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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同人)红楼重生之代玉-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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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为孝女,她本该还穿着丧服,但想到堂姐新婚,她一身白麻丧衣到人家家里,岂不撞人家晦气!因此只好从权处置,换了白色的衣裙,只取个颜色,那材质式样却都家常了,连头发并通身的装饰也是,只有银器、素带,并不扎麻条。
    这在礼法上是说得过的。就像国丧时期,全国百姓替君长戴孝,也不是说人人都要裁麻衣,只取白色、禁喜乐即可。然而白绵如此比附从权,实在也委屈了。
    谢白氏还是像从前一样聪明通透,一句话就点出来,白绵双眼发热:“堂姐……这是说哪里话来。姐姐与姐夫新婚,于情于理,我怎好那般样子来冲撞。就是于老人面前也不敬。堂姐肯收留我这苦命,我已经感激五内。”
    正所谓,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谢白氏念旧情、又客气。白绵如果真的敢当了真,换回全套麻衣丧服,这寄人篱下的篱角也不用呆了。
    谢白氏见她懂事,越发怜爱,叫婆子好好收拾房间给她住,叮嘱要像待小姐一般待她。白绵自己知好歹,不敢真当小姐般娇贵起来,有事抢着做,除了实在太粗笨的活计她不便插手,其它的,她便替谢白氏分劳了。谢白氏越发重待她,暗里盘算着,把她培养为一个好帮手,一起对付几年,等她年纪大了,情愿贴一点嫁妆,帮她找个好夫婿,助她夫妇以后处境好了,也可以作为谢白氏在外头的臂膀。
    白绵有些儿猜到谢白氏的意思,晓得自己命运全仗着谢白氏,对谢白氏一发恭顺。
    直到有一天,白绵帮忙整理书房。
    这是她第一次进堂姐夫的书房。只见房间布置得豁亮,靠南一排的大窗子,外头些须种了几丛松竹,但取个绿意,并不曾遮没了阳光,家具是全堂的花梨木,工艺倒不是那种琐细风格,结构刚正简易、漆色含蓄润泽,处处显出制作的考究。书桌上除了个酸枝雕花笔架子、蓝地细磁笔洗、青色泪眼端砚、并几本薄书外,再无其他。东边却一排三个大书架,下头抽屉俱上着小铜锁,上头敞开式的架子则蒙着细竹帘,隐约能见到里面的书是满满的。
    白绵要帮忙掸尘、和整理摆设几件器皿。谢白氏嫌下人粗蠢,自己又怀着胎怕累,就交给白绵了。
    那天,十八年前的谢大老爷,本来应该不在书房。
    可他出现了。
    出现了,也没什么别的事,只拿了纸笔,似乎要做学问的样子。白绵见过他不多几次,每次都觉得他自有种威严,叫人腿软。这一天尤甚。她嗫嚅着问了好,要逃下去。谢大老爷拿着笔问:“听说你也识字?”
    白绵道:“回姐夫的话,只念了女儿经,不算学过什么字。”
    谢大老爷摇头道:“什么话!你又不是下人,很不必学那下五门子的腔调。”
    白绵红涨了脸,支吾着应了一声。谢大老爷又道:“不必过谦。我知道你是读过诗书的,来写一句看看?”
    白绵要推辞,谢大老爷取一支不粗不细的兼毫笔,替白绵蘸了墨,于白舍窑月青莲瓣笔掭上试妥了笔锋,将笔交到白绵面前。
    白绵当年还是颇爱习笔弄墨的,生疏了一年多,也有些技痒,便接了,在纸上信笔画道:“不许愁人不起。”
    是她在邻舍戏本上看来句子,也不太懂,只觉美,情不自禁就写了出来。
    是竖着排的,那愁字拉得很开。谢大老爷眉心微微一动,道:“愁字欲渡江,秋心分两半,这是所为何来?”
    白绵瞠目,茫然不知从何答起。
    谢大老爷指着那句话,道:“你可知这句怎么解说么?”
    白绵不懂。
    谢大老爷凝视她一会儿,忽然笑了。
    一向那么严肃的人,笑起来,只是五官线条很轻微很轻微的融化,像寒冬里窗上冰花呵了点暖气,那一点点的模糊。
    白绵只觉心中也有一点雾蒙蒙的迷糊。
    谢大老爷声音也柔和下来:“你念念?”
    白绵便念道:“不许秋心人不起。”
    谢大老爷笑容又更融和了三分。
    没人给白绵讲解这一句诗,她在邻家的戏本上劈面见了,也不过懵懵懂懂雾里看花,觉得美罢了,这“美”是什么,却说不清的。她字也认得不是那么多,连“愁”字都不识,恰好邻舍戏本上那六个字又是竖着写下来的,她便自作主张把愁字拆成“秋心”两字来认了,只道诗总是五字、七字的,七字是恰恰好,哪里猜到它原是词中的一句,本就只有六字。好在吴梦窗《唐多令》中有名的一句:“何处合成愁,离人心上秋”,也是将愁字拆开来作成诗意,所以谢大老爷触动诗情,倒觉白绵憨得清雅、憨得可爱,便笑了。
    听说任何一朵真心的笑容,都持续不过弹指间。比昙花更短。如果延续得再长,就都是虚假的笑。
    弹指之后,白绵从书房退了出来。谢大老爷又是原来的严肃样子。L

☆、第四十二章 命薄甘作妾

书房里的事儿,谢白氏后来也略有耳闻,但没往心里去。她所听说的,只不过是堂妹白绵在老爷面前写了几个字,那又怎么样呢?如果连这个都严防死守,谢白氏也未免太神经过敏了。
    最重要的是,谢大老爷从来不像二老爷那么胡来。谢大老爷可是中正,甚至古板的化身!就算在十几年前,他已经像中年人那么一板一眼了,还得了个诨名“小老头儿”。谢老太太只有他一个亲生儿子,本该专宠他的。他太死板,很多时候忤逆了老太太,老太太生气,他也知道请罪。他不是不孝顺,只是生就这个硬性子,顺不过去,老太太也知道,只好叹叹气作罢。倒是谢大老爷的幼妹,老太太中年意外得的幼女,谢含萩,身兼父母两人的优秀风范,叫老太太爱到心坎里,挑女婿挑了一箩筐,好容易恋恋不舍的嫁了她。她走后,老太太身边是寂寞得多了。两个媳妇终归补不了这个空子,明珠与碧玉两个虽然很能伺候老太太,又到底是丫头,作不得数的。
    ——话说回来了,再古板的人,也不代表不会吃腥。
    谢白氏懂得这个道理,已经晚了。
    天再冷下来时,白绵有了喜。
    谢大老爷很惊慌。白绵从来没见过他这么惊慌。他说这事真为难哪!还没过了明路,就隆起了肚皮,这给人家知道了多不好意思。
    “嫌不好意思?更不好意思的事你做都做了。”白绵心里是这样想的,但没好意思说。
    “时间也不巧,”谢大老爷长吁短叹,“快过年了,这么多亲友盈门。有点风吹草动,他们一下子全知道了。”
    “怕什么?迟早要知道的。”白绵又这么想,但还是不好意思说。
    “你又是白氏的亲堂妹,传扬开去,显得我多好色、多吃窝边草的样子。”谢大老爷懊恼极了。
    白绵也懊恼。她不说话,就哭起来。
    谢大老爷又忙安慰她:“罢呀罢呀,快过年的。哭了不吉利!”
    这话真没安慰到多少。白绵决定挑明一点儿。她啜泣道:“怎么姐夫原来没想到?如今我肚里有了这小冤孽。叫我怎么办?”
    真是越说越伤心,她哭道:“我不如去死好了!”
    “噤声,噤声!”谢大老爷慌道。“叫人听见,连我也难以保全你了。”
    白绵赶紧噤声。
    心里再不平,她也知道,如今她全仗着谢大老爷才能活命。不能得罪他。真要叫别人听见,传给谢白氏。谢白氏岂能干休?她刚生了儿子,那儿子又健壮漂亮,人人道喜,她正在得意的峰头上哪!忽听说谢大老爷又给一个没名没份寄住篱下的孤女搞大了肚子……人们说什么还在所不论。单那脸色,白绵都已经不敢想像了。
    她只希望谢大老爷能为她遮风挡雨。
    谢大老爷也有他的顾虑。他跟白绵搞了这一手,确实也是荒唐了。欠考虑。既然出了岔子,他还是该承担后果的。他这点责任感还有。问题在于。怎么承担?
    大过年的,娇妻刚生了麟儿,还有个大姨太太已经收在了房里,跟主母很是相得。这融融洽洽,真叫模范家庭。他却把一个寄住在他家的孤女,妻子的堂妹,搞大了肚子……叫人们怎么想他!
    他的弟弟,谢二老爷,一直在跟他较劲儿。谢老太太是大老爷的生母,自然偏向大房。可谢二老爷的生母,尽管过了世,在老太爷谢小横心里的地位,那实在是……唉!谢老太太不得不格外给二房关照!
    这要是谢大老爷扯出艳闻,二房岂不看笑话?他一直以来的正直形象岂不尽毁?二房岂不趁机蹬鼻子上脸?
    谢大老爷再次长长叹息:红颜祸水!
    都怪白绵这小模样儿撩拨人,而他没把持住!一世修养就毁于一旦!
    白绵眼泪汪汪凝视着他,鼻子红红的,像个怪可怜的小兔子。谢大老爷定定神:这个样子,叫他狠心把这女人连未出世的孩子一起丢开不认帐,他也做不到啊!为今之计,只有想个什么法子缓一缓……
    哦,有了!
    他有权,有钱,这样办起事来就方便了。
    白绵搬到外头去住,谢大老爷跟她讲:让她好好养胎,等过了年,再过明路。那时肚子都大了,生产在即,总不能让谢家孩子生在外头,这么一来,他提出赶紧接进来,没人好反对。她的地位就有了。进来之后,紧接着生产,谢家子嗣要紧,没人能为难她。她的日子会好过些。
    这话听来有道理。白绵听从安排。住在外头的日子,其实也挺舒服的,没人叫看她鼻子眼睛。用的下人管她叫主母。她陷在窗下的柔软枕被里喝鸡汤补身体,觉得这么过下去也不错。
    可惜她的孩子终要认祖归宗。
    小院子里孤单单过的年,也未免太冷清。
    新春以后,白绵催着谢大老爷将承诺付诸实施,谢大老爷也确实有心要这么干。可是不巧,过完年,一件事接着一件事,总没有那么好的时机,再拖下去……谢白氏又怀上了。
    白绵听到这个消息之后,那种晴天霹雳的感觉,叫她久久说不出话来。
    她曾设想过成百上千次,堂姐如果听说了她的身孕,会有什么感觉?但她从来没想到,这感觉,都先报应在了她的身上!
    她一个人呆在孤寂的小院子里,惊呆着,下巴颤抖着,眼泪爬满了脸颊,而谢白氏安居在高门深院中,享着荣华富贵,什么真相都不知道。何等的福气……何等的福气哪!
    谢大老爷又来向白绵道歉,说在这种形式下,他更不可能坦白了。
    他是男人。男人是不应该道歉的。他的歉意,只用一枝珠花来表达。
    白绵有气无力的挥挥手。她已经放弃抗争了。随便他怎么安排她,只要保她和孩子衣食无忧,她都认了。
    云舟伴着生母,在那院子里,过了整整三年。
    三年后,白绵染了重病,缠绵在榻,药石罔效,眼看命不久矣。
    小院里来了个客人。
    云舟至今记得那架马车。真正的高头骏马,那样奔过来,几乎没把她踏死。
    幸亏赶车的车夫收住了缰,喝骂道:“这里怎么有个小孩?谁家的?带回去看好!”
    如果把“小孩”换成“这里怎么有条狗”什么的……效果完全一样。
    马车里伸出一个人脑袋来,是个姑娘。云舟觉得那姑娘美毙了!身上穿的衣服,像仙裳一样!
    那姑娘朝门口端详一下,回身禀道:“太太,就是这里了。”
    原来不过是个丫头。
    而后姑娘先从车厢里出来。车厢后的小厮跟着跳下,拉了步障。云舟被挡在外面,只来得及看见一只手。
    所谓富相,不过如此。从那只手上就完全体现出来了。
    很多年以后,云舟对各种好东西有了更丰富的了解,包括衣料。有意无意的,她在寻找当年看到的仙裳,结果一直没找到。
    那件仙裳只存在于云舟的记忆里。
    大太太谢白氏有一句话表扬对了,云舟*超凡。没人能料到四岁的小女孩子,就有这么明晰的记忆。大太太也没有。
    他们都没料到云舟偷偷绕到后院,爬到窗角,听见了屋里的对话。
    白绵当时已经病入膏肓。谢白氏坐在她床头慰问她:“妹妹病得很重呀?”
    声调很柔缓,像大冬天门口的风,吹得不紧不慢,但还是冷,能让人骨子里结起冰碴子。
    白绵心虚的咳。咳得上气不接下气。丫头忙劝太太坐得远些,又是焚起祛秽的香,又在当中拉起帘障。
    白绵苦笑:“别怕,我又不是痨病,不至于过人。”
    丫头快嘴快舌回道:“这可说不准!又没个名医打包票。”
    是句大实话,噎得人作声不得。病房里就静了好一会儿。白绵低道:“姐姐你……都知道了?”
    “我不知道。”谢白氏道,“我是个瞎子呢!能知道什么?不过听说你要死了,难免过来看看。”
    白绵哭起来,自己骂着自己该死,求谢白氏帮忙照看她留下的女儿。云舟在外头听着,只觉身上一阵冷一阵热,脑袋晕乎乎的。
    白绵那般自责,谢白氏也就是听着,过了一会儿,白绵骂不下去了。房间里有寂静了,只有病人伏在床边急剧的喘息。云舟才听见那大富大贵的年轻妇人声音,缓缓响起来道:“妹妹,我说你呢,还不如真是死了的好。”
    太阳落下去了,小巷里一点一点亮起灯光。贵妇人上了马车。车轮辘辘的把人载走了。云舟轻手轻脚的摸回去,摸摸灶里,还有温的饭,且舀了一碗出来,倒上点酱油,也许洒了些在外面,云舟也记不清了。总之她自己吃了饭,也喂了白绵几口。本来院子里伺候的下人,从那天起就不见了,大概也被马车带走了。
    一天后,才有新的下人来。
    听说,老下人自己不想侍候病人,卷带私逃了。这新的下人还是谢白氏可怜堂妹,才派了来。L

☆、第四十三章 福小殒病星

新来的下人有没有亏苦病人?云舟说不好。总之,过了几天,白绵就死了。她病得实在太重,死了也是很应该的。
    没有一个人知道,那个黄昏,谢白氏进入白绵的病室之后,云舟在窗外听见了她们的对话,而且听懂了。
    白绵死后,谢白氏真的收留了云舟。
    是谢大老爷把云舟带进谢府。
    又是一驾马车,载着谢大老爷和云舟,进了谢府侧门。仍然黑漆的门脸子,对联已换了一副,道是:“自解分愁鹤怅惘,无须同醉鹭容与。”云舟一个字也不认识,只是呆望那墨画银钩,再把目光移到那门槛、那门楼、那影壁、那回廊。她不知五年前她的母亲也被这些东西吓着了,以为进了神仙的禁地。
    依然有小厮殷勤的开了门,解辕马的解马,挽车绳的挽车,进了院子,下人们规规矩矩请安。又有两个小厮,接了谢大老爷,从左边一道门走,几个下人跟过去。另有个婆子扶着云舟,走另一扇门。云舟心里慌乱的叫:“我要死了!他们要把我拿去跟我妈一样弄死了!”她死死盯着谢大老爷,大老爷却没有回头,不知是心虚、不敢安慰呢、还是从来就没有安慰妇孺的习惯。
    谢府的门槛,对云舟来说,比当年对白绵更高。然而云舟终于还是一道道的跨了过去,又进了八宝格的小客室,见了绣屏与雕花桌。时光在这里。似乎没有流动。少妇永远端凝明丽,老爷永远庄肃威严。所谓世代荣华。
    谢白氏坐在桌前,桌上有研好的墨。还有纸笔,另有一碟果子。
    本地习俗,所谓“果子”,并不是真的指水果,却是一些或油炸、或蒸出来的小点心,往往是面制的,形状丰富多样。而且总是很香。
    云舟盯着果子看,肚子叫了两声。她饿了。
    谢白氏绣庆云纹镶细珠的鞋尖斜斜并着。下巴向笔墨一扬,道:“会写字罢?拿着写写看?”
    云舟不动。她不会。
    谢白氏又道:“随便写点,我给你果子吃。”
    云舟很想吃。可她真的不会。
    谢白氏道:“那末会唱歌么?唉!童谣总会两首罢!你娘那么聪慧,你总承继到一点?”
    云舟终于唱了一句:“月亮嬷嬷照四方。”
    是最普通的童谣。
    谢白氏身子往椅背上一倚。笑了:“你这孩子,还是像老爷多些。”
    于是几个女人把云舟领下去,替她洗了澡、换身干净衣裳、梳起头发,拿果子给她吃了,把她领去新的房间,说是谢白氏收拾出来给她作绣房的,又有几个大姐姐照顾她起居,说是谢白氏指来伺候她的丫头。
    云舟眼望粉馥馥的四壁,只觉得是个结实的笼子;身上穿了滑溜溜的新衣。只觉是有毒的索链。她不知道那可怕的贵妇人要怎么摆布她。她只觉得自己要死了。
    却听外头一声:“新来的妹妹是住在这里?”
    小小少年的声音,已经带了掩不住的英气,若迫不及待要展翅的鹰。
    云舟抬头。便见了那清清朗朗的男孩子,着身松绣月碧的袍子,双眉黑鸦鸦飞到鬓边去。他周围闪着一圈晶莹的光,那是云舟眼里的泪花为他加的光环。
    “是新妹妹?莫哭了!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他把她拉过来,抬起袖子给她拭泪。
    云舟竟忘了羞,呆呆抬头让他拭泪。忽听个啭珠般的声音道:“云剑,她哭了?”
    云舟在云剑的手底下怯生生转过目光。但见是个极美丽的女孩,与她相仿佛年纪,着身杏黄薄蝶衫,仿着大人的样式剪裁,系条五彩绣罗带,螺髻插着短短紫金簪子,目光如清波流霞,那容颜是滟滟的,立在花下,并不走近来,唇边噙个笑,云舟不知为何有点儿不太敢看,就垂下了眼睛。
    云剑道:“喂,你要叫我哥哥!”
    那美丽极了的小女孩不买他的帐:“母亲叫你云剑。父亲叫你云剑。”
    “你不行。喂,你是我妹妹!我叫你云诗,你叫我哥哥!”
    云诗很好脾气的冲他笑,还是叫:“云剑。”
    “不叫哥哥我就挠你痒痒!”云剑冲过去。云诗转身要逃,动作迟缓,怎么能逃得过他。但听“嗳哟嗳哟”的笑闹,兄妹俩都倒在地上打滚。乳娘们忙忙把他们扶起来。他们头上衣上沾了新落的花瓣,但听乳娘抱怨道:“新妹妹在这里,少爷小姐也该有点待客样子哪!”他们一起回头望,云舟已经不哭了。
    那一刻起,云舟觉得,在这个陌生的院子里,她可以活下去。而且,说不定会活得比以前都有意义。
    她的文化,是云剑和云诗教的。她的书,是云剑和云诗送的。后来,大太太给了她一个书房。她在谢府的身份,原来只是个客人,是个**极了的“新妹妹”,后来,成了正式的“四姑娘”。
    大太太没有薄待她。她表现得好,大太太就抬举她。
    然而云舟一直记得,她是小院子里罪人的女儿,是生母一死赎罪,才换回她千金小姐生活。
    外人却只当她是义女。
    为什么父亲不明说呢?义女和庶女……到底哪一个好?云舟迷惘着,想,等以后更懂事、找到个好机会,一定要问问父亲。
    她真是个很聪明的孩子,到十岁以后,已经很懂事了。及笄时,她自己知道,已经比云诗还要高明了。然而她总让着云诗一步,有好处与荣耀,都叫云诗在前面。这才是她最聪明的地方。
    这些年里。不是没有好机会,可她犹豫着,都让这些时机从指尖滑走了。没有去询问父亲。
    忽然有一天她彻悟:不用问了!
    父亲为什么没说明?大概就像她一样,开始时是不自信、是犹豫,慢慢的时间过去,现状也不过是这样,问了也没意义,索性打住。
    人生也不过就是如此了。
    云舟惘然的想:大太太有一句话也许又说对了啊!她像父亲更多些。至于生母……
    “小囡能平安喜乐,我死也瞑目。”病人在床边的喘息声。粗粝的摩着云舟耳边响起。云舟惊惧的睁开眼,但见一片血红。却是高挑的一对赤琉璃灯。她院门已经到了。筱筱就候在门外,以多年来一以贯之的热切与忠诚,迎上她道:“姑娘可回来了?倦不倦?热毛巾备好了……”
    十四年前灶头锅里微温的米饭、手忙脚乱倒上去的劣质酱油、还有垂死病人的床边的叩头自责,都远去了。
    云舟搀着筱筱的手。下了肩舆,一举一动都端凝庄重、仪态万方。
    她是众口一辞称颂的谢四姑娘、锦城年轻贵媛中的典范,配得上谢府的荣光。
    四双手,抹开红珊瑚嵌的象牙骨牌。两双手苍老,两双手青葱。
    是明珠与碧玉两个丫头,与服侍老太太一辈子的心腹封嫂,一块儿陪着老太太抹骨牌儿顽。
    从前,二老爷院子里的方三姨娘也陪老太太玩过几次骨牌。
    本来么,姨娘还不够格来当老太太的牌友。但那时候老太太精神还很好,爱玩“相八福”,是种比较繁杂的玩法。而方三姨娘数字清楚、脑筋灵便、又会凑趣儿,大节里跟其他媳妇们抹过,老太太看着还行,抬举上牌桌来试试,果然搭得起来,从此就赏她脸。隔三岔五抹上几盘。
    方三姨娘很识抬举,把陪老太太抹牌视为天大的事。其他任什么都要靠边。偏偏她女儿云华跟她是两样人,任众人如何鲜妍笑谑,独独垂下睫毛、错开目光去,清幽微暗的意味。真真儿举世尽觞兮,斯人独伤。方三姨娘知道女儿这个坏毛病,也就不带她了,只管自己在老太太面前讨好。连云华生病时,老太太有召,方三姨娘也是立刻奉召,绝不会流连于女儿病床边的。老太太问起,她也只拣好听的道:“是弱些。养养就好啦!女儿家么,瞒不过老太太去,小时候这样,出了嫁就好啦!回头还抱个大胖小子来问老太太讨果子赏了吃呢!”
    话里就求老太太替云华婚事做主了,但说得这样委婉,再加声音清脆、眉目秀媚、言笑晏晏,好不讨喜。老太太笑着,照明珠旁边冷眼看来,心里已是肯照拂云华了。纵然不能与她亲女谢含萩相比,总之也不会比庶女林谢氏更差。
    林谢氏往离城嫁了个商人,一来离城就比不上锦城,二来老大年纪的一个商人,怎么算良配呢?也就是大笔彩礼肥了谢府私库而已。亏得林谢氏好福气,竟帮夫挣成豪富家产、还捐上江南织造,也摇身一变有了诰命、成了夫人。那是旁人算计不到的。若从头说起,这门婚事其实是屈配了林谢氏。
    方三姨娘当然指望女儿云华嫁得比这好。
    谁知云华竟真的一病而逝。谢老太太当机立断,借此收回了掌家权柄,这且不提。方三姨娘受此打击,也病了一场。而谢老太太因年事高了,又要重新管起家业,精神便有些不济,医生要她清补、静养。谢老太太在家业上该操的心是省不了的,骨牌上就有些不耐烦起来,懒得再玩相八福,改了接龙、测运,简单得多,也叫方三姨娘来试过一次,觉得没有从前合适了,怜她失女哀伤,叫她回去养养,再没叫过她。
    谢老太太拿骨牌测运,说是测着玩儿的,并不真信,却也没再测过方三姨娘的命。
    如庭角一棵树,花期过了,果子落了,任它去自荣枯——若是真枯了,移去也便罢了,还有什么好测?
    倒是大公子云剑与四姑娘云舟今后的命,测了几次,都是好的。谢含萩回娘家来陪娘亲抹牌,见着这般佳兆,笑道:“剑儿说不得要高中了。至于舟儿,真真的我们家要再出个娘娘不成?”
    谢老太太笑着嗔她:“这孩子说什么呢!”L

☆、第四十四章 淡极花更艳

第二日福府七夕会,林代该如何赴会?照英姑的意思,其实是不去的好。
    只为云舟并非老好人,英姑已看出来了。云舟对林代含有敌意、甚至已经出了手,不管为什么动机,总归事实已经摆在这里。何不暂避锋芒?
    林代只笑答:“躲得了一时,躲得了一世?总要看看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似乎也有道理。英姑想想,佳节到外头做客,总不至于有太大危险。做下人的护得紧些,也便是了。
    林代却另有想法。
    她其实是留着一手,防着身体的原主儿林毓笙?
    什么叫圆满?那滴泪说得太过含糊,大有可疑。林代不敢把这里的一切障碍都扫除,好让林毓笙舒舒服服归位——那时候,谁知道林代会怎么样?像个破扫把一样被丢开?或者化作春泥更护花的被吃了?
    “你想多了。”那滴泪对林代说。
    “那么应该是什么?”林代请那滴泪明确。
    回复是一片空白。一片迷雾。雾里似乎只有美好的气息。然而没有确实的细节保证,林代是不信的。
    “那么莫怪我留一手了。”林代道。
    林代不会缓和云舟的敌意,要始终留这么个威胁在身边,叫林毓笙不敢回来。直到林代确认所谓圆满结局真的对她有好处。
    “看谁更耗不起?”林代甚至这样笑眯眯的想。
    反正哪怕老死在这里。回头也不过是到无常鬼、虎司主那里做个回头客。锦城离城、林府谢府,她无所留恋,都不过是宿宅过客。
    林毓笙可不一样!她痴恋着大表哥呢!她恨着好多亲眷呢!等尘归尘土归土、沧海桑田、红颜成空?她舍得?
    林代且耗一耗。看能不能逼出更合理的offer。
    她收拾停当,青翘也送易澧过来了。
    好消息是云柯终于讨了二老爷的首肯,也能到福府去玩儿。
    这七夕会,主要是女眷的节日,不过未成年的哥儿,也很可以夹在里头凑趣。云柯这年纪,正在成年与未成年之间。难得他这两天的功课出奇的好。二老爷就允了他去玩一天。
    云柯回来向青翘报喜:“这下好,可以把你也带去玩了!”
    青翘笑逐颜开:“怎么办到的?”
    “自然是我天纵英才——”
    “原知道你下决心读书。终归读得起来的……”青翘说到一半,又摇摇头,“算了,你命好。不必非在这条路上挣饭吃。爱怎样怎样吧。偶尔用功一下搏个老爷欢喜就好。”
    云柯心头暖洋洋的,仿佛午后的阳光浸透了新棉被。他拖了青翘的手道:“还有个更好的给你看呢!”
    青翘左右看看,不见外人,便好奇的任他拖了去,到个柜子前,云柯双手捂了她的眼,道:“猜猜里头是什么?”
    “可是七彩线?可是小篆香?可是九尾针?可是水上浮?”青翘一径儿猜下去,全是七夕节得用的小物色。
    七夕又称乞巧节。女人的巧,最体现在针线上。所以有七彩线、九尾针,以穿针引线、编织缠绕为种种游戏。又传说织女娘娘全身香气扑人,所以七夕也有品香的游戏。往往是合成各种香粉,用香模打成型,再点燃。最流行的香模是小篆的“心”字,可以一笔连到底,烧起来美观连贯,又称为“心字小篆香”。至于水上浮。则是蜡制的种种小像,如牛郎、织女等应节的人物。又或鸳鸯、喜鹊等灵巧的动物,形制各异,小巧可爱,投在水盆里。那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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