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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重人格-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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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张清皓弹起别的高难度练习曲,郭承云站起来,偷跑到房间里,撬出一部相机,站在角落里,做贼一般地对着张清皓咔擦了几下。
  郭承云拍完后,低头端详那“L”字开头品牌的相机,虽然不是SONY、NIKON这些郭承云说得上的牌子,但看做工却似乎不是杂牌,至少很重手,也许是杂牌机子中的战斗机?
  于是郭承云在张清皓的资产里,又记上了一笔,排在钢琴、电视机和那几台空调的后面。
  如果他去找个德国人问问,别人会告诉他这是一部莱卡,得排到电视前面。
  郭承云收好那架被他排序到空调后面的相机,跑去张清皓书房,把张清皓的日记本拨拉过来。
  郭承云自己也记日记,为了让双方共同提高作文水平,他强迫着张清皓跟着写。
  按照郭承云的要求,张清皓写日记用的是中文,方便郭承云检查。
  这个本子是硬皮本,能上锁,张清皓轻易不给郭承云看。
  可其实写的内容极其无趣,无非是些读书笔记、踢球心得、出游流水账、德语语法(帮郭承云抄的)。
  郭承云把弹琴的张清皓叫停,让他帮忙打开了日记本的锁。
  之前郭承云就发现张清皓从中撕掉了很多页。
  张清皓的日记写得如此平淡无奇,无功无过,掺杂着大量涂改和错字,郭承云实在想不通,既然张清皓已经弃疗,又有什么必要把某些页数撕了处理掉。
  “姓张的,撕掉的那几页你放哪去了,交出来。别告诉我是你抄给田螺小伙的菜谱,你不知道复印给他?”
  张清皓站到郭承云旁边,像正在被家长检查作业的坏学生,铁青着脸不肯交代那几页的去处:“我写得不好,撕掉了。”
  “什么‘不好’,你平时写的鬼玩意,不是‘不好’,而是‘差’。难道你还有脸觉得,你能写出比‘差’还要‘更差’的东西?甚至连‘差’这个字都配不上?”
  张清皓担忧地盯着郭承云,有点担心他说那段话的时候舌头会打结,或者岔了气,于是赶紧举白旗:“大概吧。”
  郭承云知道张清皓那坦白从宽的表情从来是不可信的。他见激将诋毁法不奏效,便换了个逼供法:“别装蒜,我有一次睡得迷迷糊糊,看见你起床以后写了字在上面,然后撕掉了。”
  张清皓终于汗颜,在被郭承云推搡了几把后,磨磨蹭蹭地走进房间,掏了几张纸出来。
  郭承云用尖刻的眼神盯着张清皓,接过那几张纸,但并没有马上看,而是12345678地点了数,动作熟练得跟打牌或者数钱似的。
  按照日记本缺少的纸张来算,总共该有十二张。
  郭承云不屑地捏着张清皓交上来的纸,在桌子上甩得噼噼啪啪响:“当我不识数?少四张。”
  他以前带了一帮子人,去找某些小家族讨债,就是这么甩欠条的。
  “那四张是真写得差。”
  “是吗?”郭承云将八张纸在张清皓脸上刮了刮,坏笑道,“我撞见你梦游写字那天的那张纸,你还没拿给我,日期是……”
  张清皓再也听不下去,嗖的一下转身去拿。
  他走回来的时候,郭承云正把八张纸摊开在桌上,眉头皱得死紧。
  由于张清皓是在梦游状态中写的,所以字迹潦草,难以辨认。
  更麻烦的是,上面的文字郭承云完全不认识。那些文字不仅是些火星文,还能看出是不同种类的火星文,有蝌蚪,有象形,有符号。
  还有一张,上面只是断断续续划了几条线,却也被张清皓收藏了起来。
  郭承云顿时风中凌乱,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这下如果张清皓不肯说,他是再也问不出什么了。
  只能用剩下那四张作为突破口了。
  郭承云一把夺过张清皓新拿来的纸张,张清皓也是在空白处写了几段话。
  而张清皓之所以不乐意给郭承云看这几张纸,原因果然是,上面有英语和中文。
  郭承云艰难地一个个字分辨着,然而写的却是一些他看不懂的代码和概念词汇,似乎是关于如何解开某些通道。
  郭承云思考了一瞬:“这些字都是谁教你写的?”
  张清皓郁闷地用大拇指指甲刮过鼻梁:“跟我有类似能力的家伙。”
  “什么能力,红眼睛状态的速度和力量?说实话我有点感兴趣,如果我也想像你那样,后天能练成么。”
  “他们杀我能拿到能力,你不行。”
  郭承云沮丧地说:“我出生比你早,到底有什么用?跟我相比,你就是极品飞车里面,排在起跑线最后一位的玩家,我是排在前面等着被你赶超的NPC车。”
  “这种怪物一样的能力,我不想用,而且我也控制不住。”
  “姓张的,你有没想过,说不定你之所以控制不住,原因正是你压根不想用。”
  “我想当个普通人。”
  郭承云对张清皓的选择实在是无语:“有点骨气行不?自暴自弃个什么劲,有能力不用真是傻瓜。”
  “如果我很普通,才能跟人类在一起,”张清皓的语气倒是诚恳,“所以我直到现在都很普通。”
  郭承云默然。
  这弟弟说得也对。若是以怪物的身份来生存,说不定能找到让他活得恣意洒脱的去处。而若是装成普通人的身份,在众人的目光里面躲躲藏藏,才真的需要勇气。
  郭承云没好气地说:“别怪我危言耸听,你要做的不光是隐藏你自己,你还得防着那些人冲着你的能力来杀你。”
  他把张清皓的日记本随便撕下一页,在上面写长篇大论:
  姓张的,你所谓的要当个普通人,不代表你要像个“普通人”一样被他们宰了。那不叫普通人,叫懦夫。
  所谓普通人的“普通”,包括血性,包括反抗,包括自私——保护现在所拥有的一切的自私。
  如果你输了,我希望那是你全力以赴的结果。
  只要我还在你家,至少在你死了以后,还能有个人帮你给你爸递遗言,让你没有曝尸荒野的后顾之忧。
  然后郭承云把那一页撕下来,夹进被撕下来的纸张中。
  张清皓看着这篇语气调侃的训诫,他想,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支持”。
  见时候不早了,他们就开始熄灯睡觉。
  躺下没多久,郭承云把被窝裹了裹,问对面床上的张清皓:“喂,大块头,你冷不冷?”
  “你过来吧。”张清皓一针见血地回答。
  郭承云风卷残云一般地扑过来,拉着被子趴在张清皓身边。
  张清皓自动自发地伸出手,想把郭承云扶到床里面,郭承云却摆手说不用了。
  这是要干什么?张清皓有些不解,不会是异想天开的想要保护他?
  夜未深,夜虫的鸣声犹在耳畔。
  郭承云从被窝下面伸出手,拽住张清皓的被子边沿:“我恐慌。”
  张清皓睁开眼,看了郭承云一眼,又闭上眼睛:“大男人的恐慌什么。”
  郭承云说:“按照事情的正常发展来看,如果你不在了,我才有出头之日。我娘那个势利眼会想起我,你老爸也就只能选我,让我继承家产。所以我有什么好恐慌的,我感谢他们杀了你还来不及。”
  张清皓依旧闭着眼睛,没给郭承云丝毫反应。
  “可是我发现,我其实在怕些鸡毛蒜皮的事,比方说怕你被崩一枪或者捅一刀,怕看见你死在我面前,明明血什么的我早都见惯了。你说我是不是脑子有病?”
  “……”
  “你妹的,一头狼而已,我要是太在乎你死活,非得被你当笑料不可。”郭承云音量变小,但在这样沉静的空间里,张清皓仍然听得清楚。
  在郭承云的絮叨声中,张清皓忽然渐渐有了今天是他生日的自觉。
  不过,今天10月几号来着,28?
  明天去家里把那生辰牌拿过来,免得下次忘了。
  早晨,张清皓醒来的时候,侧头看看身边那睡得正香的老哥。
  他哥说得对,不能坐以待毙。可是要从哪开始下手?
  张清皓正想得出神,裹在被子里的郭承云忽然动了。
  郭承云揉揉眼睛,惺忪的睡眼半瞌着:“下午没有副科,我出去溜达。”
  “去吧。”张清皓默默地伸手隔着被单,捉住了郭承云那伤痕累累的手腕。
  并未完全睡醒的郭承云,仅仅是靠着神经反射把手往回抽了抽,见抽不回去,便笑起来,脑袋上东翘西翘的柔软头发,随着他的笑而颤动。
  张清皓想,如果自己输了,那就是死了,不再能守着他哥。
  就像同别的狼崽子的生存竞争一样,一次都输不起。
  忽然,张清皓心中产生了极其不祥的预感。
  “你不准出去。”他瞬间改变了主意。
  “你敢。”郭承云发出两个迷糊的音节,脑袋一歪又睡了过去。
  张清皓用大拇指把郭承云嘴角边的透明液体拭去,叹了口气。
  可以让这小子没有后顾之忧地乱跑的世界,到底在哪里?

  ☆、从前世来的五人(一)

  张清皓吃过午饭就出门去自己家过生日,在张家坐如针毡。
  直觉告诉他不能放郭承云出门,可张清皓找不到证明自己直觉的证据。
  郭承云也有他自己的第六感,一股磁铁般的吸力吸引着他,必须出门去,那里有什么在等待着他。
  个人有个人的宿命,郭承云也必须要去直面自己的命运,他从小就比谁都明白一个道理,该来的躲也躲不过,并不是不去招惹,就能高枕无忧。
  他乘巴士去了学校,站在学校的宣传栏前面,看着某份被撕得只剩一行的活动通知类似物。
  那上面写的时间是每周一,地点被撕掉了一半,只能看到是多媒体楼。至于活动名称和内容,早被撕没了。
  郭承云为何会关注这份不起眼的讯息?
  他上周曾经在某天下午,去寻找踢球的张清皓,路过宣传栏,看到一个人影迎着阳光站在那里。
  郭承云好奇地看着那个鸭舌帽沿压得低低的东方人,或者该说是个高年级学生。
  他的头发理得很短,耳朵上戴着的金耳环在阳光下发出明晃晃的光。
  这个低调却刺眼的人抬手,三下两下从宣传栏上撕下一张纸,随意地塞进裤兜里。那张纸,被撕得只剩下了一行。
  他在郭承云走近的时候,牵起嘴角,笑容极富侵略性,俨然是凌驾于众生之上的傲然一笑,仿佛在说:
  找到你了。
  郭承云停止对那天的回忆,在多媒体楼一间又一间教室地寻找着。
  直到听到喧哗声,他顺着声音走到一间音乐礼堂门口。
  门虚掩着,他的手按在门上,心中挣扎着,不确定是否要推开。
  里面的乐器在奏响。郭承云一瞬间差点寸步难行。
  门内也许就装着他的宿命,是走进去直面它,还是转身离开,再装一阵子鸵鸟?
  既然已经被人找到了,早做准备总是好的。郭承云把心一横走进门。
  这似乎是个学校学生组成的摇滚乐团,有几个大男孩正在练习。
  主唱是上次他看见的那个黄种人,其他人是白种人黄种人都有,除了主唱以外,别的人都目光呆滞,像是被控制的木偶。看得郭承云心中一惊。
  主唱穿一身精干的纯黑色皮夹克,抱着郭承云叫不出名字的电子乐器。
  郭承云这次看清了他的脸,剑眉狭眼,偏瘦,长相充满了野性,仿佛那眼神下的万物,都是他脚下的蝼蚁。
  主唱见到站在台下的郭承云后,露出“你来那么早”的表情,随后嚣张地笑开了,那笑声可以称得上爽朗,郭承云觉却得他笑得白惨惨的。
  “小野猫,看不出你那么着急啊,上赶着来见我。我目前对你还没兴趣,瞧瞧你,都穿的什么玩意。”
  郭承云低头看看自己的裙子和尖头小皮鞋。这个陌生人知道自己是男的?
  “为了让我找不着,你变性了?”
  郭承云气得七窍生烟,正待抗议,又听那人问道:“你现在跟哪个不长眼的傻逼在一起快活?男的女的,毛长齐了没,黑的还是黄的?”
  郭承云从被骂的震惊中醒悟过来,指着主唱的脖子也骂开了:“你个下流胚,我跟谁关你什么事,短毛猴子。”
  那主唱之前并不知道郭承云是这样的主儿,登时也暴跳起来:“我艹,你是哪个狗杂种教出来的?”
  郭承云把头往旁边一拧,不屑回答。
  “我问你话呢,你现在跟谁混?……不肯说是吧,你确定那人能保护你?这辈子他只不过是个小流氓而已。”
  “别绕弯,短毛猴子,你就直说你想怎么着吧。”郭承云脸上表情不变,心中却暗暗吃惊,什么这辈子那辈子,他跟他弟怎么了?
  见郭承云并没有被自己吓到,主唱反倒颇为惊喜:“我建议你在我面前表现得愚蠢一点,不要让我爱上你。那会让你死得更快。”
  说完后他压低了嗓音,阴笑起来。
  郭承云啐了一口:“你谁啊?要是被你爱上,我还真够倒霉的。”
  面对这样一个时而污言秽语、时而口出狂言的怪人,他忽然发现了惜字如金的张大木头的好。
  “问我是谁?好啊,真是欠管教,才多少年没见,你就连千年来的老冤家都不记得了。我可是每次轮回转世,都记着你。”
  “你是不是脑子有病。”
  “你走吧,我暂时不动你,我倒要看看,你到时候能找到谁来保住你。上辈子我没搞定你,这辈子可算给我抢了先。这一回,我得不到的,再也不让那人拿到。”
  郭承云也甩下一句话:“你这辈子也来晚了,已经被人插队了!”
  郭承云跟个游魂一样回到家,奔到电脑前面去,查找什么是“审判者”,其实他以前经常查,结果都是毫无进展。
  那个目空一切的家伙,过得怎么样?
  郭承云莫名地替那人觉得有些伤感。如果他真的活了数千年那么长,而且反复地重生,那么他是否抓住了什么,还是说,什么都没得到。
  第二天早上,张清皓从张家回来,手中还提着外带的早餐,就被破天荒地坐在饭桌前等他的郭承云问:
  “你的仇家里面,有没有笑起来特别欠扁,戴着一对金耳环的家伙?”
  “没有。谁欺负你?”张清皓心里敲起了警钟。
  从此以后,吃一堑长一智的张清皓开始相信起自己的直觉。
  “欺负?你哥我牙尖嘴利,看起来像被人欺负的料吗,”郭承云摸摸没吃早餐的肚皮,“被欺负的只有这里。”
  郭承云想,这冤家貌似是自己的,不是他弟的。
  以后终于不用再穿女装、挡阳伞了。
  看着张清皓给自己带的早餐,跟那个野蛮的高年级生比较之下,郭承云忽然不再那么嫌弃张清皓的笨拙了。
  郭承云砸吧着嘴想着,想到有趣的地方时,嘴巴乐淘淘地打开,豆浆从嘴角淌了出来。
  张清皓手忙脚乱地用纸巾给郭承云擦着下巴,再把郭承云的手臂移开,擦桌子。
  “笨手笨脚的。”郭承云说。
  他看着张清皓,虽然只是一天没见,却仿佛分别了很久。
  那个男的仿佛早就认识自己。到底在自己的生活里横插了一脚的家伙,是那个男的,还是这个老弟?
  那男的固然难对付,但如果自家这个蠢货老弟是插队的,便一定也不是省油的灯。
  万物凋零的冬天里,张清皓坐在院子里发呆。
  “亲爱的弟弟啊,万能的弟弟。”背后传来这样的声音。
  张清皓本能地认为郭承云是对他有事相求。果然,被他猜对了。
  郭承云被北风一吹,开始吸鼻子:“你英语怎么学的啊?”
  “听着听着就会了。”
  “开外挂,”从张清皓那里找不到安慰,反而找了不自在的郭承云,抹抹鼻子问,“我学会音标了,学会基本英语单词了,可就是说不顺溜,还没德语学得好。”
  不,你德语更差。张清皓既想摇头又想笑,但怕挨打,还是笔直地绷着脸。
  他腹诽完毕,转身回屋里拿了纸巾给郭承云揩鼻涕,另一只手拿着一张棉口罩,给郭承云戴上。
  “你好像很高兴啊今天,有什么好事?”郭承云察言观色的本领强,硬是从那张木头脸上看出了不同。
  “嗯,算是。”
  然而,郭承云等了半天没见张清皓坦白从宽,气得眉头拧成了个川字。
  张清皓高兴的原因是,他在前一天晚上成功地入侵了那个曾让他在日记本上画了几条直线的家伙的大脑。虽然里面的大脑沟回太复杂,他一时没分析出门道,但这也证明他不再只是坐以待毙了。
  也许自己真的可以做些什么。
  若是郭承云听到张清皓的想法,一定会狠狠地敲爆他的脑壳,大骂道,连科学家都拿大脑没办法,就凭你这数学分数6分的渣滓,能干出什么来?

  ☆、从前世来的五人(二)

  到了十二月中旬,何新成和欧阳明哲响应了郭承云的号召,说要给张清皓补过生日。
  至于日子是怎么选的,其实也简单,就是农历十月二十八。
  主意虽然是郭承云出的,但郭承云内心仍有些忿忿不平:这货的生日也太多了!
  何新成、欧阳明哲,加上苏宇,三个男生聚集在张清皓家里,声称要献歌一首。
  郭承云不会唱英文,跑去拿了那部“杂牌”相机,为他们照相。
  年纪最大的苏宇担当了主唱,虽然只是十七八岁,声线却已经带着沧桑。
  而欧阳明哲负责弹钢琴。
  虽然郭承云想用手捅捅张清皓,问他歌曲的意思,不过对着这庄严肃穆的场面,郭承云捅不下手。
  苏宇唱到深情之处,何新成和欧阳明哲才加入了合唱。
  烛光点点的房间里,涌动着潮水一般的声浪。
  郭承云用余光扫了一眼正专注地看着的张清皓,不知道他弟此刻心情如何。
  但愿他弟能感受到此刻的幸福,感受到拥有这些朋友的幸运。
  想到这,郭承云往阴暗的角落缩了缩,让自己缩小存在感。
  这时候他终于想起自己没有生日了。
  他垂下眼帘,眼神比那几个人投在他身上的阴影还要晦涩。
  要说他没嫉妒,那实在有点假。
  张清皓转头,看见了这一幕。
  由于第二天早上还有课,三个男生来得快,撤得也快,闹腾到11点就离开了。
  之前那些家伙为了制造气氛,只开了一盏壁灯。
  郭承云阴恻恻地看着走近的张清皓:“你能把日光灯打开么?”
  张清皓答非所问:“你有什么话想说?”
  郭承云被逼得往后一靠,支吾了几下,嘴巴一咧道:“生,生日快乐。”
  “谢谢。你在公历10月28的时候说过了。”
  郭承云默然。
  敢情这家伙还记着啊。
  郭承云想说点带正能量的话来鼓舞张清皓,但由于他心中充满了负能量,说出来的话比腌萝卜还酸:“姓张的,虽然你家人把你扔出来了,不过其实你的日子过得也不差,要啥有啥,还有这几个朋友。对照一下我,你应该感到高兴。”
  张清皓点头,拉亮了其他的灯:“这是你今天不高兴的原因?他们是朋友,也只是朋友。”
  “我没不高兴。我知道,我在你心目中比朋友稍微特殊一点,但是绝对起不了大用。我的智商,注定我只是个定时的炸弹。”
  “那我把炸弹滚大一点。”
  “别别,”郭承云摆手拒绝,“你什么都别说,求你了!”
  张清皓坐到沙发上,两条长腿架在一起,玩弄着那个雕刻着出生时辰、出生体重的生辰金牌:“那天,我爸在电话里拿着这个牌,把生日念给我,把我生日念成了10月29。”
  “什么,你爸不是记错了你的生日,而是念错了?”郭承云心头一凛,觉得自己头上顶着的炸弹,还真是被越滚越大,“照着念都能念错?”
  “我爸眼神不差。”
  张清皓眼神中透出一股狠劲。
  他掐着那个金牌的阵势,让郭承云觉得如果那不是一块金属,怕是要被张清皓给掰断了。
  没等郭承云说出什么安慰的话,张清皓就雷厉风行地收拾生日party剩下的东西。
  郭承云拦住了张清皓:“寿星最大,我来收拾吧,你去睡觉。”
  结果被张清皓大力地挥开。
  张清皓心神不宁,连对郭承云动粗了都没有自觉。
  他收拾东西的速度虽然快,但是多出了很多无意义的动作,比方说把一个碗洗了两次,然后把洗完的一批碗又洗了一次。
  他心神不宁,是因为刚才他发现金牌上,自己的出生时间是晚上11点50多。
  如果有两个金牌,而且两个金牌的日期只相差一天,那么他爸当时是拿错了。
  莫非他有一个在0点后出生的双胞胎弟弟?
  假如真的有,那么那个弟弟一定不是一出生就死了,至少活了一段时间,因为连生辰金牌都做出来了。
  只有知道体重、生辰的数据才能做金牌。
  没有人会为一个刚出生就死掉的婴儿做金牌。
  那个双胞胎弟弟现在是死是活,在哪里?
  胡乱收拾完生日现场,张清皓独自一人跑去阳台吹冷风。
  他用手抹了一把脸,竭力回忆张家给下一辈起“字号”的那首古诗词。
  诗词很长,而与他们这几代有关联的一段,是这么写的:
  相彼景响,有比形声。
  始云同宗,终然友生。
  棠棣隆亲,頍弁鉴情。
  缅邈岁月,缱绻平生。
  张家的每个人,从出生起,就会获得一个“字号”,这是他们作为张家人的排位顺序。
  谢灵运的这首诗描绘了同族兄弟间的深厚友谊,张家选其作为起字号的依据,正是恰到好处。
  起字号的规则也简单,按顺序从诗词的每半句中取两字即可。
  张清皓父亲那代,有他爸和他叔叔两个人。
  他爸的字号是“景响”。
  他叔叔是“形声”,现在人已经去了日本。
  张清皓这代人,第一个出生的是他叔叔的儿子,字号是“始云”,也在日本。
  第二个出生的郭承云,字号“终然”。
  第三个字号“隆亲”就是张清皓自己。
  那个夭折的双胞胎弟弟很有可能是“鉴情”。
  张清皓忽然陷入了忧伤中,浑身散发出怨念的低气压。为什么郭承云跟自己不在同一句?
  第二天一早起来,张清皓又恍恍惚惚地在日记本上划直线。
  断断续续地画了很多条,下笔凄厉。
  那个人身上,要出变故了。
  张清皓心中敲起了警钟。
  是谁要对他下手?
  *****
  日本东京。
  浅井枫快步走到一个巨大的培养皿前,陷入了沉思状态。
  培养皿中,有一具在淡蓝色溶液中悬浮的残缺肢体,上面连接着各色线路。
  顶着日本名字的中国人浅井枫,大张清皓两岁,正是谢灵运诗中“始云同宗,终然友生”中的“始云”其人,张清皓的叔叔的独子。
  张清皓的叔叔结婚早,生孩子也早,所以张清皓得叫浅井枫“堂兄”。
  另两名青年站在浅井枫身后。
  他们是自由科研人员的后代,机械学家的儿子陈双谏,医学研究者的儿子燕别秋。
  说是后代,小小年纪便有了远超父辈的狼子野心。
  但由于他们的年纪实在是入不得浅井枫的眼,所以浅井枫非要这两人拿出能证明他俩诚意以及研究价值的项目,否则别想从浅井家拿到任何资金和技术支持。
  “这是什么项目,残疾人肢体再生,还是尸体保存技术?”
  浅井枫开玩笑般的问话中并没有轻蔑之意,因为他从燕别秋那自负的笑容中,看出了他们志在必得的心理。
  燕别秋抚摸着培养皿,像是欣赏一件艺术品般,眯着眼睛说:“这个植物人实验对象,你对他的长相眼熟吧。”
  突然挺直了腰板的浅井枫,仿佛已经明白了什么。
  陈双谏用毫无感情的声音说:“他是你堂弟张清皓的同卵孪生弟弟,不信你可以去做DNA鉴定。”
  饶是泰山压顶也不会动容的浅井枫,此刻的表情出现了裂痕。
  他扶住培养皿:“继续。”
  燕别秋说:“请让我为你解说。当年张清皓这一胎,其实生的是两个。为他们接生的家庭医生,实际是张家的仇家的卧底。他把后出生的那个剁成这样的时候,被我爸赶到了,当场击毙。”
  浅井枫左看右看,这残疾人样子实在可怖,被砍断了右侧的一手一脚。
  “我爸医术超群,但是也无力回天,这小孩因为缺血已经脑死亡,被父母放弃了,”燕别秋一挑眉毛,“我爸奉命要把这孩子处理掉。不过一种奇妙的预感让他把这孩子掉了包,私自保存了起来。”
  “你们想在这个半死不活的残废植物人身上,做什么研究?”浅井枫问。
  一提到研究,陈双谏的眼睛就像白炽灯一样亮起来:“你看,燕家用了十几年,把这个残废婴儿在培养液里泡到这么大,现在这不是钱花得差不多了,想从你这争取些资助。”
  “哦?想做什么项目。”浅井枫感兴趣地挑着眉毛。
  陈双谏逐一列举道:
  “第一,我打算给他装机械肢,外面植皮,保证跟真的一模一样;
  “第二,我想把他的肌肉强韧度锤炼到常人的数倍;
  “第三,对他的视力、听觉、嗅觉等进行改造。
  “第四,……”
  “打住,”浅井枫坐回了桌子后面,手支撑着下巴,提出了疑问,“他的大脑已经停止工作了,这样你们创造出来的,也还是个植物人。”
  陈双谏越想越兴奋,开始不停地舔起了嘴唇:“只要装上智脑,他就能按系统程序办事。这个机械人,将具有电脑的分析处理能力,人类所没有的反应力和体力,还能做出基本的表情。虽然现阶段不能让他像人一样思考和生活,但是能模仿得人模人样,是完全做得到的。”
  燕别秋适时地画龙点睛道:“当然了,我相信你看重的,并不是他作为仿真机械人能为你做什么,而是他作为你堂弟的替身,能为你做什么。”
  浅井枫脸上终于出现了笑容:“你们需要我提供的是?”
  “要你的钱,你的研究室,”陈双谏心直口快地说,“还要段家帮我们生产一些精密设备。”
  “怎么说话呢你,”燕别秋踹了他一脚,“快来见过我们的雇主。”

  ☆、从前世来的五人(三)

  离开浅井枫后,燕别秋回忆起了去年年末发生的一件事情。
  去年11月底的深夜,郭承云故乡的小村庄。
  那时,一切都很平静。
  郭承云还在和小狼撒欢;张清皓身上的外来灵魂,还压制着他原本的灵魂。
  陈双谏和燕别秋二人,从德国搭乘那架两天一班的灵异军用运输班机,运了一辆越野车,马不停蹄地赶往山里。
  陈双谏摇下越野车的车窗,从车窗里往外看,还按了几下喇叭:“燕别秋,把远光灯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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