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殃-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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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笑得笃定，说道：“不急。好戏是要连台的。”

挂掉电话后。他口中哼着的调子变得十分轻快。若是沈卓航执意如此不听劝，那又何必如此苦口婆心害怕她吃亏。反正她已是执迷不悟到了底。索性叫大家看场戏也不错。

也许在若干年后，苏惊蛰会后悔，当初没有帮沈卓航到底，可在此时此刻，他却有点恨沈卓航，恨她如此不听劝，不信任自己。

总之翌日，太阳照常升起，半点异动都未曾发生。

‘闻鸡起舞’用来形容一位待嫁女子不算最文雅，但却十分贴切的描述了沈卓航此刻的心理。昨夜心神忐忑，今日又很早的醒来。可奇怪的是，分明休息不够，她的气色却仍旧是那样的红润光彩，更甚平时。或许这是爱情的滋润，但也绝不乏年轻这一大优势。

那件婚纱，已然同她十分熟悉。很久没有穿洋装，她都快忘了原来自己穿洋装同样好看。惠姐在一旁为她披上头纱。眼中看得出，是希冀、是欢欣，更是羡慕。如今上海滩又有几人能拥有这样大排场的婚礼。惠姐这样的老实乡下婆子一辈子都没见过这样的排场。

门外的礼车一早便是准备好，要送这位新娘去到教堂，与新郎会合。

沈卓航心中焦急，却始终踏着慢悠悠的步子走出门口，今日她是主角，镇定是必须的，美态不容有失。

她抬头看到今日太阳正好，微风轻拂。心情是说不出的滋味。她这一辈子总是太任性，但上天还如此眷宠她。想着婚后即将而来的甜蜜，她心中是说不出的喜悦，嘴角不禁流露出笑意来。

眼角泛着幸福的泪光的沈卓航却始终没注意到，今日开车门的，竟是没有受邀的苏惊蛰。这礼车本是路云霄准备的，想来这苏惊蛰总是不死心。自然，在苏惊蛰看来今日是有好戏要上场的，少了他这样一位策划那还有何乐趣。

或许因为今日是关乎沈卓航幸福的大好日子，她也并没有多与苏惊蛰多纠缠。大大方方的打了个招呼后，便坐到了内座。

在婚礼举行之前，沈卓航与胡从良特意约了个洋摄像师，为他们拍摄婚纱照。就在行礼的伯约翰教堂。这儿对于他们俩人而言是有着不同意义的。

此刻，苏惊蛰在一旁抽着烟，看着满脸幸福毫不掩饰的沈卓航。他竟有一些动容。少顷，他摇摇头。同身边的一位跟从说了些什么之后，眼光便又重新投回到了沈卓航那边。今日的沈卓航如聚焦点，带领着众人的眼光分寸未移，尤其是苏惊蛰。

婚礼真正开始是在10点。在大家宣誓签字之后，便要落到最传统的酒席。如今，便是一班朋友亲戚拍照时间。值得一提的便是，这回的婚礼，几乎没什么乡下亲戚，朋友也只是少数几个。更多的，是商界的未来朋友。目的昭然。

那边，沈卓航亲昵的替胡从良整了整有些歪斜的领结，笑着说道：“对了，昨日我去看了你大姐。你怎不叫你亲戚一块儿来。你好像还从没引荐过你的亲人给我认识呢。”

听到‘大姐’二字，胡从良脸色明显一顿。但这闪烁只是一瞬间。转而，他说道：“我家里人都不在上海。对了，你跟大姐说我们今日行礼了？”

“是啊。我还邀请她来呢。”沈卓航笑道。

胡从良笑得有些不知所措。鬓角不知不觉有些微湿。此时，拍了一会儿群众的摄影师重新回到两位新人身边，进行新一番的拍摄。胡从良微微低头瞥了一眼幸福隽永的沈卓航。没拍几张后，他示意摄影师停止。寻了个借口便快步离开这‘幸福美满’的现场。

就近找了一座电话。只是他皱眉等待了良久，电话那头皆没有响应。他心中有些焦急。而此刻，苏惊蛰也在胡从良离开的同时行动起来。

正文　第六十二章　看戏

苏惊蛰来到沈卓航的身边，笑着要求同最美丽的新娘合影。他脸上是如以往一样千年不变的笑容，在沈卓航耳边轻声说道：“我想与小姐冰释前嫌，所以特为小姐准备了一件结婚贺礼。就在车内，担保你喜欢，我带你去看看可好？”

沈卓航没料到苏惊蛰这样的转变示好。但她看到苏惊蛰那并不带有杂念的眼神之时，她有些迷惑。随即心想，或许自己平时太过跋扈。在上海滩，多一个朋友总是比多一个敌人好的。尤其是苏惊蛰这样多少有些能耐的朋友。

随即，她放松神情笑着打趣道：“是什么好东西，苏先生竟藏得如此密实。”

苏惊蛰做了个‘请’的姿势，说道：“精心挑选之礼。费劲我苏某人九牛二虎之力。”

沈卓航挑着眉毛，扬着嘴角点了点头。

此刻才9点刚过一会儿。宾客唯有一些如程小仪、路云霄这样的亲密朋友。只是在教堂后的草地上，三三两两的讲着话。

没一会儿，沈卓航便由苏惊蛰带着来到了街道旁的一辆车子旁。很有礼貌的请沈卓航坐进去。见沈卓航有些防备费解的眼神，他解释道：“这样礼物是特别的，十分具有流动性。未免小姐误会我的好意，我想必须要提前同你讲明白。放心，十点之前小姐一定会出现在教堂中的。不知小姐是否肯信任我？”

沈卓航笑着坐进了车厢内。今日心情大好，她便由自内心的颁发了一项特赦令。

“到底是什么？这么神秘？”

在两人安静的坐了一会儿之后，沈卓航还是有些疑虑的问了出口。而苏惊蛰却只是满怀笑意的看着她。仿佛是在等一个天大的笑话一般。

沈卓航即便无奈，但也知道时间尚早不必心急。当车子缓缓启动之后，她顺着苏惊蛰十分专注的眼光同样是放眼望去，终于是见到了那份神秘的‘结婚礼物’。她一下子僵直了背。

伯约翰教堂后的小巷子内。胡从良正慌张的同一位妇人讲这话，那妇人身边，还有昨日同沈卓航碰面的叫‘招娣’的女孩，此刻她早已是泪流满面，哽咽的说不出话来。妇女牵着她，一直在同胡从良说些什么。

胡从良一言不发，手中早已点起了一根烟。他有些不耐烦的看着招娣。却还是去摸了摸她小小的脑袋，给予一些温暖。看得出，招娣此时六神无主。就连带她前来的那位妇人亦是十分慌张。

她不停的问着胡从良‘怎么办’。招娣也不停的抓着胡从良英挺的西装可怜兮兮得摇拽。小女孩早就是哭的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当这些污秽物不小心蹭到了胡从良的西装之时，招娣分明感受到了胡从良有些戾气的眼神。她当即立刻松开了手，不知如何是好，只知道默默地哭。哭声显得她焦急的不得了。

而那妇人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叉腰呵道：“胡先生！你不能不管云梅啊！她现在在医院！你赶紧去看看啊！”

而胡从良却只是愈发将眉头皱的深邃，仿佛两股子精神的眉毛就快要扭曲到一块儿。

他说道：“孩子没事吧？”

说着话的时候，他分明十分纠结。他此刻每一份的侥幸，就好似他正站在天秤的正中央。移动每一分，都至关重要。

分明与伯约翰教堂一墙之隔，可那边的热闹气氛却始终化不开这儿三人的愁云惨淡。

那妇人见胡从良如此犹豫不决。作为大姐的挚友，她急的一把抓住了胡从良的衣襟，怒道：“胡从良你还是不是人了！云梅辛辛苦苦给你生孩子！你却要去勾搭别的女人！她忍得了我也不能说什么！但她现在在医院！大出血啊！不仅是孩子，就连她自己能不能活下来都不一定啊！你是不是良心被狗吃了呀！就连问都不问一句啊……”

人心肉做，说完这些，那妇女亦是忍不住抽泣。

胡从良眼神一冷。后退一步强扭着推开了妇人。而衣襟已然是皱褶一片。

刹那间，胡从良皱眉在心中权衡利弊，他去与不去都有医生在，他并帮不了什么。而这里不同，一步之遥便是光亮的未来前景。于是胡从良心想，自己不是没有良心，只是他们都不明白。若是有钱有势，他甚至能买下医院。

胡从良将眼光看向哭的眼睛红肿的招娣。眼中终于恢复了一丝丝的暖意。他摸着招娣的头，难得的以慈父的模样说道：“招娣啊。你乖，赶紧去医院看着你姆妈，等爹这里忙好了。我就去医院，好不好。”

说着，塞给了招娣一些钱。防备的看了一眼那妇人。

却没料到，招娣倔强的一扭头。小小的身躯不住颤抖，坚决大声说道：“不！我不要。我不要爹爹跟坏女人结婚！是那个坏女人害的娘肚子疼的！是那个坏女人！”

她的声音那么的大。胡从良连忙上去捂住她的嘴巴，快速的私下一瞧，脸色铁青。随即暗自松了口气，好在周围没人。待定下心神，他立刻严肃了表情，手中毫不留情的一巴掌甩在了招娣一张稚嫩的小脸上。只见小女孩颤抖着不自觉的踉跄后退了几步。

压低声音呵斥道：“我叫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别再跟来了。我自会回去看你们！”

说着，便气势汹汹的离去。而被打懵了的招娣在那妇人的怀抱中好久没有反应过来。待终于感知到疼的时候，她浑身颤抖，终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原本有些收干了的眼泪早已如倾洪。

那妇人吸着鼻子，心疼的抚摸着招娣的脑袋，说道：“哎，造孽啊！你咋摊上了这么狠心的一个爹啊！”自己的眼泪，亦是流了下来。

戏来得突然，散的也快。没一会儿，三人便是做了鸟兽散。

而此时，在路口的沈卓航目睹了一切。

当然，在苏惊蛰这样精心的安排下，她又怎么可能看不到。

起初听到如此劲爆的内容之时，苏惊蛰是分明感觉到沈卓航身体发抖的。可随即，仿佛连最轻微的呼吸声都无法再听得到。此时的沈卓航出奇的冷静，苏惊蛰看不到她的眼神，却半点儿都再也无法感受到她的情绪变化。

沈卓航冷冷的看了一眼苏惊蛰，说道：“回教堂。”此时，已然是心知肚明，这便是那苏惊蛰策划已久的礼物。她心中五味复杂，却根本不知道应该怎么做，唯有努力佯装自己很好。

苏惊蛰有些疑惑，道：“回教堂做什么？”

良久，沈卓航嘴角牵出一丝怪异的笑容，说道：“行婚礼。”

随即，她抬头冷看苏惊蛰，说道：“这是你想要的结局吗？”

苏惊蛰一时语塞。他想过千万种可能，但却不是这样的。如今，这沈卓航究竟是真镇定，还是假镇定。他亦分不清。他看着沈卓航此时高高昂起的侧脸，依旧如此高傲。这样一个高高在上的女子，又怎么能够忍受这样的屈辱。但同时，又怎么丢的了这个人。

苏惊蛰直到此时都不觉得，当两样一块儿来的时候，或许就是沈卓航最大的灾难。可他已经亲手将她送到了刀口下。

正文　第六十三章　有交代的人

苏惊蛰此刻将身体靠在一旁墙壁。眼前宾客是络绎不绝。再抬头看了一眼教堂外硕大的钟，已经渐渐走到九点半。点了根烟，寻了个座位坐下。如今，已经没有他什么事。但是他却开始有些担忧过分镇定的沈卓航。但无论如何，他导演了一场好戏，便好希望沈卓航回他一场同样精彩的好戏。可沈卓航自从方才沉着脸进到休息室之后，便再未露过脸。

宾客都是路云霄在忙碌的招呼。作为唯一出席的长辈，他今日的确做得周全。

而胡从良比沈卓航消失于众人眼前的。如今，苏惊蛰不知道这个祸端到底去了哪里。若是去了医院也算他还有一丁点儿尚存的良心。可事情哪里会那么简单。苏惊蛰一向知道，权利、金钱对人心究竟有多大的诱惑力。他敢断言，胡从良绝不会放弃沈卓航这样一个大金主。尤其是这样的时分。退缩便代表着名誉扫地一无所有。

此时，在准备室门口，焦急的还有程小仪。作为沈卓航的伴娘，方才见她快步走进准备室之后，便不再见她有动静。后知后觉，她才意识到，或许是有些什么变故。向来，沈卓航做事并非无交代之人。

而现下，更是验证了她这个猜测。里面的人分明还在，可任凭程小仪怎么敲门。沈卓航却是半点都不做反应。

眼看着时间越来越近，沈卓航却如此反常。程小仪心中有种不好的念头涌进脑中。她有些慌张的去找到了路云霄。他正在招呼宾客。听了程小仪急急忙忙的阐述后，看了看时间，说道：“别慌。胡先生也没看见。你先去找一找。卓航那里，我去。”说着，他拍了拍程小仪的肩膀。如此简单一个动作，犹如给了程小仪一颗踏实的定心丸。

“卓航，卓航怎么了？你先开开门。我是路云霄。”

路云霄确定沈卓航还在准备室之后，敲了敲门。

如此再三，里面终于是有了动静。只听到椅子倒地的声音，以及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只是沈卓航却始终没有开门。隔着那扇门板，路云霄听到沈卓航淡淡的问道：“现在几点？”

路云霄答道：“9点半。宾客都来的差不多了。”

沈卓航继续问道：“都来齐了吗？”

路云霄说道：“对。找不到你新娘子一块儿合照，他们都已经坐在教堂里等候着了。”

即便路云霄知道沈卓航有不妥，但他也不会主动过问。这便是理智型的代表。没一会儿，程小仪带着胡从良匆匆忙忙的赶了过来。胡从良有些慌张，但却也卖力的拍着门，好声好气的如同哄小孩一样的哄着沈卓航。路云霄则是拉着程小仪走开。

“我要冷静一下。你先去招呼客人。时间到了，我自然会出现。”

胡从良见周围没人，他暗自舒了口气，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刚要说话。便被沈卓航抢了先。

这叫胡从良一方面放心，另一方面则是担忧。但事已至此，胡从良脑中不仅仅是结婚一件事情，他又怎会去细究沈卓航的心态变化。他只知道，10点一过，他们便是受法律保护的夫妻了。到时，他便正式成为富有的上等人了。

半个小时，对有些人来说很快，比如摄影师，比如牧师，比如那些宾客。但对另一些人而言，却很慢，比如胡从良，比如程小仪，又比如苏惊蛰。

十点钟的钟声敲响之时，苏惊蛰始终在教堂大门外。不知为何，他无法去承受那一门之隔任何的变故，却又好笑的不愿错过里面的分毫变化。

为了以示隆重，路云霄甚至请了一队交响乐团来为沈卓航的婚礼助兴。这在上海滩也是少之又少。如今，时间一到，刚做了一会儿休整的乐手们在指挥下齐齐奏出了美妙的婚礼进行曲。

今日的天是蓝的，万里无云。由里到外整个布置显得格外粉嫩，应了沈卓航对‘罗曼蒂克’的要求。在那晴朗光晕的映衬下更是显得斑斓。与此刻的音乐相得益彰。

苏惊蛰远远看去。毫不知情的胡从良已严正以待，看着大门方向，就等待他美丽的新娘。而沈卓航却迟迟没有出现。五分钟之后，音乐照旧，那些原本翘首期盼的宾客们此刻皆是纷纷小声议论。而苏惊蛰亦是有些错愕。想不到沈卓航到头来又一次逃婚。他无奈的耸耸肩。既然无戏可看，他还是打道回府罢了。

却正在此时，堂内发出了一片叫住他脚步的鼓掌声。一回头，苏惊蛰便看到那清新美丽的新娘。当然，留给他的只是一个背影。虽然此情此景从未遇见过，可苏惊蛰竟突然不自觉回忆起那次沈卓航包馄饨的画面。阳光配上沈卓航始终对苏惊蛰而言是一项无可抗拒的魔力。他不由自主的迈近了步子，走到了方才沈卓航走过的大门口。

他没有来得及看清沈卓航的表情。所以只有一个背影。但他却可以看到胡从良的表情。那是餍足的。财与美兼收，任谁都会流露出这样的表情。当沈卓航站到胡从良身边的时候。苏惊蛰能够感受到整个教堂都充斥着浓浓的祝福，至少表面如此。

而这场婚礼，究竟是该如何选择。

那圣洁的教堂里。沈卓航坚决的甩开了胡从良欲要搀扶她的那只手。眼中说不出的厌恶以及恶心。她冷着眼看着胡从良。就那么一眼，便叫人头顶发凉。

此时，神父已经准备妥当，要将最忠诚的祝福送给两人。只是，在官方的说腔还没汇成一整段流畅的句子之时。沈卓航已直接叫他闭嘴。那中年的神父一下子不知该如何是好了。这是平平碌碌的神父一辈子都没碰到过的婚礼场面。

众人一阵错愕，面面相觑。沈卓航是真的说了‘闭嘴’这样毫不礼貌的词汇，是恶狠狠的。

随即，她上前一步，面向大家而站，表情冷静，面色却苍白如纸。

语气缓慢，面色严肃的说道：“今日之婚事作罢。劳烦各位走时拿回自己的礼钱。若送到府上的，改日我会差人送回。若大家喜欢，可以留下吃晚饭。不过恕我无法奉陪也无法一一向各位致歉了。”

瞬间，整个教堂如炸开了锅一样，但好歹都是有教养的人，始终没有人出头问一句。

而沈卓航这话一出，面色惨白的已然不仅仅是她一个人，还有胡从良。此刻，胡从良大步上前，用力抓着沈卓航的手臂，他颤抖的压低语气，说道：“海莉。你在说什么胡话。这里是教堂。我是阿良啊。”

胡从良试图掩饰自己的恐惧，他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此时他只知道，他无法失去这一切。

“胡从良。你叫我恶心。”沈卓航用力甩开了他的手。刚想走，却怎奈，又一次被他抓住了手臂。此时，几乎众人都是呈现一种看戏的状态。

胡从良一下急了眼，他焦急说道：“沈卓航你在说什么！我们在举行婚礼！”他握着沈卓航的手发出个‘咯咯’的声音。力道也大的叫普通人无法承受。可沈卓航如今的状况，哪里会在意。

沈卓航冷哼道：“我以为你已经去医院了。既然你没去，我就演示给你看什么叫做责任。我只是向我的宾客交代而已，我没有向你交代的理由。”

她的声音，几乎被人群的聒噪淹没。但胡从良却还是真真切切的听到了。顿时，他的手一颤，却是愈发的用力。他的脸由白转青。呼吸都变得有些暴戾急促。他愤恨的是，这样临门一脚却马失前蹄。

“海莉，你听我说。你误会了。”见沈卓航铁了心，胡从良简直欲哭无泪，立刻是放软了说辞。

只是，他语言几近苍白。沈卓航只是以冰冷的目光看着他。

就在这一刻，当日那对她十分体贴，温柔向上的胡从良已经彻头彻尾的变陌生，分明还是那张熟悉的脸，可却已不能再相信，那是蟒蛇、魑魅幻化而成的假象。沈卓航觉得心痛，分明近在咫尺的幸福，到头来竟是黄粱一梦。

她觉得周围的声音变得忽远忽近，胡从良抓着她的手臂不停的摇晃，叫她很困扰，却始终没有办法挣脱。脚步像踩在棉花上，她如身陷那无边大洋。她想，她倒宁愿一早死在海洋中。

教堂内，喧吵不止。路云霄与程小仪早是四处去安抚宾客。根本没顾得上寻一个理由，以及同沈卓航多说半句话。而胡从良，如今心乱如麻，只知道拉着沈卓航一味的求饶。

除了如今拨开宾客在努力走进的苏惊蛰，根本没有人注意到沈卓航的变化。

正文　第六十四章　失败的婚礼

“你……放开！”

沈卓航只觉得眼前一切都变得虚幻无常。胡从良的脸还在她面前不断的飘闪。她的额头上淌着豆大的汗珠。脸色铁青苍白。却怎么都逃不开那桎梏。而胡从良那张嘴一张一合，沈卓航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也半分不想理会。曾经的爱人已变成要人命的魔鬼。她觉得在这场闹剧中自己已经做得够好的了。她只想离开、过回自己平静无争的生活。

只是，胡从良又怎么会轻易放手。他的手掌抓得越来越紧。叫人浑身发疼，难受得不得了。

此时，整个教堂都是混乱的。苏惊蛰眼瞧着这好好的一片圣洁之地变得如此喧嚣，犹如炸开了锅。本是上流社会的一趟聚会，到头来却是一场无聊的闹剧。

苏惊蛰四处望了一圈，这才发现，那原本的主角此刻正在纠缠着。穿过人群，他分明看到沈卓航的状态不妥，而那不要脸的胡从良却还在咄咄相逼。

随即，苏惊蛰拨开人群，一个箭步走了上去。一把拍掉胡从良那牢牢抓着沈卓航的手掌。另一只手利索的将已快要晕倒的沈卓航小心的拥入自己怀中。他以救世主的姿态进入了两人纠缠的状态。

“胡先生，卓航既然不愿同你结婚。你何必给脸不要脸。”

苏惊蛰此刻的脸上不如平时那样带着笑。而是换上了一种狠绝的目光。这样的目光加之怪异的语言一下子叫胡从良闭了嘴。他并不是笨人，他知道事情穿帮了。不知何时，总之就是穿帮了，即便自己掩饰的那么的好。

确信如意算盘落空的那一刹那，胡从良的双腿有些颤抖，身体失去重心，他竟一下子仓惶的坐倒在了地下。

此时，沈卓航终于得以解脱，憋了一早的眼泪‘唰’得一下落了下来。她重重的踹了胡从良一脚，见胡从良吃痛的叫唤了一声。她嘴角牵出一丝苦笑，嘲笑道：“胡从良，原来你也知道痛。我恨你！”

众人看着他们两人之间的戏份，如今还加上了一个苏惊蛰。众人或小声、或大声的议论着，猜想连篇。

沈卓航用力的抓着苏惊蛰的衣服，想要找到一个支撑点。苏惊蛰也十分配合的扶着摇摇欲坠的她，轻声说道：“走吧。”

迎着众人猜忌的目光，带着沈卓航离开了这原本应该充满爱意的教堂。如今，正如沈卓航而言，这儿对她来说只有恨，不再有爱。

并没有人阻拦他俩，就连路云霄也拉着程小仪，不准她上前。教堂里只剩下一个看似可怜的新郎。在他人眼中，这或许是苏惊蛰蓄谋已久的抢婚，或许他们认为这样一场悲剧最终的受害者是胡从良。

大街上的人群不时的将眼光看向沈卓航这样一位失落的新娘，此刻妆容全花，半点儿美感都没有。

苏惊蛰将她带上车，手很自然的握着沈卓航的手。

此刻，沈卓航的身体还在不自觉的颤抖。牙齿紧紧咬着嘴唇，眼神死死的看着脚尖。高跟鞋在踢胡从良的时候掉了一只。留下裹着一层丝袜的脚丫显得有些脏。

她感受到苏惊蛰手掌带来的温暖，却不想要眷恋。于是，将手抽了出来，转而放在自己的面前。

车子绕着整个上海喧嚣的街头慢悠悠的开着。毫无目的。苏惊蛰想说些什么安慰沈卓航。但不论说什么，沈卓航却只是固然姿态，充耳不闻，听见了也不去理睬。没一会儿，苏惊蛰也是放弃了这样苍白的安慰。毕竟，这并非他的强项。

“苏惊蛰……”

良久，沈卓航终于嘶哑着嗓子出了声。

苏惊蛰一瞬间有种喜出望外的感觉，他转头尽量以最温柔的笑容看着沈卓航，道：“恩？”

沈卓航依旧是那模样。仿佛刚才张口说话只是苏惊蛰的错觉。但他有耐心，耐心的等着沈卓航继续讲话。

“这是你想看到的笑话？”

只是，这一开口，却是夹杂着一丝怨毒。

苏惊蛰说道：“你误会了。我只是不想看到你被人骗。”

沈卓航冷冷说道：“别假惺惺的找借口是为了我好。我已丢光了脸面。”

她冷哼一声。叫苏惊蛰无言以对。

的确有更好的方式，苏惊蛰却鬼使神差的看着沈卓航丢了如此大的脸面。事到如今，即便他有些后悔，可也于事无补。

他摊开手掌，说道：“好吧。既然你执意不领情，那我也无话可说。”

人在气头上，说再多话都是无意。苏惊蛰想，自己本就不是什么好人，如今只要确保沈卓航不会去自寻短见就行了。悲伤的情感不爆发，他知道后果有多严重。虽然他由衷觉得沈卓航并不是一个会因为这么一点点事便想不开的人。可他不愿冒着险，若是第二天报纸的头条便是‘失意新娘命葬黄浦江’此类的主题，他一定会后悔死。

“送我回公寓。”

车子在城内漫无目的的绕了两个小时。沈卓航这才出声说话。

苏惊蛰想，既然她还能有要求。那么就不算太坏。

转而说道：“我告诉过你的。也叫你去求实过的……”他试图为自己开罪，可到头来只是徒劳无功。

沈卓航冷哼一声，说道：“不是你的问题，自然是我有眼无珠。”可她却不得不怪苏惊蛰，若然不是如此，她会立刻崩溃的。

她还能正常的对话，可听来却叫人觉得十分不是滋味。

当车子安然停在沈卓航公寓门口之时。沈卓航谢绝了苏惊蛰要送她进去的好意，自己一人慢悠悠的走着。那原本应该幸福的背影是消瘦的、萎靡的，十分落寞。

苏惊蛰觉得心头有些说不出的难受，他上前抓住沈卓航的手臂，却被受惊的沈卓航重重的甩开，转身用一种防备倔强且怨毒的眼神看着他。苏惊蛰一下觉得有些慎得慌，他试探性的问道：“你不会想要自杀吧？”

秋风瑟瑟中，两人就这样对视着。苏惊蛰用最蠢的方式问出了自己内心的担忧。沈卓航看着眼前这人，原来两人牵绊良多。

少顷，她嘴角机械式的一扬，反问道：“你觉得呢……”

转而将头高傲的昂起，背挺得直直的，走进了屋内。

苏惊蛰低语道：“会好的……”

自说自话，为自己不安的内心寻一个安慰。

正文　第六十五章　意外来访者

公寓还是一派喜气，包着红纸、贴着喜字的礼物还在沉默的期盼着沈卓航为它们解封，可却永远等不到了。

乐呵呵的惠姐正在拿着鸡毛掸子扫着尘，因为是大好日子，她口中也哼着轻快的曲调。听到动静后，她往外看了一眼，笑容顿时变僵硬。

随即，她迎上前去，笑道：“恭喜太太。怎得婚礼这么快就结束了？”

沈卓航连眼梢都没抬一下，走上楼梯，淡淡的说道：“我累了。今天你放假。”

惠姐不知就里，还在唠叨些什么。

沈卓航扶着额头，呵道：“立刻！”她此刻，只想清净一会儿罢了。

这一下，惠姐立刻禁了言。再蠢顿的人，也知道这婚礼铁定发生了什么事情。放下鸡毛掸子，解下围裙，拿着自己的小包便立刻走了出去。临了，还小声的说了一句，“太太，我先走了。”

回应她的，只有重重的关门声。她的心，又是吓得颤了颤。

出门后，正好与苏惊蛰撞了个正着。苏惊蛰连忙上前询问。但惠姐只是摇头，便慌慌张张的告辞。她愈发觉得事态严重，这并不是她一个下人可以多言搀和的。

苏惊蛰始终心中隐隐不安。一直等到了黄昏，看到沈卓航二楼的房间亮着灯，他这才相信沈卓航不会干傻事。转念一想，他不禁无奈笑着摇头，自己对这丫头上心有些过了头。随即，他派了一个手下守在附近的马路便离开。

而与此同时，沈卓航正泡在大浴缸中。水龙头没有关，不停的在往外泄着汩汩的水。浴缸中的她脸色白得发紫，双眼紧闭，看上去十分吓人。但好在还有呼吸。公寓中的电话从一小时前就开始不停的响着，前一刻稍显清静。但这一刻，又突兀的响起了那叫人烦躁的‘叮铃铃’。

沈卓航不情愿的张开眼睛。面露厌恶。她站起了身，立刻冲到电话机旁，直接找了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