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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捕不快gl-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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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一个人,谁敢惹?别说是她们,若是江湖人知道了此事,想必今后大家都要对许牧敬上三分。当然,这种情况的前提是……许牧没被官府的人抓起来。
她们二人在房中恩爱了一夜,晨间的打扫就成了大问题。于是第二日,没有一个人愿意去她们房中,有人甚至主动包揽了打扫茅房的活儿,也不愿意去惹那两个人。
领头的婢女看她们这样,叹口气,待到日头几乎上了三杆,她才抱着盛了热水的铜盆,走到了风溯房前。
她深知风溯的习惯,若是不让她进,便不会传她。领头的站在门口等了半刻,等到屋里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音,她才听到主子说:“进。”
捧着铜盆的手一抖,她忙推门走了进去。尽管做好了心理准备,可进屋后,瞧见那凌乱的被褥,她还是老脸一红。
她自小时候家破人亡后便来了这镜湖小筑,在这里住了二十几年,她从来没这般脸红过!
风溯扫了她一眼,淡淡道:“水放那,你出去罢。”
领头的婢女巴不得早点离开,应了后,起身便向外走,走了不出五步,她身后忽然传来了糯糯的声音:“阿溯,我想吃糯米枣子,就是、就是枣子外卷了糯米的那道菜……”
她声音有几分沙哑,但又有一种骨子里的媚意,说出的话比糯米还要糯人。此言一出,风溯眉头皱起道:“你现在莫要说话,等人出去了再说。”
许牧从被子里钻出来,一眼看见那婢女的背影,顿时吓得缩了回去。
她……她以为屋子里只有阿溯来着……
小捕快这次丢人丢的大发了,老老实实地起来洗漱,生怕风溯把事提起来,让她难堪。
风溯倒是给她面子,一直没提及此事,只是早上吃饭时,桌子上有道菜,正是她说的“糯米枣子”。
镜湖小筑里因为许牧的到来热闹了不少,她本人在外一向高冷,但她总觉得这些婢女们都像是风溯的亲人,所以待她们也亲热。在小筑待了三天,她和她们的关系处的还算不错。
刚到这里时,许牧本以为她们会对自己有几分敌意,毕竟她抢了她们的主子。后来她才发现自己实在是想的多了,小筑的每个人都心地善良,没那些花花肠子,只是一心报风溯的恩。
风溯看她这样,心里也是欢喜,临走前,她带着许牧和大家告了别,这才易了容坐船离开。
坐在船上,许牧想到上次来这里,看见大家身上的烧伤后还以为风溯虐待婢女,便禁不住一阵窘迫。偏偏这时,那位拉起了她的手,问她道:“想什么呢?”
凉风习习,小捕快吸了口湖面上的清凉之气,坦白道:“我在想,我上次来这里,还以为你是个虐待侍女的主子……”
闻言,风溯怔了一下,随后笑道:“她们都是我从火海里救出来的,你想象的实在夸张。”
许牧嘿嘿一笑,“那时候我怕你,总以为你想杀了我。”
“我在你心里就那般可怕?”风溯无奈地看她,“不过嘛,现在我倒不想杀你,只想你在床榻间欲……”
她话没说完,许牧急急捂住了她的嘴,“别、别说了!”说着,她还瞥了眼撑船的船夫。
风溯眸子一眯,伸出舌尖,对着她手心轻轻舔了下。
许牧:“……”
她怎么能无耻成这般境界?!
得逞的风溯抿唇一笑,静静看着在旁边拼命擦手的小捕快。
她长大后常常思念的人,现下里就坐在她身边,当真是件美事。风溯惬意地向后仰倒,干脆躺在船上,瞧着蓝天白云。
许牧抬头看了眼天,虽不知对方在看甚么,却还是跟着她倒在了船上。
二人一路躺到了岸边,付好船钱后,直接去了客栈租马。然而,她们刚到客栈大门,就听见身后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许牧,许捕快,”那人轻轻勾唇,风流倜傥的脸上似笑非笑。中间停顿了半晌,他才继续道:“久违。”
☆、53|5。20|
久违,的确是久违。
许牧看了那人一眼,迅速别过头道:“我们换一家罢。”
她倒不是怕吕季,因为凭她现在的本事,她完全有底气和他抗衡。她只是不想看见这个男人——尤其是在她恢复了上一世的记忆后。
她这个态度让吕季略有些不满,在他心里,她不过是个在外面乱找野男人的女人,凭什么还要有这般姿态?
事实上,他对她是感兴趣的,因为一种叫做征服欲的心理。可他心里也明白,这个女人不容易征服,亦不值得他征服。这也是他先前为何在回到江州后闭口不谈许牧一事的原因,对于他这种男人来说,那件事实在是有失脸面。
只是镜湖之案发生后,吕季本以为自己和这许家三小姐再无甚瓜葛,万万没想到在这里又遇见了她。
他想,或许他们二人还真有点所谓的缘分?
两次在镜湖看见这个男人,许牧心里也有几分复杂。说完话后,她拉着风溯的手便欲离开,然而她刚走出一步,吕季的折扇便挡在了她身前。
“三小姐这是要去哪儿?江州吗?”
镜湖连接江州与熹州的标县,吕季猜想,许牧自是从标县出发的,如此一来,她多半就是要去江州了。
他勾起唇角,瞥了眼许牧身边的风溯,面上有几分玩味。上次许牧身边还是个俊俏男子,此番却变成了一个普通面容的女子,这其中似乎是有点故事。
难道,她是被那男人抛弃了,带着婢女奔赴江州老家?
吕季一人在脑海里想了许多,换来的只是许牧一句:“与你何干?”
吕公子一愣,随后笑道:“三小姐若是需要吕某帮什么忙,尽管提说。你知道……吕家与许家向来交好。”
他这明显话中有话,一直面无表情的许牧听罢,忽而一笑,“你这话说的有意思,吕家与许家交好,又与我何干?”
风溯抬眼看向吕季,嘴角微微翘起。
吕季语塞,原本准备好的话通通吞了回去,“与你无干,那你何以要回江州?”
许牧本来不想和他多说,觉得和他说多了话,会脏了自己。可他这不依不饶的架势……凭着上辈子对他的了解,她猜他此番搭讪定然是有着甚么不该有的企图。思虑一番,她当下干脆道:“你我二人并不相熟,我去哪与你有那劳什子关系?吕公子莫不是忘了先前在镜湖小岛的事,真以为自己是人人想巴结的江州富商了?”
她此话说的有些毒,但风溯喜欢,却有人不喜欢。
被她提到上次的事情,吕季脸色登时变了。许牧瞧了暗地好笑,他这等性子的人,最怕被人揭短,此刻必定要被她说的恼怒了。
吕公子白嫩嫩的俊脸气得发红,反观她,倒是一脸坦然——他若不惹自己,自己何必去故意惹恼他?
两人剑拔弩张地对了半天的话,风溯看也看够了,听也听够了,见吕季不再言语,她才慢悠悠地开口地对吕季问道:“公子此番是要去何处?”
吕季闭口半晌,本不想理会这婢女,但他又习惯装出翩翩公子的模样,只得道:“临县。”
风溯灿烂一笑,看的许牧毛骨悚然。
她怎么觉得吕季要吃番苦头了呢?
风女侠俯身施了一礼,“那吕公子走好,二位不再叨扰。”说罢,她牵着许牧便离开了,动作上颇具占有的意味。
这么一来,吕季倒是懵了,这哪是婢女对主子该做的?
风溯却不管这些,拉着小捕快疾步离开,等到了吕季瞧不见的地方,她才停下步子,低头看着小捕快。
小捕快被她看的发毛,刚才的高冷全然不见,一脸讨好地问:“阿溯……咳,我刚才表现怎么样?”
“我只是不知你为何非要躲他,”风溯敛了刚才残余的笑意,“你每次见他似乎都有些不大对劲。”
许牧心中一凛,一个不算好的想法萌然而发,可她刚开口说了个“不”字,风溯就紧接着道:“只因替嫁一事,你不会这般在意他,许牧,你若是有何解不开的心结,大可告诉我。”
说完,风女侠伸手摸了摸她的头,以示安慰。
许牧被她摸得眼眶一热,她还以为阿溯是误会自己与吕季有甚关系,没想到……
被感动的小捕快伸手便去抱她,风溯反手搂住她,转瞬间便闪身进了胡同里,免得被人瞧见。
然而,两人进到狭窄胡同的瞬间,一个人恰好也从屋顶跳落了下来。风溯鼻翼一动,当下将许牧拉向自己身后,冷眼看向那人。
来人一身黑衣,面部被黑布遮挡的也极为严实。但她的一双眼睛,冷如蛇蝎,明明是双美眸,竟透露着阴毒狠辣。
两人目光相撞的刹那,空气中似乎都有了紧张的味道。
许牧虽在风溯身后,却也渐渐闻到了空气中的血腥味道。她想从风溯身后出来,可对方死死按着她,偏不让她动弹。
是什么人能让风溯这般如临大敌?
许牧第一个便想到了那个杀人不眨眼的纪芷筠师姐,如此一来,她更担心身前的风溯了。
黑衣人沉默地看着她们的小动作,忽然冷冷哼了声,身子纵然上跃,双脚飞快地踩着墙面,不过一呼一吸的时间,她已经不见了身影。
风溯没有追去,而是直直看着她离开的位置。看了好一会儿,她才把许牧从身后拉出来。
空中血腥之气尤在,许牧抬头看着胡同上那窄条的蓝天,皱眉道:“不知道这里的血腥味,究竟是那人自己受伤流的血,还是别人身上流的血……”
“是别人的。”风溯打断她的话,向前走了两步,从地上拾起一物。
许牧收回目光,不解问:“为何?”
风溯没说话,只是静静举起了手中的东西。
她捡来的是一个布包,大概有孩童巴掌的大小,中有一条细带,将其卷裹成婴儿襁褓的模样。但它的奇怪之处并非是其形状,而是那里面的东西。
许牧大骇,知道风溯所言非虚。因为她清楚地看见,那里面装的,分明……是一只人的小指。
☆、54|5。20|
见了这物件,许牧的脸色大变,樱唇微启,颤抖着道:“这不是大人的指头……”
“恩,这是孩童的手指。”风溯接过她的话,面色严肃,“许牧,我认真问你,你是否要管此事?”
“自然要管!”小捕快想都未想,脱口而出道。
像是早就料到如此,风女侠叹口气,随即仔细端详手中的小襁褓,过了半晌,她忽地身子一僵。
许牧忙问道:“怎么?可是有了什么发现?”
风溯收紧手指,抿唇不语。
她这副样子更让小捕快担心,想了想,许牧忽然伸出手环住了对方的腰道:“阿溯,我知道你想护我,但此事与你似是关系颇深,你觉得我怎会不管呢?”
怀中人未言语,许牧又道:“而且,若是我惹了什么事端,你也是必然要管罢。”
风溯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我只是不想你牵涉进来,既然你执意如此,我听你的。”
她只说了这么一句,未等许牧问她何事不好做,便已转了话头,“小捕快,如此一来,我们回江州的行程恐怕是要耽误了。”
“我本就对其无感,回不回都无妨。”许牧也不知自己动错了哪根弦,竟红着脸说起了绵绵情话:“你去哪,我便去哪,不会和你分开。”
风溯面上严肃的模样被笑容取代,“我还不知你说起这种话,会这般好听。”
“……”
“以后可要多说。”风女侠微笑着补充道。
许牧恼羞成怒,抬脚踢了她一下,“不、不准说了!”
“好,好,不说不说。”风溯笑的一脸得意,收起那小小襁褓后,从怀中掏出手帕擦拭手上沾染的脏污。
许牧红着脸,蹲下了身子,去看方才掉落布包的地方。看了半晌,她也没看出什么所以然,倒是腿蹲的发麻,站不起来。
风溯笑了一笑,轻轻拉了她一把,另一只手还顺便在她身上占了便宜。
许牧:“……”什么风女侠!她就是个风色|胚!
小捕快羞得脸又红了起来,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出胡同,冷不丁的,又看见了吕季。
何谓阴魂不散?这就是阴魂不散!
许牧表情顿时变了,风溯也皱了下眉头,牵起小捕快直接离开,未理会他。
吕季这次倒也识相,并未追来,而是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两人原本是要租马,现在突然出了事端,必是不能赶路了。风溯将小捕快带到一处宅院,刚推开门,小捕快便被门上落下的灰尘呛了下。
风女侠略有抱歉地道:“我许久未到这里,恐是要收拾下才能入住。”
许牧抹了把脸上的灰,嘿嘿一笑,抬腿走进去道:“这便收拾罢。”
女侠担心她昨晚累到了身子,不舍得让她帮忙,却不想许牧兴致很高,东擦擦西扫扫,活儿干得甚是麻利。
她本是许家的娇贵小姐,做起粗活来却这般顺手……风溯眸子一黯,有些责怪自己没有在儿时照顾好她。
等两人要入住的卧房收拾的差不多了,风溯在许牧额头上留下一吻,道:“今后,我不愿再让你受这些苦。”
许牧脸一红,只轻轻“恩”了声。
为了明日能好好调查襁褓小指一事,两人休息的都极早,天黑不久便睡了。
然而天不遂人愿,夜里忽然起了风,吹的窗子摇摇晃晃,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风溯怕许牧被吵醒,轻手轻脚地下了床,去关窗。
她走到窗前,却见木窗上有一白色绢布,以细针紧紧钉于其上。风溯运功护住右手,拔下细针,白布便飘然落入她手中。
“明日你我单独相见”
这字迹像极了自己,且这语气……风溯抿唇,这绢布的主人是纪芷筠无疑。
风吹的更凶了,院中央种的树几乎要被吹倒。风溯轻轻合上木窗,一回头,竟然看见许牧正坐在那里看着自己。
风溯皱眉,随即又舒展开来。她对小捕快的防御心太低,对她根本不做设防,再加上她心中有事,没有发现她醒来也在情理之中。
“被吵醒了?”
“不是,”许牧摇摇头,拉紧了今日新买来的被子,“风大,有点冷。”
风溯一笑,“我搂着你,继续睡罢。”说着,她向床边走去,小捕快却摇头道:“睡不着了。”
“怎么?”
“我好奇。”
许牧睁着水汪汪的眼睛看着风女侠,模样颇似个小奶狗。
风溯自然知晓她好奇甚么,叹口气,只得道:“你猜的没错,今日所遇之人正是纪芷筠。”
小捕快点头,“那白布也是她给你的?”
“是,她说明日要单独与我相见。”
不知为何,许牧忽然觉得有几分吃味,明明知道风溯与纪芷筠没有甚么暧昧关系,可是……
她想,自己多半会成为个妒妇,这样不好……
风溯不知她在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只当她不放心自己,“无妨,我轻功虽不如她,但真动起手,我与她亦是不相上下,你不必担心。”
“我……”许牧咽下了本要说的话,改口道:“恩,我相信你。”
风女侠搂住她道:“明日你在这里好好休整,勿要出去,”她顿了下,才接着道:“免得遇上吕季。”
小捕快乖得很,只是一个劲儿地点头。
两人又说了些关于此案的事情,说到一半,许牧就迷迷糊糊地睡倒在风女侠的怀里。
风溯见她彻底睡沉了,轻轻为她盖上被子,若有所思地看着合上的木窗。
这一看,便是一夜。
翌日。
许牧醒的早,但女侠走的更早。她叠好被子,走到桌前,一眼便瞧见了风溯为自己准备的吃食。
清粥小菜,还有些精致糕点,足够她吃上一天。
看来,她已经打算离开一整日了。
许牧叹口气,坐下吃了饭,随后,一个人到院子里练功。
以前,她一直都过着一个人的日子,可现在一个人待在院子里,她竟是有些无所适从。
许牧打完一套拳法,倚靠着树干,忽然有些恼恨自己无能——帮不上风溯的忙,只能在这里等着她保护自己。
只是,她好歹也是个捕快,或许她也可以做些什么?
这么想着,许牧松了松身子骨,打算回屋整理线索,却听见有人在此时敲门。
风溯这院子,知道的人定是少之又少,怎会有谁会来拜访?敲门的人除了风溯,不会有第二个人。
于是小捕快忙跑去开门,正要叫一声“阿溯”,可见到来人,她的表情顿时一变。
这不是阿溯,这是……
许牧嗓子发痛,她不敢相信地问:“是你吗?”来人颔首,未持拐杖的手轻轻抱住了还有些呆滞的许牧。
眼前的人不是她期盼的风溯,而是……
许牧哑声唤道:“娘亲!”
☆、55|5。20|家
恢复记忆前,许牧只知道自己重生一世后娘亲便已不在了,却不知她去了何处、为何不在。恢复记忆后,她本以为自己可以记起娘亲的归处,未想到,自己仍然不知道娘亲的去向。
她记起了娘亲恢复原貌后掩饰身份保护自己,竟是忘了娘亲何日离开了自己,忘记了从何日开始,她变成孤单一人,在许府艰难生存。
许牧原本并不理解娘亲为何要砸断一条腿,而后隐瞒身份保护自己,后来她才懂,只要娘亲在一日,许老爷便会憎恨自己一日。也就是说,娘亲假装自尽而死,让她的身份彻底消散在世间,只是为了让她的女儿有更安全的生活——免得许老爷一看见许牧,就想起她的娘亲。
毕竟,那个女人已经死了,无论如何,一个死人都需要被人遗忘、被人原谅。
许牧前几日还在想,是不是娘亲真的去了一个再也回不来的地方,没想到,她竟然在此地见到了娘亲!
即使不解娘亲当年为何离开自己,见到她的一瞬间,许牧心中仅有无尽的思念。
素娘单手抱着女儿,亦是心潮澎湃,眼泪浸湿了许牧的衣裳。
两人在这里站了好一会儿,许牧才恍然起身,忙道:“娘亲,您快随我进来坐,我们坐着谈可好?”
素娘颔首,轻轻拭去脸颊上的泪,在许牧的搀扶下慢慢走进了卧房。
“娘亲,我也是昨日才到此处,并无甚么准备。您且在这坐着,我去给你倒杯水!”从大门走到卧房的时间不长,但足以让许牧彻底消化了“娘亲回来寻她”的喜讯,连声音都带着满满的喜悦:“还请您莫要介意。”
素娘坐在圆木凳上,放下了手中的拐杖,“你这丫头,见了娘亲竟生分到这般田地吗?”
许牧尴尬笑笑,“小牧太激动了,一时间还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她揉着衣角,看着素娘被岁月侵蚀的脸庞,“想说的、想问的,都太多了。”
素娘身子微僵,又抹了抹眼角,随即笑道:“傻丫头,娘亲想要的一直都只有你啊。”
她话虽是这样说,许牧却是未真真地听到心里去。
虽说记忆模糊,但娘亲当年似乎是突然消失的。时隔这么多年,她又回来找自己,许牧高兴归高兴,心中还是会有几分怨意和怀疑。
不告而别永远都是一件令人难以接受的事情,更何况,离开的那人,是她最亲的人。
素娘似是明白她此刻纠结的心情,也不多说话,只是静静坐在椅子上看她倒水。
如今的方璐身姿仍有几分婀娜,当年能够假扮方璐的素娘自然也是不相上下。只是方璐面上并不显老,反观素娘,难以让人瞧出她仅是个不及四十的女子。
许牧心情复杂,两人越是沉默,她先前盲目兴奋的劲头越是薄弱,取而代之的,是她这么多年来的种种疑问。
娘亲去了哪里?她为何要离开自己?
她如此想了,便也如此问出了口,却不想素娘只字未答,喝罢一杯水后,从怀中掏出一个香囊。
香囊绣的精巧细致,图案虽是常见的荷花样式,看着却比那些普通香囊精贵许多。
素娘擅长绣花,许牧知道,这香囊必是出自她之手。
“我离开时本想将它送给你,时间匆忙,未送得你,今日便补上。”素娘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美丽容貌不再,面上仍是一派柔情。
许牧咬咬唇,接过香囊道:“多谢娘亲。”
“我知道你仍是有几分怨我,”素娘垂眸,右手摩挲着一旁的拐杖,“小牧,你怨的对,我非良母。”
看她这样,许牧顿时心中一软,想着她这些年许也是伶俜无依,便忍不住道:“娘亲莫要这般说,无论怎样,我都是您的女儿。”
她说这话,便是表明了自己不会再怪责娘亲,也表明自己不会再向她追要解释。素娘听罢欣慰一笑,转而又神色不自然地道:“恩,小牧乖。”
许牧对她展开一笑,随后拿着香囊端详。娘亲这香囊不只是绣的精巧,连味道都比其它香囊好闻得多。
她嗅了嗅香囊,忽而抬头问道:“对了娘亲,您怎知我在这里?”
素娘未语,只是抿唇看着许牧。
这里是风溯的宅院,许牧在这里与娘亲说话,多少有几分心虚,被她这么一看,只得低头小声道:“我与友同行,暂时落脚于此,本以为不会有人知晓……”
素娘突然开口打断她:“自你遇见吕季,我便尾随于你身后,待你朋友离去才来寻你。”
许牧:“……”
娘亲!您可否瞧见了风溯那厮吃女儿豆腐?!
一想到自己和风溯缠缠绵绵时可能被娘亲瞧见,许牧觉得自己头都晕了起来。
然而事实上,她的头也的确是有了几分眩晕感。
许牧察觉不对,登时站了起来。然而,她双脚未能站稳,一个趔趄,又倒回了椅子上。
素娘在一旁沉默不语,许牧不可置信地瞧着她,硬撑着身子问道:“是您做的?”
“小牧,你知我不会害你……”她话未说完,许牧睁大眼睛打断了她:“你……不是娘亲……是易容……”
素娘拿起拐杖,站起身,在许牧闭上眼睛前的瞬间,轻轻摇了摇头,将刚才的话接着说道:“我不会害你,真正会害你的,是那风溯。”
许牧自然是听不见她所说的这句话了,等她再次醒来,早已不在风溯那宅院里,而是处在一富丽堂皇的房间内。
她被人安置在软榻上,周身几处大穴皆被封住,她尝试着冲开穴位,却连个哑穴都未冲开半分。
如此看来,点穴之人武功比她高了不止一个层次。
许牧暗暗咬牙,死死盯着不远处的一扇屏风。
她怎能如此大意,中了人的计呢?她怎就想不到娘亲可能是人易容的呢?
娘亲离开这么多年,偏偏这时候回来,她真是蠢的可以,竟这般容易的信了易容之人!
许牧气自己蠢钝,更气自己给风溯添了麻烦。
先前迷|药的作用还未彻底消失,许牧清醒了不多时,便又昏昏沉沉地闭上了眼睛。待她睡后,一人才拄着拐杖从屏风后走出。
屏风前的桌子上立着一盏烛台,烛火摇曳,燃得正旺。
“怎么了?后悔了?”一个声音忽然在素娘身后响起。
素娘身子一顿,淡淡吐出两个字:“怎会。”
身后的人轻笑一声,转瞬便消失在原地,素娘这才继续向前走去,看向熟睡的许牧。
小牧醒来定要怪自己,莫不如在此时……
素娘看着手中的瓷瓶,挣扎片刻,仍是将它放回了怀中。做完这些后,她再次看向许牧,却发现榻上之人早已睁开了眼睛。
许牧不能发声,只能一遍遍地扫视着眼前人,其意思极为明了——你究竟是谁。
素娘双唇微启,过了半晌,终于沉声道:“你猜得对,我不是你娘亲。”
☆、56|5。20|
我不是你娘亲。
这六个字落入许牧耳中,轻飘飘的,似真似假。先前,她心里明明已经认定了眼前之人并非自己娘亲,但听她亲口说出这六个字,许牧心头还是一痛。
重活一世后,她的软肋已经少之又少,却未曾料到,她曾经至亲至爱之人会成为她这一世的软肋之一。
许牧躺在榻上直勾勾地盯着素娘看,直看到眸子里蓄起眼泪。
为什么她说出自己并非娘亲后,许牧反而觉得她可能会是真正的娘亲了呢?
可惜她此时并不能言语,只能盯着素娘。素娘迎着她的目光看去,无奈那目光里所含意味太过沉重,最终还是躲闪了她的注视,乱了阵脚:“你在这里睡着吧,我不会害你。”
言罢,素娘掏出先前那个香囊,轻轻放到了许牧枕旁。
许牧在师父那里学过闭气之法,可此她周身大穴皆已封闭,体内之气难以运转而起,只能硬生生地吸入那些香气,陷入沉睡。
待她又睡了,素娘沉吟片刻,终是又拿出了那个瓷瓶。
青花瓷瓶的模样颇为雅致,拔出瓶塞后,一股沁人心脾的味道顿时从中散发开来,素娘眉头一皱,迅速倒出一粒青色蜜丸,随即又封上了瓶口。
素娘此时额前垂着两缕青丝,青丝在屋内本是静止不动,不知从哪里吹来怪风,青丝突然飞散,直扑其面。
“你这是要故技重施?”
身后那个声音再次响起,素娘拨开面上的发丝,淡淡道:“我不愿她恨我。”
“你当年亦是不愿她恨你,可她还是恨了你。”
素娘身子一颤,“那是因为我当年心软,未让她忘了彻底。”
身后一声轻笑,“我这药,对年纪越大的人效果越是要差,想让许牧忘记过去,你恐怕是要费些时候了。”
“我已经等了这么多年,怎会在乎这几年?”
身后那人愣了下,随后阴声笑道:“你说的对,所以我才会找上你。”
素娘不置可否,将蜜丸塞入许牧口中。
她们本就是一类人,找上彼此是必然。
身后之人也在这时扯下了几乎遮住全部面貌的黑色袍帽,露出张无甚血色的脸,赫然是风溯去见的纪芷筠。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屋门,纪芷筠突然道:“风溯此时应该已经发现许牧消失了。”
“所以……”
纪芷筠为自己戴上面巾,接着道:“所以,我们此时需要做的仅仅是等待。”
素娘抬头看她一眼,拢了下耳边发,却发现了几根掺杂其中的白发。
那个人还没有白发,她倒是先老了起来。
素娘不知不觉间抓紧了手中拐杖,应答了声“是”。
她们二人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来了这一天,她不着急,她可以等。她和纪芷筠想毁掉的人相同,纪芷筠能等,她素娘也可以等。
而此时,屋内的许牧正做着一个从未做过的梦。
梦里,儿时的她在屋内和风溯聊天,突然,方璐前辈跌跌撞撞地从外面跑了进来,对风溯道:“徒弟,今日我们恐是要早走片刻了。”
许牧舍不得大姐姐离开,却还是懂事地起身道:“大姐姐再见。”
两人离开不久,娘亲借着打扫的由头来到她的小屋内,还给她带来了一块桃花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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