娘饶命,小的知错了。”
  “咳……咳……”就听紫绡床帐里一轮急嗽,水溶探出半只手,无力地挥了挥。
  “也罢了,这事不赖他,是我遣他先回来的。”
  京儿听出话音里有松动,立刻如蒙大赦,磕头如捣蒜:“多谢王爷成全。”
  既然水溶有意庇护他,罗氏也不好再多事,只说:“杖刑免了,罚他半年的例分,贬到薪伙房去。这两天谁再敢偷懒儿,我第一个饶不了他。”
  摒退所有人,罗氏才盛了碗药过来,水溶背抵着床头,雪净的脸庞白得吓人,显然这场病来势不轻。好在料理的及时,他又是个无事喜静的性子,调养个三两日也无碍。
  “不是妾身多嘴,王爷也太不珍重了,往年没病都招来三分病,这好端端的,又去淋什么雨?”罗氏吹凉勺里的药,送到他近乎失色的唇边。
  “不过是几个喷嚏,又要不了命,喝完这药,发一发汗就好了。”水溶笑的轻而恬淡,颌下裹着厚厚地貂裘,那雪貂毛白如雪绒,更趁得他脸上没什么精神头。
  “你也别瞒我,自个那身子怎样,我怕比你还清楚。”罗氏替他掖好被角,转而蹙眉叹道,“这个林姑娘也真不懂事,如今惯着她,越发的没了分寸,连王爷都放不到眼里。”
  水溶微微一笑,声音从容如常:“她还是个小孩子心性,不必一般计较。”
  “也怨我糊涂,只想着找个可心可意的人儿,为王爷延续香火。眼下看来,却也是个难事。”罗氏握住他的手,只觉得指尖冰凉,慢慢地辗转焐热。“快到十月初八了,老太妃的寿辰,她不去总归不好,领去让老太妃见了,也算堂堂正正认了这个儿媳,成天这样瞒着,总不是长久之计。”
  水溶过了片刻,方才点头:“难为你想的周全,老太妃那边你多帮衬着些,过了这关再说。”
  “可林姑娘那个人,性情乖僻的紧,恐怕她到时候不肯去,轻慢了老太妃。”
  “这你尽可放心。”水溶扯了扯嘴角,蕴露出些微笑意,“只要她心里还有我,就决不会闹出什么大乱子。”
作者有话要说:  看官们久等了
早点没来,不过这回是甜点,正餐已经不远了
我给朋友看,她看了一半就大呼肉麻,说水溶让贾宝玉上身了,终于撕去他假正经的面具,露出灰太狼本性……其实这章的回目,应该改成“古有贾琏戏凤姐,今有水溶涮黛玉”
林姑娘终于思春成疾,夜夜失眠了~O(∩_∩)O~   王爷你好坏……

  ☆、拾捌

  待得老太妃的寿辰,已经是临冬时分,数日悱悱不去的阴雨,也算扫去一空。老太妃岁数大了,终日抱守着青灯古佛,甚少听见鼓乐之声。府里索性叫了戏班子进来,在内堂外搭棚设台,张罗了一场酒宴。
  虽是贺寿,当真来得人也不多,只请了几户熟客。席间谈笑晏晏,气氛甚是欢快。水溶自从病愈以来,难得开荤,少不得被拉来凑趣儿。一通热闹过后,乐善郡王领着众人来敬酒,这头一桩,自然是说些应景的吉利话。老太妃听了,乐得合不拢嘴,便任由着他们顽去了。
  “王爷今天做东,赏我们个脸儿,把这一口酒喝了。”乐善郡王是个急性子,说着命人换了大台盏来,亲自斟给他。水溶不谙酒力,吃了两杯自觉犯沉了,忙笑道:“你们闹罢,我现在头疼的紧,赶去换身衣裳再来。”
  “不成不成,你这一去哪还有谱儿,乖乖喝了再走。”说完摁着水溶就要强灌,旁边的罗氏坐不住,想赶上来解围,乐善郡王作势要挟道:“你再推三阻四的,我可要灌嫂子了喽!”
  众人听罢都伏在案上,笑得前仰后合,连连直不起腰来。邻桌的陈也俊咂着嘴,上上下下看了他几眼,饶有兴致道:“就你那花花肠子,打量旁人不知道,真把王爷灌醉了,岂不白教你笑话了去?”
  乐善郡王被他看不过,挠了挠头,笑道:“你们只管欺侮我怎的,可惜我不是女人,我若做了女人,定教众位害了相思,死在当下。”
  陈也俊揉着鼻子,说:“你便不是女人,我也无时无刻舍不下呀。”
  合座哗然,众人愈发大笑,只听“噗咚”一声,韩琦已经满脸晦气地栽到酒坛里,身边的小鬟赶忙搀起来,另捧上银盆和巾栉。韩琦大咧咧地擦了脸,呸了两口,方把窃笑不止的陈也俊推到一边:“出去出去,就你们俩瞎闹腾!”
  水溶看在眼里,也自笑起来:“闹够了没有,我正经是教你们闹乏了。”
  罗氏怕他胃口不开,酒劲上来堵了心,早让人预备了青梅羹。等汤端上来,又忙着为各家布菜,忽听定城侯谢鲸道:“听说王爷纳了一房妾室,怎么不见请过来,一处热闹热闹?”
  水溶停住手里的筷子,淡淡地道:“侧室而已,不便出来待客,况她身子不好,也见不得风寒。”
  果然老太妃起了疑心,立刻沉下脸:“这是几时的事?怎么不早知会我一声。”
  众人觉出氛围不对,便都收敛了笑容,没有再敢出声。罗氏却十分沉得住气,夹了块面儿攒的鹅脯子,放进她碗里,这才神色自若地道:“这有什么要紧的,原是妾身的远房表亲,家中有个适龄的女儿,我怕她门第寒怆,没什么根基,一时没敢答应。岂料那姑娘当真了得,比画儿上的人还标致,在外宅养了数月,这才纳进家门没几天。”
  “既这么着,也没什么害处,只别招惹那些狐媚魇道的,我老了,也不管你们年轻人的事。”老太妃叹了口气,忽想起罗氏这些年尽得孝道,拍着她的手背,说:“倒是委屈你了……”
  罗氏摇头陪笑,有意无意回望了一眼。水溶被她眼风这么一扫,自然清明的很。
  那情形仿佛在说:“帮你圆了谎儿,该怎么谢我呢?”
  众人正觉如释重负,老太妃放下羹碗,不由夸道:“这梅子汤果然好,去派人把那孩子领来,今儿吃的是团圆饭,冷落了她一个人,倒显得咱们不省事。”
  “是。”水溶抿了嘴唇,但终究也没说什么。
  旨意传到的时候,黛玉正在屋里埋头临帖,两名小鬟掀开帘子进来,据实禀了一切。
  她耐着性子听完,停了半晌,倒仿佛叹息似的,把纸揉成团道:“好不容易得闲,眼看又搅和了,回去说我身上不适,仔细把病过给人,就不去凑热闹了。”
  紫鹃怕她话里漏出怨意,给人拿住错,再生什么事端。悄默声把镇纸笔洗收了,边劝边道:“去吧,别让王爷作难,去说上两句话,偷空再回来也是好的。”
  黛玉吃不住劝,渐渐软下心来,竟不知道从何拒绝。紫鹃见她默不出声,便以为答应了,当下开镜理妆,一时也找不出胜华、步摇那些像样的首饰,只将乌浓浓的发用水蓖过,撷了枝玉簪花压鬓。紫鹃举着镜子,让她看反髻背后的样式,她从那大铜镜中,第一次看到自己挽起发来,作婚后出阁的装扮。
  这就是……嫁过人了麽?忽然想到这句话,心底沉甸甸的,独不知道为何,却没有半分欢喜。
  从苑子到正堂也不远,只是要穿过重重的垂华门,由那一对侍儿引着,早有小僮派来接应。因为是女眷,堂上拉起一挂软烟罗,以用来避人秽目。乐善郡王等人伸长脖子,也只瞧见杏色的裙裾荡漾,一角儿闪过,步履微有婀娜之态,帘子落下去,什么也没有了。
  等到黛玉进来,老太妃早隔着帘子觑见了,才知道所言不虚。罗氏端然坐着,掩了嘴笑:“怎么样,我没说假话哄太夫人吧?”
  黛玉见了礼,老太妃拉过她的手,细细打量一番说:“怨不得溶儿看上她,只怕庙里的关帝爷见了,也要动心呢。”
  “妾身若生成个男人,定要娶回家去,断断不能便宜了王爷。”
  “瞧你这话酸的,吃起新人的味儿来了!”老太妃甫一说出口,惹得众人均窃窃而笑。罗氏被戳到短处,真正搔到她心坎上,满脸涨红地斥道:“太夫人为老不尊,真是气煞人了!”
  黛玉向来不爱说话,也不理会那些规矩礼仪,只坐在旁边的罗汉榻上,始终无动于衷。老太妃看她微寒嬴怯,浑似不能胜衣的模样,便关切的问:“得的什么病,拖了这么久还没好?改日进宫寻个好太医,给你仔细瞧瞧。”
  她正想说不用,身边奉茶的老嬷子笑道:“哎呦喂,莫不是有……喜了?”
  罗氏手里那碗盖茶,不由自主晃了晃,老半天才端平。面色如常依旧,她仿佛没听出话中之意,只随意敷衍了句:“天都快黑了,还不开锣上戏?崔嬷嬷,你过去瞧瞧,别让客们等急了。” 
  那老嬷子自知说错了话,再不敢在她面前造次,谨然就退下了。不出半盏茶的时辰,命人撤了挡眼的屏帐,伴着嘈嘈切切的丝竹歌管之声,伶人戏子才甩得水袖,款款而上。
  黛玉让她们这么一搅,也没甚心思看戏,眼看天色黯淡下去,倦得人打不起精神。那鼓声越发急了,后头像有人追赶着般,一槌一槌落在她心上,黛玉渐渐持撑不住,只想找个借口,趁人不备就赶紧回去。这时,水溶在远处看见了,心里惦记着她,便借着给老太妃请安的名义,走到后堂来。
  “瞧你这王爷当得,放着好好的戏不看,又来凑什么热闹?”
  “前堂人太吵,不如这里清静。”水溶未动声色地淡淡一笑,拣了个空缺,在黛玉身边坐下。黛玉顿觉不自在,刚一想动,就被他暗中捉住了手腕,说什么就是不肯放开。心像被阴柔的小火苗燎过,灼的人难以忍耐,她很想躲,可惜已经没有地方躲了。
  台上锣鼓喧天,那场戏有如斯之长,仿佛永远也唱不完。两边僵持良久,互都不肯退让,黛玉只得转过脸来,还待想说什么。水溶的目光已经让台上吸引了去,怃然撇了唇角一下,却是毫无笑意。
  “想你千里迢迢真是难得到,我把那呀,一杯水酒表慰情……”
  此时演的是出《珍珠塔》,这种南戏不常有,众人兴致勃勃地听着,偶尔爆发出几句不相称的喝彩。扮小生的年纪不大,生得倒十分俊俏,眉眼过分娟秀了些,竟透出几分女气。黛玉看了半天,觉着有些眼熟,就是想不起在哪儿见过。她向来瞧不起这些风月戏子,也没真的留心,只是这腔板拿捏的很好,听起来哀绵婉转,倒也合了她的心意。
  “与你是一别无料到两载外,害得我么,望穿双眼遥无音。曾记得面联姻缘在那松江上,说到相逢片刻九松亭,把你再三款留尔再思行,即便留住尔的身躯,也留不住你心……”
  这一段唱词似嘲似怨,起承转合之间,不失为上乘的折子戏。黛玉听着听着,心里渐渐生出寒意来,几般思潮反复,不禁黯然的想:“这人哪,到底有什么值得生死不渝的?”      
  只是一愣神的功夫,腕上握的那只手,又紧了几分。掌心的肌肤沁凉,如能蚀骨似的,竟是毫不顾惜了,紧的让她有些吃痛。台上惊天动地的锣鼓,台下鼎沸喧嚣的人声,都远远地飘走了,耳根只有一缕极淡的呼吸,又像是喟叹。
  坐在她身侧的水溶,依旧喝茶听戏,跟人说着浑不着边际的话。
  “这是什么戏,怪声怪调儿的,大喜庆的日子,谁爱听这个?”老太妃拈了块点心,漫不经心地送到嘴边。仿佛那点心也吃腻了,咬了两口,便抛到盘里再不理会。
  罗氏悄悄使眼色,让人换了一碟金丝糖核桃。这才道:“难怪您听不惯,这是南边儿新传来的,不比昆山、弋阳两腔,只有苏州的师傅会唱,别地方还请不来哩。”
  老太妃摇摇头:“这戏文也不通的很。都说三十三天离恨最高,四百四病相思最苦,倒有谁真见了?纵是见了,也是薛仁贵负了王宝钏,蔡伯喈弃了赵五娘,可见天底下负心薄幸的男子,都是一般无二。有几个真肯焚琴煮鹤,立誓再不娶的?”
  “是哪,这人死都死了,最多不过是撮土为香,还能怎么着呢。”
  罗氏笑了笑,回过头来问黛玉:“妹妹爱看哪一出?我叫人点了,也好凑个热闹。”
  黛玉瞧了她一眼,慢慢说:“对不住,我向来看不出好歹,白听了这些年的戏。”
  罗氏被噎得没话说,看着她那远山般描画极淡的眉,转而笑了笑,亦不再搭腔。
  水溶知道她性子最刁钻,也不与计较,只替她答道:“趁着热闹,换一出《拜月亭》吧,拣好的唱来,别扫了大家的兴。”
  黛玉不过略坐了坐,便借身上困乏请辞,老太妃也不留她,只派了两个侍儿跟着,一路出了后堂,往曲曲折折的空廊下走来。直到再听不见里面的喧嚣,她才喘了口气。急忙撩起袖子,看着那微泛淤青的手腕,依稀还能感受的到心口噗噗直跳。
  偏生那侍女眼尖,一下就看到了:“嗳呦,姑娘你这手……”
  “不妨事,方才喝茶磕到了,也没什么要紧的。”黛玉将腕子遮住,不动声色地朝前走。可能是走得疾了,臂上的两只翡翠钏子叮当作响,像是急管弦索,阵阵撞进心里去。
  侍女跟在后头笑:“姑娘现在是有身份的人了,万事要当心,不然可有人心疼呢。”
  正说着,前面的月华门洞外,一个高挑清瘦的身影闪了过去,那样挺直的肩背,分明再熟悉不过。黛玉犹记得今天席上,水溶穿了件夔青纹的素色袍子,眼前是绝对不容错认。小侍女张口要唤,年龄大的却狠劲拧了她一把。
  “别叫!你没看有人跟着呢麽?”
  小侍女放眼望去,果然水溶身后紧跟着一名男子,两人形貌酷肖,不正是唱《珍珠塔》的那个俊脸小生?黛玉心里没来由的一沉,突然想到从前贾府里,传得沸沸扬扬的那些秘闻丑事……手心浸出一层冷汗,她呆呆地站着,骤然觉得天旋地转,什么也不敢想了。
  “姑娘?你还好么?”那年龄大的瞧她尚自失神,隐约觉出不对劲,黛玉微醒悟过来,心已不觉灰了大半,只是反反复复,无不悲恸的想:我可真是傻……
  “我好的很,你们回去罢,这点儿路也不远了。”她双唇发颤,连声音都在轻微地抖着。侍女在背后连声的迭唤,她也不理会,一个劲逃似的往前走。可到底还是不甘心,猛然又停下来,默默沿着游廊曲桥往回走。
  “唉——”只听一声悠长的叹息,那两个侍女果然没离开,拣了临水的美人靠坐下。
  “咱们这个王爷,什么都好,就是唯独这一桩。你说女人也就罢了,这男人和男人家,到底算哪门子事?”
  “你这死蹄子,上哪里听来的?背地里议论主子,仔细被撅了舌头!”
  “可不是么,这阖府上上下下,能瞒过谁去。先是跟忠顺王争蒋相公,这又为柳相公得罪了薛大爷,不晓得和那贾府的二公子,还干不干净呢。”
  “嘘!”那个大的极激灵,赶快捂住这个的嘴,“你小声点,休在这里胡说八道。那有什么稀罕的,自古分桃断袖都是家常事。以咱们爷的品貌,这世上再难寻一个,养几个戏子原不算什么。何况你情我愿的,谁又没拿刀辖制着谁。”
  “倒是可惜了林姑娘,这才进门没几天,就……”
  “那依你看,王爷对谁的心最重?”
  “我说……你打听这些做什么,横竖也落不到咱们头上,还是你这蹄子思春,也想嫁女婿了?”
  “好哇,看我今儿怎么拧你的嘴!”两人嘻嘻闹闹,等她们追赶着跑远了,一只纤秀的履鞋,才从回廊拐角现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让大家等急了,我实在太龟速,羡慕那些日更万字的
《珍珠塔》是越剧,而且是近代才有的,放到这里其实不合适,这段引用的是范宗沛的《摆渡人之歌》里的评弹歌词,因为太喜欢了,也能融进剧情里,就拉来先用。我买了本《古典剧曲鉴赏辞典》,发现没一个戏能用得上,只好拿这个凑数了。
至于水溶和谁约会,先卖个关子……

  ☆、拾玖

  日头渐渐西斜,角楼上的梆子敲响了,已到了晚炊时分。外头零星的灯火,隔着蝠花窗扇,依次粼粼地亮了起来。重烟楼台罩在夕阳里,象镀上了一层澄光,倒映出海市蜃楼般浮艳的缩影。
  戏也该散了吧?紫鹃在屋里踱来踱去,想起来便觉得闹心。按道理是早该回来了,又怕那边传晚膳,少不得要留下作陪。她人生地不熟的,也不敢随意走动。
  正在此时,派去打探的老仆,从外头赶来报:“戏一早就散了,都说没见着林姑娘,该不会……路上贪玩误了时辰?”紫鹃不等他说完,就知道坏了,连忙趿了双鞋起来,顺着青石漫成的小道,一路上边喊边寻。
  绕过假山,入耳充斥着潺潺的声响,连日来的淫雨天气,溪涧里涨了水,晚霞那抹眇淡的影子,荡漾起细碎的金光。也许是天晚的缘故,这里并没有人,偶尔几声秋蜇的低鸣,更显得寒浸浸的。紫鹃沿着河道向前,走了几步,果然山石崖畔背后,远远望见了一个人。
  “姑娘。”紫鹃喜极交加,悬了多时的心,这才算放了下来。
  黛玉应了一声,却没有半点喜色,望着绿沉沉的水面,也不动弹。紫鹃对她这个样子早已看惯,只当什么事不舒心,又不自在了。便问:“姑娘还没用饭麽?我怕席上的菜吃不惯,叫人炖了燕窝粥,正等着……”
  “紫鹃,你跟我也这些年了。”黛玉不徐不躁的打断她,“按理,你是贾府里头的人,不比雪雁是从扬州带来的,贾府一散,咱们主仆的缘分就断了。我念你端正老实,有些话闷在心里,一直舍不得与你说。”
  紫鹃听她从未如此温存的语气,也吓了一跳:“姑娘……你莫不是……要撵我走?”
  黛玉握住她的手,碜凉虚弱的指头,好像从冰水里捞出来的:“你也大了,该到任事的时候了,我想设法求王爷,给你找户人家,富不富贵不要紧,重要是夫妻和睦,平平顺顺的过一辈子。”
  没等她说完话,紫鹃一下子惶张起来:“不,我哪儿也不去,什么真家假家我不管,紫鹃的命都是姑娘的,姑娘要嫌我,我就真没活路了!”
  黛玉摸着她的头发,道:“傻丫头,难得你有这份心,我现在自身难保,能济什么事?你尽心伺候我这些年,自己难道没有半点主意?”
  紫鹃慌了手脚,扑到她膝边跪下:“姑娘,我要是存了别的心思,叫我立刻就死了。”黛玉摇了摇头,颇有些自嘲的笑:“跟着我有什么好处,你以为这里还干净?”
  没曾料到她这样说,紫鹃倒一时没了话,透过翠影稀疏的溪面,几片叶子慢悠悠晃下来,打了个旋儿,刹那从眼前又漂远了。那样轻薄的月色,不知是眼里闪着迷懵的水光,还是怪自己看错了。
  “这消息当真可靠?”水溶迟疑了一下,声音都微微发涩。
  柳湘莲脱掉外衫,在脸上胡乱撸了一把,板着面孔说:“千真万确,刑部的诰示都张出来了,只等着榜文一下,就开刀问斩!罪名倒不清楚,我听赖尚荣说,是忠顺王暗中做的手脚,说贾政父子拟了首什么《姽嫿娘子诗》,糊里糊涂的就扣了个‘聚众谋反’!”
  “这不是冲着他们,是冲我来的……”水溶截断了他的话,强作镇定地合上眼。
  “王爷你知道,我学问不成,对这些拐弯抹角的争斗也不上心。三姐死了以后,我本打算跟贾家恩断义绝,再不管他们的烂摊子。碍着宝玉的情面,不忍心看他受罪,这才联络了贾芸、倪二他们,等凑够了银子,想法子把他赎出来。谁知道,出了这么个岔错……”
  他咳声叹气,一拳擂到镜面上,那西洋镜瞬时裂的粉碎,映出千百个清丽无瑕的人影。此时卸了戏妆的柳湘莲不比白天,没了油彩遮脸,人倒显出几分秀拔。
  水溶在他肩头拍了两下,安慰道:“你且别急,这事还得我做主,毕竟离行刑还有段日子,现在想办法,一切尚还来得及。”
  “什么法子?”柳湘莲心里“咯噔”顿了下,紧切地看着他问。
  “这法子虽险,不知能不能成。”水溶面朝着窗外,用极轻慢的语气道,“你明天去找冯子英,我会专程写封手信,让他从牢里提个死囚,连夜送到狱神庙去,晚了就行不通了。”
  “你是说……到时候,让人替宝玉受刑?”柳湘莲略微吃惊,露出些讶然之色,片刻后他想明白了,还是颇为忧心,“可这,这能行得通么?万一被眼线盯住,走漏了消息……”
  “那就要看他的造化了。”水溶吐了口气,展开眉头,“总之这事儿啊,宜早不宜迟,你们尽早着手,出了什么差错,都一律推到我身上。想这个北静王的名头,或者还能派上些用场。”
  “王爷!”柳湘莲僵硬地退了一步,单膝跪地道:“当年我在雍州闯祸,多亏王爷相救,如今你身边局势未明,我愿留在京中,一旦有什么动静,也好有个照应。”
  “都是自家兄弟,说这些太见外了。”水溶将他从地上捞起来,展颜笑了笑,这样的笑仿佛是风流云散,让原本神情忧郁的脸上,有了一抹春水破冰之感。
  柳湘莲看他脸色稍缓,便仗着胆子道:“王爷既然拿我当兄弟,有句话,我不得不说。宝玉的事情,我以前也听过一二,你这样不声不响抢了林姑娘,等宝玉出来,怎么跟他交待?”
  这样简单的一席话,却像把刀子,毫不费吹灰之力,猛然插在水溶心上,痛得他长久不能言语。是啊,该怎么交待?他也曾在心里,反反覆覆地问过自己,却什么也想不明白。难道说自己一生情之所钟,爱上的,到底是不该爱的人。这些天以来,只要这个念头闪过脑海,哪怕是吉光片羽的一瞬,都会压得他喘不过气,浑身便如刀刮似的,清冽冽的痛。
  那一夜紫菱洲的月亮,那一卷绵长的地藏经,那么多无可压抑、羞于启齿的心事,到底该如何一刀斩断,说清道明?
  “是我对不住他,等宝玉回来,只要他想要、只要我有,都会尽力的补偿他——”
  “若他什么都不想要呢?”柳湘莲定定瞧着他,显然非让他听下去不可。 
  水溶想了一想,只得勉强低下头:“总不能要了我的命去。”停了停又道,“就算是他真要,我也认了。”
  “好。”柳湘莲默然开腔道,“有你这句话,什么都不消说了。其实王爷的心境,我未尝不明白,想当年,三姐死的时候,我也伤心失意了好一阵子,可事到如今,心也就慢慢淡了。什么来生来世、天道轮回都是狗屁,纵是她活着,也再世为人了吧?她那么作践自己,无非是让我记她一辈子,这傻丫头,真是……”
  “真是什么?”水溶撇了他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