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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我一世嫣然-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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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他露出了温和的笑容。
  之后的发展几乎就是“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的标准流程,顾城会主动约我出去,从逛街吃饭聊天到正式确定恋爱关系只用了一个多月。他是个快节奏却有耐心的都市人,而我则不急不缓地在寻求归宿,如此相遇可谓是一拍即合,以至于有一次约会时他问我,你觉得我们会结婚吗,我下意识反应回答,目前看来和你过日子没有什么不好的。
  顾城是个很好的男人,我在心中对自己如是说。
  十一月底是阿冉的生日,我在日历上一天天画着圆圈,眼看着离那个日子越来越近,心里的不安却越来越过分。
  这四个月来我和阿冉的交流很少。上次七夕过后不久高三便放了暑假,虽然暂停联络只有短短的二十天,但这次开学后,两人之间总横亘着一层无形的隔膜。她也几乎没有再来过办公室,而每次在走廊见面,我除了礼貌的打招呼就找不到话开口。
  前两年她过生日的时候,我有过问候,却都没有准备礼物,这次念及她已高三,好像再不准备什么就要分离一般。我日夜苦思冥想也没有什么头绪,每次和顾城逛街都会留意有没有可以买给阿冉的东西。顾城见我苦恼,问及是个学生生日后也悉心帮我出主意,最后在他的建议下我们一起去了音像店挑原装影碟,准备写点赠语贴上去。
  我看着整面墙千万张海报影碟封面,最后鬼使神差的选了【廊桥遗梦】。随后路过文具店,我进去挑选信纸,无意中拿起了淡蓝色的便签,盯着发神了几秒,顾城唤了我几声,我最终把它放下。
  阿冉生日那天是周六,高三没有休假,晚课时我去了她班上教室,没有找到她,班长说,一整晚都没见到她人,兴许是又翘课了。
  我思伫了一番,去了副楼三楼楼顶的小天台。
  副楼是一栋低矮宽阔的建筑,本身是用来做学术报告厅,相较高三主教学楼要矮了不少。这天台也就是主楼三四楼的高度,和主楼边缘的教师办公区挨得很近。我的办公室在四楼,每次望向窗外,都可以看见平整的天台,和不远处绵延的操场。
  我时常在无疑一瞥里,就看见阿冉,兀自一人趴在天台的栏杆上,安静的看着远方。白日里她看着白云,夜晚里她数着星星,她手里时常拿着纸笔,心情好了,会写上一两句奇奇怪怪的话语。我有一次问她,你没事儿就在那天台上,勾勾画画胡思乱想写些什么,她嘴角一沉,也不笑,只说“不告诉你”。
  这天也不出我意料,一推开门,我就看见了星光下她浅白色的背影。
  她依旧趴在栏杆上,低着头,手臂左右来回起伏,应该是在笔记本上写着不为人知的话语。我慢慢靠近她,站在她身后开口:“光线都没有,乱写些什么呢?”
  我从来没有料到,她突然受惊那般回身,本子突地摔在了地上,几张纸页飞出,而笔也滚落向了遥远的死角。
  星光下她的双眼异常明亮,灰色都被镀成了银色天使般的光芒。我花了好几秒,才意识到她眼眶里全是泪水。
  “你生日啊,哭什么哭?”我左手是给她准备的礼物,右手自然的抚向她的脸颊。我很少和她有过触碰,每次有这样的念头总是会毫无来由的下意识制止住自己,好像……阿冉是我心中异常美好却触碰不得的存在。从第一次开始,到每分每秒,我都很享受和她的相处,但我总归在退步着什么。
  这次也不例外,我的手还未碰到她的皮肤,便自己停了下来。我呆呆地望着她,她的回望却坚定有力,我突然有点害怕那其中的意味。见我停下,她嘴角勾起了一个绝佳的讽刺。
  闪避,退步,仰头,她把眼泪逼了回去。
  我看过一句话,想要流泪的时候看着天空,这样眼泪就会流到心里去了。多矫情的话语啊,可是为什么阿冉总会让我不自觉地就把心置于这种状态呢?
  她蹲身去收捡写满了话语的纸张,一面说道:“老师您还记得我生日呢。”
  平日里无人,她会直呼我名字。她上一次在两人单独相处时 叫我老师,是两年前的下雨天。
  “哎?我怎么会不记得。”
  我想俯身帮她,却被及时止住,她从我手里拿走那张纸,开口说话时声音平静无波:“小孩子写的点酸话,老师还是不要看好了。”
  “阿冉?”
  “没事。”
  我迟疑了一下,问道:“……阿冉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她正在墙角里努力抠出卡在缝里的笔,听到我的问话后突然身体僵硬。然后,她刷地一下回身看着我。
  “我心情不好?老师真是会说话,我心情好不好,就该轮到你为人师表来关心一下吗?”
  我从来没有见她说话这么冲人过:“阿冉你……我是你的老师啊关心你一下是很正——”
  “你是我的老师?讲笑话呢?还是骗小孩啊?!”
  “……阿冉你要是有什么意思也不用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我抿了抿嘴唇。
  “这个份上?呵呵,什么意思,你心里在想些什么我有百分之八十都不会猜错。我拜托你,你自己不觉得这三四个月以来你的行为很可笑吗!”
  “那我又做了什么让你觉得自己可以说出这样的话?从我来到这天台开始你所有的行径都让我觉得莫名其妙。作为你的老师我——”
  “——从头到尾,请你摆正你的位置,你纪清欢,从来就不是我的老师!”
  她说这话时音调拔高了不止一个度,苍白的脸颊染上了些许怨忿的潮红。而我,我开始有些生气了。
  “我们的相处模式是不是让你有些误会了?我们平日里交流很多是没错,但是该有的礼数你是不是忘记了,你是我的学生,我是你的老师,这有什么不合理的地方吗?”
  “不合理的地方多的去了。学生?老师?你当真觉得谈论风花雪月诗词歌赋人生哲学高山流水伯牙子期你还心安理得的觉得我们是上下级师生关系我要对你言听计从恭敬礼让吗?!你若选择了和我相谈言欢就不要把师生之间的那一套搬出来压着我!误会?我有什么误会?纪清欢你作孽吧你这样想着你心里安心吗!”
  “好啊,”我努力压着心里的火气,“阿冉你心里有事我不想跟你闹。”
  她突然开始笑了起来,抬手抹着眼角渗出的泪。
  “纪清欢你这个王八蛋。”
  “你有病啊!”我真的生气了,“我来给你送生日礼物你心情不好也不用冲着我发火——”
  “——纪清欢你他妈的才有病!”
  她把手里混杂着零散纸页的笔记本,突然砸在了我的怀里,撞在胸口上意外撕心裂肺的疼。纷飞的白色纸张上全是密密麻麻苍劲好看的文字,洋洋洒洒在空中回旋往复。
  “生日礼物啊,好啊,不用客气,老师你都把【廊桥遗梦】看过四遍了还不嫌腻吗,你有兴趣,我他妈一点都没有!”
  我手中的影碟盒子自己精心手工包装过,从外面一点都看不出来是什么。
  “相亲玩得愉快吗?你男朋友送的中秋月饼好吃吗?和亲爱的一起逛街吃饭看电影恩爱过得好滋润啊,连我的生日礼物,都是你上周和他一起去买的。我告诉你,他碰过的东西,我一个指尖都不想沾上去。”
  “——颜冉!这是我的私人生活!你凭哪一点知道这么多,更没资格来对我指指点点!”
  “我知道得多?呵,我什么都不知道!全语文组全办公室都知道纪老师相亲然后和她的高中同学重遇了在一起了我不知道,全年级全校都知道高三年级那个漂亮的纪老师纪清欢那有钱又帅的男朋友来学校接她我不知道,成堆的同学无数次看见你在外和你打招呼和你聊天夸你的男朋友我不知道,所有人都知道这些事情,但是自从上次暑假过后所有关于你的事情我他妈什么都不知道!如果不是我恰好在音像店亲眼看到你给我挑选这什么破礼物,我还会觉得所有人都是误会!所有人都在骗我!
  “纪清欢!你心里没鬼的话,为什么四个月来看见我却一个字都不敢说!”
  阿冉这样问我,问我为什么什么都不敢说。
  “够了,简直、真的够了。”阿冉看着我,她的胸口起伏翻涌,苍白的脸涌上了潮红,她看着我,瞬间止不住泪流,她的嗓音一下子撕裂开来,她的眼泪全陷进了锋利的嘴里。
  “纪清欢,你当我是什么啊……”
  我看着她,我想开口说话,但恶魔好像早已夺走了我的声音。风声从我耳边呼啸而过,一刀一剑刻在了阿冉的面颊上。她走之前,拿下了我手里缠着精致缎带的礼品盒。
  “你爱看的话,留给自己,你从来不用为我考虑。”
  她说完以后死死地盯着我,伸手将包装纸一层层撕碎,把冰冷的铁装盒塞入了我的怀中。她踏着自己心血荟萃的日记离去,像只孤傲的孔雀,一步未曾回头。
  我忘了多久后,有一滴两滴雨点重重击在了我怀揣的铁盒上,发出铛铛的声响。我怕了,我开始慌乱,我开始俯身一张张捡起满是阿冉笔触的纸页,却一点都不明白,为什么我走到了哪里,那几滴雨就下到了哪里。上天啊,你为什么要如此作弄我。
  阿冉不知道的是,为她选购礼物的第二天,我回到了那家音像店,问老板有没有【卡萨布兰卡】,老板说恰好缺货要等一周。就在阿冉生日当天的早上,我绕路一趟去拿到了影碟,此时此刻它正安静的躺在我的手里,亨弗莱鲍嘉和英格丽褒曼相拥贴面,用决绝到穿透灵魂的眼神看着我。
  ——I——
  我第一次遇到阿冉,是在一个很灿烂的晴天,在炽热的人海里。
  在雨中,在伞下,在她掌心的温度里,在她深渊般的凝望里;在铅字印刷的文字间,在淡蓝便签的笔墨上,在风格变换的字句里;在夕阳将发梢镀金时,在睫毛呼吸的阴影下,沉浸在刻印了许多个轮回的浪漫里。
  在没有白色的平安夜里念着蝶恋花,已经爱而不得,奈何忘却不能;在七夕鹊桥的星河上,在廊桥遗梦的音乐里翩翩起舞拥吻,她的手,我的手,她将指缝间的温度,分毫不漏传给我。
  炽热的,缠绵的,浪漫的,心醉的,我忘不了的,受不起的,横跨着年龄、性别、职位、阶级这些不平等的,我所逃避的,从不愿意承认的无疾而终。
  我和阿冉第一次对话时,闪电劈开了惊雷雨,我问及她是否带伞,她舔了舔干燥的唇瓣,好像在脑中转了一个漫长的轮回,她说没有。
  ——I——
作者有话要说:  开心的撕逼

  ☆、别离

  我的生日在三月,那一天顾城单膝下跪,问我愿不愿意嫁给他。
  我想起阿冉的脸,突然哭了。顾城害怕了,他握住我的手起身,紧紧抱住了我。
  我翻着日历,差点把婚宴就定在了五一假期,顾城笑我不知道急些什么,还有一辈子可以过呢。后来我们挑了五月二十号这个日子去领证,准备在八月办婚宴并计划蜜月,作为教师我有漫长的暑假,但顾城为了蜜月假期则异常忙碌的倒班加班,我们没有同居,于是那段日子我极少见到他,专心带高三年级的孩子冲刺高考。结婚的消息传得很快,领证的第二天,便有老师问起了我,后来不到一周,便有亲近的学生跟我聊天时调侃着要见见师叔,高考完了一定要请吃饭,我都笑着答应了下来。
  高考及后续繁杂事件一直持续到了七月各大高校的录取发放。那段日子也时有学生发邮件或写信告诉我他们被哪所心仪的大学录取、或是不得志的孩子发誓要复读。我一一回复,都祝愿他们有一个美好的未来。
  谢师宴安排在了七月中旬,我和柯老师的班级素来交好,两班一百余人一起办宴席,请在了本城最好的酒楼,顾城也特意抽空出席,同僚老师纷纷对他赞不绝口,学生们也喜爱和他套近乎。我喝了一点酒,看着眼前觥筹交错和顾城志得意满的身影,觉得我的生活好得不能再好。
  我酒量不好,但不至于三杯就醉。我想了好久我为何两杯过后就开始流泪,一边想一边愈发止不住泪流汹涌。我感觉顾城看见了我,回来抱住了我,我想不出我有什么不值得满意的事,我趴在他肩头哭了。
  呐,阿冉,你在哪里。
  高考前几天,黄老师跟我聊天说及,阿冉是个极有灵性的孩子,近段时间来成绩却十分不稳定,惹人担忧。高三上学期期末她的成绩一塌糊涂,开学以来却大大反超以往,稳居年级前二十,但是五月底模拟考试有所下降,不知道高考会发挥得如何。
  学校放榜的时候,我才知道,阿冉考得很好,年级第八,可以念一个很好的大学。出录取的那段日子我忙着准备婚礼,没有问起她的班主任她报了哪里,忙过以后也没有了心思再问,只是想来以她的分数,无非北上杭大城市一些极好的学校,未来的日子不会过得不好。
  我是在下半年的中秋,才知道原来她去了成都,念了华西口腔医学。那一天我和顾城在逛百货超市,偶遇了阿冉的妈妈,想起了三年前的中秋我在她家吃了极其美味的手工月饼。我们两人闲侃,我方才知道了阿冉的去向。
  “哎这死孩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非要跑到那内地去,咱这边有什么不好的啊,她在家里跟她爸死倔,打死都不报上财,就是要往那川大去。要我说啊那四川有什么好的啊,吃喝都油腥重口,还是大山里,她还念医学,唉,闹了好些日子。我和她爸愁得不得了,还差点找小纪老师你来劝劝她,谁知道截止了没来得及。瞧现在啊,跑那么远了,中秋都只能打一个电话回来,光想她,也没用啊……哟这是你先生吧,瞧长得多帅呀。在一起多久了啊……一年了啊、也没听阿冉这孩子提过、我瞅着她高三也没怎么说起过老师您,原来她也懂事啊,还知道不好意思来打搅……打算什么时候要个孩子……哎哟这哪儿急啊,结婚有些日子了,教师工作稳定,要个孩子赶上教育,哎小纪我跟你说啊,我家阿冉那小时候……”
  结婚后我便和顾城住在了一起,顾城会赚钱,我持家,房产证上写了我的名字。我的母亲对我这桩婚事也十分满意,在亲戚人前腰板都直了不少。日子一天天过去,岁月静好。
  一年前的争吵连同那本笔触淋漓的日记本,从头到尾都被捆扎封藏在了高高书柜的顶角里,却是我心底最深的地窖。
  十一月底是阿冉十八岁的生日,我要到了她的手机号码,在短信框里打着长长的文字,光标闪了许久,删除,再写上生日快乐,再删除,我看着空白的屏幕,伸出手指,一遍遍写着颜冉,颜冉,颜冉。
  我在想些什么。
  顾城洗完澡出来,看着发呆的我,问我在干什么,我愣了愣,说有个朋友今天生日,不知道写一些什么好。他擦着头发,笑问我是不是那个叫阿冉的学生,我惊讶他竟然记得,他回答当然,因为他记得我对这个孩子很上心。
  后来我摁下了绿色的号码拨出键。铃声响起的第一个瞬间,惹得胸腔里一阵突如其来的酸涩,我用了力气狠狠压抑,没有让自己的声音暴露嘶哑。
  Nothing's gonna change my love for you,廊桥遗梦主题曲。
  “喂,你好。”
  阿冉的声音在电话里没有失真,是我初次听到的时候,那微凉的模样。
  “……阿冉。”
  一瞬间,我只听得见自己的呼吸声。接下来的几秒漫长得像是我们曾一起跨越的整个三秋。
  “纪老师好,好久不见。”
  “阿冉你……过得好吗?”
  “过得很好。
  “天气、或者饮食,这些还好吗?”
  “气候不错,成都很多好吃的,我很喜欢。”
  “不怕辣吗?”
  “……只是吃的而已,用不着怕。”
  “大学生活怎么样?课程忙吗?适不适应,还习惯吗?你……”
  “——我很好。”
  “……”
  “纪老师有什么事吗,我快休息了。”
  “我……阿冉你、生日快乐。”
  “谢谢老师。”
  我沉默着无从开口。这三年来,好像一直如此,她问我话,我会回答着谈自己的看法,她说起了话,我喜欢安静的听着。她若不说话,我会不自觉的看着她发呆。而此刻,她的呼吸在我的耳际,我终究亦是无言。
  顾城在我身边躺下,说:“早点睡吧,明天不限号,我好早起开车送你去医院。”
  这边话毕,电话那端阿冉也立刻开口了:“不打扰老师休息了,晚安。”
  “晚安……”
  嘟嘟的忙音。
  晚安啊,阿冉,生日快乐啊,阿冉。
  十二月份我被查出了怀孕,顾城拿着B超检验报告,笑得像个长不大的大男孩。
  时间跨入2008年,举国上下都是欢庆奥运的气息,幸福的红色染上了我周围每一个人的脸颊。顾城颇为激昂,一次聊天时跟我说起,若是生了个男孩就叫他顾奥,女孩就叫顾运。如此难听的名字让我胃部一阵不适紧接着引发了孕吐,从此以后他绝口没有提过任何和奥运会有关的事情。
  零八年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年。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南方人,我从未在过年时候见过雪,然而某天一觉醒来,竟看见窗外皑皑白雪盖住了整个绿色的园林。我没有料到,在我眼中这天赐的美,却是一场旷日持久的雪灾,灾害绵延数月后有所渐缓,但拉萨“314”打砸抢烧事件又一次聚起了公众的焦点。那几个月新闻时有突发,考虑到身体状况我并不能长时间接触电视电脑,知晓并不多。我的肚子一天天显形,妊娠反应也越来越强烈,脸颊两侧都长出了黄褐的块斑,真是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顾城不让我看新闻,说是怕孕妇压抑,但他也考虑我无聊,帮我联络了一些同城的朋友,平日里下班或周末就陪我消遣逛街,朋友们都称赞着我嫁了一个好男人,我也心安的接受了。五一节顾城加了个班,我并不是很高兴,好在第二周周末他便带着我去公园散心作为补偿。那天天气不错,蔷薇和牡丹都开得正盛,顾城怕花粉过敏不敢让我离得太近,只让我远远的看着那些景色,我感到一路走来花香变幻,阳光温暖。
  眼皮一直在不停跳着,顾城见我不舒服,正帮我揉眼,恰在这时我又看见了一个熟人的身影。
  “哟,小纪老师,这么巧啊。”
  是阿冉的妈妈。
  “对啊,这么巧。”
  “我就说呢,老远就看见眼熟得很,就是瞅着肚子都这么大了,差点不敢开口叫呢。没想到还真是你啊。这孩子,几个月了?”
  “半年了,预产期在九月。”顾城回答。
  “真好啊,瞧你这先生也体贴得很,你可真是幸福美满哟。哎话说,纪老师你最近有空没啊,帮我劝劝阿冉这孩子,叫她赶紧回来,怎么说实习考察就真的去了呢,这才大一啊,有什么可急的!我听说那地儿有什么山体滑坡泥石流,可危险的啊——”
  “慢着,什么地方啊?”
  “唉呀叫什么松潘啊,四川不知道哪儿的大山里,这一去都好些天了,依我说干嘛呀,实习还不简单吗,她一学医的非要跟着高年级去看看那些少数民族寨子,吃苦难熬啊。纪老师你要是有空啊你就帮我好好说说她,真是死倔得很!打高中那会儿,她就只听你的……”
  我听着阿冉妈妈的话,太阳穴和眼皮交替着跳动。
  晚上睡觉前我掏出手机,翻到了阿冉的号码,犹豫着要不要拨过去问候一下。自上次她生日以来,我时有给她发短信,却少打电话过去听她的声音。她偶尔会给我回复,语气多是客套的不得了,也鲜少提及自己的生活。而我,我把有些东西一直埋葬着,根本没有勇气挖出来。
  顾城说:“睡了吧,太晚了,明天再打吧。”
  我点点头答应了。我想着,我有一个很好的丈夫,即将有我自己的孩子,我会有一个很幸福的家庭,我不该让一些无法成形的过往来扰乱我的心神。
  那一天是5月11日,2008年。
作者有话要说:  永远乐此不疲地写5。12,当年确实是印象太深刻啊。

  ☆、忘川

  第二天午后,我正在家里做瑜伽的时候,明显感觉到越来越大的宝宝已加重了腹部的负担,腰酸腿痛是常有的事。全身上下出现了越来越多的暗红色妊娠纹,脸上的妊娠斑异常明显。
  我的眼睛过于干涩,怕见到阳光,窗帘关得很严密。从昨晚起,眼皮和太阳穴就一直跳个不停,总觉得是某种奇怪的心理作用。
  楼层就是这个时候开始摇晃的,摆放在柜子上的水杯突然被抖出了边缘摔在地上,飞溅的玻璃碎片在我的手臂上划开了一道三厘米的伤口。这次强震持续了大约十几秒,随后几小时内数波余震不时来临,但我依旧没有跑动的能力,好在楼层只是简单的晃了一下,我有些晕眩,但身体并无大碍。从下午两点半起,我所在的区域经历了一次近三小时的通讯瘫痪,我无法取得外界联络,我有些担心顾城,也担忧这次地震到底从何而起。
  顾城回来的时候满头大汗,他开门时看见蜷缩在沙发上的我,猛地冲过来,就这样抱着我抱了好久。
  那天晚上顾城没有让我进厨房,而是从洗切菜到掌勺做饭全部一人承担。他把我按在了沙发里,嘱咐我千万别动,就安心的等着,我笑着说好。他在厨房里忙碌,而我环视周围一圈都没有看见电视机遥控器,又迫切的想知道地震的新闻。我翻开了身旁顾城的公文包想拿他的电脑上网,却看见遥控器安静的躺在了里面。
  我有种不祥的预感。打开电视的一瞬间我按了静音,然后调至了中央一台。
  从标题上,我只看见一个毫不熟悉的地名“汶川”,我往厨房看了一眼,逐渐加大了音量。
  在之后的无数个日日夜夜里,我都后悔着我在遥控器上按下的每一个操作键,我都后悔着那时候我没有选择闭目等待丰盛的晚餐,我后悔着那夜晚里我每分每秒里做出的选择,如果,我有着等待这小小的十二分钟的耐心,等着顾城出来亲口告诉我,甚至如果,我点开音量的时间可以推后十秒,哪怕五秒,或许都不会有日后绵亘无穷的痛苦与悲伤。
  但是什么如果的机会都没有,而那是或许,或许而已。
  我百分之百确信我听到了地震灾区报告里的“松潘”二字,我花了足足二十秒,明白我什么会对这个地名有些熟悉。
  然后我的手开始颤抖。我花了平常三倍的时间摸索到了手机,拨出电话的瞬间我急忙把耳朵凑上听筒,我赌上了绵延一辈子的渴望,我想要那一个瞬间的音符,我的廊桥遗梦。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
  眼前一黑,世界失去了颜色。
  光。白色的光。消毒水的味道。
  医生说没有什么大碍,宝宝也很健康,孕妇惊吓过度,回家以后注意好好调养。
  顾城握着我的手强忍住没有哭,他说你以后可别再吓我了。
  但我哭了。我问他,阿冉在哪。
  五月十九号那天全国哀悼结束后,我在广场公园里遇见了阿冉的妈妈。她瘦了不少,脸色蜡黄得可怕,见到我时也完全不似以往那般话不绝口。她眼神空洞,呆呆的看着我,像是许久没有认出我来。我迟疑地叫了她一声。
  “哦……是小纪老师啊。你知道阿冉在哪里吗?我找不到她了呀。”
  痴痴的,傻傻的。我看着她,眼里涌出了波涛汹涌的泪,我抬手捂住口鼻,不让自己呜咽出声。
  “我每天都想订机票飞过去呢,可是阿冉爸爸不让啊。他说我傻,那边道路完全没通,不知道失踪了多少人,去了更危险。可是小纪老师啊,阿冉在那里啊,我要找到她啊。
  “你说这孩子,当初怎么这么倔呢,好好的不知道怎么想的,非跟我说家乡没什么好的没什么留恋的,这有多远啊,就想走多远。我后来去了成都看她,习惯了些日子,也就不反对她留在那儿了,可是她为什么要去松潘啊,我跟她说了的呀,滑坡,泥石流,堰塞湖,我天天给她查天气,提醒她天热了要防晒,转凉了要加衣,下雨天别出门。我为她想着那么多啊,可是为什么啊,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啊……”
  新闻里,每天都会更新遇难和失踪者人数,还有数不尽的长长的名单。我从来不敢仔细去看那些名字,从来不敢询问电视台,我每天拨七个电话给阿冉,却永远是无法接通,我熬着通红的双眼刷新闻,不愿错过每分每秒时事的更新,我看着全球各地调集救灾物资,我看着数不清的消防官兵在废墟里搜寻生命的痕迹,我看着在每个灾情中心每个车站每个有电视台摄像头经过的角落,都有人举着巨大的白色纸牌,上面写着同样歪歪扭扭的粗大显眼的不同名字,和三个字,你在哪。
  呐,阿冉,你在哪里。
  我每天吃不下饭的症状已持续了三周,一次顾城非常气恼的摔碎了半个桌面的碗碟,他冲我吼着:“为了个毫不相关的学生你到底要怎么折腾自己,难道我们的孩子还没有一个学生重要吗!!”
  我埋头开始哭,他再也无法面对我,摔门而去。
  我的腹中有一个正在成形的生命,我孕育着他,如同孕育着我一直以来坚守的人生价值、道德底线。而当年的我放弃了阿冉,放弃了我以为飘渺的错误的念想,她用力书写的文字曾在十七岁生日那天被我的泪水打湿,我却从来不敢看。如今这段噩梦般的日子里,我翻出了那高高书柜角落里泛黄的记事本,一遍遍地看、一遍遍抚摸着她当年写下的思念,才渐渐明了,沦陷更深的不是她,而是我。那一次次令人心醉惧怕的悸动早已化为了烙印刻在我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里。阿冉真真正正的悬浮在我不安的希望里、渴望里、绝望里。她不是我的学生,也不是我的知己,她是我所有未曾面对的真实的我的全部。
  六月十三号是我孩子的生日。
  是个女孩。顾城那天这样对着我说。我已经给她起好了名字,叫顾芊昀,你觉得好听吗?我打赌,她长大后,一定会和你一样好看。
  可是她再也没机会长大了。这是那天顾城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六月十三号是我孩子的生日,也是她的忌日。
  六月十八日,我在阳台上晒着橘红色的夕阳,发梢,眉目,指尖,都是美到惊心动魄的温暖色泽。
  手机是在这个时候响起来的,Nothing's gonna change my love for you。
  “喂?”
  “清欢,是我。我是颜冉。”
  “……”
  “清欢?”
  “……阿冉,你在哪里。”
  她瘦了许多。
  她说,地震时她和几个学长学姐正在外考察,开着小车行驶在盘山公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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